《生化大宋》 第一章医馆 时值二月寒冬,大雪纷飞,燕云一带皆是银妆素裹。 超速首发 这易州城原本归于后唐,当属中原,后因石敬塘欲称帝,遂连同燕云十六州一并割给了契丹,且称孙于契丹主耶律德光,借夷兵入主中原,国号大晋,史称后晋。 江山数易,如今中原已属大周,周主神武雄略,于继位之初即亲征,高平一役大败河东伪汉。后又南伐蜀国,取其四州之地,三征南唐,收江北十四州,大周国力骤增,国威大振。 周主素有平天下之志,早晚必当北伐辽国,而现今辽主却是一个昏庸残暴之辈,故而情势虽变化莫测,辽国上下却并无加强防备。这易州属南部边境重镇,守军却不过五百余人。 平民百姓有几人关乎天下之势,时值隆冬,人们所担心的只不过是“今年的存粮可熬得到初春?”“圈里那几头猪这些天食欲不佳,会不会是生病了?”如是而已。 这易州也属千户之城,但城中医馆郎中却只有那么几家,这其中,当属“三和”最为有名,更以其中的“仁和堂”的医馆名望最重,馆中有位叫木怀仁的大夫,行医三十余年,医术高超,方圆百里无不知其名,更兼医德高尚,每每遇到穷苦的病人,诊金药钱概免,易州百姓多受其德,故而一提这木大夫,无不竖起大拇指大加的称赞。 隆冬之际最是易染风寒,这日天刚刚亮起,仁和堂外便挤了不少患者排队等候医治。木大夫遂提前开门,将病人请入馆内避寒,然后再一一诊治。 将近中午的时候,馆中的病人渐渐稀少,却在这时,从外边走进一名年轻男子,却见相貌倒还生得白净,只是穿着打扮甚是怪异,手上还拎着一个奇特的箱子,走路一瘸一拐的,颇为艰难。 他一进门便喊道:“大夫,我脚上得了冻疮,我要抓药,黄芪十八” 店中伙计忙道:“这位这位公子,还没到您问诊呢,您先在后边坐会,轮到您时我会叫您的,好吧。” 年轻男子摇了摇手,道:“不用诊了,我就是来抓药的,你把药给我,我马上就走。” 那伙计却是一怔,道:“我们木大夫还没开药方,您抓的是哪门子的药啊!我知道您急,可今儿人多,大伙都急,总得有个先来后到的吧,您就暂且忍一会吧。”年轻男子又欲多言,那伙计却是不再理他,转而去招呼别的病人。 年轻男子很是无奈,只得找了张凳子靠墙坐下。 诸位看官猜得不错,这人便是本书的主人公,名叫李灵,他却是李时珍的后代,自幼家传身教,精通中医之道,成年之后便接手了祖传的医馆,治病救人,年纪虽轻,却已是一名医术高超远近闻名的良医。 那日适逢大雨,忽然接到电话言有一病人得了急症,需他上门诊视,这病人就在他住的小区附近,所以李灵也没有开车,拎起药箱便奔出了医馆,却不想天降一道惊雷,醒来之后,就发现来到了这遥远的古代。 时下天寒地冬,他却只是衬衫套了件外套,立时便生了冻疮,于是乎拖着条腿在城中四处寻找大夫,人家见他这副模样,还以为是疯子,他话还没出口人家转身就躲。好容易碰上一个卖烧饼的老太太,看他可怜,于是送了他几个热烧饼,指给他仁和堂的方向,当然,人家老太太还奇怪哩:“这个疯子还懂得找大夫看疯病,看来疯得还不厉害,唉!可怜的娃子。” 李灵是颇为郁闷,先前他还以为这里哪座影视城,后来才明白,自个儿是穿越回了千年之前大宋啦! 他不由心中大呼倒霉,心道:“早知道今天会穿越,我当初就不学中医啦,我该学学什么‘古汉语文学’,什么‘历史学’,什么‘哲学’,好歹也可以抄袭些古人的诗词哥赋,唬一唬古人,也好捞个天才啦,异才啦这些名号,混他个一官半职,弄不好还篡权夺位,当当皇帝也说不定!唉,专业岐视害死人啊!”那木大夫医术果然不凡,只他怨天尤人这不多时,便诊完了五六位患者,李灵排到了第二,于是他挪了挪位置,坐在了靠近诊房门边上。李灵他也算是一名中医,自然好奇古代的同行先辈们是如何看诊的,于是便竖起耳朵细细来听。 却听那木大夫说道:“你且将病症说一下吧。” 那病人当属而立之年,便道:“我这病就是昨天晚上突然发作的,胸口这个地方有时热得跟炭烧似的,有时却又比贴了块冰还冷,而且还又痛又痒,痛起来呀,比那具刀割还疼,痒起来就像有好些个蚂蚁在咬我的皮肉,真真是难受。” 木大夫伸手在他胸前轻轻按触,道:“是哪里痛,这里吗?” “对对对,就是这里。” “嗯,是脘肌,你这症状持续了多久?有什么规律么?” “就是从半夜到清晨,难受起来也没啥规律,就是一会好一会坏,一会轻一会重的。” “张开嘴,我看一下你的舌头。” 那病人把嘴张了个老大,木大夫里外看了一下,又道:“把右手伸过来,我替你把一下脉。” 那木大夫左手把脉,右手抚着稀落的几缧白须,表情本是一副自信从容,后来却渐渐凝重起来,眉头紧皱,不住的摇头。 那病人一看木大夫这神情,当真是肝胆一颤,还道是自个儿得了什么不治之症,颤巍巍的问道:“大夫,我我我得了啥绝症呀。” 李灵不禁窃笑,心道:“这人长得虎背熊腰,很象条汉子,胆子却是小得可怜,人家还没说他得了什么病便吓成这副模样,该不会古人皆是如此吧。” 那木大夫松开了他的手,温言道:“你不要急,依我的经验来看,你得的并不是什么绝症。只是你这病的症状甚怪,此时舌头如常,脉搏也属正常,当属一例奇症,老夫还需翻些医书典籍查寻一番。” 那病人一听,当下扑通跪在了地上,哭道:“木大夫啊,我求求您赶紧把我这个病给治了吧,您是不知道发作起来那个难受劲啊!简直是生不如死!我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这”木大夫也没想到这人会这么怂,忙将他扶起,道:“好好好!我先开个一小柴胡加常山的方子试一下,只是你这病太奇,治本之法我还须深加斟酌。” 李灵却是一怔,心道:“这病也算不得什么疑难杂症,为何这个大夫却不肯医治,莫非是想多赚几次人家的诊金么?靠!怪不得如今社会当大夫的医德全那么差,原来是自古就有,代代相传的。” 他们李家家训乃是“德术兼备”李灵自幼便受其熏陶,最反感的便是医者无德,于是心中有气,当下便高声说道:“这么简单的病都不会治,还敢出来开医馆!我看趁早关门得了。”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皆是一惊,所有的眼光都齐唰唰的望向这位形容怪异的外乡人,当中立时有人看不下眼,出言喝斥道:“木大夫妙手回春,远近乡邻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对木大夫出言不逊!” 第二章就业 李灵冷哼一声,道:“‘妙手回春’也许不差,至于这医德嘛,我实在是不敢恭维。 超速首发” 他其实是错怪了木怀仁,要知道此时乃是五代末年,而他却是来自千年之后的现代,这其间,医学自然有极大的发展,许多在古时的疑难杂症,经无数医者先辈的研究和实践,传至他这一代时,自然就变成了小病小灾。只因他一时间脑子还转不过弯来,二来惯性思维,所以才会怀疑人家的医德品行。 他此言一出,大伙不但是震惊,更加是愤怒,当下便有人要动手打人,此时,那木怀仁却道:“这位公子,老夫实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这位患者的病症,老夫行医三十余年,实是闻所未闻,听公子口气,似乎精通于医道,难道公子知道如何治疗此症吗?” 李灵却也不谦虚,道:“在下不才,就开一副方子,除去这位兄台的病症。” 言罢,也不待木怀仁允许,大大方方的走入了诊间,提笔书了一道方子:“麻黄二钱,蝉衣二钱,土鳖虫二钱,白芥子二钱,全蝎二钱,蜈蚣三条,黄精十钱,丝瓜络三十条,制马钱子一钱,水久煎候冷,临暮服之。” 他大笔一挥,写得一方,拾起递给了那病人,道:“你就依着方子去抓药,我包你药到病除。” 那病人手捧过方子,却是不敢信他,转眼望向木怀仁,那意思是:“木大夫,你看该咋办呀?” 木怀仁见这个年轻纪行事言语有异,想必是怀有异才,于是接过了那方子细看一番,脸上不觉露出惊喜之色,道:“妙啊,妙极了,舌脉无异,说明病在肌肤络脉,不涉及脏腑,病起急骤,除非是淤阻络脉,不然何以至此?痒痛交加,当是因风痰也,妙,果然是妙药!” 木怀仁便将那方子递还给那病人,道:“这位公子开的方子半点不错,你就去抓药吧,必然药到病除。” 那病人这才相信,那木怀仁行了一礼,喜不自胜的出了诊房,却见不向李灵道谢,其余之人一见李灵初一露手,便将连木大夫都无法医治的病症解了,当场便被其震住,本来是心有怒火,却不由的尽皆熄灭,个个坐回原位,不敢再多言。 那木怀仁眼见这个年轻人不过二十出头,医术却已如此不凡,心下大为欣赏,便和颜悦色的说道:“公子请坐。” 李灵也不客气,大大方方的就坐了下来,而且还坐在了人家主位上,木怀仁也不见怪,于是坐在了病人之位上,道:“公子医术不凡,不知师从何人?” 李灵心道:“我当然是师从我老爸了,说出来你肯定是没听过,我家老祖宗李时珍倒是出名的很,不过却比你晚生了好几个朝代,说了还不如不说。”于是道:“我没老师,就是自己闲时喜欢翻翻医书而已。” 木怀仁又是一惊,心想这年轻人只是“喜欢翻翻医书而已”就这般了得!必是一位天生的医学异材。木怀仁医术不凡,但收得几个弟子却是资质平庸,眼看自己一身精深的医术将来无法尽传于世,自然是心有忧虑,眼下却是遇上这么一位奇才,当下便有了收其为徒的心思。 但他观李灵面相,当属高傲之辈,自己若是冒然提出,说不定人家一口便回绝。更何况历来只是弟子求师父收之为徒,哪里有师父求弟子拜师的道理!传将出去,自己这张老脸也挂不住。 他上下打量了李灵一番,见其颇为落魄,于是心中暗暗有了想法,便道:“公了尊姓大名?” 李灵哪知对方会有这种想法,还道人家是想记下他的姓名,将来好对付他,他也是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很牛气的说道:“告诉你也不怕,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叫李灵。”言罢却有想起古人皆有表字,稍一犹豫,随口编道:“字无疾。” “原来是李公子,我听你的口音,想必是从南边来的吧,到这里是什么?走亲戚,还是寻朋友?” 李灵听他提及“亲威”“朋友”心中一震,情绪立时暗淡下来,心道:“我莫名其妙的被雷劈到了古代,回去回不去还是两说,也许从此便亲友相隔千年,孤单一人,这将来的日子该怎么渡过才好!唉——” 木怀仁听他这一声叹息,便已猜了个**不离十,想来李灵便是因南方战乱,千里流落于此,便道:“李公子,我看你医术不错,我这仁和堂最近又甚为繁忙,如果你不嫌屈才的话,就来我这里作一名大夫吧。” 李灵心念一动:“如今我身无分文,在这古代很难生存下去,既然如此,不妨就留在他这里当个大夫,养活了自己再说,也算是专业对口。”便道:“当大夫倒是可以,但我身上现在一文钱也没有,连住处也没有着落,你能不能先预我一个月的工钱。” 木怀仁倒也喜欢他这份爽直,呵呵一笑,道:“这没问题,我府中还有几间空房,只要你肯留下来,大可住到我府上,吃住之钱全免,每月给你五百钱。” 对于一个初次就业的人来说,这已经算不错的待遇了,况且还吃住免费,李灵不是傻瓜,当场便答应了。 那木怀仁原本就是想要他先留下来,日后再想办法令他主动拜师,见他答应得痛快,心中大喜,于是推开窗户,冲着庭院里喊道:“青黛,青黛,快过来——” “哎——来了。” 伴着一声清灵的女音,青衣女子风一般的奔了进来,却见她生得眉青目秀,眼睛水汪汪的似一泓清泉,配上脖间围的那一抹白狐围巾,更显得清丽动人。只不过,她袖子抹得老高,手上还举着一个大药杵,其势颇为英武,这么蛮撞的举止,却是与她的相貌不甚相配。 李灵先是眼前一亮,接着那根大药杵便戳在了她眼前,却见这女子眼一瞪,喝道:“小子,又是保和堂派你来砸场子的吗?哼哼,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信不信姑奶奶我一杵搞烂你的脑袋!”李灵一脸茫然,吓得连退几步,转眼望向木怀仁。 木怀仁的脸立时拉了下来,一把夺了那女子手中的药杵,喝道:“疯丫头,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这位李公子是咱们仁和堂新请来的郎中。看看你这副样子,疯颠鲁莽,将来哪户人家敢娶你呀!还不快向李公子道歉!” 那女子风风火火而来,却是被他爹一顿臭骂,嘴里喃喃道:“没人娶就没人娶么,我还不想嫁呢!凶什么凶。”她向木怀仁做了个鬼脸,转而向李灵婉约一笑,道:“李公子,刚才对不住了,没吓到你吧?” 李灵忙道:“没有没有。在下李灵,见过木小姐。” “哎呀,别叫我什么小姐,麻烦死了,我不喜欢。我叫木青黛,你叫我青黛就好了。” “木青黛。” 李灵暗笑:“这位木大夫也当真有趣,给女儿取名也取了个草药名,只是彼‘青黛’性寒,此青黛却比较火热,大大的不同呀!” 李灵却是嘴一撇,道:“爹!都怪你,起个什么名不好,非给我起了个草药名,你看,谁听过了都会笑话我。” 李灵一怔,忙道:“青黛姑娘误会了,我怎会取笑于你。” 木青黛却是不信,道:“既然不是取笑,为何偷笑?” “我哪里有偷笑了!” “我明明看见你嘴角翘了一小下。” “嗯?” 木怀仁见女儿又发颠,忙道:“李公子,只因我内人去的早,这丫头从小就缺乏管教,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李灵自然不敢得罪东家的女儿,便道:“没关系的,青黛姑娘性格爽朗,淳朴自然,其实是很难得的,我又怎会见怪。” 那木青黛听见李灵赞她,自然是欣喜,道:“爹,你看他说的多好,偏偏你就知道数落女儿的坏处。” 木怀仁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好了好了,是爹的不对行了吧。李公子从今往后要住在咱家,你就把他带到东面的那间房间吧,对了,再熬一盆治冻疮的汤水给李公子泡脚。” 别家闺女一听有生人要住进家里,自然会觉得不便,心有不愿,这木青黛却是高兴得不得了,道:“这下好了,终于有人陪我说话了,整日只和爹爹在一起,闷也闷死了。李公子,你随我来吧。” 第三章金殿 汴京。\\\ 超速首发\\ 天光放晓,晨钟刚刚敲响,候在宫门外的文武官便匆匆进宫,在太监的引领下前往万岁殿上朝。今日的天气甚好,虽然是二月初,但由于今年是一个暖冬,气温与往年相比高了几分。 东方朝霞遍布,赤云金染,晨光柔和的洒在刚刚苏醒的汴京,宫殿的琉璃瓦上皆被渡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远远看去,略有昏黄。 晨光虽好,但大臣们却是无心欣赏,他们个个脸色凝重,眉头深锁,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今天,确实是一个不平凡的日子,大周朝的文武重臣,栋梁之柱皆奉朝入朝,连在外镇驻守的数名大将也被召回了京城,众臣中早有传言,今日皇帝要在金殿论策,决定征辽与否。 不多时,众臣已齐集万岁殿,文武官员各按品阶分列左右,没有人说话,众人都在等着皇帝的驾临,大殿内的气氛与往昔大有不同,颇为肃穆。 不多时,便听到大监唱道:“陛下驾到——” 众臣慌忙整礼衣冠,匆匆跪拜于地,以首附地,不敢仰视,口中唱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却听耳边走过一个沉移,从容的脚步,不多时,一个祥和却不乏几分威严的声音说道:“众卿平身。” “谢陛下——”众臣这才缓缓站起身来,略整衣冠,垂首而立。 龙座上端坐那人,身着龙袍,头戴玉冠,体态修长,气宇不凡,正是大周皇帝柴荣是也。 他扫了一眼殿下群臣,高声道:“今日要议之事,诸位爱卿想必也猜到了几分,那好,朕就不和你们绕弯子了,朕是有意征辽,光复燕云十六州,诸位爱卿有何见解尽可直言。” 众臣们虽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周主亲口说出来,还是不由心头一震。自今上登基以来,先有高平之战,后有征蜀伐吴,再有三征南唐,大周国力虽日渐强盛,但诸将们跟随皇帝南征北战多年,多有战死损伤之辈,时下大周社稷已安,诸将心中不免有了厌战之心,厮杀半生,此时谁不想坐享富贵! 然今上雄才大略,有汉武唐宗之志,扫清**并吞八荒之心,继位之初便立下了“以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的宏志,又岂是甘做那守成之主! 如若是征伐别国,诸将们倒也无所谓,偏偏此番周主要挑战的对手是北方强大的辽国。那辽国至五代初始建国,军事力量强大,屡屡侵犯中原,后又从儿皇帝石敬塘手中得到了极具军事意义的燕云十六州,以此为基础南侵,中原之国胜多败少,是以只能处采被动的防守战略,尽量避免与辽国发生冲突。 如今的周主却要以中原之兵征伐辽国,此举可谓前所未有,虽然胆气了得,但从敌我两国实力来看,想要收回十六州,实属不易,一旦稍有差池战局有变,大周势必陷于危势。 武将之中以张永德与李重进二人最受皇帝器重,殿中众将皆望向这两人希望他们可以直言进谏,消了周主征辽之念。 那李重进却是一脸平静,默然不语,似乎没听见周主之言,更没有注意到众人的眼神。 张永德性直,当下便出班奏道:“陛下,臣以为征辽之举万万不可。” 皇帝眉头稍稍一皱,道:“为何?” 张永德又道:“辽国国力强大,又与伪汉相勾结,如若冒犯征辽,我军必陷于两面夹击的境地,倘若有失,这些年来积蓄起来的国力岂不功亏一篑!所以臣以为此举万万不可。” 话音未落,却听文官班中有人道:“将军此言差矣!” 皇帝眼睛一亮,似有喜色,放眼望去,却见说话那人正是兵部侍郎窦仪,便道:“窦爱卿有何不同意见,快快道来。” 窦仪便出班奏道:“臣以为征辽之举必胜!如今辽主昏庸,,辽国内部争斗重重,国力已远逊于德光、兀欲为主之时,以我大周百战之兵,兼以燕云百姓期盼王师之心,必能攻必克,战必胜。” 张永德这班武将们向来看不惯那些文官,心想自己出生入死,建功无数,才有今日之官勋,而这帮文臣们却只是动动笔杆,耍耍嘴皮子,不费吹灰之力便爬上了高位,实在不大公平。但当今圣上不同以往的皇帝,文臣武将并重,刚刚去世不久的枢密使王朴便是最好的例子。 张永德见窦仪出言反驳他,便不屑的一哼,道:“窦大人,打仗之事可不像你想象的那样简单,就算辽国的实力有所削弱,你别忘了还有伪汉相互为援,两面作战,我军何能取胜。” 窦仪却道:“高平一役,伪汉精锐损失殆尽,根本无法向我大周发动大规模的侵扰,只消遣一大将率数千精兵屯于边境,则伪汉自然不敢轻动。” 张永德又道:“伪汉之患不惧,但大周四面还是南唐、蜀国,若是这两国趁我倾国之兵北征,举兵入侵,又当如何应对?” “唐主李煜乃是软弱无能,胸无大志之辈,平日只沉溺于风花雪月,诗词歌赋之事,必不肯动兵。再加上南唐损了江北十四州,国力衰落,即便想犯我大周,也是有心无力,此一路不足为惧。再说那蜀主孟昶,同样是昏庸之辈,他奢华好色,酣酒恒舞,日夜娱乐,国中之事全托附于奸臣王昭远之手,此辈也不足为虑也。” 此一言,张永德虽有不服,却是无言以对,正愤愤不平时,武将之中有一人站出,慨然道:“虽无外患,辽国又有内争,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辽国铁骑凶猛,我大周军队乏马,多以步军为主,如何能与辽国铁骑抗衡?” 众人一看,出言之人却是侍卫司都指挥使李重进,此人乃太祖外甥,在朝中素有威望,他的话自然是有些份量。 窦仪又欲出言对驳,却见翰林学士陶谷出班言道:“辽国骑兵虽强,但时下正值隆冬,草料短缺,辽国骑兵的战力必然受到影响,且我军可先行开凿水道,以水军攻城,辽国骑兵便毫无用处,我军自然不战而胜。” 窦仪听罢暗暗点头,心道:“陶公所言不错,此正所谓此所谓以我之长攻敌之短也。” 争论一开,众臣纷纷进言,之中以文官主战居多,武官均是反战,大殿之内一片激烈的争论,众臣之中只有宰相范质与殿前都指挥使赵匡胤闭口不言,静观众人争执。 皇帝其实已下定了北征的决心,只不过在朝中还要需要取得群臣的支持,这样一来出兵旁人才不会说他专横独行。时下群臣争执不下,反对者多,支持者少,他的脸色渐渐变得非常凝重。 他蓦地一声轻咳,众臣一听,立时安静了下来,各归原来,静待皇帝发话。皇帝却道:“范爱卿,朕见你一直默不作声,似乎是心有所想,不妨说来来供朕参详参详。” 那范质却是一躬身,道:“臣无话可说。” 皇帝本想从范质那里得到支持,却不料被他一句话冷冷的回绝,心里自然是不爽,却也不便发怒,这大殿之中,只剩下赵匡胤一人没有表态,皇帝与他乃是结义兄弟,心想他必然会支持自己,便道:“匡胤,你怎么看?” 赵匡胤几步走到正中,躬身行了一礼,道:“臣以为,如若不征辽,则当遵循王大人生前遗策,行先南后北之计。如若陛下决意征辽,臣等自当誓死追随,不过胜败与否,却在四个字上。” 皇帝道:“哪四个字?” “兵贵神速!” 皇帝心中颇为不满,心道:“你老赵可真是会做好人,既不反对又不支持,‘先南后北’,‘兵贵神速’,朕又何尝不知,用得着你来说么!好啊,你们这帮武将都怕和辽国打仗,朕偏偏非打不可!” 他心意已决,遂正了正神色,高声道:“朕意已决,克日亲征辽国,众卿勿须再劝,违命者当以欺君之罪论处。”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不敢再有异议,皇帝征辽之意已决,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也只能效死命而已。 于是大周皇帝以宣徽南院使吴延祚为东京留守,判开封府事;以宣徽北院使昝居润为副使;以三司使张美为大内都检点;以昭义节度使李筠军于潞州,以防伪汉;以归德军节度使韩通率水陆军先赴沧州,修水道放辽境,栅于乾宁军之南;以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太平军节度使李重进都后军;命诸将各领马步诸军及战棹赴沧州,会攻辽国。 第四章出诊 李灵自从来到古代,不知不觉已半月有余,对这里的生活也多有适应,唯一不爽的是在娱乐生活太贫乏,没电脑,没电视,一到晚上黑乎乎一片,除了睡觉没别的事可做。 超速首发 他曾试图逛一小下传说中的青楼,但白日里忙着给人看病,晚上好不容易闲下来时,却又被木青黛缠住,苦于没有机会,只好暗暗隐忍,心道还是先把银子攒足了,将来一次乐个够。 在那遥远的现代,中医并非主流医学,甚至有人称中医是“伪科学”呼吁废除中医。学中医也并非是一个有前途的职业,即使出李灵这般中医世家,却是在医学界得不到众多同行的认可。 然而,莫名其妙的来这了这千年之前,西医未生,中医正盛,李灵所学得以施展,这使他心中有着前所未有的成就感。他并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在他的内心,一颗火种悄悄的燃烧着。易州这个小地方,并不能使他安心,他有一种想做些大事**望和冲动,只不过,一时之间却也无法了解自己究竟想做什么。 自从李灵来了之后,那木怀仁倒是省了不少心,医馆问诊的事大部分都交给了李灵处理,而自己却常常闭门著书,专心的写他那本“木氏医绝”李灵曾趁他不注意时翻看过几次,从其中看出不少谬误之处,但碍于人家是老板,却也不好明说。只是偶尔假意向木怀仁请教理医理,有意无意间将“木氏医绝”中的谬误婉转道出。那木怀仁身为一名老郎中,自然是一听便明白,事后便回去对著作进了修改。 他本来是想收李灵作徒弟,但从这半月相处以来,他看出李灵医术之高,远在自己之上,自己哪里有资格当人家的师父!遗憾之下却又生了别的念头,他见李灵与自个儿的闺女打打闹闹,说说笑笑,倒也相处的甚好,心想既然不能收他为徒劳,不妨招他为上门女婿,将来继承了这仁和堂的医馆,凭李灵的医术和天资,日后必能在医界闯出一番名堂,自己这祖传下来的仁和堂也自可随之发扬光大。 木怀仁打定了“坏”主意,便开始费心撮合他二人,每每上门问诊时必让李灵带上木青黛,一则说是让青黛给李灵打下手,二则是说让青黛向他学习医术,其实真正的目的却是给他二人创造独处的机会。 老头想做月老,李灵聪明,自然瞧得出他的心思。青黛虽说有些莽撞,却也是生得秀美,心地善良,若是能娶来当媳妇自也不错。李灵虽也有此意,但青黛在他面前却不是大大咧咧嘻嘻哈哈,就是疯疯癫癫傻头傻脑的样子,李灵也不知她心里是如何意思,却也不急于有所表示,只想一切顺其自然,毕竟,自己是从现代而来,对于包办婚姻这回事还是有着天生的反感,人家要是真的喜欢他,愿意嫁则罢,不愿意那也是没有缘分,强求不得。 这日刚过午后,忽然从外边闯入几个兵丁,张大叫道:“大夫呢,快点出来。” 声音之大,气势之嚣张,立时把馆内等着就诊的病人吓走了大半,李灵心有恼火,上前道:“医馆重地,是谁在犬吠呀!” 那几个兵丁登时火了,其中一个胖子噌地拔出了弯刀,一把揪住李灵的衣衫,叫道:“好小子,胆子够大呀,敢骂你大爷,信不信我一刀剁了你的山根!” 李灵也是年轻火气盛,岂不知古往今来,衙门当差的最是惹不得,打你就打了,人家官官相护,你又能上哪里去告状伸冤! 眼看李灵便要吃亏,木青黛想也不想,抄起捣药巨杵,照着那名兵丁的脑门儿就是一下,呯的就把人家给砸晕在地。在场之人全是呆了,连获救的李灵也是一脸震惊,想不到青黛看起柔弱,一出手却这么重,把一个五大三粗的兵丁当场搞闷! 其余兵丁一见同伴被打,火冒三丈,纷纷拔刀来,喝道:“臭娘们儿,你胆子也忒大了,连官兵你也敢打,爷们砍死你。” 李灵吓了一跳,心想这下是把事闹大了,他怕青黛有危险,忙几步上前挡在她前边,张开双臂叫道:“此事与她无关,你们决不能伤害她。” 一个斜眼的兵丁嘿嘿一笑,道:“小白脸还挺会怜香惜玉的嘛!好,爷爷就成全了你。” 那兵丁举刀便要砍,忽听一声厉喝:“住手!” 众人一怔,却见木怀仁从后堂走了出来,他一脸怒色,道:“李刺史乃是老夫旧交,你们敢在这仁和堂撒野,就不怕我向你们李刺史告上一状吗?” 众人一听他和李刺史有交情,自然是不敢再动弹,斜眼兵丁身后那个矮个子附在他耳边说道:“老大,我想起来了,这位木大夫去年曾治好了老夫人的病,李大人可送了好些礼给他,我看咱们还是收敛一下吧。” 那斜眼的显然就是这帮兵丁的头领,一听下属此言,脸上立时换上了一副笑脸,和气的说道:“原来是木大夫呀,失敬失敬,我的这帮弟兄都是鲁蛮的粗人,在军营里野惯了,您老千万别和他们一般见识。”又道:“来人啊,把这小子给我抬回去,关一天的禁闭,不许吃饭!” 于是手下人七手八脚的把地上那位倒霉的家伙给抬了出去,木怀仁却是掏出一锭银子,塞给那斜眼头领,道:“这位军爷,毕竟是我馆里的人打人不对,这锭银子你替那位军爷收下吧,卖几斤酒肉,就算是我们陪罪了。” “这那好意思,”那斜眼头领一见了白花花的银子,眼睛斜得更厉害,嘴上推辞,手中却是毫不客气的收了起来,笑眯眯的说道:“那就谢谢木大夫了,对了,我们大人的五姨太得了病,想请“三和”医馆的大夫会症,我们是特意来请您的,咱们赶紧走吧。” 木怀仁眉头一皱,道:“无疾,这趟诊就交给你了,你带着青黛一起去吧。” 那斜眼头领却是一怔,忙道:“木大夫,这可是给我们大人的姨太太看病,你不亲自去么?” 刺史大人请大夫,木怀仁本来是不能不去,但他一听说“三和会诊”便改了主意。原来这城中有三家大的医馆,分别是西街的保和堂、东市口的善和堂和自家的仁和堂,共称三和。其余两家医馆的主治郎中一个叫赵行德,一个叫范文秀,木怀仁与这二人原本是师出同门,后来只因一件事起了争执,遂分道扬镳,各自开起了一间医馆,在这易州城里明争暗斗,谁也不服谁的医术。木怀仁本就心性淡泊,不屑于这等争执之事,故而凡事能避则避,如今若是与那两个师兄师姐“三和会诊”难免又生出许多不快来,故而才会让李灵去。 这只是其一,另一条原因则是他已打定主意要招李灵为婿,这李刺史乃一州之长,如果李灵此番能为他的爱妾医好病,自然就可以和李刺史攀上些交情,对将来在易州的立足发展大有好处。 木怀仁便道:“无妨,这位是我们仁和堂新请的大夫,医术不凡,军爷你尽管放心吧。” 李灵只是略微听说过三家医馆间的争斗,既然木怀仁让他去,却也不推辞,背起药箱便要走。 木怀仁却又拉住了他,低声道:“无疾,有一句老夫不得不提醒你。我知道你年少不凡,血气方刚,但为今处事还当稳重才是,尤其是与那官家相处,更要小心谨慎,凡事要和气,给人三分笑。比如方才,若是我没有及时出现的话,后果会是怎样,你应该想得到吧。” 李灵一震,回想方才情景,若不是木怀仁言语喝止,自己怕真的就成了刀下之鬼。一直以来,他总是自恃才高,锋芒外露,在那现代社会时,大不了就是多得罪几个人而今,如今却不同,这是一个乱世,万物皆为刍狗,皇帝尚且死了一个又一个,又何况是自己一芥草民! 自己一身的医术,胸怀抱负,日后想要图长远的发展,怕是这性格须得有所敢敛,不然只会处处碰壁,自取其辱而已。 想到此,李灵却是深深一躬,道:“无疾处世不深,先生教诲,实乃金玉良言,无疾必当铭记于心。” 木怀仁呵呵一笑,道:“我只不过是活了一大把年纪,经历的事多一些罢了。你能认识到自己的缺点实在是难得,凭你的才能,将来前途不可估量。” 一旁青黛却是听着不奈烦,插话道:“他能有什么前途呀,最多不过是在咱易州当个有点名气的大夫罢了。” 木怀仁瞪了青黛一眼,道:“疯丫头,你懂什么!好了,你们赶紧去吧,看病要紧。”李灵与青黛这才随那几个军兵上路,往刺史府而去。 第五章妇科病 到了府中,换作是丫环带路,这刺史管职虽不大,倒也会享受,一座刺史府建得是宽敞华丽,亭台楼阁,假山湖水样样不少,却不知剥了多少民脂民膏,敛了多少不义之财。 超速首发 他二人随着那丫环七拐八拐,走了好一会,这才来到一处精致的临池小阁,那丫环走到门外道:“启禀老爷,仁和堂的大夫请来了。” “快快请进来。” 那丫环便推开门带他二人走了进去,转过前厅,却见后堂已坐了不少人,其中一正端坐正中,面肥肚大,长了一颗猪脑袋,想来便是刺史大人。李灵忙上前行了一礼,道:“仁和堂李灵见过刺史大人。” 那李刺史一怔,扫了他二人一眼,道:“你们木大夫呢?” 李灵回道:“木大夫不方便前来,此番出诊由草民代劳。” 那李刺史脸顿时沉了下来,心道:“这木怀仁也太不给本官面子,自己不来也就罢了,竟然只派了个毛头小子来应付差事,实在是不像话。” 左首的却是一位中年妇人,便是善和堂的主治大夫范文秀,她年纪虽已有四十出头,却是风韵不减,不施脂粉,皮肤却依然白晳滑嫩,想来是为医之人,自有保养之法,李灵不由多看了她几眼。 右边坐的却是一个干瘦的老头,不用说便是保仁堂的赵行德了,李灵看他的同时,他也在上下打量着李灵,却见他嘴角一翘,不屑的一笑,道:“师兄的驾子好大呀,连刺史大人请都敢不来,唉!都是师父当年教导无方呀,李大人,您可千万别见怪。” 他这话明明就是在煸风点火,李灵心想你一个行医之人,心存的不是悬壶济世之心,却只是想这些没用的争斗,实在是可恶。他有心气那赵行德,脸上露出一团和气,嘴上却道便道:“我们木先生说了:我那个赵行德师兄,他的医术胜过我许多,既然有他出诊,自然是药到病除,我去里只是给他添乱罢了。赵大夫,瞧这情形,恐怕夫人的病已经给您治好了吧,若是这样,我们就不打扰了。” 既然是“三和会诊”自然这是遇上了奇症,凭一人之力无法诊治,需得大家群策群力,共商良方。李灵明知如此,却故意海夸一番赵行德,明里是在赞,暗里意思却在讽刺他无能。赵行德自然听得明白,气得是吹胡子瞪眼,一时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时,那默不作声的范文秀却是开口道:“李大人,我师弟医术高超,他馆里的人想来也是不凡,既然这位小哥来了,不妨先让他进去诊视一下夫的病情吧。” 那李在钦李刺史也是个没主意的人,听人家这么一说,也便觉得有道理,便道:“夫人就在内堂,你们就进去诊视吧。” 于是又有一名丫环领着他二人进了内室,青黛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华丽的闺房,又是吃惊又是羡慕,这也摸摸,那也摸摸,喃喃自语道:“要是我的房子也有这么漂亮可该多好!”李灵笑道:“你要是喜欢,等我攒够了钱就送你一间跟这个一样漂亮的。” 青黛喜道:“好啊好啊!那你快点攒啊!”“这个好办,你让你爹每月给我发一百两工钱,我自然就攒得快了。” 青黛一听,鼻子一哼,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那丫环忙道:“两位小声点,我们夫人最讨厌吵闹了。”又道:“夫人,仁和堂的大夫来了,老爷让给您诊视。” 幔床里躺着的那女人幽幽道:“好吧,翠儿,你先在外边候着吧。” 等那丫环出去,李灵便放下药箱,道:“夫人,我现在要给您切脉。” 那夫人却是一怔,道:“那几位大夫都是先望、闻、问诊,你怎么却是一上来就切脉?” 中医之中有望、闻、问、脉(也称切)四诊,其中当以脉诊为中心手段,其余三诊为辅。脉诊又是中医独具特色的诊病之法,萌芽于先秦战国,经过千年以来的实践,才成为中医辩证论治的必要手段。素问 脉要精微论言“微妙在脉,不可不察”张仲景伤寒杂病论言“平脉辩证,脉证并治”足见脉诊之重要。 四诊之中,医者常以望、闻、问、脉为序,其实乃是下乘之法,临证应先以切脉,不宜先问诊,未问诊则无先入为主之虞,且一无所知,迫使自己虚心静虑、全神贯注去体察脉象。发现病病之后,再利用望、闻、问诊来映证、补充和完善从而取得辩证的依据,确立施治的准则。 先行切脉却也是他们李家在总结前人经验之后,特有的一种诊视之法。然而在现代社会,各行各业皆有拘泥之虞,无创新意识,中医一行自也无例外,此法虽好,却不能广泛的推广。 当此千年之前,李灵却也不便多加解释,便道:“各家学有不同,夫人也不必计较。请您仰卧,直腕仰掌,放与心口同一水平位置。” 夫人便依他所言,李灵遂皆开幔纱,坐在了人家床边,那夫人却是大惊,道:“你不是说切脉么?在外边就好了,为何要进来,太也无礼了!” 李灵忙道:“夫人莫怪,我要两手同时切脉,若是不坐进来,你叫我出何下手。” 这双脉同切之法,却也是五代之后所创,这夫人自然是没有听说过,但她一瞧这位大夫如此年纪,长相白净俊雅,不由心中一动,却也不再反对,便直直的望着李灵,任他来切脉。 想这李刺史有七八房小妾,这位五姨太虽得宠爱,但毕竟所受滋爱有限,且那李在钦长相丑陋,她却是正当芳华之际,若不是为生活所迫,又怎会甘作人家的小妾,眼前却是有一个年年的俊小伙与自己贴这么近,自己是动了几分春心。 李灵虽也觉得这位五姨太娇艳动人,但他自有自己的原则“行医之时莫想他事”也不去看她的脸,左手持其右脉,右手持其右脉,两手同时用相同的力度按脉,默默体察她的脉象。 素问 疏五过论有言:善为脉者,必以比类奇恒,从容知之。这是说幽默交鉴别、通常达变是辨析脉象的最佳方法。许多脉象都是相对的,浮与沉,迟与数,滑与涩,虚与实,长与短,洪与微,紧与缓,弦与濡等等,太过抑或不及,只要一比,自然泾渭分明,了然于指下,因此,两手同进诊脉,便于左右对照比较,却是一种箭捷明了,行之有效的诊脉方法。 李灵正自琢磨她的脉相,她却突然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灵被她这么一惊,刚才所体会到的脉象却是乱了不少,随口答道:“我叫李灵。”然后不得不再行切脉。 她却是又说道:“我叫柳如歌,杨柳的柳,如意的如,歌曲的歌。” 李灵莫名其妙,心道:“你搞什么呀,你是来给你看病的,又不是来和你约会的。”嘴上却道:“好名字呀!不过我说夫人,我现在正在切脉,必须要心境安静,您有什么事呆会再说,好吗?” 柳如歌嫣然一笑,道:“好吧,我不说话就是了。” 不多时,李灵已根据脉象明白了几分,遂松开了柳如歌的手,道:“夫人,现在能讲一下你的发病时的症状吗?” 柳如歌道:“我病起来就是身上发肿,寅后午前是上半身肿,午后丑前是下半身肿,等下边和下边都不再肿时,唯独唯独” 不知为何,她的脸色泛红,这唯独后面的话却是不好出口。 幔帐外的青黛却是急了,忙道:“唯独什么呀?” 柳如歌脸一侧,低声道:“唯独**肿痛。” 第六章争论 当着一个陌生男人面前提及自己的私秘,任哪一个女人也会不好意思,李灵却是一脸坦然,在行医者眼中,病人只是病人,无男女之别。 超速首发 那青黛却是一脸茫然,道:“**是什么呀?” 李灵险些晕倒,他却不知青黛的难处,她自幼丧母,家里没一个女人,这些生理之事自然是无人向她解释。木怀仁虽然是个大夫,家中妇科之类的医书也有不少,却也总不能拿着一本妇科书嘱咐女儿去学吧!偏偏青黛又不爱读书,跟随父亲在医馆帮忙多年,却只学会些抓药的本事,至于这女人生理上的事情,只能自个儿在黑暗中摸索,摸索 青黛见他二人俱是那般模样,不解道:“怎么了?有什么好吃惊的,我是不知道阴” “好了好了,”李灵不待她说完,忙道:“青黛,你先在门外站一会,我要给夫人做些检查。” 青黛不高兴的说道:“你查就查么,为什么要让我出去?” 李灵要察看病人的肿痛之处,她一个懵懂的小女孩在身边自然是不方便,却是不好向她明说,遂向柳如歌使了个眼色。 那柳如歌能讨得李刺欢心,察颜观色的手段自然是不差,马上便明白了李灵的用意,便道:“小妹妹,你先出去吧。” 青黛无奈,只得不满的走了出去。 李灵这下放心,转而说道:“夫人,我现在要察看你的上身,请你把上身衣衫解开吧。” 之前来的那两个大夫也曾这般察看过,但那时柳如歌却总是扭扭捏捏,浑身不自在,此时轮到李灵时,却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一种迫切的想要他看到自己身体冲动。 当下也不犹豫,很利索的解开了外衫,然后又褪去了贴身小衣,整个上身立时裸露出来,肚脯光滑白嫩,丰腴的双峰高高耸立,好一幅青光无限之景。 李灵吓了一跳,忙转过头去,道:“外衫解开便是了,小衣却不必脱去,请夫人你赶快穿上吧。” 柳如歌却是一脸媚笑,道:“你早不说清楚,现下脱也脱了,再穿上多麻烦,你不是要查吗?那就赶快查吧。” 李灵现在确实这位柳如歌夫人百分之百有勾引他的意图,但他此刻的身份是一个医者,却又怎能心有邪念!再则,人家可是刺史的女人,他要是把持不住惹上身的话,万一被发现了,那李刺史一怒之下,把他搞个五马分尸也说不定。 于是李灵暗暗吸了口气,眼睛不去看她那两团肉,手指轻轻的从她腹间向上按抚,一边还问道:“如果我按到了肿过的地方,你就说一声。” “嗯,”柳如歌很温柔的应了一声,道:“你按吧。” 于是李灵的手慢慢向上,及至乳下三分时,那柳如歌啊了一声,道:“就是这里,很痛的。” 李灵细看那痛处,表面并无异常,但按时却分明有肿胀的感觉,他微微点了点头,心中已辨明了病情。 他便松开了手,站起身来拉上了幔帐,道:“夫人,你的病没什么大碍,我开一副方子,包你半日便可痊愈。” 那柳如歌见他这么快诊断完毕,不觉有些失落,却又听他说已然确症,总是不信,道:“李大夫,刚才那几位老大夫都说要商议一番,怎么到你这里如此轻易的就确症了,你不是在骗我吧。” 李灵笑道:“行医者怎能对病人说谎,夫人你先休息吧,我出去写方子。” 那柳如歌却是依依不舍他离去,却也无奈,道:“有劳李大夫了。” 李灵提着药箱走出了内室,青黛却是早等得不耐烦了,一见李灵出来,忙道:“怎么查了这么久哇?怎样了,她得的是什么病。” “小病,走吧,去见刺史大人还有那几位名医去。” 青黛于医术之道所知甚浅,她自不似她爹木怀仁一般看出李灵医术修为,心想那范文秀和赵行德与她爹师出同门,医术不相上下,连那二人都无法确认症状,李灵只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又怎能这么快就确症,想来必是在夸口吹牛。 她心有担忧,便道:“灵哥哥,这位可是刺史的女人呀,你可不敢乱医啊,万一医坏了人家,咱们仁和堂都得跟着遭殃。” 李灵道:“你不相信我,总得相信你爹吧,他既然敢叫我来出诊,难道就不怕我医出了乱子么?” “哎呀,我爹他是老糊涂,我最清楚了。” “哇!你连你爹都敢数落,真是个不孝女呀,将来谁家娶了你当儿媳妇,那当公公婆婆的可有罪受喽!” 青黛听他戏言,脸微微泛红,用力掐了一下李灵的手臂,嗔道:“我叫你再胡说!” 李灵疼得哇哇大叫,喊道:“我错了,我错了。” 青黛得意的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叫我一声姑奶奶我就饶了你。” 旁边那叫翠儿的丫环见李灵这副狼狈相,不由掩面窃笑,李灵便觉没面子,突然指青黛后面叫道:“哎呀,木先生,你怎么来了?” 青黛一怔,还道是爹爹也来了,遂转身望去,却是不见任何人。李灵趁她分神之机,急甩开她的手,一溜烟往前厅跑去。青黛这才明白是上了他的当,怒道:“好啊,你还敢骗我,看我不掐断你的胳膊才怪。”说着提起裙子狂追而去。 李灵奔至前厅时,忙放慢了脚步,那两位大夫均还在气定神闲的坐着,那李刺史却是左右踱步,急得满头是看,可见他对这些五姨太是多么的宠爱。李灵却是心中一叹:“可惜呀!李大人,你为她这么心急,却不知她就在你隔壁勾引我这个大夫,要不是我坐怀不乱,你这顶绿帽子是戴定了。” 李大人一见李灵出来,忙道:“大夫,怎样了,她究竟得的是什么病?” 李灵还未开口,身后的青黛却是风风火火的奔了过来,也不管旁人在场,对他又是掐又是捏的,口中还不住的叫道:“我让你骗我!我让你骗我!” 李灵疼得哇哇大叫,竟是望了喝止她,撒腿就跑,于是两人绕着前厅,满屋子追打起来。 众人都是骇然,不知他们演的是那一出,那赵行德又是阴阳怪气的说道:“我这位师弟也真是气派大,不过派了个伙计来应付差事,连自己这没家教的丫头也敢派来,唉!医德不行,师门不幸啊!”那李大人这回却是真的火了,呯的一拍桌子,喝道:“你们两个小崽子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本官府上胡闹,是屁股痒痒,想挨板子不成吗!” 这李大人别看长得肥头大耳,一副无能的样子,但到底也是一州之长,发气火来可不是好惹的,青黛吓了一大跳,赶紧安静了下来,怯生生的站在原地一地也不敢动,偷眼望向李灵,那意思是:现下可该怎么办呀? 李灵却是不慌不忙的整了整衣衫,道:“我家小姐她有失心疯的病,时好时坏,刚才是病发作了,被您这虎威一喝又给喝醒了。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和一个有病的女子一般见识呀。” 那李大人一来是看在木怀仁的面子,二来也是被他拍了两句马屁拍得舒服,火气消了不少,却道:“这个木怀仁也真是的,女儿有病还敢放出来。算了,本官又怎会跟一个疯子一般见识。” 青黛见李灵竟然敢把自己说成是“失心疯”当真是恼火不已,却又不敢在人家刺史面前发作,只能忍气吞声,愤愤不平的盯着李灵。 李灵却道:“大人果然是胸怀宽广,我易州百姓能有您这样的父母官,实在是福气呀。” 李大人更觉舒爽,呵呵一笑,道:“过奖啦,过奖啦!对了,我那爱妾的病怎样了,你可查出是什么病了么?” 李灵和颜悦色的说道:“在下心中已略有些头绪,不过还得与两位名医商讨一下,赵大夫,你怎么看夫人的病症。” 他那“名医”两个字故意念得很重,赵行德听起来极是不爽,却也不好多说什么,遂沉沉的说道:“依老朽所断,夫人乃是阳虚之证,阳虚不化水湿。前半天肿乃为阳虚不升,浊阴泛滥;后半天肿为前半天清阳不升,从而浊阴不降;至于**肿痛嘛,却是因为**乃至阴之地,可用温阳之水浸之,则更似乎应用风药升阳之法,则阳升而阴湿自流也。” 那李大人乃外行之人,听得是云里雾里,李灵等人却是听得不明,却见那范文秀摇摇头,道:“不妥,师兄之病理分析倒也得体,只是所用之药,我以为当以小柴胡汤加生白芍,畅通升路降路,运脾收敛相火,不知师兄以为如何。” “师妹所言差矣”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各执一词均觉得自己的方子较好,对方的方子较差,但却又不敢独断肯定,都想说服对方赞同自己的方子。 第七章壮志 那李大人见他们争了半天也没争出个结果,不由心烦,又是呯的一拍桌子,喝道:“别吵了!到底该怎么治,赶快给老子说出个结果来,要不然,你们的医馆都别想开啦!” 那二均是吓了一跳,虽说如此,却还是不敢一人独断,毕竟这妇人之病也算是一例疑难杂症,万一开得方子不妥,闹出点人命来,别说医馆开不成,人头怕也要落地。 超速首发 那赵行德眼珠子一转,遂笑着向李灵道:“李大夫,你纪轻轻便能当上仁和堂的主治郎中,想来必是医术高超,依你看,夫人的病该当如何处治。” 李灵暗道:“这老小子自己不敢开方子,却把难题推给了我,果然是老奸巨猾。”若是平日里,依他性格,必要和这赵行德周旋一番,但眼下身为大夫,自然是个人恩怨先放一边,治病救人在前,遂白了那赵行德一眼,道:“夫人之症要治也不难,经云:半身以上,天之阳也,宜发其汗,使清阳出上窍;身半以下,地之阴也,宜利小便,使浊阴出下窍,正所谓上下分肖,以去其湿之法。而半夜时**肿痛,不得小便,这应从肝经中求证,盖厥阴肝经之脉,丑时起于足上,环阴器,又肝病者,则大小便难。所以,依我之见,当用胃苓五皮汤,使夫人身子发汗,以利小便,汤中又有茯苓,可以伐肾肝之邪,又以辛气散去其肝经之水,以温肾之寒温。我这一副方子,两位名医以为如何?” 那二人听罢李灵的一番分析,恍然大悟,不由大为惊骇,先前对李灵的不屑一扫而光,均想:“这小子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却有如此医术,我等学医三十余年尚且不如,实在是不可思议!” 李在钦自然是听不懂李灵这一番长篇大论,急道:“他说的这个法子,你们两个觉得怎么样?能治吗?” 范文秀惊喜的说道:“大人,李大夫的方子正是对症下药,妙得很,我赞同他这个方子。”又道:“赵师兄,你以为如何?” 赵行德脸色难看得紧,自己枉称名医,今日却人家连仁和堂一个小辈都不如,若是传扬出去,自己的老脸往哪里搁?保和堂的名声又将如何?打心底来讲,他实在是不愿意认同李灵的方法,但事实摆在面前,由不得他不认,于是低声说道:“此方可行。” 李在钦一听,万分欣喜,忙道:“都说行,那就好啦,李大夫,你赶快开药法吧。” 李灵遂大笔一挥,写了一道方子,道:“按此方连服十一剂,夫人之病自可痊愈。” 李大人急将方子交给下人去抓药,却又喜不自胜的说道:“李大夫,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就医术了得,实在是了不起,这回若是能医好爱妾的病,我必当重重酬谢,再给你们仁和堂送一块大大的匾额。” 李灵谦虚说道:“李大人言重了,救人能医者之本份,重谢倒是不必了。” 李在钦遂又叫下人取来五十两银饼,递给李灵,道:“这是五十两银饼的诊金,你先收下吧,待我爱妾病好之后,自会另有重赏。” “这怎么行,我们医馆有规定,外诊最多收一两银子,李大人,你给多了。” 今儿个那李在钦高兴得很,却是硬将银子塞给李灵,乐呵呵的说道:“我爱妾的身子难道还不值五十两吗!拿去吧。” 李灵又欲推辞,那李大人却是故意一恼,道:“你不拿就是不给本官面子,你不给本官面子,可别怪本官不给你面子啊!”李灵无奈,只得收下,施了一礼,道:“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谢过李大人了。” “好好,行了,我要看看我的爱妾去了,就不亲自送你了,来呀,送几位大夫出府!” 那赵行德巴不得赶紧离开,忙行了一礼,匆匆离去,范文秀倒是一脸无所谓,与李灵和青黛随那下人出府而去。 一行人刚出了前厅,却见一名军卒奔入厅内,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禀大人,大事不好了,周军入侵我大辽,据说” 还未听清楚那军据体说什么,转过一处假山,却是什么也听不得了。李灵心念一动,向青黛问道:“那周国的皇帝可是叫柴荣?” 青黛手里捧着那五十两银子,心里美滋滋,盘算着回去之后也把自己的闺房打扮的一番,和那位柳姨太的一样漂亮,李灵说的话却也没听见。 旁边的范文秀却替她答道:“周国的皇帝是叫柴荣,那可是一位了不起的皇帝。” 李灵又道:“那这个柴荣当皇帝有几年了。” “好像有六年了吧,我记得高平之战就是在六年前打的,那时候这个柴荣才刚当上周国皇帝。怎么,李大夫怎么忽然对别国之君产生了兴趣?” 如此算来,此番周军入侵,应该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周世宗柴荣征辽,可惜的是,这个柴荣在大军快到幽州城下之时,却意外的得了重病,最后不得不含恨搬师回国,不久便病死在汴京,留下了孤儿寡国当朝,这才有了后来的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最后建立了北宋。 这位柴大官人可是被后人尊为五代第一明君,其实力与宋太祖不相伯仲,只不过死的实在不是时候,后人观史者多为叹息,以为若柴荣统一天下,必不会如赵宋那般重文轻武,为后世积弱留下无穷祸根,大周成为继大唐之后的又一鼎盛王朝也未必没有可能。 李灵忽然心念一动,算一算日子,再过不多日,周军便会攻下这易州,到时柴荣必会疾病突发,无人能治。而依他的医术来看,当今之世却也没有哪一种病可以难倒他,如若他治柴荣之病治好,助他北伐成功,那柴荣必十分感激自己,保不齐会封自己一个御医当当,到时随周主去那繁华的汴京当大夫,岂不比窝在易州这个小地方要好过十倍! 当今中国,中医没落,大多数人只信西医,认为中医是骗人的把戏,他身为李时珍的后人,血液中都流淌着对中医的热爱,既然上天让他来到了古代,何不借着一生的学识,凭中华之威,将中医之术传遍世间,如此一来,自己必会成为医学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人! 想到这些,心中隐隐有了盘算,嘴角竟不知不觉的露出了一丝笑意。 范文秀目光敏锐,一眼便瞧出了李灵的异样,便问道:“李大夫,你在想什么呢?” 李灵一怔,微笑道:“没什么,我是在想这仗要是打起来,不知多少人要得病受伤,心中多有不忍。” 范文秀赞许的点了点头,道:“李大夫医肠仁心,医术不凡,难怪师兄想收你为婿。” 李灵一惊,忙看向青黛,好在她捧着银子走有前边,范文秀这话却是没听到,不然又会对自己“动粗” 他却是坦然一笑,道:“范大夫真会说笑,我只不过是个外地来的穷小子,学了点皮毛医术罢了,木先生怎么收我为婿。” 范文秀扫了他一眼,道:“我那侄女性格不让须眉,这易州城中的男子,怕是只有你能与她相处的这般融恰了。侄女她根本不是学医的料,但我听说每闪仁和堂出诊时,师兄总派你们两个一起去。如此看来,师兄多半便是想招你为婿了,李大夫,恭喜呀。” 李灵不由对这个范文秀另眼相看,心道:“这个女人看似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眼睛耳朵却是灵得很呀!单凭些许迹象便能瞧得出木怀仁的心思。依我看,他们师兄妹三个,这个范文秀绝对是最聪明的一个。” 第八章北伐 虽如此,李灵却还是故作糊涂,道:“要是能娶小姐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无疾可不敢有些奢望啊,希望能如范大夫吉言吧。\\\ 超速首发\\” 李灵身为医者,治病救人,医术上的锋芒却是无法掩饰,只好在别事上装傻充善,这也是从先前木怀仁那一番话中领悟到的道理。 那范文秀见他不承认,却也不再多言。 出了刺史府,与那范文秀寒喧告别,一路无话,二人回到了仁和堂。 其实那木怀仁虽知李灵医术不凡,但心里着实还是为他捏了一把汗,见他安然无恙的回来,顿时了口气,道:“小李,此番出诊可顺利。” 李灵道:“小病而已,我已经开下了方子。对了,先生,咱们馆里治冻疮的那几味药还有多少。” 木怀仁一怔,想了想,道:“每味还有几斤吧,怎么了?” “那就赶快去买,越多越好。” 木怀仁愈加不解,道:“咱这易州外地人少,得冻疮的没有几个,又不是有钱没处花,买那么多药做什么?” 李灵见四下无人,低声道:“我在刺史府里听人说,南边的周国要打过来了,您想想,那周军的士兵好几万人,肯定有好多人不适应咱这里天气得冻疮,到时咱们把那些药转手一卖,岂不发大财了!” 木怀仁却是不屑的一笑,道:“那周国盼着大辽不去打他们就是了,哪还敢打大辽!再说,就算真打起来了,咱们易州又不在边境上,再打也打不到咱们这里呀!你小子就别作发财梦了,用心当好大夫就是了。” 李灵见他不信,又道:“先生,你只管依我之言去收购治冻疮的药草,我们来打一个赌,若是到时周军没来,那我给你白干一年,不收一分工钱,若是我说准了,你给我每月再涨五百钱的工钱,你说怎样?” 木怀仁自然不信周兵可以攻入易州,心想这等便宜不赚白不赚,便道:“好啊!老夫就和你打这个赌,明个就叫人去收购药草。小李,我看你这回可是输定了。” 李灵微微一笑,道:“那可未必,咱们走着瞧好了。” 一旁青黛二人打赌,忙道:“灵哥哥,你可一定要赢呀,到时涨了工钱就可以送我漂亮的屋子了。” 木怀仁立时气不打一处来,叹道:“你这疯丫头,你不向着你爹,怎么却向着外人呢!你这个女儿算是白养了。” 青黛冲着他爹做了个鬼脸,笑道:“我去捣药喽。”说罢一蹦一跳的走入了后堂。 却说周主征辽,各路大军皆奉诣秘密往沧州集结,所过之处皆不静动百姓,是以五万大军屯于两国边境之地,辽国竟未有察觉,国内军队未有大规模调动,燕云一带边关州县也不见加强戒备。 周主甚喜,遂以兵贵神速之计,前部水军急速进兵,马步诸军随后大举并举,向北长驱直入辽境。 都虞侯韩通得诣,遂发水军进攻宁州,那宁州刺史王洪见周兵势大,自知不能守御,且他早有归中原之心,于是开城投降。周兵初战即不战而胜,士气高涨,水陆并进攻入朔方州县。 此一带自从当年石敬塘割给辽国之后,因辽国势大,中原各国皆不敢入犯,所以许年来不曾经历过兵革。如今聚闻周军入增色,官吏百民闻知无不吓得魂胆飞扬,皆是望风而逃,是以周军顺风顺水,大军直抵益津关。 关中守将终廷辉倒也有几分胆色,仓促之间组织起城中一千余名守军上城迎敌。他身登城楼遥望敌情,却见河中上百敌舰,一字儿排开,旆旗招展,矛戟森严,军势甚是威武浩大,不由得心虚胆怯,先前的胆气一扫全无。 不一时,周军水师已逼至城下,却见船楼之上,一员银袍大将迎风而立,正是前部先锋大将赵匡胤,却见他指鞭指城,高声喊道:“城上守将听着,我大周王师到此,尔等速速开城投降,否则一旦城破,立斩不赦!” 终廷辉见对方言语咄咄逼人,锋芒极重,心中怒激起,傲然道:“我为大辽守将,自当以死报国,尔等乌合之众,有胆量就攻城吧。” 自周军入境以来,辽国州县无不望风而降,却不料这益津守将却是执迷不悟,还敢口出狂言,匡胤大怒,遂着左右抬来自己的虎头弓,弯弓搭箭,却听嗖的一声,金色箭矢挟着厉厉风声直奔城头终廷辉而去。 那终廷辉急躲,金箭贴着他脸边划过,蹭的一声钉入了身后梁柱之上,竟没入三寸有余,如此臂力,实为惊人,终廷辉不由心下大骇。 赵匡胤却不是一介莽夫,深知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道理,却也不下令立即攻城,高声道:“终廷辉,此地本就是中华版图,你也是中华子民,从前为形势所迫,没奈何归属了辽夷,如今我大周天师到此,正是你重回中华的好机会,何必再有迟疑?我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明日此时,如若再不开城投降,你的下场便形如此柱!” 于是赵匡胤下令周兵暂不攻城,夜宿于益津关外,严阵以待,准备次日再行攻城。 那终廷辉知赵匡胤乃周之名将,更兼城外周兵十倍于己,如若攻城,凭自己这点兵力,根本守不了多久。也是赵匡胤白日里那些话打动了他,遂于次日凌晨开关降周。 赵匡胤遂将捷报上报,周主大喜,令王洪仍守宁州,留终廷辉守益津关,另外又各派将兵协守,一来加强防卫,二来也对两处降将有所监视。又命赵匡胤作速进兵,定要在辽国有所动作之前大军开到幽州。 赵匡胤遂溯流西进,渐渐水路促侠,不便行船,于是舍船登陆,直捣瓦桥关。此关守将名叫姚内斌,颇有一番武略,屡劝不降。 匡胤遂伏兵于关外,独自引五百军卒至关下叫阵,那姚内斌果然上当,见来兵不多,即率数千骑兵出城攻杀,匡胤领兵便退,十里之处里,道旁两边数千伏兵杀出,辽兵立时大乱。那姚内斌情知中计,遂率军拼命杀出包围,狼狈不堪的奔回关去,却不料,此时关上已被匡胤之弟光义趁机袭取,姚内斌无可奈何,只得下马投降。周主怜其英勇,遂授之汝州刺史之职。 周主遂率大军入关,时下都指挥使李重进以下亦相继而来,还有韩通一军,收降了莫州刺史刘楚信,瀛州刺史高彦晖,沿途毫无阻碍,数路大军皆到瓦桥关会师。 第九章宴遇 周主遂于关内置酒大,遍宴群臣,席间道:“我军自出师以来,势如破竹,关南各州县,无不望风而降,当趁此时机,一股作气,攻取了幽州,重夺燕云。\\\ 超速首发\\” 诸将们却不似周主这般乐观,其中张永德奏道:“陛下出师以来,只四十二日,兵不过劳,饷不过费便得关南各州,此虽赖陛下神威,却也因辽国疏于防备,故而成此大功。如今我军大举北上,攻城略地,辽主此时必已得到奏报,幽州为辽南要隘,辽主必会派重兵把守,我军若是强行攻击,必与辽军陷入旷日持久之战,反恐不美,不如趁胜班师,待他日国力更盛,再图北进,请陛下三思!” 周主闻言,立时大怒,道:“当此之时,乃收复燕云绝佳之机,如若中途班师,时机一失,岂非功亏一篑。朕欲一统天下,幽州非攻不可,尔等勿须再劝。” 周主震怒,诸将自不敢多说,于是周主令散骑指挥使孙行友率骑兵五千,往攻易州,之后便以倾国之兵会攻幽州。 ~~~~~~~~~~~ 话分两头,却说那日李灵为李刺史五姨太柳如歌开的药果然灵验,服过十一剂后病症全愈。那李在钦大喜,虽然他是个视财如命在旦夕的贪官,但为了爱妾却是恨心拔了一回毛,犹豫再三还是赏了李灵五百两银子,顺便打了一面金匾,上书“妙手回春”四个金字,派人敲锣打鼓的送去了仁和堂。 刺史亲自送匾致谢,这在易州医界也算是头一遭,仁和堂本来声望就不错,此番又大出风头,更是盖过了保和堂和善和堂,木怀仁脸上一片淡然,心里却是笑得合不拢嘴,那五百两银子也就没和李灵要,还破例放了他三天的休假。 李灵心想总算这老头总算还有点良心,不然再没日没夜的干下去,真的是要工作致死了。 这一日正准备上城中各处街市游玩一番,不想刺史府的家丁却来相请,言李大人在府中设下宴席,酬谢他治病之功。 李灵一想到李在钦那颗猪头就觉得厌恶不已,本想推辞掉,但转念一想,人家堂堂刺史专门设宴请自己,若是不去岂不折了人家面子,于人于己都不大好,再则,他心里却是惦记着那位柳如歌柳姨太,虽然知道不能沾上手,但还是忍不住想再看看她那副妩媚之容,所以欣然应约而去。 这宴席仍旧设在柳如歌所居之处,那李在钦的面目依然可憎,而柳如歌今日之容却大为光鲜动人,可能是因为病痊愈的原因,又因她穿了一件大红的绸衫,映衬之下,比那日显得更为娇媚。 那李在钦却也是个豪爽之辈,宴席一开便没了宾主之分,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席间更是大将特讲他当年的英勇之士。此宴本是酬谢李灵之宴,如此一来,却反倒成了李大钦的怀旧吹侃之宴,李灵不得不频频举杯敬酒,嘴上不住的赞叹李在钦的“神武”脸上还得摆出一副仰慕之至,崇拜之至的表情,心里暗叹:“人言当清官难,我看来当个奸佞之臣也不是容易,脸皮要厚,嘴巴要甜,表演方面更要有天赋,不易啊,不易。” 他正直神思,却觉脚下被人踩了一下,心中一怔,抬头一看,却见柳如歌正偷眼瞟着自己,眼神如波,似带秋水,极为挑逗勾引。 李灵不觉心神荡漾,苦于李在钦在侧,不敢有所反应,只是假作不知,忙举杯又敬了一杯。 不料那柳如歌越发的放肆,一支纤纤玉足竟是贴在了他的大腿根上,不住的抵磨滑动。李灵身为男人,自然立时便起了生理反应,面色胀得赤红,大口大口的呼气。 那李在钦却是已有几分醉意,眼前李灵这般神态,突然啪的一声,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这一拍却是把他二人吓了一跳,那柳如歌忙将脚从桌底收了回去,眼神惶恐的瞅着李在钦。李灵更是惊恐,颤巍巍的说道:“大大人,怎怎么了?” 那李在钦却是用比李灵还要结巴的语气说道:“你你一个大大老爷们儿,才才喝这点酒酒就面红面红耳赤的,太不像像话了。” 他二人一听,这才松了一口气,李灵悄悄的抚了抚胸口,笑道:“大人教训的是,小的酒量浅薄,怎能和大人的海量相比,来,大人,我再敬你一杯。” “海量,哈哈,说得不错,老子就是海量!”那李在钦听着舒服,端起碗来又是一饮而尽。 柳如歌忙给他斟满,笑意盈盈的说道:“自古英雄哪个不是酒量过人啊,我柳如歌爱的人,自然是英雄,老爷,来,再饮一碗。” 李在钦手搂着柳如歌的细腰,笑眯眯的道:“你这张小嘴儿就是甜,老爷我可不能不喝,不喝就不是英雄了,不是英雄你就不爱了,喝!” 柳如歌甜言蜜语,三番四次相劝,终于是将李在钦灌倒在了桌子底下,她于是向左右道:“你们都下去吧,老爷醉了,要在我这里休息。” 左右下人遂一一退去。 她又道:“李大夫,请你帮我将老爷扶回内室吧。” 李灵自不敢推辞,于是二人费尽力气,将两百多斤重的李在钦抬入了内室中,将他在床上放好,却已是鼾声如雷,沉沉睡了过去。 此时别无他人,李灵觉得再呆下去有所不妥,遂道:“夫人,天色不早,在下也该告退了。” 他正欲转身离去,那柳如歌却是一把扑进了他的怀中,紧紧环抱他不放,口中柔声道:“李郎,你别走,我不让你走!” 李灵只觉怀中的她光滑如玉,柔若无骨,缕缕体香泌人心脾,不觉心神大动,双手也是紧搂在她的背上,喘着气道:“我不走,我陪着你。” 他虽是个男人,却也是个处子之身,无甚经验,虽然**大动,一时间竟是忘了该干些什么。那柳如歌于此道自是轻车熟路,当下便将纤手伸入他的衣衫之中,四处游走,一张樱桃小嘴不住的在他的脸上,耳边亲吻。 李灵神魂颠倒,也是疯狂亲吻着她,猛然间有所省悟,道:“咱们换个没人的地方,吵醒了他就不妙了。” 柳如歌却不答,一把将李灵按在了桌子上,急不可待的剥他的衣衫,口中道:“怕什么,我就是要在这头蠢猪面前做!” 李灵不想她竟会如此大胆疯狂,这也给了他极大的刺激,竟也是胆气大生,当下也七手八脚的脱去了柳如歌的衣衫,两人遂在李在钦面前大行鱼水之欢,享极乐之爱。 想那李在钦也是睡如其人,真真睡得跟一头死猪一样。那二人唔唔吱吱的又喊又叫,动静颇大,可偏偏是没吵醒他。 过不多时,李灵蓦地一声低吟,一泄千里,遂停下了动作。柳如歌也是经历了**,伏在他胸膛上娇喘不止。 第十章辽主 二人缓了好一会,这才起身穿好衣服,遂相倚着走出了内室,李灵抚着她的面庞道:“想不到你不会如此疯狂,你知不知道,刚才若是他醒了,你我的下场都会很难看。 超速首发” 柳如歌却笑道:“我侍候了那头蠢猪多年,他的习性我最了解,一睡起来就和死猪一样,天塌下来也吵不醒的。” “你一口一个蠢猪,我看他待你也算不薄,你又何必如此的憎恨他呢?” “不薄?哈哈——”柳如歌一番狂笑,道:“当年我本是他府上的一名丫环,可是却不幸被他看中,受他禽兽般的奸淫强暴,这才不得不从了他,做了他的第五房小妾,你说我应不应该恨他!” 李灵默然,想来古之小妾多半身世可怜,不然又怎会沦为那没有地位的妾室,柳如歌因被强暴,失了清白之身才被迫做李在钦的五姨太,她这般恨李在钦,也是人之常情。说实话,李灵也很恨李在钦,一方面是因为他是个贪官恶霸,另一方面却因自己与柳如歌有了这种关系,却又不得不容忍她继续去侍候别的男人,这种事,是个有骨气的男人都会感到不爽! 柳如歌见他表情恍惚,便道:“怎么,你后悔了么?” “当然不是,我是在想,今后我们该怎么办,总得想了办法摆脱了那头蠢猪才好。” 柳如歌一叹,道:“能有什么办法呢,他是刺史,你只是一个小大夫,就算是私奔,他手里有兵,肯定会被抓回去,除非” 李灵眉头一皱,道:“除非什么?” “除非他死!” 此言一出,李灵立时打了个寒颤,其实,这李在钦乃是贪官恶吏,又是辽人,他死也也是为民除害,不足为惜。 令他感到不爽的是这柳如歌竟会如此狠毒,心中竟会存有杀死自己夫君的念头,虽然这个“夫君”不是什么好鸟,但在古代那个“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思想观念下,这显然是一个大逆不道的想法。 虽如此,除掉李在钦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自己身为大夫,自然不能动手,更不能被别人瞧出他有参与,须得想个万全之策才好。 柳如歌见他不语,还道是赞同这个主意,又道:“不如我们就想个办法把他弄死,不,是连同其他几个姨太还有他的儿女一起弄死,这样我便可以独占他的家财,到时我们两个就可以永远永远的在一起了。” 李灵故作震惊,忙道:“此事万万不可,你切不可胡来。” 柳如歌盯着他的眼,说道:“怎么,难道你不想和我永远厮守么?” “我当然想了。” “既然想,那么你就得助我成了此事。” 李灵轻声一叹,道:“我是想和你在一起,但是也不能因此为杀人家全家呀,你知道,我是一个大夫,大夫是只能救人,不能杀人的。” 柳如歌脸色顿时阴沉下来,道:“除了这样做,还能有什么办法!” 娇柔的外表之下,潜藏着一颗多么可怕的心! 不过,可怕的女人,却是能办成事的女人。 李灵语气一转,道:“大夫虽然不能杀人,但并不代表别人也不能杀人呀。” 柳如歌先是一怔,却是娇容转喜,轻手一掐他的山根,道:“我就知道,你这个人满嘴仁义,一脸正气,心下却是黑着呢!那你说,谁可以杀他?” “周军。” “周军?” 李灵却不细答,抚着她的脸蛋,温言道:“如歌,你且忍耐几日,过不多时,我自然有法子借刀杀人,你我手下干干净净,不沾一滴血。” 柳如歌见他一脸自信,料定他心中有了良策,却是紧搂着他,撒娇般的说道:“李灵,我相信你,只要这件事能成,我做牛做马侍候你一辈子。” 李灵好言安慰道:“放心吧,我定不会负你的。” 两人又是一番缠绵,天晚之时,李灵方才离去。 ~~~~~~~~~~ 上京。 公元九一八年,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在广阔的草原上建立了北方游牧民族的第一座都城,名为“皇都”公元九三八年,辽太宗将皇都改为上京,府曰临潢,并改国号为大辽。上京分南北二城,两城连接呈“日”字形,北日皇城,南日汉城,两城周长约合二十五华里。 都城如草原上的一颗明珠,耀眼夺目,蔚为壮丽。然而,再巍峨的都城,再壮观的皇宫,却留不住大辽皇帝的狂野的心。 辽主酷爱狩猎,他的牧场地大多数设在怀州,当地有几座风景秀美,一是黑山,一是赤山,麋鹿成群,很适合打猎,辽主一年国季,有将近一半的时间是呆在这里。 十天之前,辽主率领着三万铁骑浩浩荡荡的开赴怀州,开猎的第一日,辽主运气极佳,破天荒的打到了十七只麋鹿,创了个人日猎成绩的新高。辽主兴致大起,遂设酒宴庆祝,一连喝了长达七昼夜才结束。 痛饮之后便是大睡,辽主乃非常之人,非常之人必有异于常人之处,睡觉便是他的看家本领之一。辽主喜欢蒙头大睡,擅长呼呼大睡,更可以倒头便睡,他睡觉的造诣,甚至达到了见床就睡的高度,因此,猎场御营之内,随处可见准备好的龙床锦被,以备辽主随时睡觉之需,其睡功当真是炉火纯青,深不可测。 当然,辽主也不是天十二个时辰都在睡觉,偶尔还是会醒来一小会,一则是抽时间处理一下政务,二则是服延年益寿的丹药。 不过此丹药却是非同寻常,乃是一女巫所献,即为“取男子之胆煮而服之”杀人取胆,便是辽主一件每日必办的事,并且,他还把杀人当作是自己的娱乐活动之一。 他的杀人之术也是相当有不凡,杀出了水平,杀出了花样。他采取的杀人手段异常丰富,有刺面、腰斩、炮烙、铁梳等玩法“手刃刺之,斩击射燎,断手足,烂肩股,折腰胫,划口碎齿。”杀人理由更是千奇百怪,有因养宠物被杀的,有因动作慢被杀,有因酒醉后被杀的,有因吵了他睡觉被杀的,杀完之后从尸体上取下其胆,以为丹药,是以辽主身边之人无不胆战心惊。最不可思议的是,辽主竟常常的叮嘱大臣要进谏,真不知那些大臣听过之后会作何感想。 第十一章纳谏 这日,已是辽主驾临黑山猎场后的第八天,已是日上三杆,辽主却是睡意正浓,御帐之外十丈的距离无人敢近前,生怕一不小心吵醒了辽主,必受那酷杀掏胆之刑。 超速首发 南面周军已深入辽境,一路势如破竹,攻城陷地,兵锋直指南京幽州。各州各县送来的求援之信犹如雪片,只因辽主连日痛饮,长睡不起,是以无人敢以军情扰之。军情一日比一日紧急,南枢密院遂派了林牙萧干、霞里二人亲往黑山面圣,奏报军情。 那二人不辞辛苦,昼夜不停的奔赴黑山,一进御营便请求面见辽主,宿卫军首领牙古却是将二人拦下,道:“两位大人,陛下就寝未醒,你们还是先在营中稍等片刻吧。” 萧干却知辽主这“片刻”说不定就是几天几夜,南面的战事吃紧,周兵一日比一日逼近幽州,若再不得皇帝圣谕,调大军援守幽州,一旦幽州陷落,辽国的南面将门户大开,形势会极为被动。 萧干忠心为国,不敢多有担搁,忙道:“军情十万火急,还请牙古大人通传一下吧。” 牙古面露难色,道:“陛下的性情你又不是不知,谁扰了他的休息,必有性命之患,我可不敢冒这个险,萧大人,我看您还是耐心的等一等吧。” 那霞里却是性格急燥,心道:“此事关乎大辽国的兴亡,我等忠心为国,死亦心甘情愿。”他一咬牙,竟是趁着牙古和萧干周旋之际,悄悄的从他身边溜过,一路直奔御帐而去。 那牙古发现时却是大惊,急喝道:“快,将他给我拦下。” 比及御林军卒将霞里擒下时,他已是奔至了御帐之边,眼见辽主就在里边,霞里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挣扎着高声喊道:“陛下!陛下!臣有十万火急军情禀报!十万火急呀——” 他这一喝,那牙古却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几步奔了过来,拼命的捂他的嘴,急道:“别喊了!你不要命了吗!” 霞里却是豁出去了,仍是支支唔唔的叫道:“十十万十万火急!” “哼!”御帐之中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众人知是辽主已醒,均是下得魂飞魄散,纷纷跪拜于地,身子颤成一团,一动也不敢动。 霞里见没了人阻拦,遂上前两步,跪地奏道:“臣霞里参见陛下,臣奉南院枢密使之命,有十万火急军报呈啊!”他一句话还没说完,辽主却是几步走出帐外,手起刀落,竟是一刀斩下了霞里的头颅。 那头颅在草地上滚了几滚,而朝上停住不动,霞里的眼睛睁得斗大,惊恐的表情在那一刻凝固。 无了头颅的尸身尚自跪在地上,鲜血如喷涌的泉水咕嘟咕嘟的从脖间断处冒出。 众人惊恐万分,头低得不能在低,齐声道:“请陛下恕罪。” 辽主揉了揉尚且朦胧的睡眼,一脚踏倒了无头尸体,将弯刀在尸体的衣衫上擦拭干净,这才将刀收起,不以为然的说道:“将他的胆掏出来,正好做今日的丹汤。” 几个军卒忙上前将尸体拖走,送去了到御膳房。 仿佛刚才的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辽主微笑着说道:“尔等都跪着做什么,都起来吧。” “谢陛下。”众人这颤栗着站了起来,垂手侍立,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辽主又道:“牙古,刚才他说十万火急军情是怎么回事。” 那牙古跟随辽主左右多年,这种场面也经历了不少,却是比旁人镇静几分,沉住气说道:“是南枢密院送来的军报,林牙萧干正在外面候着呢,陛下要不要诏见?” 辽主一挥手,道:“叫他进来吧。” “遵诣。” 其实那萧干所站之处距御帐不过二十余丈,刚才发生的那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当下便被吓懵了,身上已是汗流浃背,怔在原地浑身抖擞不已。 牙古得令,遂走过来道:“萧大人,陛下要见你,赶紧过去吧。” 萧干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抹干净额头上的汗珠,匆匆走入了御帐,拜伏于地,道:“臣萧干见过陛下。” 辽主的手上已是多了一壶酒,边喝边道:“有何军情,快快道来。” 萧干定了定心神,道:“启禀陛下,周兵犯我大辽,溢津、瓦桥二关已陷,现下周兵数路大军正往南京方向集结,南京守将萧思温恳请陛下速发大军援救。” 辽主听了仍是神色自然,道:“南人文弱,怎敢侵我大辽,必是有人谎报军情,想骗些钱粮罢了。” 萧干一怔,忙道:“陛下,此事千真万确,臣等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陛下呀,请陛下明察。” 辽主又以刀子叉起了一块牛肉,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等一壶酒喝完,大块肉进肚,连打几个饱嗝,这才道:“就算如此,那南京连同燕云十六州原本就是他们汉人的,丢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萧干这回却是急了,以首伏地,哀告道:“陛下,那燕云十六州乃是太宗不易所得,即归我大辽,便是祖宗之土,如今怎可轻易弃之与人,且那周主柴荣素来野心甚大,存有亡我大辽之心,一旦得到燕云,退可守,进可攻,则我大辽无一日安矣,陛下圣明,还请三思而定!” 辽主似被他这一番话说动,思索片刻,忽地站了起来,道:“萧爱卿所言极是,柴荣这小儿如此猖狂,朕若是不显一显大辽兵威,岂非被天下之人笑朕无能!传朕诣意,调南北院十万大军开往南京集结,朕当亲自坐镇南京,会一会柴荣这小子,叫他知道我大辽之威!” 萧干闻言大喜,伏地寇首,呼道:“陛下英明神武,大辽必胜也。” 辽主俯身扶起了萧干,携其手温言说道:“萧爱卿忠心为国,直言进谏,实用百官之楷模,朕要赏你黄金千两,绸锻百匹,好令我大辽官员皆以你为榜样,如此一来,朕才能听到更多的忠言逆耳之言,则我大辽可保永盛不衰也。” 辽主此刻的举动却与方才毫不留情的斩杀霞思时叛若两人,萧干能从鬼门关上溜了一圈活着回来就不错了,哪里还敢奢望赏赐,当下一脸感激的说道:“陛下圣明,能从谏如流,实用百姓之福,大辽之福,至于臣斗胆进谏,实乃为臣者之本份也,臣怎敢惭受重赏。” 辽主脸一横,道:“朕说赏就赏,难道你敢抗诣不成?” 萧干心里咯登一声,只这短短一句话却是把他吓得魂飞魄散,忙道:“臣不敢,那臣就谢过陛下赏赐之恩!” 辽主这才满意,呵呵一笑,道:“这就是了嘛,从今往后,你就留在朕的身边,朕也好时时听到你的忠言直谏,现下你先回上京传朕的诣意去吧,朕随后便会回京,再率大军开赴南京,与那柴荣决一雌雄。” 萧干一听辽主要将他差留身边,腿一软险些瘫倒,心中暗暗叫苦:“看来我萧干是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这颗胆终究是要给陛下掏去的,也罢,事已至此,只能听天由命了。”遂施了一礼,道:“臣谢陛下信任,臣请告退。” 辽主自觉今日扮演了一回纳谏的明君,心中高兴,挥了挥手,道:“去吧。” 那萧干遂急出了御营,飞身上马直奔上京而去。 第十二章奇针 李灵回到木府时,华灯已上,木怀仁和青黛正坐在饭桌前等开饭。 超速首发李灵在刺史府早吃饱喝足,先前和柳如歌一番**,觉着身上有些疲惫,遂和他二人打过招呼便回房睡去了。 半夜之时,酒劲过后,肚中始空,李灵却是给饿醒过来。他也不便去惊扰旁人,于是一个人偷入厨房,锅中还有几个温馒头,一碗鸡汤,似乎是故意留给他的。李灵索性找个板凳坐下,一手抓馒头,一手端鸡汤,美滋滋的吃了起来。 几个馒头下肚,打了几个饱嗝,李灵感觉比较爽,舒舒服服的扶着肚子回房再睡,却瞅见经过前堂之时,却发现医馆那边露出灯光。 “这么晚了,难道是有急诊病人么?” 李灵也不多想,赶紧走了过去,正欲推开后门进去,却听见了木怀仁的声音:“小伙子,你按这个方子去抓药,服过七剂之后自然便可痊愈。” 却听内中一个男子痛苦的说道:“大夫,我现在肩膀疼得没法活了,你可先想想办法给我止住疼呀!” 木怀仁道:“你的病疾是因筋骨风湿所致,眼下天气变化不定,痛些是难免的,只有多忍忍,待服个两三剂之后,药劲生效,方可解痛。” 这风湿乃是慢性病,不是一日两日可除的,有些痛疼也是自然。那男子却也不明医理,只知自己疼的要命,当下扑嗵跪了下来,道:“木大夫,我知道您医术了得,求求您千万想个办法先替我止痛吧,再疼一去,我真的是想死了。” 木怀仁良久不言,忽然一声叹,道:“好吧,我想个法子给你止痛,你先将上衣除下吧。” 李灵却是不解,他虽然自问医术高过木怀仁许多,却也无法一时之间止住这风湿之痛,那木怀仁又有何手段可以办到? 他心下好奇,遂悄悄的转到窗户那边,用手指沾了点口水,悄悄的在窗糊纸上捅开了个小洞,眯眼向内细看。 却见那木怀仁取出一个小箱子,打开来,里面却是密密的摆放着一排金针,有长有短,粗细不等。 李灵一怔,心道:“怎么,难道他要以针灸之术止风湿之痛么?这种针灸之法,倒也听闻过,只不过效果均是不佳,我倒要看看他如何施为。” 木怀仁取出一枚金针,站在那男子身后,道:“会稍微有些刺痛,你要忍着些。” 那人的肩膀早已痛放骨髓,也不在乎痛上再加点痛,遂用力的点了点头,道:“木大夫,你就下手吧。” 木怀仁遂定了定气息,手持金针,稳稳的刺入了他背肩处的天宗穴,接着又陆续将金针刺入肩胛穴、肩井穴、肩外俞穴、肩中俞。 李灵却是不解,他知肩膀之痛,多是由于这几处穴位引动,即便如此,也并非是以金针刺穴就可以止痛,反倒有可能刺激穴位,使疼痛加重,木怀仁行医多年,这点粗浅的针灸之理不应该不知道的,如此施针,实不知他用意何在。 果然,那人的痛楚更重,几乎是用哭腔说道:“木大夫,没用呀!比先前更痛了。” 木怀仁从箱中拿起一根术短的金针,道:“再忍片刻,这是最后一针了。” 说着,稳稳的将金针刺入了那人脖后上的天柱穴中。 李灵大惊,要知这天柱穴乃联结脑部神经的要穴,如此冒然针刺,倘若稍有差池,很可能造成高位瘫痪的严重后果!且这一处穴位与肩痛毫无关联,以针刺之又有何用? 却不料,这最后一针下去之后,那人猛地身子一震,肩上痛疼立时全无,惊喜之下叫道:“木大夫,不疼了呀!太神了,真的不疼了。” 木怀仁微微一笑,随后又将各处金针一一拔出,全部放回了热水盆中,道:“小伙子,我疼痛我只是暂时替你镇住,要想从根子上除去,还得用药,你赶紧回家服药去吧。” 那男子连声道谢,留下诊金拿了药之后便匆匆忙忙离去。 那木怀仁关上大门,熄了灯往后门而出,李灵却也不及多想赶紧先行离去,躲回了房中。 他躺上床上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翻来覆去总是想着方才木怀仁所施的针灸之法,却是怎么也想不能,如此施针,竟然可能止住几湿之痛。 他李氏一脉于药学最为精通,但于针灸却是所研不深,饶是如此,凭李灵对各类医藉的熟记,自古以来,断无如此施针的方法。 “天柱!天柱!” 他口中喃喃自语,念叨着这个穴位名,蓦地眼睛一亮腾地站了起来,惊道:“对了,身体的一切痛楚,都是大脑神经的电位反应造成,而他的手法目的则是以金针扰乱阻断神经的传输,使痛楚不能导入大脑,就想当于麻醉济的方法一般。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这一手针灸之术也太过神奇了!只是,这么厉害的针术,不知他平日里为何不用?” 其实学医之人与为官之道也有几分相通,为官者,当了县令就盼着当刺史,当了刺史又想着入朝堂,步步高深,可以说是贪恋权力,也可以上是追求上进。学医者亦是如此,无论医术多么高明的人,总想更上一层楼,眼见竟有一门如此奇妙的针灸之法,似李灵这般酷爱医术的人,怎能不为之心动?当下便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得从木怀仁处学得此术。 第二天一早,李灵便去找那木怀仁,一见面便扑嗵跪下,诚然道:“木先生,我求你将青黛许配给我。” 木怀仁却是大喜,他原本将李灵留下的目的便是将其收之为徒,只是之前抹不开面子,不便亲自提起,如今李灵竟出人意料的主动提起,木怀仁自然欣喜不已,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是落了地。 虽如此,脸上却是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道:“无疾呀,你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能有你这样的女婿,却配得上我仁和堂之名。只不过,虽说父母之命最重,但老夫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她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关键还得看她的意思。” 李灵暗笑:“老头,你不就盼着我这向句话,这时候了却是耍起花腔来了,装什么装呀。”嘴上却道:“先生,青黛与我朝夕相处,那的心意我也多多少少有所了解,所也才敢向你当面提起。” 木怀仁这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改天我再亲自和青黛说一说,只要她点头同意,咱们就选个吉日为你们办喜事,你看怎样?” 李灵磕了一个头,道:“多谢先生,请先生放心,我定然会全心全意对青黛,绝不叫她吃半点苦。” 木怀仁笑着扶起他,道:“好好,无疾,你天资聪慧,人又厚道,我膝下无子,这仁和堂将来肯定是要传给你的,你可要好好努力,千万别辜负我的一番期望呀。” 李灵才不稀罕他这劳什子的仁和堂,芝麻大小的一个小地方,怎能容得下自己一身才学,这里只不过是他更上一层的跳板而已。 他一脸的受宠若惊,道:“先生如此厚爱,无疾铭记于心。” 第十三章密会 自从这之后,木怀仁对李灵是倍大的器重和信任,不但医馆诊治之事交由他打理,连帐目等项也一并交由李灵,而跟随他的那几个徒弟辛苦多年,却也没有这般待遇,木怀仁对其信任之深,可见一斑。 超速首发 然李灵向木怀仁提亲主要目的却不为此,而是为了学到他那一手厉害的的针灸之术,所以这一之后,他总是一有空闲便向木怀仁请教针灸方面的知识。只不过,那木怀仁与他谈论的却都是些针灸的粗浅之道,与那晚他所使的妙针绝无相关。 李灵半是不满半是奇怪,不满的是我和你木怀仁既然都要是一家人了,这仁和堂你也说了要交由我管理,却为何藏着一手针灸术而不教! 奇的则是,除那晚之外,平日从未见木怀仁再使过针灸之术,更有几次遇上了几个病症与那晚急诊的男子相同的患者,可木怀仁硬是不用针灸为人家止痛。 既然有这么高深的手段,却避之不用,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隐情么? 这日李灵与木怀仁均中医馆坐诊,却见徐继祖脸色凝重的走入诊视,附耳对木怀仁说了几句,木怀仁的脸色骤然间阴沉下来,却道:“无疾,有个急诊病人指名要我去,医馆就由你先照应着吧,我跟继祖去一趟。” “知道了,你们放心去吧。” 李灵心下却是顿生疑惑,平日里木怀仁总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万事均是一副和气的面孔,却为何听了徐继祖的几句话便变了脸色? 李灵立时断定,他此去必不是为了出诊!其中必有缘故。 他目送着二人走出医馆,却是随之溜了出去,悄悄的跟在他二人后面。一前一后,穿过数条街,拐过几个胡同,却是来到了一处废弃尼姑庵。 李灵心下笑道:“出诊出到尼姑庵来了,莫非是把人家庵姑肚子搞大了不成么?” 木怀仁径直走了进去,而徐继住则站在门口四处张望,显然是在放哨。好在李灵翻墙头的功夫不差,三下两三爬进了尼姑庵,却见那木怀仁刚好走入佛堂,于是也悄悄的跟了过去,蹲在窗户下偷听动静。 却听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一月不见,你的精神倒是好了许多呀。” 李灵一震,觉得这个声音怎么如此的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他微微的探起头透过窗格窥视其中,却是大吃一惊,原来站在木怀仁对面话话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仁和堂的对头之一,保和堂的赵行德! “这木老头神神秘秘走这么大老远,原来就是为了和他的对头约会,搞什么嘛?” 却听那木怀仁脸色铁青,沉声道:“有你这么好心的师弟,我的精神能不好么!” 赵德行呵呵一笑,道:“一月不见,师兄的言语间多了几许锋芒呀。对了,我还得先恭喜你收了一个好徒弟,仁和堂的未来一片光明呀。” “他不是我徒弟。” 赵行德一怔,顿了一会,忽然恍悟,道:“我到底是资质不行呀,竟没看出来,应该是恭喜师兄你招了个好女婿吧。” 木怀仁眼中现出厌恶之色,转而道:“师父还好么?” 赵行德却乃是一副和气的表情,道:“那是自然,师父他老人家可是很挂念你呀。” 木怀仁咬了咬牙,忽而轻声一叹,道:“不知怎么的,跟你多说几句话都会感到恶心。五十字的歌诀,我只背一遍,你仔细听着吧。”遂低声道:“三里在膝下,三寸外廉间,举足两筋取,针行寸半安 那赵行德神色立时严肃起来,竖起耳朵细听起来,那表情,似乎是不敢漏过半个字。 李灵才听了几句便明白,木怀仁所言原来是一种针灸之术的歌诀,只是其中所赋之意甚为精深,且与生平所知的针灸之道大不一样。李灵蓦地省悟,心中惊道:“莫非木老头所言的正是他那晚所使的神妙针法?” 听他二人方才的对话,似乎木怀仁有什么重要的把柄撑握在赵行德手中,为其要挟,是以才会不得不将歌诀告知。 那短短五十字的歌诀不一时便背完,木怀仁道:“这个月的歌诀已经告诉你了,告辞了。”赵行德也不理会他,皱着眉头定在原地,似乎还在琢磨这几句歌诀。 李灵见木怀仁要出来,忙躲入一颗大树后,却见他会同门口放哨的徐继祖,一同离去。 李灵望着他二人远去的身影,又看了看那破损的佛堂,喃喃道:“木怀仁,赵行德,你们之间,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呢?” 这几日,李灵一直在为尼古庵发生的事伤脑,他有意无意见向徐继祖打听,但对方却是守口如瓶,只知不提赵木二人之间的恩怨。 时值四月末,原本比较寒冷天气忽然转暖,得病的人自然也就减少,他在医馆内坐了一上午,却也只症治了五六个病人。 那木怀仁倒是很会找时间,时下医馆最忙的日子已过,他却是忽然觉出来坐诊,李灵再三相问,木怀仁才得意的说道:“老夫的木氏医绝终于完成了,现在有空了,便可以来帮帮你的忙。” 李灵心道:“什么叫帮帮我的忙,好像这医馆不是你的,是我开的一样。”嘴上却恭维道:“恭喜呀,先生,你著作完成,这医学界从此又多了一部旷世医书,实在是天下人之福呀。” 木怀仁自知这部医术能够完成,暗中李灵出了不少力,他用是知恩图报之人,自然不会忘记,但说到底自己既是长辈,又是馆主,当面道谢多少有些没面子,遂道:“无疾呀,我知道,前几个月咱们这仁和堂全靠你一人坐诊,多有辛苦,这样吧,今儿晚上我叫青黛做一桌酒菜,咱一家三口好好吃一顿,也算是老夫对你的酬谢,你看如何?” 李灵道:“这当然好啦。对了,先生,我和青黛的事,你问过她了么?” 木怀仁呵呵一笑,道:“无疾,你急什么,将来你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李灵心道:“凭我的本事,到哪里找不到一个如花似玉,温柔贤淑的老婆啊,若不是为了那针灸之术,我才不会这般猴急。”脸上却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我没急呀。” 木怀仁拍着他的肩说道:“前天你才提得亲,今天便要答复,无疾,这还叫不急么?” 李灵只得装如一副被人看破心事的样子,讪讪一笑,道:“先生,我承认是我很着急,青黛这么好,我自然是想早一日娶她为妻了。” “放心,我昨天已经问过她了,似乎她也有些意思,今晚吃这顿饭就是为了把这事给定了。” “那就好。” 李灵又想问些他与赵行德之间的事,却见木怀仁的大徒弟徐继祖挑着两麻袋重物回到医馆,撂下担子气喘吁吁的说道:“师父,我把全城的医铺医馆都跑了个遍,这可是最后一担当归了。我说师父,咱收这么多草药做啥呀,咱医馆又不缺。” 第十四章翠儿 中药外熏洗搽用是治疗冻疮的方法之一,其中草药有当归、赤勺、红药、细辛,又有防风、荆芥、桂枝、区叶、乳等,各味药材中以当归之用量最重,既然要大量储备治冻疮之药,当归自然是越多越好。 超速首发 那徐继祖自然也不解其中之意,木怀仁也不答,只是笑着向李灵说道:“眼下天气一日比一日转暖,若是晚几日,周兵就算打到了咱们易州,恐怕这些个药材也没什么用了,无疾,看来这个赌你是输定了呀。” 李灵却从容说道:“先生莫急,当初你不也不信周兵敢侵入辽国么?眼下益津瓦桥关已陷,依我看,周兵来攻打易州也就是这几日的功夫,我们就耐心的等着吧。” 徐继祖却是个书呆子,平日里极是沉迷于医书之中,于他二人所说之言却是一头雾水,道:“师父,李大夫,你们这是在说什么啊?” 李灵诡秘一笑,道:“天机不可泄露,徐大哥,咱们就等着闷声发大财吧。” 正谈笑间,门外走入一名女子,却正是柳如歌的贴身丫环翠儿。李灵那档子事柳如歌也让翠儿知晓,每每在他二人之间传递口信,今日一来,想必是那柳如歌春情发作,又想找李灵寻情。 翠儿来这仁和堂也有多次,和馆里的人也算熟识,当下施了个万福,道:“翠儿见过木大夫,李大夫,还是徐大祖。” 那徐继祖一见翠儿,眼中露出一丝异样的眼光,翠儿这一声盈盈笑语,竟是把惹得他痴痴的呆看,全然不顾礼数。 李灵却是一拍他,道:“徐兄,翠儿美么?” 徐继祖这才回过神来,神色大羞,忙道:“你们慢谈,我去药房了。”遂起身急急的离去。翠儿见他这副模样,却是忍不住掩面轻笑。 木怀仁道:“翠儿姑娘,可是你家夫人又有不适么?” 翠儿点了点头,道:“原先的病倒是好了,只是这几日忽然天气变化,夫子身子弱,可能是又落下了一点风寒,所以想请李大夫去看一看。” 木怀仁那里会想到李灵只因看了一次病便会与人家刺史的姨太太有了那一层关系,便道:“无疾,既然如此,那你就赶快去吧,莫担误了夫人的病情。” 李灵却是眉头微皱,心道:“你还想不想让我娶你的女儿呀,天下哪有老丈人把女婿往别的女人那里推的道理。” 他也是不得不去,遂假装收拾了一番药箱,便随着翠儿匆匆离开了医馆。 翠儿深得柳如歌信任,且又为人大方,平日里总也会与李灵说上几句,或是拿他与夫人的事打趣,但今日却是并无言语,几次三番的偷眼望向李灵,似乎有什么话要讲,却又是悄悄的摇摇头作罢。 李灵却也是心事重重,一方面想着该如何柳如歌的事,一方面却是想着尼姑庵那档子事儿。 眼前忽然闪过了徐继祖方才的眼神,他瞅了一眼身旁的翠儿,蓦地恍悟,心道:“原来这小子喜欢翠儿啊!”他嘴角微微一扬,却是有了主意,遂道:“翠儿啊,你在刺史府中办事,可知道这些天周军入侵事么?” 翠儿不想他会突然问这些事,想了想才道:“我也听说过一些,好象说周军都打到瓦桥关了,老爷急得不得了,日日在营中商议对策,都有好些天不来我们夫人这里了。” 李灵轻声一叹,道:“我也听说周兵好厉害,所过州县无不望风而降,依我看,易州是守不住的,到时周兵一来,刺史大人投降就罢了,若是不降,一旦城破,刺史府所有人都会沦为沦为奴隶,我看你还是想办法早早脱身吧。” 言罢,他从取出了钱囊,道:“翠儿,这些钱是我这几个日攒下的,你把身子赎了,早些离开刺史府吧。” 翠儿身子一震,道:“公子你我只不过是个卑贱的丫头,你又何必对我这么好,翠儿怎能受得起!” “什么卑贱不卑贱的,你心地善良,在我眼里,可比那些公主贵妇的胜过百倍,我只把你当作可以说真心话的朋友,却从没把你当作下人。再说,你跟了如歌那么多年,也算是替我照顾了她吧,我自不忍心看着你沦为官奴,这些钱你拿去吧。”说着硬是将钱塞给了翠儿。 翠儿身为一介奴婢,虽然柳如歌待之甚厚,但毕竟还是有主仆之分,何曾有人似李灵这般诚心诚意待之,惊喜之下,自然是感动万分,泪水不由自主的盈满了眼眶,当即跪了下来,泣道:“公子之恩,翠儿铭记于心,下辈子做牛做马,翠儿必当报还。只是夫人待我不薄,我怎能抛下她不顾!就算沦为奴隶,我也要一辈子侍候着夫人。” 其实李灵也不是真当她是朋友,只不过想到徐继祖喜欢她,故而想利用一番罢了。眼下一番简单的言语,果然是达到了让她感恩的目的,嘴角微微一撇,忙扶她起来,道:“翠儿,你这又何必呢!我李灵做事,所来不为任何报答,你这么说,那可是折杀我了。” 翠儿又道:“公子,你真是天下间难得的好男人,我们夫人跟了你,实在是三生有幸。公子,我求求你一定要想办法帮帮夫人呀,她被老爷强娶为小妾,这些年受了不少的委屈,若是再沦为官奴,那上天也对她太不公平了。” 李灵心下一哼:“女人无非就是图个衣食无忧,安逸享乐罢了,她当人家小妾,比之嫁入穷苦百姓家不知好活多少倍,你还真道她是为了‘情’字才和我好的么?” 李灵这么想也是有原因的,他有一个从小长大的好朋友,可谓是死党。两人一个学中医,一个学了西医,没想到自己初恋的女友却说他当在医没什么前途,前不久甩了他,跟了他那个学西医的死党。 遭此感情上的打击,李灵却是看透了许多,性格却变化了许多,笑容之下多有潜藏着几分冷酷无情。他为了得到医书,竟不惜欺骗木家父女,如今又欺骗翠儿,这些所作所为,他原本是想都没想过的,如今做起来却觉得很自然,全然没有一丝愧意。 他虽这般想,自也不能实话实说,却道:“翠儿,你放心吧,我会想办法的,只不过” 翠儿急道:“公子可是有什么难处,若是用得上翠儿,翠儿粉身碎骨也愿意去做。” 李灵一叹,道:“算了,这件事太为难你了,还是不说了吧。” 他越是如此,翠儿就越是要问,假意犹豫再三,遂拉她到一处偏僻之地,道:“我们仁和堂有一味秘药,任何人服下之后必会昏睡三日而不醒,若是能给李在钦服下,你和如歌便可趁机逃走,三天的时间,等他醒来之后,你们早就在数百里之外了。但是,这药房却掌握在徐继祖手里,要想取到秘药,就必须去求他。” 翠儿却是听出了几分意思,道:“公子的意思,是想让我去引诱徐继祖,好从他手中骗取秘药,对么?” 李灵笑道:“说对了一半,不过你可不用引诱,那小子其实早就喜欢你了,难道你没看出来么?” 翠儿脸一红,低声道:“公子,那你要我如何做?” “明日晚上,我会安排你和他在云来客栈相见,到时你只需假意要下嫁于他其他的事交由我来办就好了。” 翠儿的表情却是有几分犹豫不决,道:“徐公子他忠厚老实,我若这般欺骗他,怕是有些过份吧。” 李灵一叹,道:“我知你心地善良,于心不忍,所以才会说此事让你做有些不妥。如果你觉得为难的话,我还是另想别的办法吧。” 翠儿忙道:“不,公子,我愿意,为了你和夫人,我就是死也愿意。” 李灵心中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第十五章手段 商议好这件事,二人便往刺史府去,不多时便到。 超速首发李灵对这里也算是轻车熟路,跟着翠儿不须多时便到了柳如歌的住处,翠儿却道:“公子,夫人在内室等着你,你快进去吧,我在这里看着。” 李灵想起那晚的激情,欲火顿时涌上心头,匆匆走入了内室之中。 那柳如歌也是**难耐,几日不见他极为想念,此时见他走进来,急迎了上去,扑入他怀中,两人狂吻着对方,相拥倒在床上,也不多言,相拥便是一番激情。 **过后,肚中略有些饥饿,好在柳如歌相得周到,两人便穿好衣服下了床,李灵坐在椅子上,柳如歌则坐在他的腿上,你喂我喝一杯酒,我为你夹一口菜,甚为畅快。 李灵酒足饭饱,看看天色已晚,便要离开,柳如歌却是搂住他的脖子,娇声说道:“急什么,天色才刚黑,多玩几次再走。” 李灵亲了亲她的粉润的脸蛋,道:“我还是走吧,万一被他回来碰上起了疑心就不好了。” “怕什么,听说周兵要来,他现在整日都在营中商议战事,经常不回来的。况且他对你可是放心的紧呢,还曾向我夸你医术不凡,品德朴实,是个大好青年!哈哈-----那蠢猪却万万想不到,他眼中的‘大好青年’却偷偷的奸淫他的爱妾,真真是天大的笑话,哈哈---- ” 李灵道:“此言差矣,依我看,该是你奸淫我才对。” 柳如歌忽而笑容收敛,沉声说道:“只要我们能永远在一起,怎样淫乐都无妨。对了,先前我和你提到的事,你想得怎么样了?” 李灵便将先前对翠儿说的法子又说了一遍,然后又补充道:“我们选好日子,待周军接近易州时再下手,临走时再假传李在钦的命令,令守城之卒拼死抵抗,到时城破之后,周兵必定李在钦一个不降之罪,斩首示众。” 柳如歌点了点头,又道:“那他的家财呢?” 李灵点了一下她的俏鼻,道:“傻瓜,这还不简单,你在井里面一放药,到时李在钦全家都昏睡不醒,他家中的财宝自然可以随意尽取,然后我们一起远走高飞就是了。” 柳如歌听罢,觉得此计甚妙,媚眼一笑道:“你这个坏蛋,口口声声说自己医德高尚,不愿亲手杀人,可你这条计,不但害了李在钦,还白白送了许多守城士卒的性命,可不知比我狠了多少倍!” 李灵却是不以为然,道:“古往今来,许许多多的谋士,如陈平、诸葛,房玄龄、杜如晦之流,羽扇挥过,便有成千上万的人死去,跟他们的狠比起来,我实在是不值一提呀。” 他说话间,柳如歌的手却已伸入了他的裤中,柔柔的抚弄起来:“你心狠,它更狠,不过,越是狠我越是喜欢。” 李灵欲火又起,一把将她按倒在床上,几下剥光了衣服,又是一番激情**。 ----- 李灵想到家中还等着他一起吃饭,却不敢久留,完事之后便匆匆离去。 青黛却是正在摆筷子,一见李灵回来,脸上却是露出几分羞意,结结巴巴的说道:“灵哥你你回来啦!” 她原来总一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自昨天之后,每每遇见李灵总是这般羞意在脸,想来是木怀容向她说了李灵提亲之事,毕竟是女儿家,虽是有巾帼之风,此时却也不由局促起来。 李灵倒是很喜欢她的这般份隐约的羞态,微笑说道:“大小姐亲自下厨,我可有福了,不敢回来的。” 若是平时,他称青黛“大小姐”脸上必已遭一记重拳,这回青黛却娇羞满面,婉约一笑,道:“你就会取笑我,不和你说了。” 李灵愈发的喜欢,见四下无人,便是大胆的携起了她的手,柔声道:“青黛,我想亲你一下,你可别打我呀!” 青黛却是头一遭面临这样的问题,一时间心头小鹿扑扑乱跳,面红耳赤,呼吸急促,不知该如何是好,手想缩回来,却被李灵紧紧抓脱,挣脱不得,只得微微的合上了眼。 她这般态度,自然便是默认了,李灵缓缓的吻了下去,正要触到她的红唇,却听身后一声重咳,二人俱是吓了一跳,慌忙分开。 咳嗽之人正是木怀仁,他这一咳似有不满,但脸色却是甚为喜悦。青黛却是心慌的说道:“爹爹,你你怎么来了?” 木怀仁一怔,道:“这话问的奇怪?我当然是来吃饭的呀!怎么,你有了心上人就忘了爹,连饭都不给爹爹吃了?” 青黛却是噗哧一声笑,走过去扶着木怀仁坐下,盛了满满一碗米饭,道:“爹爹,女儿怎么敢不给你吃饭呢!快吃吧,吃饱了便不会胡说了。” 木怀仁呵呵一笑,道:“你们都坐下吧,这饭是要吃的,不过吃之前,咱们要商量一件重要的事情。” 二人遂坐在他左右,青黛道:“爹,要商量什么事情呀?” 木怀仁遂正色说道:“青黛呀,你娘去得早,爹没能好好照顾你,心里觉得对不住你。你娘临终时一再吩咐我,一定要给你寻个好人家,爹无时无刻不牢记于心,无疾他医术不凡,人又聪慧厚道,爹想做主将你许配给他,青黛,你可愿意?” 青黛早是紧张的不得了,心中虽已有决断,却总是说不出口,只是坐在那里一个劲的揉着裙角。 木怀仁又道:“青黛,你若是答应,就点点头,若是不愿意,就摇一一摇头吧。” 那爷俩俱是瞪大了眼睛,等着青黛做出决定。却见她犹豫了半天,终于是微微的点了一小下头,随即便离席而去。 他二人俱是长舒了一口气,李灵举杯说道:“先生,多谢你成全。” 木怀仁笑道:“无疾,你还叫我先生么?” 李灵一怔,这才省悟过来,道:“岳父大人。” “好好,来,干了这杯。” 第十六章约会 次日清晨,李灵起了个老早,他是惦记着翠儿和徐继祖的事,这个徐继祖掌着仁和堂大门的钥匙,每日天还不亮便会提前赶来打扫整理,李灵是想趁着馆内无人时悄悄的把事办了。 超速首发 他开了后门进入医馆,果然,那徐继祖早已来了,地也扫过,桌子也擦过,正搬了张椅子坐在门口吹冷风。 眼光投向阴沉的天空,似乎有无限的心事,良久,一声长叹,低下了头。 李灵暗笑,遂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口中道:“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徐继祖一怔,回头见是李灵,忙站了起来,道:“李兄,今天你来得好早。” 李灵却是一拍他肩膀,笑道:“徐兄,你也不晚呀,对着大黑天抒发感慨,不知我刚才所吟之诗,是否说中了你的心事?” 徐继祖脸色刷的一下就红了,吞吞吐吐的说道:“李兄,你别取笑我了,我哪有什么心事。” 李灵故作失望,叹道:“看来翠儿是自作多情了,罢了,这话也不用传了。”说着转身便要离开。 徐继祖一听到“翠儿”的名字,浑身一震,忙上前拦住了李灵,急切说道:“李兄,你方才是说翠儿姑娘么?她有话要跟我说么?” 李灵挥了挥手,道:“算了,反正你心里也没有人家,这话传了也是白传,我还是不说的好。” 徐继祖急得是满头大汗,胀红了脸,犹豫片刻终于说道:“李兄,我我我刚才是在想着翠儿姑娘,你快告诉我吧,翠儿姑娘到底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李灵看他这副紧张急促的样子,心下叹道:“唉,又是一个痴情的种。骗你也怪不好意思的,不过,这也是迫不得已呀,老徐,你别怪我。”遂道:“好啦,看你急成什么似的,早承认不就好了嘛,儿女情长,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何必藏着腋着。” 徐继祖一叹,道:“李兄,其实我又何尝愿意如此呢,翠儿姑娘温柔贤良,是个好姑娘,我呢,只不过是一个医馆的穷学徒罢了,怎么配得上喜欢翠儿姑娘。唉----” 李灵最烦的就是这种瞧不起自己的人,当下高声道:“有什么配不上的!正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世事难测,眼下你虽然穷困,但这并不代表未来也会如此,你要有信心!” 徐继祖却是摇摇头,道:“李兄,你天资聪慧,又得师父赏识,前途自然一片光明,而我呢,跟了师父这么多年了,却连他老人家医术的十分之一也学不到,一本不足万字的医书,要四五个月才能记住,你说像我这样又蠢又笨的人,能有什么前途呢?” 李灵见过不自信的,却是没见过这么没自信的,也赖得再说教,遂道:“罢了,我也只不过随便说说而已。对了,昨日翠儿让我给你传句话,她说她今日午后会有云来客栈等你,要你务必要去见她一面。” 徐继祖一脸茫然,道:“就这些么?她就没说别的吗?” 李灵无奈的一笑,道:“徐兄,人家可是个女儿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难道其中心意你还不明白么?你可是走桃花运喽,听我的,把自己收拾干净,午后准时赴约,最后采束花,再背几首情诗,女儿家最喜欢听诗了” 李灵说着已是从后门走了出去,只余下徐继祖呆呆一人怔在原地。 ----- 李灵也不敢肯定徐继祖会去赴约,更不敢肯定翠儿会把他迷得服服帖帖,万死不辞。在医馆的一上午他都默默的注视着徐继祖,好不容易过了午后,果然见徐继祖换了件干净衣服,匆匆而去,这才放下了心。 待傍晚时,徐继祖这才信步回来,红光脸面,春风得意,想来是此约甚欢。李灵料想翠儿做得不错,遂上前道:“徐兄,怎么样,看你面色不错,怕是搏得了美人心吧。” 徐继祖看看四周无人,遂低声道:“李兄,我想请你帮一个小忙,你若是愿意。我徐继祖感激不尽。” 李灵假意诚然,道:“说吧,只要是兄弟我力所能及之事,必尽力而为。” 徐继祖感激不已,道:“我万没想到,翠儿姑娘对我这么好,她不嫌弃我是一个穷困潦倒之人,决心要嫁给我,我徐继祖何能受她这般垂青,当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李灵故作惊喜,道:“徐兄,这是好事呀,小弟可该贡喜你才对。” 徐继祖却是面有难色,道:“能娶翠儿姑娘,自然是莫大的喜事,这些年我也攒了些钱,免免强强能让她不用吃苦受累。不过,你也知道,翠儿是刺史府的下人,若要替她赎身,却得花不少银子,我” 李灵也不等他说完,一拍胸脯,豪然道:“不就是钱的事嘛,你放心,小弟不才,却也有些积蓄,你尽管拿去用好了,再不然,我去向先生借,这个面子他总还是会给我的。” 徐继祖忙道:“不不不,我说的不是钱的问题,柳夫人待她甚好,早晚离不开她,只怕钱虽凑得够,夫人硬是不放人,那也是没有办法。翠儿说李兄上次治好了夫人的病,夫人对你十分感激,若是你能去说句话,夫人定然会放人,所以” “这样啊,小意思,包在我身上了,我明天就去和夫人说。” 徐继祖感激的都快哭出来,他见李灵如此仗义,却也无以为报,遂扑嗵一声跪了下来,道:“李兄大德,继祖感激不尽,请受继祖一拜。” 李灵心道:“你拜个鸟呀,我又不是白帮你的!”脸上却是一副诚惶诚恐 ,忙扶起了他,道:“徐兄,你这又是何必!你们两人一个善良,一个忠厚,那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李灵最喜欢看有情人终成眷属了,这个忙,你不用说我也会帮的。” 徐继祖抱拳道:“李兄,从今往后,只要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须说一声,我徐继祖纵然粉身碎骨,也无往不从!” 李灵见时机已到,遂道:“徐兄言重了。不过,我倒是有件不明之事想请教你。” 徐继祖慨然道:“李兄有何事尽管问,继祖自当知无不言。” “徐兄呀,你也知道,我就快成先生的女婿了,这仁和堂的事我自然要多尽些心,一直以来,易州城流传着‘三和不和’之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十七章合流 “这件事,其实说来也简单,三和的三位大夫本就是一个师父所教,又是在同一个地方吃饭,所以彼此间难免有所不服和猜忌,故而会有‘三和不和’的传言,其实并没有那么严重。 超速首发” 李灵冷冷一哼,心道:“好小子,刚才还一副报恩的样子,现下稍问点正事便推三推四,跟我打马唬眼,你以为我是容易骗的么?事到如此,只有把事挑明了。”遂正色道:“既然如此,那日尼姑庵的事又是怎么回事呢?” 徐继祖一惊,忙把他拉入诊房,道:“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这嘛,那天你神色凝重的跑进来,又和先生说了几句悄悄话,我料想必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我怕先生出事,所以悄悄的跟在你们后面保护,却不想,先生竟是去和赵行德会面,真的是大出我的意料呀,继祖,你老实跟我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徐继祖愈加为难,犹豫半天只是道:“这件事事关重大,师父吩咐我决不可与外人提走,我不能说啊!”李灵脸一板,道:“你这是什么话,我难道是外人么?”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灵转而态度温和起来,笑道:“继祖啊,我知道,先生是怕我知道了有所担心。不过你想想呀,我都要和先生是一家人了,这件事,他迟早是会告诉我的,我只不过是想早知道一点,也好想办法为先生分忧。难道,你还信不过我么?” 徐继祖听他此言,又想到自己与翠儿之间的事还要仰仗李灵,无奈之下,道:“算了,跟你说了也无妨。三和之间的矛盾,其实是因为一本医书而起,师祖他老人家将这医书传给了师父,那赵行德心生忌恨,竟然大逆不道的将师祖悄悄的关了起来,逼迫师父将医术交出来。师父不敢违了师祖之命,却又怕赵行德对师祖加害,所以答应每月传五十个字的医诀给赵行德,到如今,已是过了五年了。” 一本医书!莫非,就是那晚木怀仁所使的针灸之术? 李灵这才想明白,也难怪,如此神妙的针灸之法,连他自己都要想法设法,不择手段的想要得到,更何况是那赵行德!不过似他这般连背判师门,禁固师父,威逼师兄之师,李灵自问难以下手。 李灵再三询问,但那徐继祖似乎也所知有限,或是木怀仁有心隐瞒,许多内情连其最贴心的徒弟也没有告诉。 不过大体的来笼去脉却有了头绪,到这时候,李灵愈发的渴望得到那本针灸医术。他思量再三,决定去见一见那赵行德,虽然他很讨厌这个人,但此时两人有着共同的目的标,倒是不妨暂且与之合作一回。 夜,寒冷,方才转暖的天气,转眼之间又风云突变,一场大雪悄然而降,北方之地又是陷入了冰天雪地之中。 这凌云阁乃是易州最大的酒楼,虽然只有两层,但名字却是起的相当的气派。 凌云阁里最出名要数两样,一为汾酒,一为蒸鹅。时下天气转冷,能咬上一口香酸可口的鹅肉,再喝上几口淳香温热的汾酒,却是这易州有钱人的一大休闲享乐之趣。 李灵换上了一身少爷的装扮,在这凌云阁上开了个雅间,闲坐桌前自斟自酌,倒也乐得自在,只不过,这桌对面摆着另一副杯筷,今晚,他要见一个人。 不多时,却听楼下小二热情的说道:“哎哟,是赵大夫呀,您可是稀客,楼上那位爷等您很久了,小的带您上去。” 蹬蹬蹬。李灵听得出来,听似从容的脚步声中,却是夹着几分迫不及待,他嘴角微微一扬,端起酒壶将对面那支酒杯斟慢,一脸笑意的等着客人出现。 吱呀----- 门开了,小二先走进来,那赵行德紧跟而入,一见李灵,脸上顿时显出万分惊讶之状。 小二道:“爷,赵大夫来了。” 李灵丢给了他几块碎银,道:“没有我的吩咐别来打扰。” “是,两位爷,你们吃着喝着,有事就叫小的。”小二捧着银子高高兴兴的离去,吱呀一声,将门从外面关上。 李灵很热情的说道:“赵大夫,您快坐呀,我可是等了您好久了,这不酒都给您斟好了,先喝一杯,暖一暖身子吧。” 那赵行德收起了先前的惊讶,却是不慌不忙的坐了下来,瞅了一眼斟满的酒杯,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 李灵却也不答,自饮了一杯,才道:“您不是一定会来,而是不得不来。” 赵行德一哼,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啪的摔在了桌上,沉沉道:“这几句歌诀,你是从何得来的?” 原来,李灵写了一封信给赵行德,信上并未署名,只是将那天在尼姑庵听到的针灸的歌诀写了几句,然后又写明何明何地在何处相见。他料定赵行德对那医书极为看重,便是有一点线索也不肯放过,所以必然会来。 李灵一笑,道:“赵大夫,这歌诀是从哪里得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得到那本医书。” “想又怎样,不想又怎样?” “想的话,你就必须与我合作。” 赵行德一怔,须臾之后却是放声大笑起来,道:“说了半天,原来你也是冲着那本医书而来的,想求助于我啊!”李灵正色道:“不是求助,是互助!” 赵行德止住了笑声,不屑的说道:“老夫凭什么与你合作?” “凭你智谋不足,凭我聪明绝顶。” 赵行德听他讥讽自己,立时恼怒,道:“小子,你可别太狂了,论医术,你确实不错,但说道智谋,哼,你还差远呢。” 李灵一声轻叹,道:“是呀,晚辈确实不如您高明,您把您的师父关了五年之久,却仍得不到全本医术,只能巴巴的从师兄那里求得可怜的五十个字,果然是高明呀。” 赵行德第一次见到李灵时就被他言语讽刺,如今又是被讽,当日是在刺史府中不好发作,如今却是实在怒火难抑,当下一拍桌子,腾地站了起来,指着李灵的鼻子叫道:“小子,你一二再,再二三的对老夫出言不逊,老夫若不是看你是个晚辈,不屑与你一般见识,早就让你见识老夫的手段了。” 李灵却是不慌不忙,笑容满面的说道:“赵大夫,您别恼呀,晚辈口无遮拦,方才无心间冲撞了您,您大人大量,可千万别和我一般见识呀,来晚辈自饮一杯,以谢其罪。”说罢又满饮了一杯。 那赵行德这才稍消了几分恼火,气呼呼的坐了下来,怒目直视着李灵。 李灵方才那一番言语其实是故意激他,如果赵行德一怒之下走了,那么自然是不愿与自己合作,自己顺道气了他一回,却也没吃什么亏。如今既然赵行德强压怒火坐了下来,这就说明他有与自己合作之意,窥到了他的心意,接下来的条件自然也就好谈了。 李灵暗道:“老家伙,爷爷今天这般忍气吞声,早晚会必叫你加倍还回来。”却道:“赵大夫,晚辈知您有的都是大智慧,不过,有时解决问题,还是需要一些小聪明的。” 第十八章苦 赵行德这许多年来,日思夜想的便是得到那本医术,只是出于种种无奈的原因而不能得偿所愿。 超速首发每月五十个字,五年下来也不过三千余字,而这三千余字中所藏的种种针灸之术无不神妙之极,只可恨那木怀仁所告诉他的这三千字,乃是东一句西一句,并非连惯,是以种种针术虽妙,他却无法学全其中任何一种。 如今既然有这么一线希望,赵行德自然是不想再苦等下去,遂道:“你想怎样合作?” 李灵也是闲话不说,道:“告诉我你把你师父藏在了何处,由我去向他骗取医书,得手之后,我们一人一本。” 赵行德呵呵一笑,道:“我道是什么好法子,原来就是这种雕虫小计。你以为我没有想过吗?如果我那师父是这么好骗的话,我也不会苦等五年了。” 李灵却道:“那是因为你从前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而已。” “那你为什么就合适了?” “我猜得没错的话,木怀仁应是你们师父最信任是弟子,而我,不久之后就要成为木怀仁的女婿了,你说,天下间还有谁比我更适合去当这个骗子呢!” 赵行德一怔,随即抚须笑道:“我那傻师兄实在是可怜呀,自以为招了一个好女婿,却不想他这个‘好女婿’竟出卖了他!可怜呀!” 李灵也不理他的冷潮热讽,道:“我只不过是想得到那本医术而已,学成之后将来还不是为仁和堂出力,算不上是出卖,怎么,赵大夫,你到底愿意还是不愿意?” 赵行德思索多时,道:“藏人的地方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但只怕你知道了也去不了。” “究竟是什么地方?” “衙门死牢。” 李灵一怔,却是暗赞这赵行德狡猾,任谁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将人藏进衙门死牢里去!但由此也可看出来,能做到这一点,那赵行德必和官府中人有所勾结。 “看来,得来一招苦肉计了。” 李灵心中已想出应对之策,道:“晚辈虽不才,却也有法子进得了死牢,这点请赵大夫大可放心。只是还得请前辈透个风进去,让他知道我和木家的关系。” 赵行德点了点头,道:“这个不用你说我也会去做。小子,老夫自会在暗中监视着你的,你可别耍什么滑头呀。” 李灵暗道:“你个老杂毛,我当然会耍滑头了,这么好的医书,我怎么会交给你这个又没天份,又没品的家伙,你就等着哭吧。”却是一本正经的说道:“晚辈平生最恨的就是那些言而无信的人了,您尽可放一百个心,那医书到手之后,晚辈第一时间就会交给您的。” 其实赵行德也是出于无奈,周兵入侵,两国交战,形势一天一个变化,前几天他听说周兵正在向易州方向运动,到时万一城破,混乱之际,难免会有一些不可预料的变数,故而才答应李灵的计划,放手一试。 赵行德遂道:“既如此,那老夫就等你的好消息,老夫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李灵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忙道:“木大夫且留步,晚辈还有一件不明之事想请教?” “说吧。” “那只是一本医书而已,为何您的师父只传给木先生,却不传给您和范大夫?” 赵行德一怔,眼神中流露出愤恨之色,道:“这是祖上传下的规矩,这本医术每代只能传给一人。” “究竟是什么医书,会定下这么迂腐的规矩。” “你不是说只有一件不明之事么,想知道实情,自己去问那个老家伙吧,告辞。” 周军即将攻到的消息悄无声息的传遍了全城,有不少人已经开始携家带口的往北逃去。 流落在外,出个病闹个灾的也没大夫可找,所以仁和堂这几日是人满为患,许多准备外逃的人都想买些药以备不时之需。 李灵也在细细的估算是形势的发展,好在他有柳如歌这个内线,可以知道许多机密的战状,估计三日之内周军便会兵临城下。 那徐继祖却是屡屡问起他与翠儿之事,木怀仁也催促他早一日和青黛完婚,以免夜长梦多,出了什么差池。 李灵只有一再的拖延,他现在想的只有两件事,一则是得到那本神奇的针灸之书,医术更上一层楼。二则是等待着病重的周主柴荣前来,自己也好一显医术,借着这个跳板进入太医院,最终实现他将中医传遍世界的宏伟梦想。 为了这个梦想,一切都可以舍弃,木怀仁,青黛,徐继祖,柳如歌,他们这些人只能是他的铺路石,踩过了,自然就抛在身后。 次日午后,翠儿又来请他过去,李灵决定开始实施他的计划,遂将早已配好的药粉带好,前往刺史府。 那柳如歌在府中却是等得心烦意乱,左右踱步,一见李灵进来,焦急的说道:“李郎,刚才我又打听过了,周兵的速度太快,估计明天就会到易州,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李灵却是不慌不忙,坐下浅饮几口茶,随后从药箱中取出了一包药,道:“这是一包毒药,待会依计而行,等我进入死牢之后,你再给他服下,他就会变成一个植物人。待周军兵临城下之时,你就假传命令,让守城辽兵开城投降” 柳如歌一口打断了他的话,道:“你原先不是说用迷药蒙倒他,再让守军拼死抵抗,借周兵之手杀掉他么?怎么突然就变了。” “把他弄成植物人,让他生不如死,难道不杀了他更解恨么?” “这这倒也不错,”柳如歌略一思索,又道:“然后呢?” 李灵眉头一皱,道:“在下令投降之前,先派人将木怀仁抓起来,等我在牢中大喊救命时,你便将木怀仁的一支手剁下来,送入牢中,到时你这样说” 柳如歌听罢却是冷笑一声,道:“李郎呀李郎,你连未来岳父的手都要剁,你可真比我想象的要狠多啦!” 李灵却是不以为然,道:“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况,我剁下他的一支手,其实却是救了他的命,有何不可!”又道:“对了,顺便再将赵行德连同保和堂的一干人等统统抓起来,也把这毒药给他们服下,哼哼,姓赵的想跟我做买卖,我必让他血本无归!” 时至今日,柳如歌算是真的看清了李灵的本性,虽面似和善,却是心狠如铁,听了他这一番话,不由眼中现出惧意,道:“李郎,你你的心可真狠。” 李灵一怔,却是露出了标致性的和颜悦色,一把搂住她,亲了又亲,摸了又摸,道:“这天下间,我只对你一人温柔体贴,旁人我哪管许多。” 柳如歌紧贴在他怀中,道:“李郎,我真怕将来你也会这样对我。” 李灵乱了一下她的秀鼻,道:“傻瓜,我爱你还来不及,又怎么舍得对你狠心,别想那么多了。” 柳如歌又欲多言,却见翠儿匆匆忙忙跑了进来,道:“公子,夫人,老爷他回来了,马上就要到这里来了。” 李灵遂拿起了一个茶杯,交给柳如歌,道:“你就用这个把我砸晕了吧,然后依计行事。” 柳如歌颤巍巍的接过了杯子,犹豫不决的说道:“李郎,就为了一本破医书,何必吃这般苦,依我看,咱们还是按原来的计划行事算了。” 李灵摇着头说道:“你不是大夫,你不会懂一个大夫的心思的,我眼中的医书,便和你眼中的金山银山一样重,我必须要得到它。如歌,你相信我,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动手吧。” 柳如歌万般不忍,迟疑了许久,经不过李灵的催促,遂一咬牙,举起茶杯重得的敲在了李灵背上,立时把他给砸晕过去。 第十九章奇人 哗----- 冰凉的水拨在了身上,李灵只觉浑身打了一个冷颤,幽幽转醒,睁开了眼睛。 超速首发却见李在钦正端坐在面前,一脸怒色,而柳如歌却在一旁啜泣,颇为悲切。李灵欲要站起来,方一动弹才发现全身手脚已被绳索紧捆。 李灵只觉背上痛的要死,心道:“下手可真重,我是叫你砸晕我,可不是叫你砸死我!” 那李在钦一见他醒了过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腾地站起身走了过来,用力一脚踹在了李灵胸口上,怒喝道:“好你个胆大包天的淫徒,枉费本官对你一片赞许,你却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气煞本官也!”说着又是一顿暴踢。 那李在钦乃武夫出身,出脚甚重,李灵被他踢得眼冒金星,筋骨欲碎,撑着一口气叫道:“大人,你为何这般对我,我犯了什么罪!” 那边哭泣的柳如歌却道:“你这淫徒行,借看病之机轻薄于我,若不是翠儿及时赶到打晕了你,我清白之身已然不在,难道你还想抵赖不成,唔唔”果然是演得不错! 那李在钦一听爱妾哭哭啼啼,更是怒火焚身,脚上的力道更大,李灵心中把李大钦地祖宗十八代是问候了个遍,但为了那本医书,却也只好施这苦肉计,当下默不出声,咬着牙任凭他踢打。 那李在钦踢累了,坐回椅子上呼呼喘气,道:“来人哪,给本官将这小子拖出去斩了,再将仁和堂封了。” “老爷且慢,”柳如歌却是停止了哭泣,道:“老爷,如今大战在即,正是需要军民同心之际,那仁和堂在易州有些名望,若是斩了他们的郎中,百姓不知实情,还道老爷错杀好人,为此动摇了人心恐怕不妥。” 李在钦想了想,觉得在理,便道:“那依爱妾所见,该当如何处置这个淫徒呢?” “不如将他暂且收入死牢之中,待战事过后再公开审理,也好显老爷公正无私之心。至于那仁和堂嘛!暂且也不要动,也日后一并处理,老爷以为如何。” 李在钦哈哈一笑,道:“爱妾果然是冰雪聪明,识得大体,好,本官就依你所言,来人啊,将此人押入死牢,严加看管。” 几个军兵得令,遂将李灵拖出刺史府,一路连拖带抬,关入了府衙死牢之中。 李灵被一番痛揍,接着又被毫无留情的拖了这么久,比及被拖至死牢时,早已晕死过去,面色苍白,神志昏迷,眼闭口开,脉微欲绝。 呯! 牢门一关,一切陷入昏暗之中。 阴影之中,微微听到一声叹息。 那人从阴暗的墙角缓缓移到李灵身前,他周身皆是灰袍包裹,颇为怪异。他看了李灵几眼,右手腕一翻,指间已是多出了三枚金针,以极利落的手法刺入李灵人中、内关和涌三处穴位。 不多时,本已奄奄一息的李灵,鼻息竟是渐渐重振起来,呼吸之间微有闷咳。那人遂拔出三枚金针,又分别在膻中等几处要穴转捻。片刻之后,却听“啊!”的一声轻哼,李灵幽幽转醒。 那人收起金针,立刻又坐回了墙角阴暗之处。 李灵睁开眼,沉闷和极度的黑暗让他很不适应,他忍着周身的剧痛坐了起来,借着窗孔微光四下打量,却见此处四面皆壁,容纳狭小,摇曳不定的火光从铁栏射入,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李灵一时间想不起来刚才是发生了什么事,喃喃道:“我这是在哪里啊?” “衙门死牢。”墙角的那人突然回答。 由于光线太暗,李灵初始并未发现这狭窄的屋中竟然还有另外一个人,骤然听到有人说话,着实吓了一跳,后退几步靠在铁栏上,慌道:“你是谁?” 那人冷冷道:“你受了颇重的内伤,想活命的话,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坐在地上休息吧。” 方才这一吓,却是把痛疼给吓忘了,经他一提,李灵顿感五内欲裂,只得摇摇晃晃的坐了下来。 李灵以手去揉受伤之处,却发现隐隐有被针刺过的感觉,他精通中医之道,立时便判知那是针灸之后才独有的痛。 他渐渐想起,自己是设了苦肉之计,让柳如歌诬陷他,好借机进入死牢。既然此人会针灸之术,想来便是他这次要找的人,也就是三和的师父吧。 李灵望向漆黑一片的墙角,什么也看不到,但是可以清楚的听到均匀的呼吸声。 “兄台,方才是你以针灸救醒了我吗?”李灵小心的问道。 “嗯。”那人只是简简单单的回应了一句。 “多谢兄台,我叫李灵,表字无疾,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那人却是沉默不语,李灵知他是个难对付的角色,不然赵行德也不会五年来从其嘴中撬不出一个字来!眼下自己身上难受的紧,只想先休息一下再来对付这个顽固的老头,遂也不再多言,靠着墙很快便睡去。 再醒来时,光线已比先前强了许多,似乎外面天色正当白日。也不知是自己体质强,还是那人针法精湛的缘故李灵自觉伤痛虽在,却比昨日减轻了不少。 眼下要做的,便是从这个人口中骗出医书,他思索了一会,道:“兄台,你是犯了什么罪才会被判死刑的。” 那人不答,却是反问道:“你又是犯了什么罪?” 他肯开口说话那是最好不过了,李灵自然是欣喜,忙道:“ 我是仁和堂的大夫,那刺史的五姨太病了,请我去看病,谁想那贱人竟诬陷我轻薄他,所以才被那个混蛋刺史打入了死牢。” 那人冷哼一声,道:“仁和堂的大夫不是木怀仁么?何时又变成你了!” 李灵又道:“看来兄台你被关进死牢也有些日子了,木大夫自然是仁和堂的大夫,不过我是他新招的。” “木怀仁有三个徒弟,何必非招你?” “嘿嘿,这你就更猜不到了,其实那木怀仁是见我医术高明,想招我当个上门女婿,又怕我不肯,所以才先招我当个仁和堂的大夫,好让我和她女儿先培养感情。” 那人身子一震,却又不语,李灵猜想必是赵行德已放过风给他,他现下已知道了木怀仁招了个上门女婿。 不料,那人却是不屑的一笑,道:“看你年纪轻轻,学了些皮毛医术便自命不凡,言语如此目中无人,世上不知羞耻的人不少,你却堪称第一。” 第二十章悬针 李灵知他是在有意试探,遂高声道:“正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兄台不知我,亦如我不知兄台,你何故凭三言两语就断定我乃自命不凡,而非表里如一!”他这个‘表里如一’的意思却是:我的医术和我的外表一样俊俏不凡。 超速首发但他却忘了这牢中黑暗,人家哪里看得清他长得俊还是长得丑。 那人听罢,忽然话锋一转,道:“夫脉者,血之府也,长则气治,短则气病,数则烦心,大则病曀,上盛则气高,下盛则气胀。” 李灵一怔,随即便明白,原来他是想以医书之识相试,不由心中暗笑。他乃是李时珍的后人,自幼博览古今医藉,若论胸中识学,李灵心中所记,却是比那人多出自宋代以降的千年医书,如此相试,岂不正中下怀! 那人所言乃是黄帝内经之脉要精微论篇中的一段,李灵清了清嗓子,接着下面道:“代则气衰,细则气少,涩则心痛,浑学革至如涌泉,病进而色弊,绵绵其去如弦绝,死。” 那人一试不成,又道:“小枝扁平,叶细小如鳞,交互对生,贴伏于枝,色泽深绿。质脆,易折。气香,味苦,微辛,此乃何药?有何功效?” 他此次考的却又是药理,这更加难不住李灵,那李时珍著本草纲目,草药之道用是他们李家的看家本领。李灵不假思索,道:“此乃侧柏叶,外用,有凉血止血,生发乌发之效。” 黑暗之中也不见那人神情如何,只是语气之中似乎有了几分赞许,又道:“肠,便血何如?” 此却是晋代皇甫谧所著针灸甲乙经的足太阴厥脉病发溏汇下痢中的一则病策对问。 李灵答道:“身热则死,寒则生。” “肠,下白沫何如?” “脉沉则生,浮则死。” “下脓血何如?” “悬绝则死,滑大则生。” “身不热,脉不悬绝,何如?” “脉滑大皆生;悬涩皆死,以脏期之。” 一问一答,畅快淋漓,如同两人早已商量好一般,天衣无缝。 那人冷笑一声,道:“纸上谈兵终究无用,我有一医案,你若能解得,我才信你所谓的‘表里如一’。” 其实说到医书之识,便是那乡野秀才,若能用心背诵,假以时日也可熟记,而一个医者,真正的本事却在临床诊治之上。 李灵却也不惧,傲然道:“尽管说来。” 那人便道:“有一人,身患恶瘤,初始全身发热不出汗,晚上全身**却嫌热,此症状之一也;咽部烧烁,吞咽困难,食之有如吞火,且夜间多流口水,尿频,半个时辰一次,形容消瘦,半月之间减去二十余斤,此症状之二也:面色苍白,手无血色,舌质暗苔白腻水汪津多。咽下之后壁有淡色之物,颇大。舌根部有白色溃疡物,脉细数,心脉尤弱,此症状之三也。请。” 他说话间,李灵的脑子已在飞快的转动,胸中熟记的医藉,临床所遇案例,繁杂的数据在脑海中翻转分析,片刻之后,脸上露出了自信的微笑,道:“虽不能亲自诊视,依你所言症状,我已判明了**分。汗者,阴之精也,不也。身热却不出汗,原因有二,一是阴精干涸无法上流,二是水受困顿不能上行,或由于土温之制,或寒凉太甚,少阴肾经不能上输。既此人有大热无汗的极端现象,就可能是两个因素都有。热应当是火政之化,肾水衰则病温而难汗。咽部用是胆气之使,胆火旺则烧” 李灵洋洋洒洒,将病症分析得有理有据,最后说道:“综观其病,逆足阳明胃经,胆火之窜是关键,此病危险,若想救之,必要扶正阳明,肃治风火,兼养肾阴。我有一方,当可一试,外治以白虎汤,内治以龙胆泄肝汤去黄芩、甘草加川辣子。但此二味药皆不利于肾,待病情稍转便当停止,然后以减八位加黄柏竣补肾阴,或许还有的救,兄台以为如何。” 又是良久的默然,接着便是一声轻叹,那人幽幽说道:“这个方子,如果我能早几年想到,恐怕那人还有一丝希望,只可惜”略一停顿,又道:“年纪轻轻,便能如此医术,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夫自愧不如呀!” 李灵方才和那人一番策对,已知那人于中医之道修为不弱,更确定他便是三和的师父,遂道:“老前辈过奖了,晚辈李灵,字无疾,请问前辈尊姓大名?” 老者道:“老夫姓张名冲,字伯明。” “张老伯,晚辈冒昧的问一句,您是因为什么被发配到这死牢来的?”李灵明知故问。 张冲却不答,反问道:“李公子,我问你,你是不是他故意派来接近我的?” 李灵心道:“这老头果然是机警的很,看来不易对付呀,”却装糊涂道:“晚辈不明白老伯的意思?” 话音未落,却听嗖的一声,他但觉手腕被尖物所刺,正欲触摸,却听那张冲喝道:“不要乱动!” 李灵立时明白,是他以极快的手法在自己腕上刺了一枚金针,不知他意欲何为,道:“老伯,您这是想做什么?” 张冲道:“李公子,事关重大,老夫也是不得以。我使的是‘悬针听脉’之法,现下我每问你一个问题你都要如实回答,如果你说的是假话,我自会从脉象中听出真伪。” 李灵曾在医书上见过“悬丝诊脉”之术,为维护官廷礼制,以防乱了宫闱,后妃与医生各居一室,由太监将一根丝线拴在后妃手腕上,线的另一端交给太医。传说唐代时“药王”孙思邈有一次入宫给长孙皇后看病,因孙系从民间召来的,不是有职衔的太医院御医,那些太监们便有所轻视,想有意试一个他的医术。太监先后把丝线拴在冬青根、铜鼎脚 和鹦鹉脚上,结果都被孙思邈识破,最后才把丝线系在长孙娘娘的腕上。孙思邈知是滞产,便开出一剂药方,娘娘遂顺利分娩,同行之人问其窍门,孙思邈笑而不答。 关于悬丝诊脉究竟是否存在,众说纷纭,当年的一位清廷太医曾言悬丝诊脉可说是亦真亦假。所谓真者,确曾有其事;,所谓侯者,悬丝纯粹是一种形式。大凡后刀们生病,太医们总会向贴身的太监们送些礼物,问一些诸如胃纳、舌苔、二便、症状、病程之类的情况,就好比李灵方才策对时,只听了那位患者的大体症状,便已有病情成竹在胸,所以接下的悬丝诊脉只不过是走个过场 ,只为表示臣属对皇室的恭敬罢了。 这也只是一种说法而已,人们愈是不知真伪,就愈是觉得神奇,所以悬丝诊脉故老相传,渐渐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第二十一章针经 而这张冲所使的“悬针听脉”之术,比之“悬丝诊脉”似乎更为高明,李灵更加不会相信,只道是他故弄玄虚而已,遂也不放在心里,随口应道:“张老伯只管问,晚辈必当如实回应。 超速首发” “那好,我问你,你是不是柳如歌派来接近我,套我话的。” “当然不是。” “那你和赵行德是否认识。” 李灵一怔,道:“原来前辈也认识那姓赵的。” “别打岔,如实回答。” “算是认识吧,先前那五姨太曾生过一次病,三家会诊之时,我和他说过几句话。” “那你是不是赵行德派来的。” “不是。” 这三个问题问罢,张冲手腕一翻,收回了金针,道:“看来你果然没有说谎。” 李灵缘何答得如此从容,却是因为张冲没有问到点子上,若是他问一句“你是不是和赵行德合谋”李灵的脉相说不准就会稍露紧张,只可惜他问的是“你是不是赵行德派来的?”那李灵心里自可从容答道:“当然不是,我是自愿前来的。”而另一个原因却也是李灵根本就不信有这么一套针法,即是不信,自然就不惧恐,所以答起来就从容不迫。 李灵却道:“老伯针法出神奇,晚辈若是说谎岂非自取其辱。不过,听老伯所言,似乎心中有极大的顾忌,不知能否相告。” 张冲此时已对李灵无所戒备,遂道:“你我也算有缘,老夫不妨就告诉你。其实,我也是被那柳如歌所陷害,关入这死牢,差不多也有五年了吧。” 李灵先前听他提及柳如歌时,心中便有疑惑,此时又听他说是被柳如歌所陷害,更是惊讶,心道:“难不成,原本如歌便和赵行德是一伙的吗?若是如此,我的计划岂不是有天大的漏洞?这可如何是好!”李灵转念有想到,即使柳赵二人是一伙,只要自己骗得了医书,料想他们也不敢对自己怎样,于是耐心的听下去,那张冲又道:“当年那李刺史刚娶了那柳如歌,不久之后便有了身孕,我被请去诊视女子状况。却在无意之间,发现柳如歌的脑中被人插入了一枚金针,那针所插之处乃是要穴,如若不尽快拔出,久之必有性命之患。我讲此事告诉了柳如歌,欲替她拔针,她起初答应的好好的,但待我取出刀具欲开颅取针时,她却突然哭叫起来,那李刺史很快赶到,柳如歌就诬陷我要谋害于她,于是我才被关入了死牢。” 原来是这样,若是只为陷害张冲便在自己脑中插入一根金针,这么做也未免太过大胆,李灵实难相信柳如歌会对自己这般残忍,遂道:“老伯,你只是一名大夫,对她又是一片好意,她为何要陷害于你。” “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后来,那柳如歌亲自来到死牢,她对我说,只要我交出经书,便可放我出去。我那时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有人以‘灵思八针’之法将金针插入柳如歌的脑中,破坏了她己有的神经系统,从而控制住了她的思想,欲借她之手逼我交出经书,我自然不肯答应,于是那柳如歌便叫那李刺史一直关着我,直到我肯交出经书为止,这一关,便有五年。” 灵思八针!这等以针灸之术控制人思想的方法,实在是匪夷所思,即便柳如歌与赵行德是同伙,却也不可能是因为这样原因吧!?” 李灵疑惑丛生,却听那张冲道:“你一定很奇怪,这世上竟会有灵思八针的针灸之术,实在是难以置信!对吧。” 李灵一笑,坦言道:“不错,晚辈自问遍览古今医藉,却从未听说过这门针灸之术,还望老伯赌教。” “此术渊源久远,东汉末年之时,世间出了一位旷世奇才,名叫张仲景,他医术出神入化,医德高风亮节,著有伤寒杂病论和金匮要略两本医书,而其中的伤寒杂病论更被奉为‘方书之祖’,后世之人尊他为‘医圣’。” 提及医圣张仲景,莫说是行医之人,便是读书的小孩也对他的大名有所耳闻,李灵自然也是崇敬之至,更听说此事与竟与医圣有关,遂起了兴趣,竖起耳朵认真的听着。 “后世只知张仲景著有那两部医学宝典,却不知他于针灸之道同样深有研究,曾著有神鬼针经一书,此书与其它针灸之书,不同,其中记载着许多种偏邪的针法,如习之者以之为善,当大有益于世人,若用之为恶,所产生的危害不可诂量,张钟景思量再三,遂决定不将此书传世。但这神鬼针经乃是他心血所成,弃之极为不忍,于是他嘱托后世传人择品德极佳者才可传之,并且每一代只可传一人,经过数百的风我雨雨,仲景的后人一直遵徇着祖训,不敢有违,等到老夫这一辈时,已历了十三代。” 李灵极是震憾,忙道:“原来老伯乃是医圣传人,晚悲眼拙,有眼不识泰山,不请老伯见谅。” “无妨,医圣之名,乃是先祖悬壶济事,治病救人赢得的世人尊称,我等后辈医术不精,无有先祖之术,惭愧又很,又怎敢慕此过壶名。” 李灵忽然心念一动,道:“莫非,那灵思八针便是鬼神针经中的一种?” “李公子所言不错。” 想到柳如歌的所作所为,其实并不是她本意,乃是中了灵思八针,为奸人控制,李灵心中对她的恨却减了许多。又道:“行医之人竟会以医术害人,实在是可耻可恨!老伯,你说神鬼针经每代只传一人,那这奸人却为何会使针经中的针术?” “你既是仁和堂之人,一定听说过‘三和’的名号吧。” “仁和堂的木先生,保和堂的赵行德,还有善和堂的范文秀范大夫,您说的三和就是这三人吧。” “正是,我三人,都是我的徒弟。” 这一点李灵倒是早就知道,只不过那赵行德在逆师之前就会神鬼针经,这却是没有料到,于是假意震惊,道:“想不到老伯您竟是三和的师父,您不是说针经必须传给有德之人么,哪您却为何要传给赵行德呢。” 张冲一叹,道:“此事也只能怪我自作自受,忘了祖训应遭的报应。我那三个徒弟之中,以文秀的资质最高,赵行德次之,怀仁稍差。针经传男不传女,所以,我本来是想将针经传给赵行德,岂知无意之间却查出赵行德竟然给病人开出假药方,以此来多收诊金,我一怒之下改变了主意,遂欲将书传给怀仁。那日我夜里起来小解,却发现书房中有微弱的灯光,我立时起了疑心,悄悄察看,竟发现是赵行德那孽徒在偷阅针经。我当时是又气又怒,推开门将他逮了个正着,不想那孽徒不知悔改,反倒抓起针经夺门而逃。我慌忙去拦,不想只抓到针经一边,那孽徒拼命的拉拽,却是将针经撕成了两半,他也不敢再抢,于是就拿着那一半针经怆惶而逃。” “那老伯为何不报官呢?” “官自然是报了,可那孽徒自从逃走之后就无了影讯。五年之前重回易州,却在暗中施以手段,将我关入死牢,自己却大摇大摆的开起了保和堂的医馆。” 李灵皱了皱眉头,道:“看来他重回易州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夺回另外半部针经。” “不错,我传给怀仁的是针经的上半部,乃是针经的总纲所在,而他夺走的那一半是针经的后半部,其中虽有许多神妙的针法,但无总纲的指引,毕竟还无法融会贯通,达到针灸的顶峰。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第二十二章不祥之兆 李灵又道:“那木先生和范大夫知道您被关在这里么?” “他们自然是不知,但我传经之前嘱咐过怀仁,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决不可将另半部针经交给赵行德,这也是他五年来不敢杀我,也不敢对怀仁下手的忌讳所在。 超速首发” 李灵却是有点想不通,道:“既然赵行德会灵思八针之术,为何不趁着木先生睡去之时,在他脑中施以金针,然后从中取得针经,岂不简单,又更或者,直接在您脑中施以灵思八针,让您背出上半部便可,又何必费这么大的周折。” 张冲道:“怀仁学过整部针经,灵思八针之术自然可以轻易识出,至于他为何不对老夫下手,那是因为我早已自行破坏了下针的几处穴位,灵思八针对我的没有用处,我猜怀仁也可能这么做过,赵行德应该会想到这一点。” 李灵却是吃了一惊,要知头部的穴位处处非同寻常,行针之时稍有差池便可轻易丢了性命,而他们师徒俩却不惜破坏掉自身的穴位,想来即使是不丢性命,也必会留下一些痛苦的后遗症,为保针经,可谓是用心良苦! 虽然一切的疑惑已解开,却不知为何,李灵总是隐隐的感到一丝不妥,似乎还有某个关键却又潜藏之处没有想明白。 正冥思苦想间,却听有轰隆之声隐隐传来,听方位,却是由易州城的西边发出。张冲长年处于黑暗之中,却是炼就了一副好听力,道:“这炮声,难道外面在打仗么?” 李灵猛然省悟,道:“一定是在打仗,是周朝的军队打来了。” 那张冲一怔,却道:“我听说周国的皇帝柴荣是雄心壮志的皇帝,当年我便猜想他早晚会来攻打辽国,想不到这么快。” 李灵眼睛一亮,喜道:“柴荣神武,那李在钦是个废物,这易州是万万守不住的,若是周兵打进来,或许咱们还有活着出去的机会。” “唉----兵戈又起,不知道有会多少死伤,自唐以来,天下间诸侯纷争,年年征战,百姓饱受荼毒,到如今,差不多也有五十余年了,真不知道这种打打杀杀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尽头!” “乱世之中,群雄纷起,王图、霸业,无不是以数不清的白骨铺路,踏出雄途。百姓只是任人宰割的羔羊罢了,咱们为医者,也只能以微弱之力,从屠刀下救下一个算一个了。”李灵却是生了感慨,想起了一首小诗,便轻声吟道:“英雄生命,如花美眷,景成时朽,朝犹微笑,夕葬尘埃。” 张冲沉默片刻,道:“李公子,我看你聪明善思,乃是天降之材,不单单是一个学医的好料,若是能逃出升天,何不弃医从官,以己之才,为天下苍生多尽一份力才是。” 李灵一怔,不想他会突有些言,他一直以来只是专心于中医之道,一心一意做一个名垂医史的名医,还从未想过要干些其他的事,就算是此次不择手段的要想骗得医术,那也是为有朝一日将中医发扬光大做准备。于是微微一笑,道:“晚辈从未想过这些,更何况就算有造福苍生之心,也是有心无力,空余遗憾而已。” “不怕有心无力,就怕有力无心,就如那赵行德,虽学得一身医术,但德质低劣,终究只是为祸他人。而怀仁虽资质较差,却有着一颗治病救人的医骨仁心,凭着这执着的善心,刻苦之处超过旁人数倍,时值今日终于也是医术有成,救死扶伤,多为百姓称赞。依你之才,欲成就一番大事业,只要有心,必不是难事。” 平日里多有人夸赞李灵天资聪慧,必是一个名医的好苗子,但却从没有人劝他去做官。他其实打心里也不想去做官,在他那个时代,为官者几为权钱而已,根本无半点古之士子风骨,所以他也不想赴那浑水,与今在这千年之前,死牢之中,奇遇一老伯,却是口口声声说他是做官的料,劝他弃医入仕,李灵却是不由的动了也分心思。 正不知如何回答,那张冲忽然语气凝重的说道:“有人来了。” 苍凉的古道上,周军的队伍如长蛇一般,蜿蜒而行,首尾各不相望。士兵们默默的行进,没有人多言,长长队伍中,除了马蹄嘶鸣,铠甲铮铮,还有轮辕声之外,别无他音,那是一种肃穆庄冷峻的安静。 队伍的中央,却是一辆黄盖大车,乃是周主的御车。自从当日命孙行友进攻易州之后,周主料定易州必克,遂于第二日便率大军出发,只待进驻易州稍适休整后,即刻北进,欲趁辽主援军未至之前先一步拿下幽州。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前方奔来一员小校,那小校奔至御车前,急勒住缰绳,滚鞍下马,伏地奏道:“启禀陛下,前方捷报,孙行友将军已攻克易州。” 御车左右随行的诸将又愁又喜,喜的是孙行友此战顺利,轻易便拿下了幽州的门户易州,愁的却是如此一来,北攻幽州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到时很可能与辽主亲率的辽国铁骑进行决战,胜负难料。 御帐之中,周主说道:“朕知道了,命令三军加速前进,天黑前务必赶到易州。”他的语气,一如继往的镇定从容,叫人琢磨不清他心中真正的想法。 “遵旨。”那小校得令,飞马而去。 一旁的张永德奏道:“陛下,据辽国细作密报,辽主已经在集结大军,随时可能发兵幽州,此战必然艰难,我军还应小心慎才是。”他言下之意,却是想劝皇帝改变计划,避免与辽军正面决战,最好是不要去攻打幽州。 周主却是冷哼一声,道:“此一战已不是两国之争,而是汉人与契丹人的生死之战,朕谋划多年,为的就是这一战。汝等只需尽心竭力,同心报国,我大周乘天之助,此战必胜。” 张永德自知再劝无益,遂闷闷不乐,不再多言。 那赵匡胤却道:“陛下所言极是,此战的关键在于速度,我军和辽主援军谁先抢先到达幽州,谁就将获得此战的主动权,臣以为,不如将辎重粮草抛下,三军轻装而行,绕过易州,出奇不易,抢攻幽州。” 张永德一听,又是忍不住道:“此计太险,抛下锱重粮草,长途奔袭,我军到时吃什么?” 匡胤道:“幽州城乃辽国南京,城中有的是粮草,自然可以敌资为我军用。” “赵将军说得轻巧,万一到时攻不下幽州,只怕拖不了一日我军便会因饥饿而溃败,又当如何?” “那幽州守将萧思温本就无能,我军猝临城下,必然会不知所措,幽州易克也。” 他二人正争执间,忽闻车中一阵急咳,周主喘息之声大作,左右诸将一惊,忙靠近御车请问圣安。 周主咳了好一阵方才缓过气来,道:“匡胤所言极是,朕就命你统令三万前军轻装而行,抢攻幽州,朕随后便亲临接应。” “臣遵诣。” 臣胤领了诣却要离去,心却又疑惑:“此战非同寻常,依陛下之性情,我原以为会亲自去攻幽州,却又为何会出人意料的让我去?莫不是”他想到此,心中不安,遂又道:“陛下,臣等听到您方才咳得厉害,是不是身子有所不适,不如招御医来诊视一下吧。” 周主道:“不用了,朕的身子朕心里有数,你速速去吧,匡胤,不要让朕失望。” 最后这一句话饱含信任和期望,赵臣胤热血涌动,豪然道:“陛下请放心,臣定不负陛下信任,臣先行告退。” 言罢策马而去。 匡胤去了不就,车中周主又道:“永德,咱们离易州还有多远。” 张永德道:“回陛下,大约还有三十里的路程。” 车中传出一声微弱的叹息,却听周主道:“待到二十里时便安营扎寨,休整一晚再进易州。” 张永德却是一怔,心中不解:“先前陛下还催促三军急行,怎么转眼间却又不着争了。”虽如此,却不敢多言,便道:“臣明白。” 大军急速前行,残阳如血,天边微云尽染,道旁枯枝上群鸦哀啼,隐隐透出几分不祥的征兆。 第二十三章意外 易州,死牢。\\\ 超速首发\\ 那张冲说有人来,李灵一怔,细细一听却不闻脚步之声,张冲听力却是极佳,又道:“是她来了。” “谁?” “柳如歌。” 李灵一怔,心道:“我还没有发出暗号,她来做什么?” 果然,过不多时,却见火光渐亮,那柳如歌左手拎着一个罐子,右手拎着一盏灯笼背上还负着一个包裹,不紧不慢的走到了过来。李灵忙奔到了铁栏边,使了个眼色,道:“夫人,您为什么要说我轻薄于你?在下对你可是一向尊敬有加,怎敢有丝毫无礼之心呀!” 身后张冲却道:“没用的,我早已和她说过,她是自愿被插入金针的。” 李灵一怔,回头望向张冲,此时光线亮了许多,却见火光之下,是一张皱褶如纸的脸,光秃的头顶零散的分布了几个指甲大小的疤痕,显然是他自毁穴位时所留,如此看来,倒是使他苍老之中更添几分难看。 李灵不忍心多看,遂转过了脸。他至始至终都不相信会有这种针法,更不信柳如歌会这么做,遂望着柳如歌,道:“夫人,他说的是真的吗?” 柳如歌冷冷一笑,道:“他说的不错,我是自愿被插入金针的。” 李灵大骇,瞧她的眼神,听她的语气,都不似在说谎,可是,她为什么会这样做?眉头一皱,道:“是赵行德干的吧?” “看来这死老头把一切都告诉了你。哎呀,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怪让人难为情的!” 李灵在张冲面前却也不好多说,只是脸色铁青,沉沉说道:“你为什么要这做?” “因为我要自由,我要报仇,而那个人,他说只要我答应他,就会帮我获得自由。” “为了身体的自由,却将灵魂的自由出卖给一个恶魔,夫人,这真的是你想要的自由么?” 柳如歌一怔,似乎对他这一言有所触动,眼神中微微流露出几分迷茫,不过,只片刻间又恢复如常,道:“想要什么,我自然清楚,用不着你来同情。”言罢,却是揭开罐子,将其中液体尽数倒在牢死牢四周。 李灵一闻便知是油,心中一惊,道:“你想干什么?” 柳如歌呵呵一笑,道:“李郎,你那么聪明,却还猜不出么?我自然是要烧死你们了。” 李灵吓了一跳,忙道:“你烧死了张老伯,难道就不想得到针经了吗?!” 柳如歌倒完了油,将那罐子随手一扔,拭干净手,又缷下背上的包裹丢在了地上,道:“看看这是什么吧。” 李灵不知她是何意,将手伸出牢笼外,颇为费使的解开了那个包裹,里面却是滚出一个圆形之物。 “啊!”李灵大吃一惊,身子不由自主的倒退出几步。 却见那圆形之物不是别的,正是木怀仁的人头! 李灵曾吩咐柳如歌砍下木怀仁的一支手臂,然后让她假言已经杀死了木怀仁,如此一来,张冲才可能将针经传给自己。却不料,柳如歌竟是真的杀死了木怀仁! 他自现代而来,正逢穷途之际,却被木怀仁收留,待之甚厚,更愿意将女儿下嫁于他。李灵虽然知道他是看中了自己的才华,虽然如此,那份真诚厚爱却也是让令人感动。先前虽然要砍他一支手臂,一方面是出于私心,另一方面却也是为了救他,其实心中决无害他性命的想法。 如今,转眼之间木怀仁已是身首异处,这多半却也是因己而心,心中不觉又是难过,又是愧疚,眼泪止不住的夺眶而出,道:“你你这个疯子!你为什么要杀死木先生?为什么?” 柳如歌冷冷说道:“木怀仁已经交出了针经,你们两个也没什么用了,眼下周军已经攻下了易州,我自然得赶快解决掉你们,免得你们出去之后找我的麻烦。” 张冲眼见爱徒首级,早已被惊呆,只觉万念俱灰,心如刀绞,一时间怔在原地不哭也不说话,只是失神的望着那颗人头。 此时听柳如歌此言,却是突然惊醒过来,吼道:“不可能,怀仁是不可能给你针经的,你撒谎!” 柳如歌不屑的一笑,道:“死老头,你这一生可真是瞎了眼,收的徒弟没一个听你的话。那个姓木的算是比较硬的一个了,逼迫了他五年,直到今天才肯交出针经,死老头,你终究还是没有斗过我吧,哈哈----” 张冲闻言,立时面如死灰,身子一软瘫靠在墙边,眼神绝望的喃喃说道:“怎么会这样!是我瞎了眼,是我瞎了眼!” 那柳如歌点燃了一支火把,作势便要放火,李灵大惊,扑至牢栏边上,道:“如歌,你我也算有情,难道你真的忍心烧死我么?” “有情!”柳如歌哼了一声,道:“李灵,你凭良心而言,你和我在一起,难道真的是为了一个情字么?哼哼,你我只不过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罢了。” 她这句话倒也说得没错,当时李灵却是刚失恋不久,又兼初来古代,心中寂寞空虚,急需找个女人解决生理和心理上的苦闷。 虽如此,她竟然要烧死自己,这实在是令人恼火,李灵怒道:“柳如歌,你若敢这般对我,将来我李灵必以十倍残忍还施于你!” 柳如歌却是一声狂笑,道:“李郎,你还有将来么? 事到如今,李灵虽对柳如歌恨之入骨,却也没有办法,遂长叹一声,道:“你说的对,我是该死,你烧死我吧,我没有什么怨言。不过,这位老伯却是与你无怨无仇,我恳求你放过他吧。” “他,死活不肯交出针经,害我多遭了五年的罪,同样该死!” “你疯了么?他与你本来毫无瓜葛,是你为了一己之私把他害成这样,要说有罪,也该你有罪与他才是。” 柳如歌道:“我的前半身都是别人负人,从今往后,只有我柳如歌负人,绝不允许别人负我,你们两个,都去死吧。” 言罢,四下放火,这死牢大部分木制结构,又经她浇了油,一点即着,四周顿时被大火包裹,火熊熊火光之中,那柳如歌长笑而去。 第二十四章瘟疫要略 李灵自以为一切皆在掌握之中,却是万万没算到柳如歌会是赵行德一伙的,如今赵行德已骗得针经,木怀仁已死,自己又被困在这火牢之中,情况实在是遭透了! 他心愿未了,怎甘心就此葬身火海,却是冲到铁栏边拼命的大喊“救命”眼看大火四处蔓延,却是无人来救。 超速首发 烟熏火燎之下,李灵不得不退回牢内,正以为自己要命绝于此时,却听浓烟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公子,你在哪里?” “是翠儿!” 犹如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原本已是绝望的李灵狂喜不已,再一次冲到铁栏边,声厮力竭的喊道:“翠儿,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来者果然是翠儿,却见她拎着一大串钥匙,脸上捂着一块手帕,正在四下寻找,一听到李灵的声音大喜,在烟火中跌跌撞撞,好不容易闯到了死牢这边。 李灵这时真的想狠狠亲她一下,不过时间紧迫却也顾不得,急道:“翠儿,快,打开牢门。” 翠儿手中的那一串钥匙足有二十几把,上边也没有什么标记,只得手慌脚乱,一把一把的试来开锁。 火愈来愈大,牢房的顶梁被烧着,已经开始往下坠火星。翠儿心急如焚,手抖得厉害,拿着钥匙对锁孔也得半天。 李灵焦急之心不比她差不多,只不过当时生死之际,更需要冷静,他强定心神,温言说道:“翠儿,不要着急,你一定可以的。” 翠儿听了他的话却是镇静的不少,又试过三四把钥匙,那铁锁却是噌的一声开了,翠儿惊喜说道:“公子,快出来吧。” 李灵正欲逃走,忽然想到了身后的张冲,却见他目光无神,垂头丧气,眼见大火凶猛却也无动于衷。李灵心中有愧,遂过去扶起了张冲,一把将他负在了背上,于是三人在大火中躲躲闪闪,终于冲出了火海。 这衙门之内却已是一片狼藉,空无一人,李灵不敢在此久留,遂从后门逃出衙门,沿着静僻的小巷一路往南而去,躲入了那日木怀仁与赵行德密秘会面的尼姑庵里。 李灵本是身上有伤,方才只为得逃命,什么也顾不得,此时已然安全,体内伤势引动,痛入肺腑。他将张冲小心的放下,自己却是一下子瘫倒于地,汗流如注,气喘不定。 翠儿眼见他这般样子,又是难过,又是担心,边替他擦汗边泣不成声的说道:“公子,你千万不能有事!公子” 这时候,一直呆如死尸的张冲忽然轻叹一声,取出了金针,在李灵身上几处穴位施以针灸之术,不多时,李灵的内府之痛有所消减,咳嗽也是渐息。 李灵于医药之术甚精,但对于针灸却是不太在行,见他这几下施针竟比服药的效果来要好,不由心下大为佩服,有礼道:“多谢老伯。” 那张冲沉思片刻,眼神忽然变得坚定起来,似乎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郑重其事的说道:“李公子,现下我就将神鬼针经尽数传给你,你可愿意?” 李灵惊喜不已,他费尽心机,为的就是这部神鬼针经,如今张冲肯传授于他,自是天大的喜事。转念一想,却又心生愧疚与不解,道:“老伯,您曾言针经要传给有德之人,而我却和柳如歌有染,而且还欺瞒于您,这个显然是不太不太那个有有德,您为何还要这般信任我?” 张冲道:“德者有大节与小节,我那怀仁徒儿生平作风正派,为人谨善,于小节之处确实是无可挑剔,但最后的大节却是没有把牢,实在让我心痛。而刚才你在临死之际,却仍能求那柳如歌放过我,足见大节不缺,我一生多次看走了眼,相信这最后一次,应该不会有错。” 李灵听他此言,心中大为感动,忽然跪倒于地,道:“师父!”然后又拜了三拜。 张冲颇为高兴,忙伏起他,道:“无疾,你既入我门,一定要谨记祖训,‘术可不精,德不可不备’,明白吗?” “弟子谨记。”他答应的相当郑重,但心中却道:“师父,弟子心中的‘大节’却与你所说的大不相同,但弟子身负使命,还请您愿谅弟子。” “好好好!无疾,这祖训之中虽言神鬼针经只可单传一人,先前我已传于怀仁,而此时赵行德也获得全本针经,祖训已破,再默守陈规也没什么意义。此时怀仁已死,那赵行德必以针灸为祸于世,我传你针经,是希望你以此来对付赵行德。” 李灵心道:“我说呢,天上哪会掉馅饼,原来也是想利用我,罢了,利用就利用吧,反正那赵行德害我就么惨,这个仇早晚是要报的,顺手而已。”遂道:“师父放心,有我在,绝对不会容姓赵的祸害世人。” 张冲满意的点点头,道:“好,现下我就传你针经,你仔细记着。太阳膀胱及小肠,升阳气上三经当。胃经阳明二证取,气下热甚按前行” 李灵却道:“翠儿,不如你先回避一下吧。” 翠儿是懂事之人,也不多说,起身便欲离去,张冲却摇摇手,道:“无妨,这歌诀外行之人听了也是不懂。” 张冲遂又接着背颂,原来这神鬼针经,一字一句皆是以歌诀传诵,总共一千余句,却是字字珠玑,句句神妙。李灵自幼苦读医书,记忆力自然不差,这么多歌诀只听了一遍就牢记于心,只是其中有许多细微之处不甚了解。 那张冲一口气将针经背了两遍,说话时的气息却越来越弱,脸色也愈发的苍白,李灵一看便知他是有什么病情发作,几次欲要打断相问,却均被他以手势制止。比及背诵完毕之后,张冲身体已是虚弱之极,身子一晃倒在了一边。 李灵一惊急上前扶住,手顺势搭在他腕间把脉,却觉他脉象微弱,隐隐已是垂危之状。李灵心下焦急,道:“师父,您的病很危险,我背您回仁和堂。” 张冲苦笑着摇摇头,道:“不必了,我这病是绝症,没有救的。” 李灵却是不信,道:“不管什么样的绝症,我都要给您治好了,师父,不能再拖了,我们走吧。” “没用的,我自损天灵数处穴脉,导治了心肺功能大损,这些年来若不是我以神鬼针经之术免强维持,怕是早已毙命了,方才我传诵你针经之时,已悄悄拔去了身上的续命之针,重病齐发,纵是先社仲景在世亦无能为力也。” 李灵惊骇不已,叫道:“师父,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呀!” 张冲手抚着李灵,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道:“我受了这么多年的罪,今日终于碰上了一个可以传我衣钵的聪慧有德之才,我心愿已了,死亦无憾了!” 李灵心中大怯,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眼泪夺眶而出,竟是泣不成声。 张冲突然几声重咳,口中淤血不断的涌出,眼看生命已是到了最后时刻,他强撑着一口气,艰难说道:“无疾,我之前没有告诉你,其实先祖仲景写过两本不传于世的医书,一本叫作神鬼针经,此书虽奇,可惜能受其益的患者毕竟只是少部分,另外一部书,却是一本能救无数苍生的医书,这本书,叫作瘟疫要略。” 第二十五章福祸 “瘟疫要略?” “对,自古以来,每遇瘟疫横行之时,死亡的人数都是成千上万,而这瘟疫要略之中却记载了自古以来多种瘟疫的起源、传播和预防的心得,当是一本有益于世人的医书。 超速首发” 李灵却是不解道:“师父,既然这本书有大利于世人,为何先祖仲景不将其公布于世呢?如此一来,岂不能造福天下之人么?” 张冲无奈叹了口气,道:“福祸相倚,有大利者必有大害。要知道,只是一支患病瘟禽,其威力却抵得上一支百万之师!若是有那极恶之人学得此书,有意将之散播于世,必将造成难以想象的灾难!先祖正是顾及于此,所以才决定不将此书公之于世,而且连后世传人也不允许学。” 如张冲所言,瘟疫之症,即使是在现代也是一种很可怕的病症,究其原因,主要是来势凶猛,传播途径和范围极广,难以控制。而在古代,没有电话没有电脑,信息传播速度慢,一旦有一个村子染上瘟疫,朝廷方面还没有得到消息,那疫症便早已传遍十里八乡。故而在古代,瘟疫造成的灾难不亚于黄河决堤,地震山崩,譬如十二世纪中期发生在欧洲的黑死病,曾经杀死了两千五百万人,约占欧洲总人口的三分之一左右,几乎将欧洲毁灭,瘟疫之恐怖,由此可见一斑。 李灵思索片刻,又道:“师父,既然这样,这瘟疫要略你还是不要传给我了,弟子恐怕担不起这个重任” 张冲道:“无疾,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但为师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神鬼针经除了是一本针灸医书之外,更是取得瘟疫要略的钥匙,如今赵行德得到了针经全书,待其究研秀彻之后,必会去取瘟疫要略,此书决不能落入他之手,所以为师要你必须在他之前取得瘟疫要略。” 李灵恍悟,道:“原来如此,那就请师父告知弟子此书下落吧。” “此书藏于南唐金陵城中的万佛寺,有‘十八铜人异病阵’保护,你学成神鬼针经之后,即可以针灸之术破阵,自然就可以取出瘟疫要略。” “师父,那弟子将书取出之后,该当如何处理?” 张冲忽而默然不语,眼神中却是流露着犹豫不决,过了一会,却是坚定的说道:“毁去!” 李灵一怔:“毁去?师父,这样做岂不是太可惜了么?” 再问之时,那张冲却不回答,却见他身体僵直不动,瞳孔离散,鼻息全无,竟是仙逝而去。 李灵先是一惊,随后便是抱着张冲的躯体大哭起来。 他虽然是为骗取针经而来,但与张冲相处这两日,不知为何,其中的感情却已深不可言,直如父子,眼见他就此离去,集结于心的种种伤感悲痛一时间尽数涌上心头,痛哭流涕,伤怀难抑,何等的悲切! 翠儿本就心善,眼见一位老者去世,而李灵又哭得如此伤心,不由心头触动,也跪在一旁跟着李灵大哭起来。 李灵却也不是那种柔弱之人,伤怀的情绪发泄过后便止住了哭泣,抹干净眼泪,对着张冲的躯体拜了三拜,然后站起身来,道:“翠儿,你身上带着火石么?” 翠儿也站了起来,啜泣稍止,道:“有。” “给我。” 翠儿不知他意欲何为,从袋中取出火石递给了他。李灵遂点起火来,四下在庵内乱放,片刻之间便将这破庵尽数烧着。 翠儿一惊,道:“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咱们该把老人家好生埋葬了才是。” 李灵脸色冷峻,沉沉说道:“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烧了是最好的方法,咱们出去吧。” 二人遂出了破庵,李灵望着渐渐化成火海的破庵,良久不言,眼中似有无尽的思绪。翠儿原本是想出言安慰他几句,但见他神情如此严肃,却是不敢开口,只是静静的陪在他身边。 过了许久,李灵一声长叹,说道:“翠儿,我在牢里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翠儿道:“公子入牢的当晚,夫人便用那药将老爷迷倒,然后按照公子事先吩咐的话假传了老爷的命令。后来夫人又叫人抓了木大夫,竟要砍下木大夫的头,我当时怕极了,屡次相劝夫人总是不听。再后来夫人拿了木大夫的人头前往死牢,翠儿实在放心不下公子,就悄悄的跟了来,却想不到夫人竟会竟会” 翠儿说到此,声音已是哽咽,无法再说下去。 李灵听罢她这番解释也是连连摇头,原本掌握在手中局面,却是瞬息之间变成了这样!他忽又想起了什么,急道:“翠儿,木大夫已死,那木青黛呢?” 翠儿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夫人下令将仁和堂的人全部抓起来,但是却找不到木小姐,想来她该是藏起来了吧,公子,你莫要担心。” 李灵心中对木怀仁有愧,一听青黛无恙,心下却是放心了不少,又道:“那仁和堂的其他人呢?柳如歌如何处置了他们?” 翠儿神色一变,犹豫再三,才低声说道:“夫人夫人将他们全部活埋了。” 李灵身子一震,不由怒火升腾,恨得咬牙切齿,心道:“这个贱人,我非把她碎尸万段不可!” 翠儿又道:“公子,你还是赶快离开易州吧,那周兵的将军孙行友已经答应收夫人做他的妾室,若是让夫人发现你还没有死,必会再下杀手的。” 李灵一哼,心道:“我还怕她跑了呢!如今她勾引谁不好,却偏偏勾搭上了一个周军的将领,哼!早晚让你见识一下我到底有多狠!” 不过,眼下要做的的确是该离开易州,想必此时周主柴荣病症已发作,历史能否改写,中医的前途命运,全部操于他的手中,这个时候,决不能再出差池。 他望着翠儿的眼睛,语气凝重的说道:“翠儿,你救了我,便是要背叛柳如歌,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翠儿却是脸色微红,低头不敢直视于他,低低说道:“夫人待我恩重于山,我背叛了她,心中极是难过。但是公子你对翠儿很好,翠儿实在不忍心,所以” 木怀仁已死,张冲症亡,青黛没了影信,而徐继祖这些仁和堂的人都已遭了毒手,时值此时,在这遥远的古代,李灵又一次陷入了孤单一人的境地。 眼前只剩下翠儿一人,且能如此待他,李灵当真是伤怀难抑,感慨万千,心绪激荡之下,遂一把将翠儿揽入怀中,柔声说道:“翠儿,眼下我只有你一个人了,你不要离我而去,好么?” 翠儿虽然心中仰慕李灵,但那也只是一种下人对主人的仰慕,从未有过非份之想。如今李灵竟能对她说出这番话来,翠儿当真是受宠若惊,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心慌慌的任由他抱着自己。过了许久,才道:“公子,翠儿不离开你,翠儿要侍候你一生一世。” 第二十六章麻风 李灵这么做却也不单单是感情激动所致,他想翠儿毕竟跟随了柳如歌多年,关于柳如歌的一切应该会非常了解,李灵一直对那“灵思八针”有所不信,但方才听了张冲所传的神鬼针经之中,果然是有这一门针法,所以他才要将翠儿留在身边,日后也好想法设法从她口中探知一些蛛丝马迹。 超速首发 虽如此,翠儿所言却也令他感动不已,当下将翠儿抱得更紧了,道:“翠儿,眼下跟着我会吃不少苦头,你怕不怕?” 翠儿婉约一笑,道:“翠儿自小在穷苦人家长大,爹娘死后又被叔叔卖到老爷家中下人,什么苦活累活都干过,翠儿不怕吃苦的。” 李灵轻抚着她的秀发,眼光投向那即将化成灰烬的破庵,心中却是一声叹息。 —— 易州南门。 孙行友兵不血刃攻下了易州,大军入城之后秋毫无犯,安民已毕,遂上表向周主奏报,周主下旨好生嘉奖,命他抓紧时间休整,随时听候命令往幽州开拔。 孙行友怕城中有细作出入,遂令各门严加盘察出入之人,不过这城中想逃的百姓前几天便已逃走,剩下的不是想归附大周的,便是欲听天由命的,各家各户紧关门窗,均不敢外出,所以每日出入四门的人并没有多少。 天气转寒,北风犀利,看守城门的士兵虽都穿有厚袄,但仍是冻得得颤栗不停,三三两两围在一堆取暖。 这些士兵的家乡都在中原一带,虽也也属北方,但必竟是在黄河以南,此时的家乡,怕已是冻消雪融,草芽新绿,有了几分的春色,不似这河东之地,都四月中旬了,却仍是一片冬意。 他们跟随着皇帝一路北上,行军数千里,深入辽境,已是数月之久,连战连捷使他们士气高涨,虽然很苦,但大伙却觉得值得,跟着他们英明神武的皇帝,将是战无不胜,每个人都期盼着建立军功,荣获厚赏。 士卒们都清楚,下一战的目标将是幽州,那是一个繁华富足的北方重镇,府库里有数不清的金银财宝,他们的皇帝出征之前已经立下了誓言,只要攻下幽下,那库中的钱财将全部赏给征战的将士,国家一文不取。 财富,荣誉,以及对大周的忠心,在他们心中鼓起了从未有过的信心与勇气,虽是天寒地冻,虽是久战疲惫,但他们的热血却是愈加的沸腾,只等皇帝一声令下便开往幽州。 一辆辆马车急促的驶向南门,左右跟随着许多骑兵,为首之人,正是大将孙行友。 守门的士卒们一见将军前来,均是精神一震,忙四散开来各归各位,待车队近前时,纷纷跪拜于地,道:“参见将军。” 孙行友马鞭一指,道:“速速打开城门,本将军有要事出城。” 这群士卒的首领却是一个大胡子中年人,一听将军有令,忙指挥下属麻利的打开城门,恭恭敬敬的目送将军出城。 待车队出城之后,众士卒忙将城门关上,大伙又是围成了一团,其中一人小声说道:“老大,你说咱将军带着这么多马车出城,那是要干啥去呀?” 他称呼的老大正是那大胡子,却见他瞪了那人一眼,道:“站好你的岗就行了,少操心人家上头的事儿。” 那人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多说。另一个矮个子却是接口说道:“这事儿我可是知道,我有个表兄是将军的亲兵,听他说这几日将军一直在城里搜寻大夫,说是要送往御营去,估计刚才出去的些马车里,多半装的就是那些个大夫。” 众人听了这话都是惊奇不已,一个小眼睛的说道:“御营里是谁得了病呀,竟会这般大动干戈,况且那御营里跟了许多的太医,又怎用得着在民间找寻大夫?” 那矮个子猛地一震,偷眼扫了一遍四周,见没有外人,却是神秘的说道:“该不会是陛” “闭嘴!”大胡子首领厉声喝止,脸色铁青的说道:“散布遥言,扰乱军心,那可是杀头的死罪,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么!” 周主治军严明,功必赏,过必罚,大胡子倒也不是危言怂听,大伙一听这话,心中均是一凛,便不敢再多言。那矮个子却是吓被他这几句吓坏,身子哆嗦得如同风中的枯叶,怯生生的偷眼瞧着那大胡子。 气氛正尴尬间,却见对面缓缓驶过来了一辆驴车,驾车的是一个蒙着黑纱斗笠的女子,车后面却是放了一具棺材。 当兵的过着刀头舔血,生不知死的日子,对于血呀,坟地,棺材这类事物最为忌讳,不想这站岗放哨的功夫却是碰上了具棺材,众人均是眉头一皱,心里暗骂了一句“诲气!” 那矮个子被训了一顿,正觉没趣,一见有人要出城,正好解了他尴尬的局面,遂几步上前,长戟一横,拦住了驴车,高声道:“什么人?停车!快停车!” 那女子勒住了驴子,从车上跳了下来,施了一个万福,道:“军爷,民妇想出城安葬我的丈夫,还请军爷行行好,开门放民妇出城。” 孙行友早下令对任何出城的人都要严加盘查,眼前这个女人好端端的蒙着一头黑纱,不由起了疑心,遂道:“把面纱摘下来。” 那女子一怔,似有犹豫,道:“军爷,这样不好吧,民妇怕吓着您。” 那矮个子却是哈哈一笑,道:“爷走南闯北,啥样的的娘们儿没见识过呀,你就是长得丑,爷也不怕,快摘下来!” “这”那女人愈是推脱,矮个子就愈是觉得她可疑,眼睛一瞪,长戟指着她喝道:“快摘下来,不然就把你当奸细抓起来。” 那女人却是无奈,只得将黑纱轻轻撩起。 那矮个子眼睛睁大细看,这一看不要紧,却是吓得倒退三步,却见她脸上零散的布了许多红斑白斑,皮肤皱褶,有如虫爬,嘴角边上还有一块指甲大小的溃疡,污黑的烂肉赫然裸露在外,如此形容,当真是丑到了极点。 那矮个子冒了一头的冷汗,结结巴巴问道:“你你你这是得了什么病。” 那女人急忙放下了黑纱,叹道:“不瞒军爷,我和我丈夫都染上了麻风病,我丈夫今儿个早上才咽气的,唉,留下我一个寡妇,今后的日子可该叫我怎么过呀”说着便是唔唔的哭了起来。 这麻风病属传染病的一种,任何人都可以感染,尤以抵抗力差的儿童最易感染,在现代医学发达之际,只需服一些药,静养一周左右便会痊愈,但在古代却是一种颇为吓人的传染病。 那矮个子一听,脑子里立时联想起自己患上麻风病时,脸上身上尽是那恶心的斑纹和溃疡之状,身子又是一哆嗦,急退开一丈之远,高声道:“兄弟们,这女人是有麻风,赶快开城门让她出去!” 众人一听,均是一惊,巴不得赶紧送走这个瘟神,急忙打开城门,然后远远的躲在城边不敢靠近。 那女人又施了一礼,然后坐回车上,赶起驴车慢悠悠的驶出了城门,待身后城门一关,她忙用力挥鞭,赶着驴车急速离去,待行至城外十里地时,将驴车拐入了一处树林。 她跳下马车,在寻棺材上连拍了三下,道:“公子,可以出来了。” 话音未落,却听吱呀一声,那棺材盖竟是自己移开,从中跳出一人,乐呵呵的说道:“翠儿,方才我可真替你捏了把汗,没想到你的演技好厉害呀,真的象死了丈夫一样。” 第二十七章曹彬 原来那日离开烧毁的尼姑庵之后,李灵放心不下木青黛,遂在天黑之时悄悄的溜入木府之中察看,里面却是一片狼藉,也不见青黛的踪迹。 超速首发 他想眼下最紧要的是去医治周主柴荣之病,寻找青黛之事只能暂且放在一边,但城中四门俱是盘查甚严,李灵因在仁和堂当大夫,在这易州城中也算小有名气,许多人都认识他,所以不敢冒然露面,于是才想到了让翠儿扮麻风病人的计策,果然是将那些守门士兵唬住,轻松的混出了城。 翠儿虽是一个下人,却也是女儿家,天生爱美,被李灵打扮成这副丑样却也是极不情愿,眼见既已安全出城,第一件事自然便是除去脸上的脏东西,但她又怕李灵看见她这副模样,便道:“公子,你且转过身去,我要洗去脸上的东西。” 李灵知她心中所想,却也毫不介意,当下解下了水壶,撩起翠儿的面纱,道:“我帮你洗。” 翠儿一惊,慌忙转过身去,红着脸说道:“公子,还是我自己来吧,现下我的样子太丑了,羞也羞死了。” 李灵却是不由一笑,道:“翠儿,你想多了,我怎么计较这些,转过来吧,我替你洗。” 翠儿只得扭扭捏捏的转过身来,头低低垂着,不敢正视于他。李灵遂以白巾沾上壶中之水,一点一点,轻轻的将翠儿脸上涂抹之物拭去,过不多时,一张清秀的面容便呈现眼前。 翠儿这才敢抬起头来,摸了摸脸,却是浅浅一笑,道:“这样舒服多了,方才可难受死了。” 李灵笑道:“这兵荒马乱的,你又长得这么俏,我看你还是换上一身男装吧,这样方便一些。” 翠儿也觉的有理,遂从车上取下了包裹,道:“公子,你且到那边休息一下,我换一下衣服。” 李灵却是色迷迷的一笑,道:“我帮你换。” 翠儿虽说是要跟着李灵,但毕竟不比柳如歌那般放浪淫荡,当然不好意思在他面前坦露身体,忙道:“这怎么行!公子你你还是” 李灵见她急成这般样子,却也不好再戏弄,遂转身离去,走出十几步远坐在一颗大树之后。翠儿目送着他走远,这才躲在驴车后面,手脚麻利的换起了男装。 不多时,她换好了衣服,理好了发髻,高声说道:“公子,我换好了。” 李灵转过大树一看,却是一怔,眼前翠儿面如美玉,形如修竹,俨然一个翩翩美少年的样子,连李灵这种自负俊雅之人看了也不免自愧不如。 他心下啧啧赞叹,走过上上下下把翠儿瞧了个通透,翠儿却是莫名奇妙,道:“怎么,公子,我哪里没装扮好么?” 李灵却是一叹,道:“翠儿,你不没装扮好,而是装扮的太好了,简直可以去演偶象剧了!” “偶象剧?”翠儿一脸迷茫。 李灵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还得给你改个名字,翠儿一听就是女人的名字,不妥呀。” 翠儿点点头,道:“那公子就给我起个男名吧。” “你原来的姓叫作什么?” “姓苏。” “哦!”李灵摇头晃脑,思索片刻,忽然眼睛一亮,起了恶搞之心,笑道:“依我看,不如就叫作苏轼好了,字东坡,你看如何?” 翠儿其实也没念过什么书,自也不懂名字中所含的意义,既然是李灵起的,她便是喜欢,遂道:“好啊,那我以后就叫苏轼了,只是这个字却是有点怪怪的,东坡!为什么不是南坡北坡呢?” 李灵愈发的想笑,心道:“苏轼大大,你可别怪我哟,谁让你太出名了,我一下子就想起了你的大名!日后你生下来,你爹只能给你改个名了。”脸上却是一本正经的解释道:“你看,咱们所在的这片树林是不是有点斜呀。” “好像是有点斜。” “对了,既然是有点斜,那就是一个坡喽!你再看这坡的方向不是向东斜么,如此一来,就是东坡了,这个表字可是很有纪念意义的。” 翠儿若有所悟,以崇拜的眼神望着李灵,道:“公子,你真是才思敏捷呀!” “哪里哪里!”李灵很是谦虚,又道:“还有,日后你也别公子公子的叫我了,我们以兄弟相称就好,苏兄,你说好么?” 翠儿也是噗哧一声笑,道:“一切都听你的,李兄。” 他二人均觉有趣,相互调侃了一番,遂动身往周军御营而去。那周军在距易州十里之地时沿河下寨,连营十里有余,旗号分明,枪戟森严,往来更有许多游骑巡逻。 他二人怕被周军误当作细作,却是不敢离营太近,远远的躲在一座土山上观察形势,却发现不时的有一辆辆马车从四面八方而来,直接驶入黄帐御营之中,且是只进不出。 李灵猜测这些便是从附近州县调来的大夫,眼看一辆接一辆的马车不停的驶往御营,可见这周主柴荣所患之病确实不轻。 时下日色已暮,李灵却也不急,找了处避风的地方便要睡觉休息,翠儿却是不解,道:“公李兄,咱们费尽心思出了城,不就是要给周主看病么?救人如救火,咱们这就赶快去周营吧。” 李灵嘴角微扬,道:“没关系的,周主命大,一时半会也死不了,咱们就要等他山穷水尽,无法可施之时才出场,这样才能有份量嘛。” “可是” “别可是了,先睡一觉养足精神,明天才好做惊天动地之事呀。来,苏兄,挤在一起睡吧,这样暖和些。”他不由分说,一把将翠揽入怀中。 翠儿脸色立时绯红,欲待挣扎,却被他死死搂住,无奈之中却有几分喜欢,于是也不再动弹,只是静静的躺在李灵怀中,感受着他火热的胸膛,不知不觉却是沉沉睡去。 —— 再醒来时已是次日凌晨,李灵再次爬上山头观察周营,却见营中军卒正自有条不放紊的整李着行装帐幕,似乎有拔营的迹象。李灵料想必是那柴荣病重难治,准备放弃进攻幽州,班师回国。 现在,该是他出手的时候了。 李灵遂与翠儿下山直奔御营,行至距御营百步之地时,营内奔出一彪军,为首一将浓眉大眼,身形壮实,枪头一指,喝道:“尔等何人,敢擅闯御营重地!” 李灵却是抱拳行了一礼,不卑不亢的说道:“草民李灵,这位是我的助手苏轼,我等听闻大周皇帝病患缠身,故而前来诊治,还请将军引荐。” 那将军姓曹名彬,属张永德麾下兵马都监,听李灵之言,却是心中一震:“这附近州县的大夫一听说要给皇帝看病,均是胆颤心惊,躲还来不及,这小子却自己送上门来,胆子倒也不小!”又看李灵看纪轻轻,而其旁边那位公子白白嫩嫩的,年纪看起更小,如此年纪,能有何医术?当下哈哈一笑,道:“两位公子,给陛下看病可是非同小可,你们年纪尚轻,将来的日子还长,切莫狂妄之时却送了一世性命,还是快些回家去吧。” 李灵就知道他会这么说,若是初来之时,旁人这般瞧不起他,他必是心有不平,可眼下轻历了这么多,早就学会了掩藏收敛心中的情绪,却是温面一笑,道:“将军,常言道:人不可貌相。你又焉能轻言继定我狂妄,说不定,陛下的病我还就真的能治好!将军,误了陛下的病,这个罪责你可担当得起么,我想你还是快引我们进去的好。” 那曹彬见他如此自信,心中疑道:“听他这语气,倒也不似在逞狂,我不妨送他去见见陛下,若他真有能耐医好陛下的病,我岂不是立了大功一件!纵然是医不好,反正各地送来的那么多大夫同样也医不好,料想陛下也不会降罪于我。”于是脸上换上了一副笑容,道:“二位大夫,方才曹彬之言多有得罪,还望见谅。来人啊,腾出两匹马来,速速送两位大夫前往御营。” 第二十八章草芥 李灵这才知道这位将军原来名叫曹彬,此人当属张永德亲信颇有一番武略,陈桥兵变后却拥立赵匡胤为帝,故而得到信任。 超速首发先是参加了攻灭后蜀之战,至宋太宗赵光义之时又受命攻灭南唐。后在宋太宗三路伐辽之时,率主力攻打涿郡攻打幽州,大败,从而导致其余两路军被迫撤退,致使伐辽失败。此人虽胜败各有,总而言之,倒也算得一员将材。不过,在柴荣为帝之时,比他强的名将大有人在,故而虽有才学,此时却也并没有很高的官位。 进入御营之后,众人下马,曹彬亲自带着李灵二人前往御帐,过往之路,屡屡有军兵押着平民经过,李灵不解,道:“曹将军,这些人只不过是平民百姓而已,为何要这般对待他们?” 曹彬冷冷一哼,道:“这帮庸医治不好陛下的病,自然是罪该万死,他们都是要被拉去砍头的。” 翠儿一听却是吓了一跳,慌忙靠近李灵几分,若不是眼下是一身男儿装扮,她真想紧紧的拉住李灵的手,这样才稍有安心。 李灵却是心有疑惑,想那柴荣爱民如子,虽然刑法严明,却不是乱杀之君,即便是这些人不能医治他的病,想来也绝不会要他们的性命,这其中,必定另有原因。 诺大的一座御营,近万的士卒,却不闻一声言语,只沉重的脚步声,铠甲兵器的摩擦,好不肃穆庄严,人言周军军纪严明,乃百战之师,如今看来,却实是不同凡响,李灵心下却是又柴荣心生敬仰,想后人凭之为“神武雄略,乃五代第一明主”单单由这治军之法便显不凡。 比及行至御帐之前时,曹彬示意李灵等止步,独自上前奏道:“兵马都监曹彬求见。” 不一时,账内走出中年将军,眉清目秀,倒有几分书生之气,正是殿前都检点张永德,他一见是曹彬,便道:“曹将军,有什么军情要禀报吗?” 曹彬指着李灵二人说道:“大人,这两个人声称能治好陛下的病,所以末将特意带他们前来,请大人示下。” 张永德扫了一眼李灵和翠儿,眉头一皱,道:“曹彬,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你竟敢带这两人人来糊弄陛下,你到底长了几颗脑袋!” 曹彬一怔,慌忙跪伏于地,道:“大人,末将就算有天大的胆子,又怎敢糊弄陛下,末将是见这二人气度不凡,想必胸中材学了得,末将为陛下安危担忧,所以才斗胆带他们前来,请大人明见。” 曹彬也算是张永德的亲信,他素知曹彬处事稳重,且眼下周主之病无人能治,虽然曹彬带来这两人人太过年纪,却也不妨一试,遂道:“算了,念你是一片忠心,起来吧。” “谢大人,”曹彬站起身来,道:“大人,末将这就将这两个人打发了。” “慢着,”张永德挥了挥手,道:“着他们进去吧。”言罢走入了帐中。 曹彬却是吁了一口气,道:“来人啊,搜一搜他俩的身体,没问题的话就放他们进去。” 左右几个御林军士便要上前搜身,李灵是男儿自然不怕,但翠儿乃是女扮男装,怎能随意让这些男人碰身子,况且一旦她女身暴露,反而会引起人家的疑心。 李灵急道:“搜我就好了,我这位助手身上有皮癣,尚未痊愈,怕是不太干净。” 曹彬道:“不行,这是规矩。” 李灵又道:“那这样吧,只我一个人进去为陛下诊视,我的助手留在外面就好了。” 曹彬略一犹豫,点头答应。 李灵被一帮男人乱摸一气后,这才被准许进入帐中 这御帐分为内帐和外帐,外帐里站满了文官武将,以及五六名御医,众人脸上皆是写满了凝重,尤其是那些御医,更是颤颤惊惊,不住的擦拭着脸上的汗水。 所有人的眼光都在注视着那青纱微掩的内帐,此时此刻,身染重病的大周皇帝就在里面。 没有人注意到李灵的出现,也没有人招呼他,李灵正要说话,却见内帐青纱扬起,由里面走出了一人,那张永德一把上前拽住那人,急切问道:“快说,陛下得的是什么病?” 那人却是一位来自民间的大夫,没见过什么世面,原本就紧张的要命,被他这一喝更是吓个半死,又惊又慌,结结巴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那张永德却是急了,喝道:“他奶奶的,你快说呀,再不说老子一刀砍死下你的狗头!” “住手!”旁边那员黑须将军看不下去,一声轻喝,几步上前,硬生生的将张永德的手扯了开,又道:“张大人,他只不过是一个平头百姓,你这么拽着他,他怎么敢说话。” 张永德一见此人,面色刷的铁青下来,高声道:“李重进,你竟敢和老子动手!别以为你是太祖的外甥老子就怕了你,哼,老子还是太祖的女婿呢!” 这张永德别看长得秀气,但却是生着一副暴脾气,且平素与李重进不和,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但眼下这时候,他却说出这等过份的话来,诸将皆觉不妥,但因这两人在朝中地位非同一般,帮一方说话便是得罪了另一方,故而众人皆是默然。 那张永德口口声声号称“老子”此时又说出这般挑畔的话,实是不敬之极,但那李重进倒是涵养极好,也不发怒,只是微微一笑,随后转向那名大夫,温言道:“这位大夫,你莫要害怕,陛下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大夫怔了好一会才缓过心神来,颤巍巍的答道:“大人,小的小的行医数十年,从未遇见过象陛下这样的病,小的才疏学浅,恐怕无法医治,还望大人恕罪!” 此言人出,众人均是泄了气,眼中露出失望之色。张永德大怒,喝道:“来呀,将这个庸医押下去砍了!” 那人一听,吓得两腿一软,咕咚一声跪倒于地,哭喊道:“大人饶命啊!小的家中还有老母,还有几岁的儿”任凭他如何哭喊唉求,所有人都是无动于衷,连方才对其一片温善的李重进却也闭目不言。几名御林军士噌噌走了进来,不容分说的将其拖出帐外,那人的嚎叫声渐渐远去,蓦地一声惨叫便再无声响,想来已被处决。 李灵心中随着那声惨叫,却是咯噔一声,其实他早料到会是如此。周主于北征途中突发重病,大内御医无法治疗,自然便会在民间寻找大夫,而民间的大夫中虽也有卧虎藏龙之辈,但毕竟是少数,否则这历史也就不用由李灵来改写了。 这些大夫若是放他们活着出去,势必会将周主重病无治的消息传出,到时军心民心动摇,于周军将是极为不利。更可怕是若是辽国、北汉、南唐这些国家得到这个消息,很要能会起倾国之兵来袭,周军主力在北,辽国尚且可以对付,但国中空虚,其它国家之兵来攻,则大周将陷于四面楚歌,极为危险的境地。 因此必须封住这些大夫的嘴,使大周的敌人无从获悉周主的病状,而封住他们嘴的最好方法,自然就是杀死他们,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当初李灵要砍下木怀仁的一支手,虽是为骗得医书,但另一方面也正是为此,当时所想乃是自己身处死牢,一时半会恐怕出不去,万一木怀仁被招入御营看病,岂非死路一条!如果砍下一支手来,无法诊视脉相,自然便可推脱不去。 只可惜那时他却不知世上会有神鬼针经这等神奇的医书,木怀仁若凭此针术,也未必不可能治好周主之病。 这班将领随周主出生入死,南征北战,哪一个手中不是沾满了鲜血,杀一个小小的大夫自然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李灵虽知换作是他,也必定会这么做,但毕竟自己也是“小小的大夫”中的一员,眼见一名同行如草芥一般被砍头,心中难免会有些不舒服。 第二十九章中毒 张永德杀了一人,心中稍微爽了一点,一不小心瞅见了站在人群后的李灵,于是手一指,道:“喂,那小子,过来。 超速首发” 众人不解,各自分开两旁,数十道犀利的眼光齐齐的射向李灵,他们一见是个细皮嫩肉的年纪小子,却是一怔,不知张永德招他来是何用意。 李灵心知越是此时越是不可慌张,若是稍露怯意,反而是让人家小瞧了自己的才能。遂定了定心神,神色自若的走上前来,道:“草民李灵见过大人。” 张永德连正眼都不看他一眼,冷冷道:“刚才那人的下场你也看到了,你现下就进去为陛下看病吧,若是治不好,同此下场!” 那些个御医一听说要让眼前这个黄毛小子去给皇帝看病,心中均是暗自嘲笑张永德,要知他们这些人个个是当世名医,哪一个不是学医四五十载才爬到这御医的位置上,饶是如此,却也对皇帝之病无法可治,而这小子才二十出头的样子便想去为皇帝看病,岂非让人笑掉大牙。 御医们是这么想的,其余文武诸将虽不懂医术,却也是同样想法,兵部侍郎窦仪道:“张大人,让这么个小后生给陛下诊治,这也太不成体统了。” 那李重进本就心中埋怨张永德方才的出言不逊,此时见有机会,遂郑重其是的说道:“窦大人所言极是,张大人,陛下贵为天子,身系天下之安危,你却弄来这么个黄毛小辈为陛下诊病,实在是大为不敬呀。” 其余众人虽不敢明说,却也纷纷点头称是。 张永德原本也认为这么做不合适,但心下担心皇帝安危,所以才会让李灵进来,他却是没想到众人会异口同声的反正自己这种做法,立时大怒,吼道:“我偏偏要让他为陛下诊治,你们谁有办法治好陛下的病,尽管来阻拦就是了!” 此言一出,众人却是哑口无言,张永德冷独自一人便占得上风,甚是得意,冷冷一笑,道:“现在没人反对了吧。”转而向李灵喝道:“你还傻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进去,治不好陛下的病,我把你五马分尸。” 李灵虽不喜众人对他不屑,但更不喜张永德对他的出言不逊,只是眼下自己乃草民一个,对方却是当朝举足轻重的大将,无论如何也是得罪不得的,心下气道:“蠢货,今天对爷的大喊大叫爷记住了,有朝一日必加倍偿还与你!”遂一脸淡然的行了一礼,掀起青纱走入了内帐之中。 转过一面硕大的屏风,李灵终于是看到了这位传说中的帝王,宽大的龙榻上,他面色苍白如纸,呼吸沉重如斯,黄色的锦被覆盖在他略显瘦削的身体上,双目紧闭,眉头微锁,昏昏而睡着。 当年秦始皇游会稽,项羽和他叔叔项梁在山上观看,项羽指着始皇帝说:彼可取而代也。汉高祖刘邦的版本则是:大丈夫当如此。 而此时,李灵堂堂正正的站在一位伟大的君王面前,心里想说的却是:“一般嘛!似乎没有帅。” 周主身旁侍立着一名太监和几名宫女,还有一名身披黑甲,背负长剑的女将官,却见她面容冷艳,英姿不凡,颇有几分巾帼之形,李灵先前所见虽也有木青黛这般野性十足的女子,但多也脱不了女儿家的脂粉气,眼前这位英武的女将军却是令他眼前为之一亮,不由的多看了几眼。只可惜,包裹得太严,里面的身材如何却是无法尽览。 那女将军的眼目却似合非合,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 那名太监乃是周主的近侍冯青宝,跟随周主多年,周主平日里的生活起居之类全由他负责打理。眼下周主身染重病,冯青宝也是心急如焚,刚才听闻帐位的诸位重臣争吵不停,却也没听清楚在吵什么,眼下李灵走了进来,却是恍然顿悟,遂不屑的扫了他一眼,道:“这位后生,你就是新来的太监吗?” 李灵可是首度在现实中听到太监说话,不过却不似电视里演的那般阴阳怪腔,跟正常男人说话也没什么两样,只不过说话时手中附助的那一手“兰花指”却是有点别扭。 李灵想笑,不过没敢笑出来,这太监能在周主重病时侍奉左右,可见周主对其的信任,得罪了外边的那些重臣还好说,要是得罪了这位公公,那可就了不得了,若是他三天两头的在皇帝耳边吹吹风,说几句坏话,日久天长,就算再英明的君主也难免会有听信谗言的时候,所以说,宁可得罪君子,也莫要得罪小人。 李灵强忍着笑意,跪拜于地,口中恭敬说道:“草民李灵拜见陛下,”又转向那冯青宝道:“见过公公。” 冯青宝却是一惊,忙道:“你拜我做什么呀,还不快向长公主行礼!” 李灵一怔,转头望向那员女将军,忽然间恍悟,道:“草民李灵拜见长公主。”心中却啧啧称奇:“柴荣便是一个弄武之主,想不到长公主也是个舞刀弄枪之人,到底是柴家的人呀。” 那长公主却只是闭目不言,李灵转而又望向冯青宝,冯青宝微微点了点头,李灵会意,这才站了起来。 李灵小时候过年要压岁钱的时候,拜过爸爸妈妈,除此之外,这可是他十多年来第一次给人下拜,身理和心理上均是不爽的很,心想这跪拜可真他娘的不爽,幸亏是来到了五代末年,若是去了清朝话,动不动就得给那些野蛮人下跪,还得乐滋滋的口称“奴才”岂不比死还难受! 冯青宝实在是不相信李灵能治好周主的病,不过既然外边的大臣们让他进来了,却也只好让他一试,遂道:“小后生,赶快治吧。” 李灵却也不忙,道:“公公,诊视之前我想冒昧的问一句,我是第几个来到这里的民间大夫。” 前面那些进来的民间大夫,个个都是胆颤心惊,诚惶诚恐的样子,更有几人刚见到皇帝便晕了过去,眼下这位年纪轻轻的大夫却是如此的从容不迫,竟然还敢如此胆大的提出问题!这着实让冯青宝吃了一惊。 他顿了片刻,遂道:“前面一共进来了四十八个,洒家倒希望你是最后一个,现在看来,这个希望有点渺茫啊。” 如此算来,已经有四十八个大夫被砍了脑袋,李灵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却也不再多言,走近龙榻,先为周主切脉。 他用的是李家祖传的双手切脉之法,那冯青宝见过将近五十多位大夫为皇帝诊视,似他这般不闻不问,一上来就以双手切脉的却是头一遭,心下甚奇,遂道:“这位大夫,你这个诊病的法子倒是与常人不同呀。” 李灵闭目不答,只是细细的体察脉象,冯青宝却不敢再打扰,但心中却对李灵不敢再有不屑。 周主之脉甚是虚弱,且震动节律异常,初一看来当属肝脏有疾,然细细体察,似乎脾脏也有病损的迹象。 李灵却是心有不解,似这两处器官的病症,多属慢性之病,且与日常饮食卫生大有关联,但周主乃是一国之君,平日膳食自是精挑细选,极为干净,从理论上讲不可能是因为饮食的原因患病。且这肝脏病症发作起来,虽然较为严重,却也不会似周主现在这般昏迷不醒,气色微弱。 莫非是中毒之症么?” 第三十章验血 李灵通过体察脉相,初步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松开手来,为周主掩好被子,道:“公公,陛下此病是何时发作的?” 冯青宝掐指算了算日子,道:“是五天之前发作的,那时候大军还在开往易州的路上,陛下突然就咳嗽了起来,这个病就是由那时开始的,后来越来越重。 超速首发” “那在病发之前,陛下的身体可有异常么?” 冯青宝摇了摇头,道:“陛下身子骨向来健壮,平日里别说是什么大病,就是感冒发烧这等小病也没有,可这病偏偏就是这么莫名其妙来了,唉——” 有些慢疾病其实就是这样,比如肾结石,当结石在肾中形成之时,人是没有任何异常感觉的,但当身体发炎,或是结块造成输尿管阻塞时,病痛才会发作,那种痛却如钻骨一般难受,叫人感到生不如死。 虽然如此,却也不能排除突然中毒的可能性。 李灵又道:“请公公讲一下病症发作时的俱体表现。” “先是咳嗽,后来就是上吐下泻,再后来就是头晕胸闷,手脚麻木,这都是陛下昏迷之前的症状,李大夫,陛下这究竟是得的什么病呀?” 李灵却不敢轻易下结论,道:“陛下这病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只要弄懂病因,治起来倒是容易很。公公,陛下日常饮食可有什么与常人异常之处么?” 冯青宝道:“也没什么异常之处,陛下一向简朴,平日膳食每餐也只是三菜一汤,和普通人家饮食差不多。” “现可有做好的膳食么?我需要一份来检查一下。” 冯青宝听李灵的语气,似乎可以治好周主的病,心中又惊又喜,忙吩咐左右宫女,速速端来了一份御膳。 这御膳却是极为简单,比之李灵每日在仁和堂吃的饭菜都有不如,李灵不由对柴荣更生几分敬佩,做皇帝能能朴素到这种程度,确实是极不容易,若是换成是自己的话,多半不会放过这等享乐的机会。 李灵仔细观察这些膳的色泽,同时臭其味道,除了比自家做的香喷喷一点外,别无特异之处。从这饭菜当中也瞧不出什么端倪来,李灵却是一本正经,左闻闻,右闻闻,直把一个冯青宝看得莫名其妙。 其实他却是在利用这点时间思索周主的病情,虽然可以确定是中毒所致,但却不易确定是中了何种毒。李灵却也是无奈,中医之道于诸般病皆有对应之法,唯独这辨毒一项却是软肋,不如西医来的快而精准。 为今之计,却也只好用那个了! 李灵微露笑意,道:“殿下,公公,我已经想到治病之法了。” 此言一出,那二人俱是一震,连一直闭目不言的长公主也是蓦地睁开眼睛,直视于他,但却不开口问话。 那冯青宝欣喜万分,道:“李大夫,你真的能治陛下的病么?” 李灵很郑重的点了点头,道:“这种事草民怎敢妄自夸口,陛下之病,草民自然是可以治,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冯青宝急道。 “只不过草民的治病之法却与旁人大不相同,只怕殿下和公公不许。” 冯青宝还道是什么要紧的事,听他这么一说,忙道:“都到了这个份上,哪还顾得了许多,只要你能把陛下的病治好,什么法子都行呀!” 李灵等得就是他这句话,遂道:“那好,有公公这句话,草民也就可以放心一治了。草民的助手就在帐外,还请公公派人把我的药箱取来。” 冯青宝却也不吩咐旁人,自个儿亲自屁颠屁颠的跑出去,接着又是屁颠屁颠的跑了进来,手中抱着一个木箱从众将身边经过。 那张永德却是一把拉住了他,问道:“冯公公,那小子怎么样,能治陛下的病么?” 冯青宝喜上眉梢,道:“陛下洪福齐天,终于碰上了位神医,各位大人,你们稍安勿燥,耐心的等等吧。”言罢匆匆走入了内帐。 众人闻言均是精神一振,那张永德却是牛气了许多,得意的望向李重进等人。那李重进却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里面那个毛头小子会有什么本事,便道:“我看这小子多半是在故弄玄虚,大家也不要太相信他,结果怎样还未可知也。” 张永德听罢又是不爽,道:“李大人,你敢不敢和我打一个赌,若是这小子治不好陛下的病,我就输你一年的俸禄,反之你就输我一年的俸禄,你敢也不敢?” 李重进在众人面前也不好胆怯,冷笑一声,道:“即然张大人如此盛情,李某自然奉陪,赌就赌。” “好,李大人果然够痛快,那咱们就走着瞧吧。” 张永德面子上倒是极为自信,心下却不免担了七八个心,心道:“小子,你最好给老子治好陛下的病,不然,老子定将你碎尸万段!” 话说那冯青宝将药箱抱入内帐,李灵接过来打开了箱盖,这里面所放的却是一台电子仪器,几支针济和若干点滴药液。 原来那日适逢大雨,李灵外出问诊,随身抱着这个药箱,却是连同它一起被惊雷劈到了古代。之前却是因为李灵的医术足以应付所遇的病症,且这里面的东西对于古代人来说太过怪异,故而他未曾动用,一直将其藏在了床底下。后来在离开易州之前,他与翠儿潜入了木府,顺便将这支药箱带了出来,不想时至今日,却要派上天大的用场。 冯青宝却是眼睛睁得老大,仿佛见到了龙肉一般,道:“李大夫,这这都是些啥玩意儿啊?” 李灵笑而不答,即使他解释他们也未必会明白,只道:“我说过我看病的法子有些怪异,不过请公公放心,有了这些东西,陛下的病不在话下。” 他说着,很小心的从箱中取出了那台电子仪器,接着又取出吸管,银针,器皿,从被中取出周主的左手,便要用那银针刺其无名指。 冯青宝大惊,李灵竟然敢以针刺皇帝,如此胆大妄的举动,实在是大逆不道,他正要出言喝止,却见眼前白光一闪,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已然架在了李灵脖子上,只许稍移分毫,立时就能取了他性命。 出剑之人自然便是长公主,却见她面色冷漠,眼神如电,手中长剑纹丝不动,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李灵这么做自然是要取血化验,好在短时间内分辨出周主所中之毒,也好及时的对症下药。然而在那千年之前的五代末年,又有谁会相信他这是在看病,手拿一根银针,坐在皇帝这么近的地方,这分明就是要行刺,长公主反应奇快,自然便要出手止制。 李灵知道即使解释她也未必会信,遂回过头来,坦然面对着她犀利的眼神,道:“殿下,草民知道,如此治病之法,对陛下确实是有所不敬,但这是眼下唯一能救陛下的法子。草民一心只为救陛下,别无他念,请殿下务必要相信草民。” 长公主手中长剑微微颤动,如同他的心一样有所犹豫,她直视着那一双眼睛,一丝一毫都不曾有所离开,良久,终于微咬红唇,收起了长剑。她至始至终并未开口说一句话,但李灵可以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只这片刻之间,她的内心却是经过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激烈斗争。 既然长公主忆不意阻拦,冯青宝虽觉不妥,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提心吊胆的注视着李灵接下来的动作 第三十一章转安 李灵松了一口气,针头在周主无名指上轻轻的扎下去,血滴涌出,他急忙用吸管收起,然后用一根酒精球按在了伤口处,道:“公公,麻烦你像我这样按住绵球。\\\ 超速首发\\” 冯青宝一怔,忙接过手来,他以前却是从未干过这等事情,好在他是从社会最下层爬上来的,什么活都干过,学事情也特别快,照着李灵的样子按住那绵球,样子虽然难看,倒也比较标准。 李灵随口笑道:“公公,你真是一个天生当护士的料。” 冯青宝一怔,道:“护士?那是干什么的?” “护士呀,是我们爱乡很了不起的一种行当,我最爱看护士片了,”李灵边胡扯,边将那台验血仪打来,将抽好的血液标本放进去,输入了一些指令,接下来要做的便是等待结果。 冯青宝听得是一头雾水,却也赖得再多问,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李灵算算时间差不多够了三分钟了,遂道:“行了,公公你可以松开了,把那绵球也丢了吧。”冯青宝终于是完成了这个“艰巨”的任务,心下好歹松了一口气。 不多时,验器上红灯闪烁,伴随着吱吱的声响,从仪器右侧的输出条上滑出了一列化验结果单。这台仪器所用乃是蓄电池,结果出来之后,李灵便将电源关闭,在古代也没地方充电,这验血仪日后必还会有大用,电池自然是省一点是一点。 李灵又在长公主和冯青宝惊叹的眼神中扯下化验单,仔仔细细的分析每一项化验结果,然后再对比方才诊视的脉象和症状,初步确认了周主所中之毒。 夹竹桃中毒。 这夹竹桃又名柳叶桃,花瓣桃红,分外美丽,因其有很强的吸尘能力,所以在现代社会中,经常被大量的栽种在道路两边。 不过这种植物虽外表清艳,内中却含有强心毒甙,它的白色乳汗中更是含有剧毒,喜欢攀折的人嗅到乳法的气味,就会有轻微中毒的感觉,如果误服下去,治疗不及时,便会有死亡的危险。 这种植物因在现代普遍载种,故而医者对其毒性病理掌握的很详细,治疗起来也较为容易,但在古代却是一种很少见的植物,人们只觉其分外美丽,对其毒性却是少有研究。也难怪这么多的大夫无法诊断出周主的病情,便是李灵,若没有这台验血仪,怕是一时半会儿无法得出结论。 依周主的病情,却是中毒甚深,真要治疗起来,怕也不是易事,不过也算是天大的巧合。李灵当日外出诊视的那个病人,恰恰也是误服了夹竹桃而患病,故而他这药箱之中,解毒的针剂倒也齐备。 柴荣啊柴荣,莫非,真的是上天故意安排我来救你的么? 冯青宝早已等得不耐烦,急道:“李大夫,陛下到底得的什么病呀?” “陛下是夹竹桃中毒了。” “中毒!”冯青宝未曾听说过夹竹桃,但听到“中毒”二字却是吃了一惊,古代宫廷斗争险恶,为皇位权力之争,多有对皇帝行刺下毒暗害之事,历史上许多皇帝都因误服丹药,中毒而亡。 而今上竟也会遭此厄运,幸亏有李灵及时出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虽如此,待周主痊愈之后彻查起来,却不知有多少人要因此牵扯进来,看来一场宫廷血光是在所难免了。 李灵却不似他想得这般深远,他知这夹竹桃乃观赏之物,有人误服中毒也是平常之事,自不会太过在意,遂道:“殿下,公公,草民现下就开始为陛下用药治疗,话说在前头,我这治疗之法也是有些不合礼仪,不知你们许也不许。” 这种时候,冯青宝自是没有胆量做主,遂转眼望向长公主。 她眉头微皱,望了李灵一眼,却是毫不犹豫的点了一下头。冯青宝会意,便道:“殿下已经答应,李大夫,你尽管治疗吧。” 于是他取出箱中的注射液,为10%的kcl100ml,复方nacl注射液2000ml,维生素k3注射液20ml,将这三种药剂混合后为周主进行静脉注射。 随后又开了一道中药的方子,其中尽为消炎,解毒,止血的草药,他将单子递给冯青宝,道:“公公,我已用静脉注射之法缓解陛下的病症,但陛下中毒已深,还需长期服药才可将体内毒素排尽,你速派人照着这个方子熬药去吧。” 冯青宝却是在全神贯注的注视着那些挂在脸盆架上的明晃晃的瓶子,还有那一根细长的透明管子,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更奇的是,管中还有白色如水一般的液滴缓缓滴着,沿着管子流入皇帝的身体。 李灵看他那副惊疑新奇的傻样,不觉轻声笑出,又将方才的话大声重复了一遍,那冯青宝一怔,这才回过心神来,他知皇帝此次乃是中毒得病,故而对左右这些侍驾的人不大放心,遂亲自拿了方子去为皇帝熬药。 注射液均匀的进入周主体内,不多时便开始发挥了药力,却见周的苍白的脸色渐渐有了几分血色,呼吸之声渐渐强烈,估计这几瓶药注射完毕后便可转睡。 李灵自始至终都对自己的治疗充满信心,故而也不那么太紧张,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便静静坐在龙榻旁观察周主的身体状况。 倒是那长公主,虽然脸上总是一副令人感到不可接近的冷峻,但眼神之中却是流露着对周主的关心,眼见周主不断的转好,嘴角间竟是不经意的抹过一丝悄然的微笑。 与此同时,李灵却也流过一丝无法察觉的笑容,因为,他给周主所开的方子当中,加入了一味特别的药,此药并非是为解毒而用,却是他埋在周主身上的一道灵符,只为将来之用。 注射液输完,李灵又喂周主服下了一副中药汤济,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却见周主手指微微抖动,一声闷哼,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众人皆是大喜,无不欢心鼓舞,皆跪拜于地,山呼万岁。 那周主轻咳了几下,道:“冯青宝,扶朕坐起来。” 冯青宝慌忙起身,小心的扶起周主,在他身后安放好靠枕,又扶他倚床斜靠下。周主环视周遭,一眼便看到了李灵这个陌生的面孔,道:“你是何人?” 周主虽然重病刚见起色,气力甚微,但语气间却隐含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他先前晕迷不醒,李灵对其也无所感觉,此时他骤一开口,不由的为之一震,定了定心神,道:“草民李灵,是一个大夫,受曹彬将军引荐来为陛下治病。” 旁边冯青宝道:“陛下,您的病就是这位李大夫治好的,别看他年纪轻轻,那医术可真就神啦!” 周主凝目而视,略顿了片刻,道:“冯青宝,传朕旨意,封李灵安阳侯,兼太医院总管,食邑八百户,赏千金。” “遵旨,”那冯青宝转而向李灵道:“安阳侯,还不快谢恩呐!” 周主用人唯才,封他为太医院总管,这多少却是在他意料之中,但封侯却是他万没料到,正自惊喜,经冯青宝提醒方才反应过来,忙拜了一拜,道:“谢陛下恩典。” 周主点了点头,挥手道:“平身吧。” 李灵遂站起身来,垂手侍立在龙榻之旁。 周主正要问他些话,却听外帐喧哗之声响声,周主眉头一皱,道:“冯青宝,是何人如此大胆,敢在御帐内喧哗!”冯青宝答道:“回陛下,诸位将军大臣们一直守在帐外,他们很是惦记陛下的安危,想来是太过焦急有失礼态,陛下,要不要老奴出去支会他们一声,就说陛下的病已无大碍了。” “他们怕是巴不得朕的病好不了,也好就此班师回朝,”周主面有恼色,略一犹豫,又道:“冯青宝,你就去告诉他们,朕的病已经好了,让他们速作准备,明日三军开拔前往幽州。” 第三十二章失机 冯青宝却是担忧周主的身子,劝道:“陛下,您大病刚有起色,怕是不宜舟车劳顿,不如暂且休养几日再说吧。 超速首发” 周主啪的一拍龙榻,斩钉截铁的说道:“决战在即,一日也不可耽搁,你顺便告诉他们,朕不登上幽州城头,誓不班师。” 冯青宝自不敢违命,忙走了出去通传周主之话。 众将本就不愿北攻幽州,当日见周主生病,均是劝其以龙体为重,班师回朝,周主不许。后又周主病重,昏迷不醒,无人可治,众将皆以为此番周主将有不测,遂暗暗下令各营军士准备行装,以备随时动身回朝。 不想就在山穷水尽之时,突然冒出来了李灵这么个毛头小子,竟然三下两下的将周主的病给治好了,诸将惊喜之余,却是忧心又起,遂推选张永德去面见周主,上呈诸将班师回朝之请。 那李重进知周主向来决断固执,必不会肯轻易班师,自己若是去进言,多半是自讨责骂,所以这时也不去和张永德争,只是推请张永德前去面圣。 张永德城府不深,自瞧不出周主的心意,眼下诸将又是共同推选他,连李重进也是称赞他深得圣上信任,说话最有份量。他心下得意,也就当仁不让,扯起嗓门来喊着要见圣上。 周主病刚刚有所起色,张永德说话一向是没深没浅的,冯青宝自然敢放他进入惹周主生气,遂摆起笑脸来苦苦相劝,那张永德却只是不听。 那张永德缘何敢如此放肆,只因当年太祖驾崩,今上继位,北汉趁机起倾国之兵入寇大周。高平之役时,周兵本已溃败,周主全赖张永德与赵匡胤拼死力战,这才反败为胜,巩固了大周政权。故而周主对他极为信任,虽然屡有鲁莽之言冒犯,却也不加以重责,最多也不是言语喝斥几句罢了。 眼下张永德在外叫嚣,周主虽气,却也不想在众将面将对其责备,伤了他的面子,干脆避而不见,任他扯高了嗓门在外呼喊,只是不睬。 那张永德一向自恃周主宠信,却不料周主竟然不见他,在诸将面前是大无脸面,遂心下一横,一把推开劝阻的冯青宝,腾腾几步奔入了内帐之中。 一直站在龙榻旁的长公主一见他如此无礼的闯进来,眼目一睁,身形一动却已挡在了张永德身前,寒光闪过,长剑出鞘,剑尖直刺向他的眉心。 张永德大惊,急收脚步,硬生生的停了下来,那剑尖只悬在他额前寸许之处,再往前少许,恐是要当场毙命。 周主知她这个皇妹武功了得,剑招凶狠,生怕她真的伤到张永德,忙叫道:“皇妹,莫伤他性命!” 长公主长剑微晃,转眼间已归入鞘中,这剑出剑收,一气呵成,当真是潇酒之极。 那张永德只觉眉心微痛,似有针扎的感觉,伸手摸了一摸,却见指尖上沾了一块极细的血斑,不由大骇。原来方才长公主那微晃之间,剑尖已如电光一般在他额头轻轻一点,刺破他一点皮肉以示警告,需知眉心处乃是脑部要害,此剑若是拿掐的毫有不准,便有性命之忧,由此可见这长公主的剑术之精,实已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 张永德立时惊起一身冷汗,咕咚一声跪了下来,惶恐说道:“臣臣拜见陛下,拜见长公主。” 周主眉头微凝,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张永德,你好大的胆子!” 张永德见周主精气神比先前不知好了多少倍,心下甚喜,又见他面色凝重,似有怒意,却是心中一凛,定了定心神才道:“陛下龙体转危为安,实乃我大周之福,臣总算是放下心了。” 周主听他说得诚恳,有所感动,脸色遂缓和了几分,道:“抱一,你可知擅闯御帐是什么罪吗?” “臣当然知道,但臣有忠言要上奏陛下,此事关乎大周社稷,臣冒死进谏,请陛下明见,”张永德一脸正色,语气颇为慷慨激昂。 “你有什么忠言就说吧,朕听着呢。” 张永德遂正色说道:“天下未定,国中空虚,四方诸侯眼巴巴的盼着京师有变,如今陛下大病未能痊愈,易州距汴京又相隔千里,若陛下还执意北攻幽州,一旦京师有变,大周社稷危矣,臣恳请陛下下旨班师回朝,以安天下之心!” 他说话间,周主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等他说完之后却道:“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张永德道:“帐外诸将皆是此意,臣也是奉众人之意冒死劝谏,请陛下三思。” 周主沉默不语,熟思良久,却是轻声一叹,道:“朕料想你的这些话也是别人所教,抱一,难道你就不明白朕的用意么?实在是令朕失望透顶。” 这“失望”二字,张永德听在耳里,却是比听百句痛骂责备还要难受,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周主摇了摇头,道:“罢了,你先起来吧。” 张永德怔怔的站了起来,他不知周主心是到底是怎么想的,遂不敢再出言。 “朕若是没记错的话,曹彬是你的属下吧?”周主忽然发问。 张永德忙答道:“是,曹彬现任兵马都监,确是臣的下属。” “听李灵说,他这个大夫就是曹彬引荐的,你是曹彬的上司,也算立了一功,朕要重赏你们。” 张永德见周主一会对他“失望”一会又要重赏,却有些摸不清头脑,但也知越是此时越得小心谨慎,遂道:“此乃臣等份内之事,不敢妄图陛下恩赏。” 周主正欲再言,忽然帐外一人高声言道:“臣赵匡胤求见陛下。” “是元朗呀,快快宣他进来。”周主闻知匡胤归来,心中甚喜。 片刻之后,那赵匡胤疾步走入帐内,跪拜于地,道:“臣赵匡胤叩见陛下。” 李灵在一旁细细打量着这位为天下文人赞颂的“宋太祖”却见他生着一张国字脸,大耳,皮肤稍黑,身形壮实,除此之外,却也并无什么出奇之处,,想来史书上所载那些“帝王之相”“极贵之容”多半是史官逼于压力,为皇帝们杜撰修饰罢了。 周主温言说道:“元朗快快平身。” “谢陛下。”赵匡胤站起身来,又道:“陛下,臣听闻您生了重病,不知现下病情如何了?” 周主摆了摆手,道:“朕的病日后再说,你先说一下幽州的情况吧,依你赵匡胤的本事,想来用不了一日便攻下了幽州吧。” 赵匡胤的脸色刷的一变,转眼望向张永德,道:“张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那什么”张永德心惊胆颤,吞吞吐吐不敢出口。 周主似乎猜到了什么,脸色骤然变得凝重起来,道:“元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抢攻幽州失利了不成?” 赵匡胤蓦地跪倒于地,道:“臣有罪,当日臣率三万军马轻装而行,本已行至幽州三十里之地,却突然收到张大人的文报,言陛下病重堪危,叫臣放弃幽州,速速赶回易州。臣心忧陛下,只得率军急速赶回易州,不想”他唉了一声,道:“总之是臣之罪过,请陛下责罚。” “你何罪之有,”周主喃喃说道,脸上的表情却是愈来愈难看,忽然喝道:“来人呀,将张永德拖出去斩了!” 第三十三章神武 这周冲榜,请大家多多收藏,多多投票支持,谢谢。 超速首发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大惊,那张永德更是惶恐万分,爬到龙榻前搂着周主的腿哀告道:“陛下饶命呐!臣当时以为陛下病重,若是抢攻幽州不成,必然军心大乱,臣一心为陛下和大周江山着想,故而才会假传陛下之命招回赵大人,请陛下恕罪呀!” 论地位来讲,赵匡胤乃周主义弟,而按官职来讲,他却是张永德部下,此时不忍见张永德被处死,遂上前求道:“陛下,张大人一向对您忠心耿耿,此事虽有不妥,却也是为陛下尽忠所致,还请陛下恕罪。” 李灵却是有所不解,史上记载,赵匡胤是在张永德被外放之后,才升任殿前都检点之职,从而掌握了中央禁军的实权,为日后的篡位打下了基础,这说明在周主柴荣未死之前,姓赵的心中确已有了夺帝位的野心。 若是此时周主将张永德斩了,那么殿前都检点之职自然就非他莫属,岂不是对他大大的有利!那为何他赵匡胤在这个时候却又要为张永德求情?他应该在背后再推一把才是呀。 李灵又细看周主表情,虽然脸上一副肃杀之意,但眼神中却流露着几分不忍,李灵恍悟,想来这周主虽恨张永德,却并不想真的杀了他,只不过不杀他又难以服众,那赵匡胤必是猜到了周主真意,故而站出来替张永德求情,一方面是给周主一个不杀张永德的借口,另一方面又是搏得了张永德的感恩之心,最重要有却是消了周主对他的猜疑之心。 想那五代之时,武将权重,后晋、后汉、乃至本朝皆是武将篡权所建,周主虽然神武雄略,终不免为后世子孙担忧,故而对身边的大将难免有所疑心。赵匡胤乃是朝中数一数二的重臣,且又是周主结义弟兄,可谓位高而权重,周主自然也会对其有所防备,而赵匡胤此举正是向周主显示自己重情重义,无意于争权斗利,这也是自保之策。 李灵虽是这么推测,但毕竟也不知那赵匡胤心中是不是这么想的,却是心念一动:“那张永德也有推荐我之功,于我的升迁多少有恩德,既然柴荣不想杀他,我何不顺水推舟,做个人情算了。” 心意一定,于是也跪了下来,道:“陛下,恕微臣直言,您的龙体身系大周安危,眼下您病重初愈,不宜劳动肝火,倘若病情有变,岂非乱了军心士气,依微臣之见,便是有天大的事情,不妨等您身体痊愈后再加以决断吧。” 李灵可算得上是周主的恩人,眼下周主谁的面子都可以不给,他李灵的面子却不能不给,况且他心中原就不想杀张永德,李灵这一劝解,正好给了一个周主合适的台阶下,遂冷哼一声,道:“张永德,此罪朕且给你记下,待得胜还朝之时再作处置,朕望你痛思悔过,戴罪立功,否则,休怪朕不念旧情。” 张永德好容易保下了一条命,怎敢再多言,遂唯唯称诺,拜伏于地。 周主赐他三人平身,又道:“元朗,辽国的援军距幽州还有几日的路程?” “臣回师之时已闻知辽主亲率大军出京,若依正常的速度,此时当距幽州只有五日的路程,不过臣听说那辽主每日都要睡上七八个时辰,故而大军离京之后走走停停,行进速度甚缓,怕是还少也要五六日才能赶到幽州。” 周主沉思片刻,又问道:“元郎,依你之见,我军能否在辽兵援军赶到之前攻下幽州。” “这”赵匡胤稍一停顿,又道:“如果我军现在就出发,由易州赶往幽州最少需一日的时间,那么就必须在五日之内攻下幽州,而此番抢攻未成,幽州方面闻知易州已陷,必会加强防守,那萧思温虽然无能,但毕竟城中有两万守军,且都是契丹士卒,又兼幽州城墙高厚,我军要想在五日之内攻下幽州,怕是有一定的难度。” “如果和辽军正面决战,我军能有几成胜算。” 赵匡胤欲要直言,话到嘴边却是无法出口,周主见其欲言又止,遂道:“直言无妨。” 赵匡胤深吸了一口气,道:“断无胜算。” 周主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却道:“元朗太高估辽兵的实力了吧,朕听闻当年后唐之时,辽国开国皇帝耶律阿保率三十万铁骑围攻幽州,结果却被李嗣源的七万步骑击败,如今辽兵加上援军也不过十万余人,与其一战,虽然艰难,却也不至于似卿所说的‘断无胜算’吧。” 赵匡胤道:“彼一战与眼下一战大大的不同,当时燕云十六州均在后唐之手,辽人铁骑虽众,却远道而来深入敌境,粮草不济,靠的只是抢掠,而后唐实行坚壁清野的政策,使辽人的补给十分困难,后又里外夹击,遂破辽军。但眼下这一战却是攻守逆转,我军北上伐辽,深入燕云,乃是深入了辽国境内,无论在粮草还是兵力上,辽军均远胜于我,而我军胜利的唯一因素就是一个‘快’字,只有以迅雷不及掩而之势攻下城池,内外互援,方能与辽军相持,不然,单论野战,辽军十万铁骑辗过,我军根本无法抵挡,必败无疑。” 赵匡胤这一番分析却是有据有理,将敌我双方的优势劣势分析的相当透彻,周主点头称是,却又忽然一笑,道:“元朗,你分析的不错,不过,却是漏了最关键了一点。” 赵匡胤一怔,道:“恕臣愚钝,还请陛下明示。” 周主大病初愈,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忽地掀开被子跃下了床,傲然说道:“你们大周军队的皇帝,是我柴荣!而你们将要面对的那十万铁骑,他们的皇帝却是耶律述律那个脓包,只此一点,胜负已定!” 李灵心头一震:“好一个狂傲的柴荣!不愧是五代第一雄主,单就这一点豪气,就比宋朝那些软蛋皇帝胜过百倍!看来,我救你的确实没有救错!” 赵匡胤等一见周主如些威势,均是拜服于地,呼道:“陛下神武,大周必胜。” “张永德。” “臣在。” “朕现下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可愿意?” 张永德自知犯下了大错,料想周主今后必对其有所冷落,不想当此之时仍会委以重任,遂叩首道:“臣愿为陛下粉身碎骨,再所不辞。” “好!”周主一赞,道:“朕就给你两万人马,命你即刻出发,必须在五日之内拿下幽州,不然就提头来见!” 张永德虽然性子鲁蛮,却也是个敢打敢拼猛将,当年高平一役时,奋勇当先,身中数箭亦无所惧,今日周主有命,又怎会胆怯,遂豪然道:“臣遵旨,五日之内不夺下幽州,臣当自刎以谢陛下。” 周主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去吧,朕随后率大军接应。” 张永德又是一拜,遂匆匆出帐。 周主又接连宣李重进、韩通等人入帐,分别委以军命,然后又写数道密旨分发往潞州昭义军节度使李筠,以及扬州武威军节度使向训处,此二人分别负责防备伪汉和南唐,故此次北伐并未随周主出征。 周主这一系列的旨意显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完全考虑到了此番决战幽州的诸多不利因素,李灵初始时觉得那赵匡胤谋划周密,不愧为开国之君,但比之周主的一番用兵排布,到底还是差了几分,最重要的是,周主比赵匡胤多了几分胆略。 想那历史上的赵匡胤,一味遵徇先南后北,先易后难之策,虽然是平了南唐后蜀华夏等诸国,但却错过了对付辽国的绝佳时机,那时辽穆宗耶律述律已死,之后接连上台的辽景宗、辽圣宗,以及萧太后,均是一代明主,以辽国的强大的军事实力,更辅以明智之君,宋军焉能不败! 而周世宗柴荣则全然不同,既能一眼洞穿辽国的虚实,又敢以超凡勇气毅然伐之,只这一点,便可与唐宗汉武相媲美,而那赵匡胤,做个守成之主倒也称职,开国之君嘛,却是差强人意,更给后世子孙留下了辽国这一心腹大患,间接导致了宋朝数百年的屈辱。 “换作是我,也会是选择柴荣之策吧。” 李灵如是想,毕竟,总被人欺负是一件很不爽的事,不如去欺负别人痛快。 但是 “除了动刀动枪,或许,还有更好的方法。” 一个念头从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毁灭的开始。 第三十四章女 张永德兵发幽州,周主本欲随后率大军开拔,但在李灵的劝说下,不得不改变主意,将大军的指挥权交给了赵匡胤,命他打着周主的旗号率军前往幽州,而周主自己则留在易州暂时休养。\\\ 超速首发\\ 李灵遂寻得时机,将柳如歌合同赵行德陷害张冲,并杀害仁和堂一干人等的罪行奏报周主,其中自然是隐去了他与柳如歌的关系,以及神鬼针经、瘟疫要略这一节。 那孙行友在上奏的军报中丝毫未提柳如歌谋夫献城之事,周主听李灵这么一说,故而大怒,遂将孙行友贬职察办,并着新任的易州刺史许仪祥查柳如歌及赵行德行凶之事,那许仪倒也办事麻利,即刻下令将柳如歌一干抓捕入狱,而那赵行德却不知从何得到的风声,竟是抛下家小,独自一人先行一步逃走,许仪遂命画下影形图,分发各州县通辑。 周主在易州休养了不到两日,闻知幽州辽国守军拼死抵抗,张永德猛攻不下,心下甚忧,遂决定次日便动身亲往幽州督战。 李灵身为太医总管,自然是要随军征进,不过他决定在此之前彻底了结了他与柳如歌的恩怨。 他独自一人前往易州大牢,就在数日之前,他在这里经历了人生中第一个转折点,从大火中逃生,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新生。 这里原本已是一片废虚,只不过周主亲自下令彻查的案子,那刺史许仪不敢不尽心,遂征发了不少民役,连夜重建了一座新的大牢。 李灵以神奇的医术治好了皇帝的重病,此事已人尽皆知,眼下他成了皇帝跟前的红人,这些做官的人更是懂得。许仪听说李灵要视察大牢,遂自亲前去引路,他自然是想给李灵留下个好印象,好让他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也便于日后升迁。 李灵由他领着进了这座新的大牢,给他的第一感觉是:这里不似大牢,倒似一座星级的宾馆。地面乃是大理石所铺,牢柱也尽用的是好木材,实在是奢侈得很,心想这个许仪果然是很有做贪官的潜质。 周主治国任贤,委官用廉,却不想眼皮子底下就出了个鸟官,李灵心下感叹:“看来无论多明英明的君主,其治理下的国家任是无法避免贪官的出现,以人治国,不如以法治国,这个道理我得抽时间给柴荣上一课。” 李灵经过一排牢房,里面皆是保和堂的人以及赵行德的家眷,哭哭啼啼,唉声叹气,一见有新的官员前来,是上扑到牢边大喊冤枉,李灵却是丝毫不为所动。 他身为一名大夫,原本是很有同情心,但自从来到古代之后,心肠变得越来越硬,有时候甚至连他自己在问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原先的李灵已不复存在,现在的李灵,却是一个为了那个将中医传遍世界的梦想,可以不择手段,不惜任何代价的李灵。生命的存在与否,取决与是否有价值,为了让自己的生命价值连城,只有夺走别人的价值。 穿过一扇厚重的大铁门,眼前现出一个诺大的铁笼,笼中那么女子倦缩的伏在地上,白色的狱衣血迹尽染,裸露在外的肌肤呈现出一道道鲜红的血痕,想来是被用过了刑。 若是平日里,李灵见到她如此模样,必是心中大生怜悯,可此时此刻,那的心中连一丝涟渏也没有泛起,平静的如同一滩死水。 “打开笼子。”李灵沉沉的发话。 那许仪忙吩吩差役将铁笼粗重的钢铁开启,用力推开了笼门。 李灵缓缓走了进去,盯着她的背影良久,冷冷说道:“柳如歌。” 她浑身一震,颤抖着转过的了身躯,艰难的抬起头来,由上往下一直望去,直到目光停留在李灵的脸上。 “真的是你!”有气无力的回应,其中自有无尽的惊恐与疑惑。 李灵喜欢她的这种惊慌的语气,微微一笑,道:“是我。” 她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呼吸渐是急促,颤抖的手臂微微扬起,指着他说道:“你你怎么可能” “大胆犯妇,竟敢对大人指手划脚,来人啊,给我掌嘴。”皇帝不急急太监,许仪迫不及待的想在李灵面前有所表现。 不过他却是表错了情,就算是打女人,自己的女人也得自己来打,哪里容得别人下手,李灵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喝道:“我看谁敢动手!” 众人一呆,那许仪倒是反应奇快,忙喝斥手下道:“大人说话了,你们还不快滚到一边去!”转而换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面孔,道:“大人,您说怎处理这个犯妇,下官全听您的。” 李灵嘴角一翘,心中有了坏主意,道:“把她绑起来。” 于是众人七手八脚的用绳子将柳如歌绑起,将其摆成了一个x型的姿势竖立在牢笼中内。 李灵挥了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本官奉陛下之命,要亲自审问她。” 许仪自不敢多言,遂带着手下差役退下。 砰!大铁门掩上,一片寂静。 李灵用手指撑起柳如歌的头,很是得意的盯着她的眼睛,似笑非笑的说道:“如歌,你有想念我么?” 柳如歌在这么牢中已是饱受拷打和凌辱,此时见着李灵,自知一死难免,却也不求饶,硬生生的把头扭在一边,道:“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吧。” 啪!李灵突然手掌一扬,重重的扇了她一个耳光,骂道:“贱人,你有资格跟我横么!” 柳如歌的脸上立时现了一个血印,她转过头来,愤恨的盯着李灵,咬牙切齿的说道:“打吧,打死我才好!我柳如歌一生都毁在你们这些男人手中,就算是死后,我也要化成厉鬼,杀光你们这些畜生!” 李灵的脸色忽然又变得温和起,眼神中尽是怜悯,柔声说道:“如歌,你这么娇媚可人,我怎会舍得让你死呢。” 说话间,一支手已掐在了她乳峰上,而另一支手则伸入到她的身后,隔着裤子抚摸着那丰膄又富有弹性的俏臀。 柳如歌浑身一震,脸色顿时潮红如霞,急喝道:“你这畜生,你休想再玷污我的身子,把你的脏手拿开!” 李灵却已不声不响的转到了她的身后,附在她的耳边轻轻吹了一口热气,道:“如歌,许久不见,你的身体还是这么的有手感呀,穿这么多衣服你不嫌热么,我帮你凉快凉快吧。” 话音未落,却中噌的一声,柳如歌的裤子被从中撕开,两片雪白的丰臀顿时裸露空气之中。他俯下身子,亲吻着那一片柔软之地,任凭柳如歌如何挣扎,只是不理。不多时,他兽性一起,竟是猛地在她臀上狠咬了一口。 柳如歌一声惨叫,泣道:“畜生!你杀了我吧。” 第三十五章冻疮 那“畜生”二字,犹如一道惊雷击中了李灵,他只觉脑中嗡的一声,猛然间有所省悟,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站起身来退后了几步,怔怔的望着柳如歌的背影。\\\ 超速首发\\ “李灵呀李灵,你怎么能这样?你是个大夫呀!这个女人虽然可恶,但毕竟也是为赵行德控制,所以才会做出那些冷酷绝情的事,原来的她,本不是那样的吧!如今,你却这般对她,真真是与畜生无异呀!” 但转眼之间,那日,易州牢狱之中,木怀仁血淋淋的人头浮现于眼前,那睁得斗大的双眼,似乎在向他述说着无尽的冤屈。 怒火,在李灵的脸上重新流露,他上前几步,又一次站在了柳如歌身后,冷冷说道:“我若是畜生,那你就是畜生不如!今天,我就要为你害死的人报仇血恨!” 言罢,褪下裤子,毫不留情的挺入了柳如歌的身体。 “啊——” 柳如歌又是一声痛叫,还不及回过神来,李灵一波接一波猛烈的冲击已是接连而来,只将她顶得下体剧痛,头晕目眩。 木怀仁、徐继祖,还有仁和堂那些熟悉的面孔,他们不断的浮眼在李灵眼前,李灵把对他们的歉疚和对柳如歌的愤恨,全部化在了这欲火之中,每一次奋力的冲撞,他心中的怨气就会减少一会。 猛然间,木青黛的面容出现在眼前,那爽朗的笑容,那清澈如泉的眼神一颦一笑,历历在目,如今却沓无影讯,不知生死。 渐渐熄灭的怒火重新燃烧起来,李灵蓦地一声大喝,竟是将山根冲入了柳如歌的后庭,那柳如歌虽然淫荡,但古时不流行种交欢之法,那地方却仍是处女之地,李灵骤然的攻入,她只觉脑袋嗡的一下,立时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低喝,怒火随着精气一泄千里,他精疲力竭,遂松开了柳如歌瘫坐于地。 欲火熄灭,意识渐渐清醒起来,此时此刻,他对柳如歌的恨似乎也随之烟销云散。 他整理好衣服,缓缓的走回了柳如歌身边,拨开她的秀发细细寻找,果然是在头维穴处发现了一处细细一针孔,隐隐可见内中有金属充填物。 果然是“灵思八法”的针术,看来,她所作所为确实有几分是迫不得已。 李灵虽知道整部的神鬼针经,对其中“灵思八法”也略有所知,但毕竟没有深研过,此时也不知拔针之法,眼下又要随周主北上幽州,替柳如歌拔针之事也只有日后再说。 他动手解开了绑在柳如歌身上的绳索,又脱下自己的衣衫披在了她的肩上,道:“如歌,你我的恩怨一笔勾销了吧,你在这里再委屈几日,等我回来自然会替你拔出金针,到时,你就可以真正的获得自由了。” 柳如歌晕噘于地,自然是无法听到他所说的话。 他摇了摇头,一声叹息,遂转身离去。 那许仪却是一直守在外面,李灵先前的作为他却是听着清楚,却也猜到了**分,心想:“原来这位李大人喜欢女人呀,这就好办了,日后多送几个美人给他,升官发财肯定没问题。” 他见李灵一出来,忙笑脸迎上去,道:“大人,审问得怎么样了?” 李灵清了清嗓子,很是一本正经的说道:“这个犯妇嘴硬的很,什么都不肯招,看来只有以后再细细审问了。许大人,你可得给我将她看好了,谁都不能动她半根毫毛,本官随陛下从幽州回来后还要继续审问。” 许仪忙点头应承,又道:“大人,那这些赵行德的家小该如何处理,还请大人示下。” 李灵略一思索,道:“仁和堂的那些人是怎么被害死的?” “据属下调查,是被柳如歌下令活埋掉的。” 李灵轻声一哼,道:“你知道该怎么处理了吧。” 许仪一怔,忽然间恍悟,原来李灵的意思是要把这一干人犯全部活埋掉,但他却是面有难色,道:“大人,陛下命下官彻查,这样做恐怕有点不妥吧,万一陛下过问起来” “陛下那边我自会打理,你尽管放心好了。” 许仪这下心中有了底,遂点了点头,道:“大人放心好了,下官知道该怎么做了。” 李灵很满意,笑道:“许大人,你这件案子审得不错,我回去一定会禀明陛下,你就等着接受嘉奖吧。” 许仪一听,大喜,忙跪拜于地,道:“多谢大人提拔,下官今后必当效忠大人,尽心竭力为大人办事。” 李灵却道:“许大人,你这话可说的有点不对,你可不是效忠于我,你是效忠于陛下,效忠于大周才对。” 许仪一怔,忙又道:“是是,下官一定誓死效忠于陛下,效忠于大周。” 李灵虽不喜这种贪官小人,但这种人却也有些用处,该收揽的还是要收揽,于是扶起许仪,道:“许大人快快请起吧,陛下圣明,用人唯才,你飞黄腾达只在早晚,你可要好好的当差,本官可是以你寄于厚望呀。” 许仪感激涕零的说道:“下官定不辜负大人的一片厚爱。” 李灵又安抚了他几句,这才离开了大牢。 周主于次日动身,兵发幽州,此时已是张永德围攻幽州的第三日,周兵损失甚重,攻城不下,却又因天气寒冷,士兵多有生了冻疮,故而攻城之战更为不利。 李灵先前就预料到会如此,仁和堂囤积的那一批治冻疮的药草正好是派上了用场,李灵遂将全部药草尽数献给了大军。周主甚喜,遂命李灵解送这批药草,先行送往幽州城下张永德营中。 不过,李灵此次带去的,不单单是冻疮的药草,更有一种攻城的利器。 幽州,古九州及汉十三刺史部之一隋唐时北方的军事重镇、交通中心和商业都会。周武王平殷,封召公于幽州故地,号燕。战国时,燕与其余六国并称七雄,后始皇帝灭燕,置渔阳、上谷、右北平、辽西、辽东等郡。汉高祖时又分上谷置涿郡,武帝时初设幽州刺史部。随炀帝大业初罢州罢郡,故改幽州为涿郡,唐武德元年复为幽州。唐玄过时又改为范阳,当年安史之乱是安禄山的大本营其实就是幽州。五经五代后梁、后唐,契丹人屡攻幽州而不下,后晋时,儿皇帝石敬塘一举割燕云十六州于辽,辽遂以幽州为南京。 幽州历代为军事重地,积粮甚多,城墙高厚,易守难攻。张永德自围幽州之后,日夜不停的对幽州轮番发起攻击,敌我双方俱是死伤惨重,却始终无法踏上幽州城头。 李灵解运的药草车队一路不停,急奔幽州,比及行至五里之地里,却见幽州方向狼烟弥漫,炮声震天,喊杀之声清晰可闻,虽没亲眼目睹,却是想象得到时下幽州方面的激战有多么的惨烈。 李灵遂催促车队加快行进,不到一个时辰便赶到了攻城大营,出寨迎接的却是当日引荐他的曹彬。 李灵对曹彬的印象却也不错,再次见到他时便多了几分亲切之感,两人宣喧过后一起并肩走入营中。 那曹彬既知李灵是周主眼前的红人,言语间自不似先前那般随意,却是十分的毕恭毕敬。 李灵很喜欢这种被人敬畏的感觉,心想这权力可真是个好东西,先前一个个都对自己不屑一顾,转眼之间态度却来了个一百分十度的大转变,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这短短的几日,李灵彻彻底底的有所体会。权力就是面子,权力就是女人,权力就是金钱 权力,嘿嘿,就像一个一丝不挂的淫妇,让别人干时,自己会觉着万分不爽,只有自己干时,才能体会到那种欲仙欲死的乐趣。 难怪这古往今来,多少人饱读诗书,明圣贤之理,却始终戡不破权力这一层难关,一批又一批前赴后继的为权力而献身。 原来如此。 第三十六章酒醉 这一章汗一个先,实在不是故意连着写这个,只为稍后埋一个小伏笔。\\\ 超速首发\\请大家收藏,投票,小点感激不尽。 曹彬将李灵直接引入了张永德的大帐,帐中却是已设了一桌酒宴,曹彬说道:“李大人,张将军在前线督战分不开身,他知道您今天要来,所以特命属下设下酒宴为您接风,大人请。” 李灵瞅了一眼桌上的菜肴,鸡鸭鱼肉,冷碟热汤,各色各样精致美味,却是相当的丰盛。要知道这里乃是前线大营,便是将军们吃喝也是不甚讲究,比较粗糙,弄这么一桌菜出来实在是不用易,可见那张永德对自己这位皇帝面前的红人是相当的重视,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李灵也是好久没吃这么丰盛的酒菜,推让了几回便落桌,道:“张将军实在是太客气了,我只不过是个押送药草的医官,如此盛情款待,无疾实在是受之有愧呀!” 曹彬忙道:“李大人医术当世无双,救治陛下,此乃安社稷之奇功,凡我大周军民无不感激敬佩,这区区一桌酒菜又算得了什么,只是我们张将军略表对大人的一点敬意罢了。” 拍马屁也分好几种,似曹彬这般证证有词,句句在理的马屁,任谁被拍到了都会觉得舒服,李灵自也是不例外,他呵呵一笑,道:“无疾只是微尽一些绵薄之力而已,实在是不值得一提,似张将军与曹将军这般在前线誓死奋战的勇士,那才是我大周真正的功臣,和你们比起来,无疾实在是汗颜。” 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李灵也回拍一下,一则自己初入仕途,虽然得周主宠幸,却也不好太过猖狂得意,二则张永德毕竟跟随周主多年,那才是真正过命的交情,自己将来的发展必也得对其有所仰仗。 曹彬一听,忙举杯说道:“李大人体恤我等前线将士,实在令我等感动,来,李大人,我替将军和将士们敬你一杯。” 李灵忙举杯相迎,二人各自恭维,不多时,李灵却已喝了七分醉。 他也是春风得意,略微有些忘乎所以,需知这官场上吃酒最忌讳的就是喝醉,有失体统倒在其次,最怕的说些不该说的话。李灵倒也没说什么不应该说的话,却是附在曹彬耳边,笑迷迷的说道:“曹将军,咱这军营中可有女人么?” 周军这些年来之所以东征西讨,屡战屡胜,其中关键的因素就在于军纪严明,大军出征,私带女人,这可是要受重处的大罪,何况此时张永德的大军还是在攻打幽州的前线,军中更不可能带有妇女。 曹彬自然明白这一点头,但张永德吩咐过务必要招待好李灵,不可有所怠慢,于是心念一动,笑道:“李大人,我看你也有些疲惫了,不如先去休息吧,末将自有安排,包管你今晚睡得舒舒服服。” 李灵哈哈一笑,拍拍曹彬的肩膀,道:“曹将军,你果然是一员难得的将才,我看你当这个兵马都监实在是有点屈才了。” 曹彬听他这语气,似乎是有在周主面前推荐自己的意思,心中一喜,又道:“谢李大人夸奖,末将还有许多不足之处,将来还得向李大人多多指教。” “好说好说,哎呀,果然是有点困了,好,我睡觉去啦。” 李灵说着便晃晃悠悠的往外走,曹彬忙道:“来人呀,扶李大人回帐,好生伺侍着。” 待李灵走后,曹彬叫来一名亲兵,附耳吩咐了几句,那亲兵领命,遂匆匆而去。 李灵回去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件干净的内衣,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宽大的软床上,等着曹彬给他送女人来,他这次将翠儿留在了易州,一则是为她安全担心,二则是留下她打听木青黛的下落,他已经习惯了一伸手就能摸到女人的日子,现在突然间周围全是大老爷们儿,总觉的有点不爽,所以才会借着几分酒意向曹彬提那样的要求。 他本是带了一件攻打幽州的利器的,不过他也知道,这件利器必须最后关头献给张永德,如此才能叫他更为感激自己。这朝中有李重进一派,张永德一派,其中更以张永德一派的势力最重,和张永德套好关系,自然会有不少的好处。 虽然那赵匡胤野心很大,但眼下周主尚在,以其雄才大略,赵匡胤就算再有鬼心眼,却也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更何况还有他李灵在,决不容许赵匡胤窃了周家天下,搞出一个被阉割掉了的宋朝来。 科学的传播最快的速度就是战争,想当年蒙古铁骑横扫欧亚,很快便将火药之术传到了西方,李灵想将中医传播世界,自然需要周主柴荣这种有武略超群,喜欢开疆拓土的君王。 柴荣,就是他手中的一枚利剑。 李灵正思索着今后之事,却听帐外有人道:“禀大人,曹大人有东西要送给您?” 这么快就来啦! 李灵精神振奋,道:“送进来吧。” 不多时,从外面走入七八个军卒,一起抬起了三口大木箱,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地上。 李灵却是一怔,心道:“我跟他要的是女人,送个大木箱来是什么意思?难道叫我跟木头**么!” 李灵眉头一皱,不满的说道:“这是什么东西?” 其中一名亲兵说道:“这是我们曹将军送给李大人的小礼物,还请大人笑纳。”又向手下道:“把箱子打开。” 吱呀吱呀几声,箱盖打开,李灵探头一看,却是不由的笑了,因为,这三个木箱之中,分别装着三个女人。 原来那曹彬却是吩咐手下亲兵去附近村子抢三个有几分姿色的民妇,但他又怕被营中士卒们看到,传将出于有所不利,遂才想到用大箱子抬进来送给李灵。 李灵一见到女人,却是欲火渐升,挥手说道:“你们先出去吧。” “是,小的们就守在外面,大人尽管放心,有什么事大人尽管支会一声就是了。”言罢,几名亲兵施了一礼,纷纷退出帐外。 没了旁人在,李灵自可以放肆而行,遂回到床上,斜靠着枕头,道:“你们都出来吧。” 那几名妇人犹豫了半晌,这才怯生生的走出木箱,纷纷跪在床前,泣道:“民妇并无犯法之事,请大人饶命。” 李灵细细打量了一番这三个妇人,虽不似柳如歌、木青黛和翠儿那般美艳,却也是生得白白净净,眉清目秀,有那么几分姿色,不过想这乡野之地,能找出这么几个女人来已经算是不错了。 李灵一脸的温善,柔声说道:“不要怕,本官不会为难你们的,告诉本官,你们家住在何处呀!” 其中一个大眼睛的妇人胆子稍大些,回道:“民妇们住在莲花池旁的高家村。” “莲花池,倒是个好听的名字,那是在幽州附近么?” “正是,莲花池是幽州最大的水源,离幽州不过十里。大人,民妇家里还有丈夫和孩子要照顾,求您大发慈悲,放民妇回家吧,呜呜——” 李灵笑道:“本官最怜香惜玉之人了,此次招你们来,只不过是体察一下民情罢了,你们只要按本官说的去做,本官一定保证你们平平安安的回家团圆。” 三个妇人忙磕头拜谢,说道:“大人尽管咐付,民妇照做就是。” “那好,现下,你们就把衣服都脱光了吧。” 第三十七章时机 这些妇人一听,立时明白了他想要干什么,马上大哭起来,李灵今晚本是因酒性所致,故而才会**上升向曹彬提出这等过份的要求。 超速首发 此时这几个妇人这一哭,却是将他的酒劲却是扰走了不少,他拼命的摇了摇头,用力拍了拍脑门,喃喃自语道:“李灵啊李灵,你昏了头么?这里可是军营重地,你竟敢做这样的事,未免也太猖狂吧!” 那几个妇人一见他忽然打起了自己,却是吃了一惊,哭声止住,皆是怯生生的望向他。 李灵定了定心神,道:“来人呀。” 帐外几名亲兵马上走了进来,恭敬的说道:“大人有何吩咐。” 李灵挥了挥手,道:“把这几个妇人送回家去吧。” 几名亲兵一怔,还以为听错了话,惊疑的望向他。 “我说把她们送回家去,”李灵提高了嗓门,想了想又道:“另外给她们每人十两银子。” 那几个妇人又惊又喜,慌忙磕头,道:“谢大人,谢大人!” 向名亲兵虽疑惑不解,却也不敢多问,遂将三名妇人重新装回大木箱,抬出了营帐。 扫兴! 李灵仰面倒在床上,蒙头而睡。 帐外的惨叫声惊醒了他,李灵睁开了眼,已是天色大亮,他猛地坐了起来,却觉头脑有些昏沉,想来是昨晚的酒有些喝高的缘故。 他洗涮之后,穿好衣服走出了帐外。 那几名亲兵却是一夜未睡,一直为守在外面,一见李灵出来,那名首领亲兵忙上前施了一礼,道:“大人,您醒啦,昨晚可有睡好。” 李灵一笑,道:“不错,睡得很舒服,对了, 几个妇人” “大人请放心,小的已将她们平安的送回了家。” “我答应赏她们银子” “曹将军已拨了五十两银子给小的,小的已经替大人打赏过她们了。” 李灵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小卒办事倒也利落,也很会体察上头的心思,李灵对他倒是有几分看重,遂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白正轲,字文殊。” “好,白正轲,我记住你了。对了,这营中为何会有人惨叫,是前线下来的伤病么?”李灵眼望四周,随口问道。 “回大人,有一部分是从前线下来的伤兵,大部分则是因为生了冻疮,痛得忍不住,所以才会大叫。” 听他此言,李灵却是猛然省悟,心中骂道:“李灵呀,你真是喝酒喝糊涂,玩女人玩晕了,竟然把正事给忘了!你可是来送治冻疮药的呀!” 看来这美酒虽好,却是容易坏事,日后还是少饮为妙。 李灵虽然心下自现,但脸上却是一副若无其事之状,道:“我此次是奉陛下之命为前线将士送治冻疮药的,你快去通知你们曹将军,赶紧准备二十口大锅,我要煮药熬汤。” 其实那曹彬早就做好了准备,只不过没有李灵这个太医院总管的指示,却是不敢自作主张用那些草药,如今李灵即已下令,曹彬遂令随军大夫们作速配称药草,下锅熬汤。 其实治冻疮之法甚为简单,以当归、赤勺各四钱,红花、细辛各三钱,防风、荆芥、桂枝、艾叶各三钱,**四钱,生姜十钱,甘草三钱,白矾三钱加清水适量,煮沸半柱香的时间,然后将药液倒入盆内,患者只需将手足患处熏洗后浸泡一个多时辰,如此不出一日,冻疮自可痊愈。 这冻疮只不过是皮外小伤,士卒们很快便可痊愈,重回战场。但从前线抬回来的伤兵却是越来越多,有中了流矢的,有挨了箭的,也有被檑木滚石砸到的,所中之伤无不惨烈。李灵之前虽也医过不少外伤患者,但似如此大规模,成百上千的伤者却是第一次碰见,心下极为震憾。想这战争之事,果然不同儿戏,死伤只是转眼之间的事情,根本不似电视之中所演的那般壮丽、慷慨。 炮声,鼓声,喊杀声,自昨晚他来时就没有停过,李灵站在营门口,极目眺望幽州,却见狼烟掩映下的城墙上,许许多多的周军士卒有如蚁附,城下云梯冲车密布排列,一波接一波的轮番攻城,却是被城上奋勇的辽国守军一次次击退下来,从日出杀到傍晚,没有一名周兵可以登上幽州城头。 周军死伤太重,且连日攻城,士卒身心皆大为疲惫,张永德不得不下令暂时撤退,回营休整,集蓄力量以待明日最后的猛攻。 李灵知道现在该是自己出手的时候了,遂前往帅帐去见张永德。帐中,那张永德又是拍案,又是摔东西,正自为久攻不下而感到烦恼。左右下属皆知他脾气急暴,均是不敢相劝。 李灵刚迈进帐内,却听啪的一声,一个砚台飞来落在脚前,若不是自己反应得快后退了一步,这只脚非被砸残不可。 李灵却也不怒,俯身捡起了那砚台,微笑着说道:“是何事让张将军发这么大的脾气呀?” 张永德一见是李灵,原本铁青的脸上顿时换上了一张笑脸,忙离案相迎,道:“是你呀,李大人,真是抱歉,没砸到你吧。” 李灵将那砚台放回案桌摆好,道:“张将军,看你发这么大火,想来是攻城之战不顺利吧。” 张永德一提起这个就上火,骂道:“他娘的,这些契丹狗还真他娘的拼命,我这三万兵马连攻了四天,什么手段都使过了,就是攻不下来!真他娘的气人。” “张将军,你在陛下面前可是立了五日之内攻下幽州的军令呀,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你可以加把劲啊!”李灵出言提醒。 张永德怎会不记得,却是心念一动,道:“李大人,我听说赵匡胤所率的中军就在十里之外安营,陛下为何不叫他来援我些人马,要是再多个万把人,这幽州我肯定能攻下。” 李灵却道:“张将军,你难道体会不到陛下的心意么?他不让赵将军来增援你,就是想让你凭一己之力成此大功,他日想要免去你先前的那桩过错,其他大臣们也没有什么好反驳的。更重要的原因是陛下他非常的信任你的能力,相信你定会在五日之内拿下幽州,张将军,你可千万要不能辜负了陛下的一片信任呀!” 张永德身边自也不少幕僚,李灵所说的这些他未必不能体会,但这陛下的“信任”虽然令他感动,却也不能用来当士卒用,如今张永德最想要的是再给他几万兵力,明日放手一搏死攻幽州,否则就算周主再任信他,到时拿不下幽州,脑袋照样是要搬家。 不过这些苦水却也只能在心里自个儿品尝,李灵面前却是不好明说的,张永德又是无奈又是心急,却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李灵见时机差不多了,于是若无其事的随口说道:“其实想要攻下幽州,也不是什么难事。” 第三十八章长公主 张永德一听,精神却是为之一振,忙道:“李大人,你可能什么良策么?快说来听听。 超速首发” 李灵遂道:“张将军,下官倒是有一策,将军不妨一试,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李灵愈是卖关子,张永德愈是感到急切。 李灵诡秘一笑,道:“说出来就不灵了,张将军,你若是信得过下官的话,就拨给下官五百士卒,下官保你明日午后便可拿下幽州。” 张永德征战杀场多年,大小之战不下数百,连他这般身经百战之人却也一时半会攻不下幽州,李灵虽说医术不凡,但终究只不过是个大夫而已,如今却敢口出狂言,帐内诸将虽不敢出言嘲讽,但脸上的表情却俱是相当的不屑。 张永德本也疑心他是否在吹牛,但眼下幽州久攻不下,无计可施,却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暂且相信李灵。 “此战事关重大,我张永德的掉脑袋是小事,幽州不克,我大周将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那才是天大的事,张大人,你的计策,果真万无一失么?”张永德忧心忡忡的说道。 凡事必当留有余地,李灵自也不愿把话说绝了,遂道:“下官只是见将军战事不利,故而才出此计,成与不成,那还得看天意,用与不用,却是得看将军。” 时值今日,张永德别无办法,也只好把宝押在了李灵身上,遂一咬牙,道:“好!李大人,我信你,我立刻就拨给你五百精兵。” “精不精倒没什么要紧,关键得是力气大的,另外,我还想借曹彬将军一用,不知将军愿意与否。” 现只要能攻下幽州,他张永德就算是老婆也肯借,更何况是帐下的一员将官,遂一口答应。 李灵又道:“那将军就命大军暂且偃旗息鼓,好生养精蓄锐,待明日午后,西面狼烟信号一起,便可命全军攻城。” 张永德嘴上答应着,心下却是愈加的迷惑,心想自己数万大军都攻不下幽州,他李灵只用五百军卒却又能有何做为?虽是极为不放心,但李灵既然说了“天机不可泄露”却也不好再多问。 李灵领着曹彬和五百军士来到一处偏僻的地方下寨。他曹彬下的第一个命令便是“征磨” 曹彬却是大为困惑,这要仗时有征粮,征草,征壮丁,却还没听说过征磨的,李灵此举实是始无前例,不过张永德已吩咐他万事要听从李灵安排,所以曹彬虽觉得这个差使有些荒唐,却也只得照办。 那些个平民百姓却也是同样的惊奇不解,往日有兵灾时,多有军兵进村里抢粮食抢家畜的,可这回抢的却是自家院里的石磨!百姓们都纷纷议论,大周的军队是不是疯了,抢啥不好偏抢个大石疙瘩回去,难不成要在军营里磨豆浆不成么! 曹彬花了半宿的功夫,搜遍了附近的十里八乡,好不容易才凑齐了三十多台石磨,这些石磨每个怕也不下数百斤重,好在李灵选的军卒俱是身强力壮之辈,将磨扛回营中却也花不了多少功夫。 李灵在送来治冻疮药草的同时,顺道还带了另外五十车别的药草,此时磨已驾好,遂命军士卒将那些药草磨成粉末,五百军卒分两班,每隔两个时辰换一次,务必要在明天日出前将所有药草磨好。 李灵自己则是在帐中设好一桌酒菜,与那曹彬把酒言欢。曹彬却不知李灵磨那些药草做什么用,席间多有不安,屡次相问李灵总是笑而不答,道:“曹将军,咱们只管痛饮就是了,到了明天,一切自然就会见分晓。” 李灵想起昨晚喝得太多,酒醉之后向曹彬要女人之事,此事若是传出,怕对自己的声誉多有不利,所以这次却也不敢多饮。 二人谈话之间无意间提到了长公主,李心中却是对这位英武不让须眉,剑法超群,从不曾说过一句话的长公主大为好奇,遂问道:“曹将军,我在御帐时曾见过长公主,她那一手剑法着实了得,当是出自名家弟子,你可知道些详情么?” 曹彬略有些犹豫,见四周无人,遂小声说道:“咱们做臣子的本不该议论这些事,不过李大人既然有兴趣,末将也不妨说一点。长公主并非太祖血脉,乃是陛下亲生的妹妹,单名一个英字,据说她自小便被太祖送往天山学武,三年前学成下山,这些年来陛下东征西讨,长公主一直都跟随左右,保护陛下的安危。” “原来如此,依我看,这位长公主不但剑法了得,脾气也是傲得很啊,我从未见他对任何人说过一句话,连陛下也没有。” 曹彬却是轻声一叹,道:“这倒不是长主公高傲,因为她压根就没法开口说话。” “这是什么意思?”李灵一头雾水,随即便是恍然大悟,惊道:“你是说,长公主她是个是个哑巴么?” 曹彬吓了一跳,忙道:“李大人,小声点!‘哑巴’这两个字可是大大的不敬,怎能用在长公主殿下的身上呢?” “是是是,应该是‘口疾’才是,”李灵想到长公主英武不凡,生得又国色天香,却不想竟然是个哑巴,当真是天妒红颜,大为可惜!感叹了半晌,又道:“长公主的这个病是怎么得的?是生下来就这样吗?” “也不是,据说长公主儿时可是口齿伶俐的很,十年前那汉隐帝谋害太祖,将太后及诸位皇子斩于京城,长公主得天山派高人相救,侥幸逃得一命,但是当时却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从此便得了这个疾病,再也无法开口说话。” 李灵喃喃自语道:“那就是后天之疾了,这样的话,倒也未必不可以治。” 曹彬一怔,猛然想到李灵医术超群,连诸位御医都束手无策的病疾,却能在举手之间治好。长公主之疾虽奇,以李灵之才却也未必不可治,于是欣喜不已的说道:“李大人,这可是你又立一奇功的大好时机呀!陛下最是疼爱长公主,你医术高超,若是能将长公主的口疾医好,陛下欣喜之下,大人必获厚赏,官职更升,岂不妙哉!” 李灵亦有所想,只不过他却想的更为深远,自他来到古代以后,所遇的女子也不算少,但是如今这位长公主柴英却是份量最重的一个,这可是一个天赐的良机,若是能娶到柴英,做了附马,便可一举进入王公贵族一列,如此便可在朝中获得先天的政治优势,岂不比巴结张永德李重进这些贵戚们要舒服许多! 当然,眼下自己虽然受到周主的信任,虽然封了侯,可在外人眼里,毕竟还只是个一时得势的大夫而已,堂堂的长公主又怎么能嫁给一个大夫? 所以李灵必须另立奇功,改变他在文武众臣中只是一个大夫的形象,如此一来,才能攒得求娶公主的资本,这也是他这回为什么有意相助张永德攻打幽州的重要原因之一。 这些算计,李灵只能深埋在心底,纵然他对曹彬颇有亲切之感,却也不能吐露。因为将来他如果娶到了长公主,势必会打破朝中的政治平衡,那张永德在朝中的势力最重,这一点是其不愿意看到的。而曹彬眼下却是张永德之亲信,自己的这番心思若是被他透露给了张永德,岂非打草惊蛇,使张永德对自己起了猜疑顾忌之心。 曹彬见他神色恍惚,似有所想,便道:“怎么,难道李大人对治好公主的病没有信心么?” 李灵摇了摇头,笑道:“这倒不是,我只是感叹长公主有巾帼之风,却偏偏受这等苦楚,上天实在是太残忍了。” 曹彬也是一叹,道:“李大人心慈人善,末将实在是敬仰,我大周能有大人这样的神医,实是国之大幸呀!” 李灵听到这“心慈人善”四字评语,却是差点呛到酒,一阵猛咳,曹彬一怔,忙道:“李大人,末将说错了什么话吗?” 第三十九章公厕 李灵摆了摆手,苦笑道:“没有没有,我是听将军如此谬赞,心下惭愧而已。 超速首发” 嘴上如此,心下却是极为震憾。“心慈人善”曾几何时,好多人似乎都这么称赞过他,然而,这些日来,自己的所作所为,似乎与这四个字有着天壤之别! 他也曾一次次的问自己:李灵,你这是怎么了?你是一个大夫,你是李时珍的后代,悬壶济世,慈骨仁心,这才是你应有的品质!为何现在的你会这般心狠?为何会对那黑暗的官场如场沉迷? 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之,就为了那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么? 这样做,真的值得么? 他轻声一叹,心下沉吟道:“现下已是骑虎难下,既然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那么,就干脆把这条路走到底吧,我倒要看看,这条路的尽头,究竟会是什么!” 这一夜,很漫长。 —— 天蒙蒙亮时,那五十车的药草终于被磨完,李灵遂命军卒们将磨好的药粉重新装车,悄悄的赶到幽州城西面的莲花池。 莲花池,幽州最大的水源,池水由马尾沟流入幽州,城内有一半的井都取自莲花池之水。 时下天色未明,弯月西沉未落,李灵却也不让士卒们点起火把,以免被幽州城头的守军起了疑心。 借着微弱的光线,士卒们开始将袋中的药粉尽数倒入莲莲池中,淡黄色的粉末随着东去的池水缓缓流入马尾沟中,溶解,隐散,不到一里时池水便无法辨出异色。 曹彬此时方才明白李灵的用意,不由赞道:“原来李大人是要在幽州的水源中下毒,如此一来,等城中军民皆中毒发作之时,我军便可不费吹灰之力拿下幽州,这条计策,实在是妙呀!末将佩服。” “曹将军过奖了,”李灵很谦虚的说道:“张将军和你都是带兵之人,征战之时用的都是堂堂正正之法,在下只因粗懂医术,对药草有所研究,故而才会想起这个办法,难免有些歪门之道的意思,实在是让将军见笑了。” “李大人此言差矣,孙子云:兵者,诡道也。用兵只有奇正之分,未有正邪之别,只要能获胜,管他是用毒用火还是用水,李大人虽然不是带兵之人,但于用兵之法却是不学自通,但就此点,末将却也不得不佩服啊!”这个马屁虽然拍得舒服,但李灵却也不敢茍同,若论在真材实学,就算给他十万人马,却也未必打得过张永德曹彬这些人率领的一万人马。 用兵非同儿戏,更不似码字这般容易。凭空瞎想,偶尔灵机一动整出条计策来,并不是就代表你是个将军的料。 当年的马谡不也是聪明绝顶,出谋划策,连诸葛孔明都赞叹不已,然街亭一战,却是败得莫名其妙。李灵虽然一向自信的紧,却也知道自己的长处和短处,妄自逞强,早晚必会自取其辱。 所以,曹彬的赞言他也没多在意,只是微微一笑,道:“将军谬赞了,兵法之道,我还要多向将军请教才是。” “末将不敢,对了,李大人,你在水中下的到底是什么毒呀?”这个问题,曹彬已困扰了许久。 此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李灵一笑,答道:“巴豆。” 电视里经常演到某某神鬼机灵的主人公,将整麻袋的巴豆洒入马料槽中,让马拉得跑不动,然后借机逃走 在诸位的映象当中,恐怕都以为巴豆只是一种吃了之后拉肚子的毒药吧,其实不然,巴豆原本只是一种药材。 这里的巴豆其实是大戟乔木植物“巴豆”的成熟种子,其药性功能属辛、热,温通峻泻,善除胃肠间陈寒痼冷,攻痰逐水,药力刚猛,故有刚子之称,主治冷积腹水。 正所谓物极必反,美女享用多了便会有肾虚色衰之症,药物用多便会成为毒药。巴豆之中有毒性的物质叫巴豆油,服用四分之一滴即可剧烈腹泻,服下二分一到一滴即会出现严重的病状,内服二十滴即可致死。 这五十多车的巴豆粉倾入莲花池中,虽说会稀释不少,饮水致死的机率不大,但剧烈腹泻怕是再所难免。 人是铁饭是钢,吃下去的全拉了出来,又兼脱水,到最后连说话走路都有问题,哪还有力气去开弓身箭,舞刀弄枪!张永德的军队其实根本用不着费力攻城,只消等到城中守军全拉爬下了,大大方方进城便是。 只不过,那时的幽州城怕是已成了一座史上最大的“公厕”周军虽不用打打杀杀,但这扫厕所的任务却也再所难免了。 比之巴豆毒性大的药物有的是,李灵之所以选巴豆,一则因为这是一种药材,大量征购时不会引起辽国细作的怀疑,二则是李灵只想助张永德破城,立此一功,若用其他毒性更猛的药,幽州城只怕会无遗类。到时周主固然会嘉奖于他,但天下人却都知道是他李灵出了一条毒计,害死了一城的生灵,无论是因为何总冠冕堂皇的理由,他李灵必会被视为杀人不眨的恶魔,那种千夫所指的局面,却是他万万不愿看到的。 李灵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曹彬,道:“曹将军,这里有一个药方,你带些人马回营,照着这方子大量熬药,越多越好。” 曹彬一怔,道:“李大人,这是” “这是巴豆的解毒之法,待攻下幽州之后必定会有用处的。” 曹彬顿悟,遂带着两百军卒返回了大营。 ——— 幽州方面,周军连续三天三夜猛攻,虽然未能攻破城池,却也对守军造成了沉重的打击,死伤总数超过七千人,幽州的守城形势岌岌可危。 萧思温此时已有了弃城的念头,但转念又想这幽州乃是辽国南京,地位极重,一旦弃守,辽主盛怒之下多半会判他个死罪,正当萧思温进退两难,犹豫不决之时,周军却因久战师疲,不得不暂且撤军,这却是给了守军一个喘息的机会,萧思温遂命守军抓紧时间修整破损城墙,以待周军更猛烈的攻击。 萧思温已得到了消息,辽主的十万铁骑最迟后日便可赶赴幽州,到时里外夹击,幽州之围便可解除。最凶险的三天都已坚持下来,他自然有把握再坚持两日。 这个萧思温乃是契丹族国舅部人,太宗女燕国公主驸马,宰相萧敌鲁之侄,虽然才学平平,本也是个玩纨子弟,只是仰仗着显赫的皇亲地位才升到南京留守这个重要的位置。此番若非幽州城墙高厚,且守城辽兵皆是契丹族中的精锐,以他的才能,幽州多半已被攻城。 此时周军撤退之后,第四日又并未发起攻击,萧思温自思再守一日便可高枕无忧,此番守城有功,他日必受辽主嘉奖,是以原本紧绷的精神立时松懈了下来,将城防大任交给属将耶律宗明负责,自己却回府中花天酒地起来。 他身为驸马,燕国公主平素对他管得极严,丝毫不许他拈花惹草,这回调任幽州留守,公主留在了上京,故而才敢如此放肆。 是夜莺歌燕舞,酒肉酣畅,萧思温本就性致甚好,再加上左右马屁一拍,更是觉的舒坦,不觉大醉,后携美共枕,大肆**之后便沉沉睡去。 等他被手下叫醒之时,幽州城已是形势大危。 第四十章破城 城中各处皆有急报,言城中军民自早上饮水之后多有出现腹泻的症状,更有严重者昏迷死亡,其中守城的一万余军兵中,倒有七成已病重拿不起武器,许多的马匹也是接连死亡。 超速首发 萧思温大惊,却不想一夜之间形势会发生这般骇人的变化,万万料不到周军竟会用在水源中下毒的方法对付他们。 眼下士卒大半已丧失了战斗力,周军不需费吹灰之力便可攻破幽州城防,那萧思温可是一个怕死鬼,心知此时弃城逃走虽然有被辽主判死罪的危险,但自己终究是皇亲国戚,或许辽主会留些情面,但留下来的话却是必死无疑。所以他也不顾城中将士安危,带着一百贴身亲兵,护送南京行宫中的明妃,不声不响的打开西门弃城逃去。 而那耶律宗明倒是一条汉子,明知幽州已不可守,却仍要与之共存亡,于他集齐了城中尚能战斗的三千士卒,组成了一支骑兵部队,打开南门,摆下阵势来,欲与周军决一死战。 —— 张永德由始至终都对李灵抱着怀疑的态度,不过,不管李灵用什么计策,这最后一日他还是要尽全力发动进攻。眼看天色将要接近正午,张永德遂命全军出动,列阵于幽州城下,云梯炮车准备齐整,只等西面李灵烟火信号一起,便向幽州发动最后一次猛攻。 日当正午,莲花池方向的狼烟信号准时发出,张永德正准备下令攻城,却不料就在此时,一直龟缩在城中辽军竟是大开城门,放出三千骑兵列阵于前,俨然一副要与周军野战的架势。 张永德心道:“他娘的真就邪门儿了啊,这些龟孙子今儿个是吃了豹子胆么?竟敢出城跟爷爷叫阵!好啊,不杀你们一个片甲不留,爷爷就不信张!” 他于是下令全军变阵,先锋阵的云梯部队迅速后撤,一万长矛军结成了一个长方形的大阵列布于前,其后又是三千弓弩手,左右两翼各有两千刀盾手护持,中军则由张永德亲率一万人马押阵。 这是一个典型的步兵野战军阵,周军本就缺乏骑兵,此番张永德又是为了攻城而来,并没有想到辽军敢出城决战,故而周主没并拨给他骑兵部队。虽如此,两万步兵对付三千骑兵,如此悬殊的兵力差距,以张永德的能力,想要获胜自然是绰绰有余。 ——— 幽州城下。 眼见对面周军黑压压一片,密布如云,且阵势整齐,旌旗鲜明,这些向来不把中原汉人放在眼里的辽兵也不由为之胆寒。 耶律宗明策马向前几步,扬鞭高喊道:“弟兄们!我们都是大辽的勇士,是草原上的苍狼,在这些软弱的汉人面前,我们绝不能退缩!陛下命我们守护伟大的南京,这是我们至高无尚的光荣,现在,我们就用鲜血来捍卫这神圣的光荣,让那些汉人见识一下我们高贵的勇气!” 那耶律宗明为人忠义,骁勇善战,在军中素有威信,如果不是萧思温因有裙带关系的话,这幽州留守多半就会是他。如今三千辽兵明知此战断无生机,但却愿随耶律宗明英勇赴死,听他此言,俱是慷慨激昂,先前的恐惧一扫全无,群声呼道:“大辽万岁——” 耶律宗明噌的一声抽出弯马,一声长啸,策马奔出,其后三千辽兵尽皆奋勇,紧随其后冲向周军阵地。 辽兵虽然凶猛无畏,但周军却也不是盖的,军心肃然,阵角丝毫未动。待辽兵奔至两百步时,张永德马鞭一指,中阵弓弩手开始进行远程箭射,却听呜的一声,箭如飞蝗,似一张大网铺天盖地一般压向辽兵,刹那间便有数百辽兵中箭翻下马来。 辽骑果然是不同凡响,周军只进行了两轮齐箭,对方先锋已然奔至阵前。 有一万余长矛兵在前护阵,辽骑即使冲上来也会被刺成肉串,饶是如此,冲在最前面的辽骑却是无所畏惧,策马奋然跃起,撞了长矛阵中,此一来,立时便被扎成了刺猬。 后边紧跟着冲上来的辽骑毫不退缩,仍一拨接一拨不顾命的冲上来,在付出了两千余骑代价之后,终于是冲出了一条狭窄的缺口。剩余的辽骑蜂涌而入,闯入中阵之中,面对他们的却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弓弩手。 经过周主多年严格治军,现在的这支周主堪称钢铁之军,与辽兵相比,除了在骑射方面有所差距外,凶猛和勇气俱是不相上下。 这些弓弩手面对以死相拼的辽骑,丝毫不惧,也不顾自身的安危,仍是开弓射箭。 与此同时,后阵之中迅速的奔上来三千刀盾手,护住己方的弓弩手,同时大刀砍向辽骑。 三千辽骑已失两千,拼尽全力闯入周阵的这一千人却又陷入了周军的铁桶阵中,四面楚歌,越战越少,渐渐死伤殆尽。 那耶律宗明眼见大势已去,遂高声叫道:“陛下,臣尽忠矣!”话音未落挥刀自刎,一抹鲜血洒过空中,粗壮和身躯轰然落马。 阵中激战的一切,张永德看得清清楚楚,眼见那员辽将自刎殉国,心下也为其忠勇感叹不已,遂吩咐左右道:“那名辽将倒也算是条汉子,将他好生安葬了吧。”又高声道:“全军攻城。” 喊声震天,鼓角动地,数万周军高喊着涌向幽州。 不过,令周军吃惊的是,他们几乎是没有遇到任何抵抗便轻松的爬上了城头,当周军站在城头上时,却是都傻了眼,因为他们的对手已经躺在了地上,个个奄奄一息,筋疲力尽。 俯视全城,到处是肮脏的排泄物,秽气熏天,臭不可闻,周军骇然之下无不掩面,他们却是想不通,这座令他们竭尽全力,死伤了无数弟兄,传说中繁华不亚汴京的幽州,竟然就这样变成了一座大茅厕! 蔚为壮观,空前绝后的大茅厕。 不过用不了多时,仇恨便让他们暂时忘记了臭味。这五日的苦战,有无数的兄弟死在这些辽兵的手中,他们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于是周军的喊杀声重新响声,挥舞着兵器砍向那些躺在地上的辽兵,多少年来,辽国铁骑不断南下,多少手无寸铁的汉人惨遭屠杀,而今日,一向以凶狠不屈著称的辽兵,却是第一次这么毫无抵抗的被屠杀。 这个消息一旦传出,辽国举国上下必然会感到极大的震憾,这可是他们立国百年来从未有过耻辱! 然而他们万万不会想到,造就了这个耻辱的却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中医大夫。就凭那一颗小小的巴豆,转眼之间摧垮了数万不可一世的辽兵。 这一战,将使李灵这个名字四海皆知。 第四十一章明妃 推荐本书,破茧重生,书号11053,蛮有意思的。 超速首发 ——— 莲花池。 李灵望着眼前升起的滚滚狼烟,心情倒是颇为复杂,此举虽然可是伤辽兵,破幽州,但也有不少平民百姓受到牵连,这幽州城归属辽国不过十余年,城中大部分住民都是汉人百姓,伤及同胞,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巴豆中毒的解救方法倒也不是很难,轻者服冷稠米汤或面糊倒可治愈,重者则以黄连、黄柏等药草煎熬药汤服用便可无恙。李灵已着曹彬回营大量配制,一旦攻下幽州,自可马上对城中百姓救治,希望将无辜的死伤减小到最低程度。 这大清早上的,靠近莲花池之处温度较低,幽州方面虽还未闻有所动静,李灵想必可大功告成,遂在放过狼烟信号之后便欲收兵回营。正准备动身,却发现东面尘土扬起,似有一队人马奔来。 李灵疑是幽州城中逃出的辽兵,他手下不过三百步卒,且他从未带兵在战场上厮杀过,不想多生是非,遂命士卒们躲入道旁密林之中,隔着疏密不均的枝叶细看来者状况。 那一队人马渐近,只不过一百余骑,当先的乃是一员浓须将官,这伙人皆是形色匆匆,想来必定是从幽州逃窜出来。 李灵原本想就此放他们过去,忽然却发现人马之中竟然有一个女人,身着华贵,面蒙白纱,周遭护持的军卒衣着皆与其他人大有不同。 李灵立时断定,这个女人身份必不一般,想这幽州城乃辽国南京,城中又有辽主的行宫,说不定这女人会是个公主郡主,又或是妃子什么的。中原汉人政权与辽国斗争数十年,屡有皇公贵族被人家擒获,想当年的后晋被辽太宗耶律德光所灭,末帝石重贵及数百皇亲国戚皆为所俘,更被流放于千里之外,可谓中原汉人的莫大耻辱。 如今若能擒到这个辽国贵戚,那将是两国交战史上,中原汉人史无前例之举!这件功劳,怕是不比拿下幽州要小多少。 李灵虽不善战,但见对方不过一百余骑,且没有发现密林中藏有敌人,若能攻其不备半道杀出,获胜也未必没有可能。 他心意已决,遂向旁边侍立的白正珂说道:“文殊,有办法干掉这一伙辽兵么?” 白正珂眼神有些犹豫,道:“大人,辽人都是骑兵,我军虽然人多,却都是步卒,冒然出战,怕是胜负难料!” “文殊,此一战关系到你的仕途前程,若能获胜,飞黄腾达只在朝夕之间,难道你还不敢放手一搏么?”李灵以言语激励。 白正珂却不解其中之意,但听李灵所言,以为此战只要消灭掉这伙辽人,李灵便会为他说些好话,助他官职升迁,诱惑之下,却是豪然道:“大人放心,小的就算拼上一条性命也要为大人杀光这帮辽人!” “不错,文殊,你果然条汉子,本官没有看错你!”李灵点称赞,又道:“记住,其他人都可以杀,唯独那个女人不可动,要捉活的。” “是!”白正珂遂传下号令,命手下两百步卒准备作战,突袭辽骑。 ——— 那浓须将军自然便是弃城而逃的幽州留守萧思温,那蒙面贵妇却是大辽皇帝的明妃,辽主不喜女色,后宫妃子多被他遗弃于各处行宫,这明妃自也是其中之一。 萧思温知幽州城陷尚且可以原谅,但若将大辽贵妃沦陷给周军,那却是罪无可恕,故而逃走之时不忘将明妃带上。 周军此来只为攻下幽州,故而大军全部集结在南门一带,一者是为兵力集中,二者也是故意留出后路,好让辽军弃城而退。萧思温一行由西门逃去,奔驰十余里未见有周兵阻拦,遂放松了戒备之心。 虽然契丹女子皆善于骑射,但那明妃却是生来体弱,经不住太大的颠簸,故而萧思温不得不放慢行军速度,这却是正中李灵的下怀,如此一来,正适合从旁偷袭。 比及辽骑行及半道里,林中白正珂一声令下,周军密箭齐发,一百多辽骑瞬间被射倒大半,那萧思温肩头也是中了一箭,立时翻下马来。 “弟兄们,杀光这帮辽狗,跟我冲呀!”白正珂大喊一声,挥着大刀从林中杀出,其后两百步卒紧跟着扑向辽兵,双方陷入一团混战。 李灵动动镊子勺子还行,舞刀弄枪却是半点不会,遂由几名士卒保护着躲中林中暗处观战。 这些辽兵本是凶猛之辈,但此时却当逃遁之时,不免心中有些慌张,又兼被周军突然袭击,还未交战却已死伤大斗,如此一来,立时陷入了下风。 那萧思温虽然无能,但刀法倒也不凡,指挥着余下辽兵奋勇而战,虽如此,怎奈肩头中了一箭,血流不止,越战越觉吃力。 他拼死而战,硬生生的从周军的包围中杀出一道口子,厉声喝道:“有马的人保护娘娘先走,其余兄弟们随本将断后!” 于是那明妃在几名仅存的骑兵保护之下向西逃去,其余辽兵则在萧思温的率领下拼死阻住周军去路。 这一战,李灵为的便是捉下那个贵妇,岂能就这般轻易放其走脱,遂由林中策马而出,带着身边数名骑兵急追而去。 有明妃在,那几名辽骑自然是逃不快,李灵不多时便追了上去,左右周兵于马上放箭,片刻间将几名辽骑射倒,只余下了明妃独自一人尚自奔逃。 李灵却是不想伤她,在后边喊道:“前边那个女人,快快停下,否则我们就射箭了!” 他这一喊,左右士卒皆是偷笑,想前边那可是一个契丹女人,如何听得懂汉话,他这么一喊岂不是鸡同鸭讲。 那明妃果然是听不懂,心中慌恐之下只是用力的抽着马鞭,马儿越跑越快,却不料前方突然出现一个极大的弯角,那马一声嘶鸣,急向右转,马上的明妃却是由于巨大的惯性,身子竟是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三丈之外。好在此处乃是河边,青草密布,否则她这一摔必是骨碎,饶是如此,明妃身体柔弱,怎经得起这般跌砸,却是伏在地上爬不起来,猛烈的咳嗽起来。 李灵放慢了速度,驱马缓缓走到她身边,绕着她转了几周,马鞭一指,喝道:“你是何人?” 那明妃止住了咳声,免强站了起来,却是对他的问话置之不理,闭目而立,一身的高贵与骄傲。 李灵却也不怒,想她一个弱女子,落到了敌人手里却还能有如此气势,单由这一点来看,必定是出身高贵,看来这一仗是打对了,捞了一件奇货。 “夫人,我是大周的大医院总管李灵,敢问夫人尊姓大名?”这次李灵的口气温和了许多。 那明妃依旧冷若冰霜,默然不答。 对付高傲的女人,必须夺去他的自尊,销去她傲气,让她感觉到恐惧。 李灵一跃下马,缓缓的走到她面前,那一双紧闭的眼眸让他感到恼火,突然间,手臂扬起,唰的扯下了蒙在她脸上的白纱。 那一张苍白的面容,那惊怒的眼神,骤然间的惊骇使他不由自主的倒退了几步,震惊片刻,怔怔叫出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 “青黛!” —— 请大家收藏,投票,小点将更有动力,多谢。 第四十二章戏剧 一直沉默不语的明妃,听到“青黛”这个名字,却是浑身一震,用汉语说道“你叫我什么?” 李灵眼眶微润,却是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喜道:“青黛,真的是你么?我不是在做梦吧!青黛,我找你找的好苦呀!” 那明妃却不想他会突然间如此无礼,脸色顿时绯红,用力将他推开,喘息不定的说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青黛!” 李灵却是一怔,将她上上下下又细看了一遍,那容貌,那身型,还有那说话的语气,分明和青黛一模一样。 超速首发 只是 她的眼角边有几条微小的皱纹,似乎在年纪上与青黛不甚相仿,且那眼神之中流露出来的沧桑之感也是青黛所不俱有的。 难道天下间竟会有这般相似的两个人么? 李灵却是愈加的糊涂,道:“你若不是青黛,又会是谁?” 她定了定心神,重新恢复了方才的肃穆之容,正色说道:“我是大辽皇帝的明妃,萧叶明。” 原来是辽主的妃子,难怪会有这么高贵的气质。但是,她为什么会和木青黛如此的相似呢? “原来是明妃娘娘,方才失礼之处,还望娘娘见谅,”李灵遂施了一礼,很客气的道了个歉,思前想后,又道:“只是娘娘,你与我的一位朋友长得实在太像了。” “你的那位朋友,是叫青黛吧。” “正是。” “青黛,青黛”明妃的眼神忽然间恍惚不定起来,似乎有万千的心思涌上心头,过了许久,却是沉沉说道:“她是我的亲生女儿。” “什么?” 李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睛叫道:“你再说一遍,木青黛是你什么人来着?” “她是我亲生女儿,我是她亲娘。” 李灵心下骇然,他迫切的需要整理一下思绪。 木青黛是木怀仁的女儿,木怀仁不过是个大夫,且他说他的妻子早已过世多年。而眼前这个女人,大辽皇帝的嫔妃,却自称是木青黛的母亲,李灵虽然心思聪慧,却也无论如何想不出其中有任何逻辑合理性。 不过,这位明妃和木青黛长得当真是万分的相像,除非是有着血缘关系,否则怎会有这般的巧合!她说她是青黛的母亲,或许其中有什么难以想像的内情。 若果真是如此,这个女人,应该算是自己未来的岳母了,虽然到目前为止,木青黛生死尚且不明,自己这个姑爷做成做不成,却还是个未知数。 不管怎样,出现了这样戏剧化的变故,李灵心知不能再将她当作一件战利品来对待,眼下要做的,必须先找个僻静的地方,问明一切隐情才好再做打算。 这萧叶明乃是辽国的后妃,一旦进入周军大营,她的生死命远便无法由自己来掌握,所以,大营是绝对不能回去的。 他沉思片刻,忽然眼前一亮,向左右道:“这莲花池附近是不是有个高家村?” 那几名军卒却是被李灵和明妃的这一番莫话其妙的对话给怔住了,呆呆的站着一旁傻听,此时李灵忽一发问,几人愣了半晌方才反应过来,其中人答道:“回大人,这附近确有一个高家村,小的们征磨的时候曾经去过。” “好,我们先护送这位明妃娘娘去高家村休息一下。” 那人一怔,道:“大人,我们不押他回营么?” 李灵白了他一眼,道:“你问那么多做什么,本官自有主张,”又道:“明妃娘娘,此处不是说话之地,我带你去一个僻静之地,请上马吧。” 明妃此番倒是非常的顺从,默默无言的上了马,随着李灵等人往西面高家村方向而去。 —— 高家村是一座百户的大村,座于莲花池西北一带,由于李灵的这条“奇计”高家村自然也就成了受害者。 比及李灵一行进入高家村时,那里已是笼罩在一片污秽的臭气之中。李灵却是没有预料到这一点,在这么恶心的村子里,和一位这么高贵美丽的妃子谈话,李灵觉得有些别扭,遂欲别去他处。 正欲离开之时,却听旁边院子里传来一阵哭声:“孩他爹,你这是咋地啦!你醒醒呀——你可不能抛下我们娘儿俩呀!” 是一个女人在哭她的丈夫,旁边还有一个小孩的哭声配合着。 这一出李灵觉得好熟悉,似乎当初在电视剧中屡屡听到过,当时他总是觉得很搞笑,但此时身临其境,心中感受却是截然不同,不由的动了恻隐之情。 他策马走到哭声传出的院子旁,马儿高大,院墙低矮,李灵可以清楚的看到院中的情景。 一个男人死气沉沉的躺在院子当中,面色昏黄,气若游丝,显然是中巴豆之毒甚深,已达到了垂死致命的阶段。 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伏在男人身上哭个不停,却也不想办法去请大夫来为她丈夫看病,这病若是再拖上了一两个时辰,他的男人必死无疑。 女人就是女人,关键时候除了会哭还会干什么! 李灵看着心烦,遂要出言提醒她,这时,那女人却是突然身子一阵剧烈的哆嗦,仰面瘫倒了一边。 李灵却是一惊,大夫的本能驱使他跳下马来,疾步冲入了院中,又在男人的本能驱使下,率先去诊视那女人的病情。 鼻息稳定,脉相正常,想来只是因为过度的焦急和伤心,使得急火攻心,暂时晕了过去。 李灵遂命手下士卒解下马上的水壶,一手将她揽在怀中,另一支手小心的将清水喂入了她口中。 “怎么好象在哪里见过似的?” 李灵忽然发现了这一点,思索再三却是猛然想起,原来这女人就是那夜曹彬抢来的三个女人之一,也就是那个大眼睛的女人,怪不得会觉得这般眼熟! 那女人服下清水之后,却是幽幽转醒,一见自己躺在一个男人怀中,先是吓了一跳,急切的挣脱开来,后又认出李灵。 那夜李灵对她们什么都没做,且平白无故的赏了不少钱,她自以为李灵是个好官,此时一见,忙跪拜于地,哀告道:“求大人救救我丈夫,求大人救救我丈夫。” 李灵忙扶她起来,道:“你为何不去找村里的郎中给你丈夫看病?” 那女人哭哭啼啼的答道:“我们村里的蒋神医说这是瘟疫,没得治,叫我回家准备棺材呜呜——” 那女人没说上两句,却又大哭起来。 时值现代,中医之所以衰落下去,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被这些所谓的“神医”败坏了形象,名为神医,实为江湖骗子。 另外一个原因则是本国媒体的作用,想中国这么大的地方,每天西医医死的人的事情多有发生,但似乎人们都认为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科学也有不准确的时候嘛!” 唯有那些江湖骗子医死人时,必会引起极大的轰动,什么“伪科学”什么“落后”什么“迷信”各种各样的大帽子都盖在了中医的头上,中医因此受了许多不白之冤,无从辩解,久而久之,形象愈来愈差,相信中医的人也就越来越少。 第四十三章巧合 李灵对这些江湖骗子恨之入骨,咬牙切齿的骂道:“明明是巴豆中毒这么简单的病症,却胡说是瘟疫!什么神医,我看是神棍才对!” 那女人乃乡野之人,没见文化,自也听不懂巴豆中毒是怎么回事,但从李灵的口气中却听得出,他丈夫的病还是有救的,遂又扑嗵一声跪了下来,磕头道:“求大人救我丈夫,求大人救我们村的百姓,民妇愿做牛做马报答大人!” 此事多少也是因自己而起,李灵用这条计时,没并有算到莲花池附近的百姓,他们离水源这么近,服下去的水自然是巴豆粉稀释度很低的水,故而才会引起大面积的严重反应,如今既然被他碰上了,却是不能不管。\\\ 超速首发\\ 李灵遂道:“你起来吧,我会想尽力施救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人一听李灵愿以施救,却是大喜,抹干了眼泪站了起来,答道:“民妇刘氏。” “我问的是全名?” “刘小菁。” 乡野女子,名子倒还起得斯文。 李灵遂取出来了自己官印交给她,道:“你把村里能动的人都招集起来,拿着我的官印去南面周军大营求救,就说我李灵有令,让他们把最好解毒药济送给你们,记住,速度一定要快,晚了就没得救了。”言罢又附在她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这些百姓们最怕的就是兵匪,平日里他们躲还来不及,又怎敢群体性前往军营,但眼下一村人的生死命悬于一线,就算是再害怕也得一试。 那齐小菁倒也有些领导的才能,不多时便把余下的人组织起来,推着车端着盆的赶往周军大营。 村民们刚走不久,那刘小菁的丈夫便断了气,李灵虽然医术绝世,但此时手头既无药,又无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只得眼睁睁的看毒害他挂掉。 他很是无奈,只得吩咐手下军卒找条白布将尸体掩上,只是那小孩死命的搂着他爹的尸体,哭哭啼啼不肯放手,几个军卒都是大老爷们,杀人倒是在行,却不知该如何整小孩,手重了怕伤到他,手轻了又是拖拽不开,直急得满头大汗。 院中发生的一切那明妃俱是看得清楚,她默默下马走入院中,把那几个军卒一一推开,将那哭泣的小孩搂入怀中,如母亲一般抚慰起来,温言细语,极为慈爱。 说来也怪,那小孩的哭声却是越来越小,到后来就没声来,众人细看,原来是躺在明妃怀中悄无声息的睡了过去。 整小孩这一套,果然还是做过母亲的有经验。 李灵遂轻声的推开柴门,道:“娘娘,把他抱进去吧。” 明妃小心翼翼的抱起那小孩,走入屋中将他安放在了里屋的小床上,掩好被褥,这才放心关好门走了出来。 这乡间百姓之家自比不上宫廷的豪华,外屋只一个灶台和一张土炕,其他乱七八糟的生活用品皆是四处堆放摆设着,李灵找来一块干净的粗布,将土炕抹了又抹擦拭干净,道:“娘娘,你先坐下歇息一下吧。”又对门外的那几名军卒说道:“你们几个守在外边,没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言罢关上了大门。 那明妃端坐在土炕上,又是闭目不言,李灵为表示对她的尊敬,也不去坐,只是恭敬的站在她边。 他带明妃来此的目的便是想搞清楚她与木青黛之间秘密,不想侍立了半晌也不见她开口解释,于是只好自己发问。 “明妃娘娘,之前你说木青黛是你的女儿,我对此实为不解,你可不可以详细的解释一下?” 明妃似乎早预料他会有些问,却是缓缓睁开了眼睛,冷冷说道:“我有必要告诉你吗?” 李灵一怔,略一思索便道:“实不相瞒,木青黛乃是我的未婚妻,关于她的事,我不得不问清楚,还请娘娘如实相告。” 明妃忽然一叹,眼神柔和了许多,道:“先前你见到我的面容时,做出那样了那样的举动,其实我就已经猜到了**分,这个秘密,不是我有意隐瞒,实在是其中牵扯到许多人的安危,包括青黛的性命,所以,我不得不慎重。” “如果青黛真是她的女儿,那么便是辽国公主了,既如此,为何不明正言顺的将她养在宫中,却偏偏交给木怀仁这个大夫,让她在民间流落吃苦,难不成,青黛是她和木怀仁偷情的结晶么?若是这样,那辽国皇帝的这顶绿帽子可戴大了!” 李灵虽然这般猜想,却也不能明说,遂道:“娘娘尽管放心,青黛既然是我的未婚妻,她的安危我必定会全力保护,你所说的一切,我绝不会向外人吐露半点。” 明妃犹豫再三,终于是放下心来,道:“此事说来话长,当年我本是大辽的一名郡主,自幼和那个人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却不料今上继位之后,我被选中入宫为妃,虽是千般不愿,却不得不许那个人分离。” “陛下酷爱狩猎,时时不在宫中,我与那个人又是相思难忘,遂在陛下不在时常常的私下相会,日久之后,我的肚中便有了他的骨肉。” 她们契丹人虽然仰慕中原文化,但毕竟是蛮夷之辈,风化不严,礼仪开放,所以这明妃讲到与别人偷情之事,竟是脸不红,心不跳,面色如常,镇定自若,跟唠家常似的轻松自然,这一点李灵倒是非常的欣赏。 又想明妃口称他的情郎为“那个人”显然是不愿吐露那人的真名,但这个人竟然可以在后宫中随意走动,想来在辽国中的地位必是不低。 明妃又道:“我本来是想将这个孩子打掉的,但是后来,陛下将我弃于南京,经久不见,于是我便决心将孩子生下来。” 李灵心想这个明妃也是够大胆的,给辽主戴绿帽子也就罢了,还要生了野种出来。正所谓没有不透风的墙,宫廷之内争斗险恶,万一此事让辽主知道,岂不是死路一条!遂道:“娘娘,这么大的风险,你说的那个人竟也同意了吗?” “我知道他不会同意,所以这件事一直都瞒着他,后来的日子里,他一直在外征战,等他知道的时候,我已经怀了七个月。” “我对他说陛下一直以为这个骨肉是陛下自己的,绝对不会起疑心,可他为人谨慎,一定要我将孩子生下之后,立即送出宫去,然后骗陛下说难产夭折掉了,我没有办法,只能答应了他。” 胆大包天! 这是李灵对她更进一步的认识。 明妃接着说道:“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临盆之时,我却是真的是遇上了难产,御医们都说无法可救,保不住孩子。幸得我的一名侍女从民间请来了一位叫张冲的大夫,他的医术当真是出神如化,竟从鬼门关上生生的救下了我的孩子。” 张冲! 听到这个名字,李灵浑身一震,万万料不到世上竟会有这般巧合的之事,一个是传他医书的师父,一个是他未婚妻的母亲,他们之间却还存在着这样的联系,实在是叫人难以置信! 第四十四章云痕 “那出生的婴孩,我的女儿,我只了她几眼,却不得不将她交给别人,那时我流了许多血,又加上心如刀绞,差点晕死过去,幸亏那张冲大夫相救,不然我又岂能活到今日。 超速首发” 这个婴孩,自然便是木青黛了,迷团渐渐散开,李灵的思路终于有了些脉络,道:“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你是把女儿交给了这位张大夫,又让他假传公主夭折,然后却由他将青黛悄悄带出皇宫,留在民间抚养,对吗?” 明妃望了他一眼,道:“你很聪明,确实如你所言,我见这位张大夫心地善良,遂将女儿交给了她,不过我毕竟无法放心,于是假意将我的一个贴身侍女贬出宫去,好让她跟在张冲身边,时时照看我的女儿。” 李灵眼睛一亮,道:“这名侍女,是不是叫作范文秀?” 明妃一怔,奇道:“你怎么知道?” 其实李灵也是瞎猜的,因为他知道张冲有三个徒弟,其中只有一个女徒弟,所以就随口一问,不想果然说中。 “这其中原因太过繁杂,我之后再慢慢解释,明妃娘娘,请你继续说下去吧。” “好吧,”明妃继续讲述她的离奇故事:“张冲年势已高,突然间家中出现一个女婴,自然会引起旁人的怀疑,于是张冲又将我女儿交给了他的一位叫作木怀仁的徒弟抚养,那木怀仁给我的女儿娶了一个汉人的名字,也就是你所知道的木青黛,其实,她的真名作耶律云痕。” “后来,他们师徒为了避人耳目,不得不离开南京去了易州,这一去便是十多年。这些年来,文秀每年都会想办法送口信给我,告诉我云痕的状况,如今一晃已是十五年过去。” 想不到,木青黛果真是她的女儿,她口中的“那个人”地位高贵,想来青黛即便不是公主,也算是个郡主吧,只怕她自己都未必知道亲生父母是谁。 李灵先前只知张冲师徒间因神鬼针经的秘密而生出纠葛,却不想除此之外,他们还藏着这么一全更离奇的秘密!李灵忽然又迷惑起来,既然木怀仁清楚青黛的高贵身份,却为何要将她许配给自己这个小大夫,虽然他李灵医术不凡,但仅此一点怎么能配得上人家大辽皇亲贵族的身份。 木怀仁呀,木怀仁,你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他正自沉思,明妃却道:“这些日子听说周军攻打大辽,不久之又刚刚攻下易州,我心中万分担忧云痕安危,却因身处深宫之中无法获悉她的情况,而文秀也不送讯息来,你既然是云痕的未婚夫,那你告诉我,她现在一切都好吗?” 李灵稍一迟疑,便笑着说道:“娘娘请放心,青黛一切安然无恙,待时机成熟时,我自会让你们母女相见。” 明妃沉思片刻,道:“听你的口气,想来是不会放我回大辽了吧?” 李灵却不正面回答,反问道:“你们母女分别十多年,此时乃是团聚的天赐良机,难道娘娘就舍得抛下青黛回辽国么?” “我自然是想和女儿团聚,可是” “可是,你舍不下‘那个人’吧!”李灵一眼便看穿了她心中所想。 那明妃一怔,嘴角微微扬起一丝笑意,道:“你果然是聪明绝顶,怪不得年纪轻轻便如此有为,木怀仁确实没有看走眼。” “娘娘谬赞了,在下只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医官,算不上是有为。” “你不用谦虚了,在水源中下巴豆,施以奇计攻破幽州,如果这还算不上有为的话,那什么才是有为呢?” 李灵一惊,脸上却是装出一副坦然自若的表情,莫名奇妙的说道:“娘娘何出此言呀,在下不懂。” 明妃冷哼一声,道:“我如此断言,原因有三,先前你未曾经过诊视便对那位刘姑娘说,他丈夫中的是巴豆之毒,此其一也。” 李灵不想她如此心细,却也不以为然,出言辩解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这村中尽是恶臭,说明村民们患了腹泻之疾,而如此大规模的腹泻则必是中毒引起,又看过那男人表相症状之后,我自然便可断定所中之毒乃是巴豆。” “你的辩解免强还说得过去,”明妃又道:“如你所言,那么南京城所中的毒必也是巴豆,而如此大规模的下毒,只能是通过水源方式,莲花池乃是南京最大的水源,却是最好的下毒之所。你身为一个医官,不守在大营之给士卒治病,却跑到十里之外的莲花池去,此原因之二也。” “这个更好解释,因为我是个大夫,对药物比较了解,所以奉了将令来前往莲花池去下毒,不过,这也并不能证明下毒的计策就是我出的呀。”李灵仍在狡辩。 明妃又道:“这第三个原因,却是最关键的,我听闻在中原汉地,大夫的地位并不是很高 ,你虽说是个医官,却也未必有多大的权力,而方才你却仅凭一枚官印便可让那些村民从营中大量的取到解毒之药,由此可见,你在周军中的地位并非一般。” “来攻城的那个张永德乃是一员猛将而已,并不懂得医术药毒之法,所以,出这个计策之人必定是一个懂理医术的人,最大的可能便是一名医官,而一名医官想要在统军大将面前献策,其地位必是非同一般。不光如此,这个献策的人还必须绝顶的聪明,能够想得到这个计策,就我目前所知,这样的人选,周军之中,除你之外,怕是别无他人可以做得到。” 李灵其实也并非不愿承认,只不过想故意试她一试,不想这明妃却是眼光犀利,心思缜密,凭着点点滴滴蛛丝马迹便可得出结论,智谋之深,实在是令人惊叹。跟明妃相比之下,她的女儿却是天真无邪,心机极浅,用不客气的话说就是有点蠢的样子,母女二人差别有如天壤,若不是亲眼所见,李灵断然不会相信青黛是她的女儿。 如此一来就更不能放她回辽国,这明妃不但深知大辽国情,对大周国情也颇有了解,有这么一个智慧超群的丈母娘留在身边,凡事便可与之商议谋划,这对今后自己今后在朝的发展,却是有莫大的好处。 明妃见他若有所思,还道他又在想什么辩解之词,遂道:“我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你还是不肯承认么?” 李灵不动声色的一笑,道:“娘娘夸我聪明绝顶,依我看,娘娘才是真正的聪明绝顶,幸亏娘娘是个女流之辈,不然的话,真的有可能成为我大周的巨患呀!” 他这么说自然便是认了,明妃对他的恭维却是一脸的不以为然,道:“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青黛?” “这个”眼下幽州决战在即,李灵自是无法脱身,且易州方面翠儿也没传来找到青黛的消息,为今之计,只有先安置好明妃再说,遂道:“等我们击败了你们的皇帝,班师回朝之时,我自然会带你去易州与青黛团聚。” 明妃冷笑一声,不屑的说道:“大辽国并非都是萧思温那般的庸碌之辈,同样的花招,你绝不可能两次得手,十万铁骑,你们周国断无获胜的可能,我劝你还是早做打算吧。” “历史早已在某一时刻脱离了它原来的轨迹,在我眼中,已经不存在可能与不可能的概念,我救了那个人,我深深相信着,他可以带领我们汉人杀出一条血路。” 明妃饶是聪慧过人,却也决不可能猜到他在说些什么,却是一脸疑惑的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抒发一下感慨而已。” “” 第四十五章砒霜 貌似还可以在新人榜上呆一周,还是老话,请大家收藏,投票啦,小点谢过 —— 此时外边响起了吵杂之声,却是刘小菁和众乡亲们取回了巴豆的解毒药,大伙将汤药很快分得干干净净,各自匆匆赶回家去救自己的亲人。 超速首发 那刘小菁也端着一罐汤药喜冲冲的奔回了院中,一见李灵,却是欣喜的说道:“大人,您的官印果然有用,一位姓曹的官爷还亲自给咱们装药,这回大伙是有救了。” 李灵想要说些什么,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一声轻叹,站在了一边,身后却是露出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咣铛—— 手中的瓦罐跌落,尚温的汤药飞溅一地,微微升腾着热气。 她呆在原地,怔怔的望着那一抹白布,眼睛中渐渐盈满了泪水,哽咽无声。 蓦地,悲痛由心底迸发而出,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疾步上前扑倒在丈夫的尸体上,放声大哭起来。 凄凉,悲怆,那是一个女人绝望的心声。 周遭的几个周军士卒也为之感染,不由的眼眶盈盈。 李灵想要安慰她,却又一句话说不出来。 李灵明知战争是残酷的,死伤在所难免,但终究他们只不过是一芥平民,而她的丈夫又是间接的死在自己的手中,若是她知道他的丈夫,他的乡亲是因他的一条计策而死,她的心情又会做何感想? 刘小菁的哭声惊醒了屋里沉睡的孩子,他奔出屋外,扑入娘亲的怀中也是大哭起来。 李灵实在是有点听不下去了,遂道:“小菁姑娘,你节哀顺便吧,莫要哭坏了身子,今后这孩子还要你抚养成人的。” 那刘小菁听了他的劝解,哭声渐息,却是默不作声的将丈夫尸体掩好,对着李灵连磕了三个头,道:“多谢大人施手援救我们高家村,我替乡亲给你磕头了。” 李灵忙将她扶起来,道:“言重了,我本就是一个大夫,治病救人乃是我的本份,只不过还是迟了一步,唉——”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丈夫的死也许就是天意,怪不得旁人。” 那刘小菁此时的言语却是十分的坚韧,与方才痛不欲生的样子判若两人,一个刚刚死了丈夫的乡野妇人,能够做到这一点实在是不容易。 李灵心念一动,遂道:“小菁姑娘,你一个人带着个孩子,将来的日子一定不好过,我府上将来还缺个管家,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大战之后,就随我回汴京去吧。” “这”刘小菁颇为惊讶,犹豫道:“大人,民妇自幼生于乡野间,生份卑微,没什么见识,你让我给你当管家,这恐怕” “无妨,我也是由草民出身,从前的地位和你一样卑微。至于见识嘛,也并不是生而就有的,你一个妇道人家,胆色不凡,更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将数百村民组织起来,我看中的就是你的这点能力,怎么样,你愿不愿意呀?” 其实那刘小菁自幼就与其他女孩不同,无论在胆气和办事能力说都远胜于同村的男子,人嘛,一旦意识到自己与旁人不同,自然而然的便会产生与旁人不同的志向,女人也是不例外。 只不过刘小菁家境贫寒,十五岁那年母亲去世,父亲又无钱家葬,所以只好把她卖到了这高家村给人当媳妇,虽然这么多年来一直过着平凡的生活,但她的内心却一直无法安静,她无法容忍这种风平浪静的生活。 如今,天赐的良机就在眼前,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她又怎么会轻易放过。 表面上虽然有所犹豫,但心下却早已下定了决心,听了李灵此言,更是无所担心,遂又跪了下来,道:“多谢大人恩德,小菁做牛做马,必当尽心竭立服侍大人。” “好好,快快起来吧,今后咱们就算是一家人了,你也别大人长大人短的叫了,显得很生分,不如就叫我公子吧。” “是,公子。” ——— 李灵这么做,其目的并不完全是看中了刘小菁的才能,根本的原因,却是他需要找一个可靠的地方和一个可靠的人来安置好明妃。这高家村默默无闻,自然是个绝佳的地方。 他临走时留了些钱给刘小菁,嘱咐她务必要“照顾”好明妃,其实就是怕她跑了。虽然说这位女人很急切的想见到女儿,但她身为辽主的后妃,身份尊贵,过的是富贵安逸的生活,若是随自己去了中原,一切荣华皆将成为泡影。 物欲的力量是伟大的,它可以超越道德,超越情感,甚至越超生命,尤其是那些习惯了物欲横流的人,要他们放弃,更比登天还难。 所以李灵从头到尾就很不信任明妃,故而他在让刘小菁带着官印去周军大营取解毒药时,顺便让营中军医开了两副药。其中一副临走之时留了给刘小菁,嘱咐她每日下在明妃的饭食中,这药对身子倒并无大害,只不过服下之后会觉得昏昏沉沉,全身没什么力气,只想睡觉,如此一来,即便她明妃想逃走,却也没有那个条件。 李灵看得不错,那刘小菁果然是个能办事的料,李灵既有吩咐,却也不多问是何原因,将丈夫安葬之后便收拾出一间屋子安顿好明妃,一切皆依李灵吩咐所做。 —— 在高家村休息了一晚,翌日天光大亮时李灵才出发回周军大营。 十几里的路程,快马加鞭也不过半个多时辰,不过李灵却似乎并不急于回营,一路走走停停,观云赏林,悠闲自在的很,蹓跶了一上午却只走了五六里地,眼看日上三竿,李灵忽又说肚子饿了,遂命一行人在林间找了处干净地方坐下,休息一会,吃些干粮。 他们来时仓促,并未随身携带食物,这些吃的却是刘小菁昨晚酪的葱花大饼。这些士卒们自随大军远征以来,吃的全是军中的大锅饭,早就腻烦了,如今吃到这农家精细酷制的大饼,自是吃得津津有味,二十张大饼倒教他们四五个人吃了个精光。 李灵却说自己吃不惯大饼,自个儿抱着几个没味道的馒头干啃。 他嘴上若无其实的嚼着馒头,可是视线却丝毫没有离开那几个士卒,看着他着吃得舒坦,嘴角边却是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该发作了吧。” 他一声低语。 话音未落,却听一声惨叫,一名士卒翻倒在地,捂着肚子痛叫起来,其余几名士卒却是一惊,正不知其所以,猛地感到自己的肚子也是剧痛起来,有如一柄利刃在肠中刮戮,万分的疼痛,一个个接连痛倒于地,嘶心裂肺的大喊起来。 李灵眉头微凝,站起身来走到了他们面前,冷冷的注视着他们的痛苦之状,默然不语。 其中一名士卒爬将过来,抱着李灵的腿哀求道:“大人,我们我们这是怎么了?” 李灵轻叹一声,道:“你们中了砒霜之毒。” 第四十六章渝关 “啊——”那人听到砒霜这个名字,脸色更是扭曲的不成人形,哭道:“大人,您可是大夫,求您赶快救救我们呀!” “不是我不救,而我不能救。 超速首发” 那几个一听,更是大骇,惊道:“大人你你什么意思啊?” “这怪不得我,怪只怪你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安心的去吧,到了下边,我会给你们烧纸钱的。” 李灵用力摆脱了那名士卒的抓抱,转身跃上了马,驱马便要离去,那几名士卒到现在也没明白怎么回事,却是哭得死去活来,边爬向李灵边叫道:“大人,别丢下我们,救救我们呀——” 李灵忽又勒住了缰绳,转头说道:“你们几个的家眷我会好生照料的,只要有我李灵在一天,绝不会容他们吃半点苦,黄泉路上,诸位各自珍重吧。” 说罢再无多言,一扬马鞭向林外奔去,身后的痛苦声渐渐远去,比及他奔出林外时,已再无半点声响。 李灵本来是没有任何理由要杀掉这几个士卒的,但明妃与青黛的身份却是个极大的意外。现下李灵已下定决心不把明妃交出去,但这却是个立功的大好机会,难保这几个知情士卒不会为了立功而出卖自己,前去告密。 到时不光明妃要沦为阶下囚,连他自己也有可能被周主治一个藏匿敌犯,里通外国的罪名。 所以,为了保得万无一失,这几名士卒无论如何也得牺牲。 至于这砒霜,却是他吩咐刘小菁从周营中带来的两副秘药之一。 在现代世界里,由于电视剧的宣传效应,人们多以为砒霜是一种剧毒之药,且国家确实也对砒霜的使用有着严格的规定,除非是通过特殊的渠道,否则在市面上很难买很砒霜。 但是在古代,砒霜原本只是被当作一种很普通的药材来用,一般是外用研末撒敷,或放膏药中贴,有蚀疮去腐,去痰定喘之功效。不过它也和巴豆一样,少量使用便是良药,大量使用,则就变成了比巴豆还要毒的毒药,电视和小说中经常听到的“鹤顶红”之毒,其主要成份便是砒霜,毒性之剧,可见一斑。 李灵身为太医院总管,从军中药库中取一些砒霜出来,自不是什么难事。砒霜粉末与淀粉和面粉相似,更没有特殊气味,所以极难分辫,他便叫刘小菁将砒霜混入大饼之中,如此一来,那几名士卒便是在浑然不觉的情况下中了剧毒。 虽然如此,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李灵对那几个士卒着实有不少愧欠之情,但在这乱世之中,不就是你杀我,我杀你的么?自保尚且不易,又怎能太过顾及他人的生死。 唯今之计,也只有对他们的家眷厚加补偿照顾而已。 北风起,密布漫过天空,天地转眼间昏暗起来,李灵望了望头顶的黑云,似乎一场大雪将来降临,遂不再多想,策马如飞,往周营方向而去。 遥远的平原上,同样有一片黑云朝幽州方向缓缓移来,那是辽国的十万铁骑,真正的战斗,其实早已打响。 —— 李灵一路急奔,比及将近大营进,正好有一队人马奔出,为首那将正是白正轲。 那白正轲一见李灵,却是大喜,滚鞍下马,伏地拜道:“末将参见副帅。” 李灵却是一怔,道:“文殊请起。”又道:“你刚才叫我什么?副帅?” 白正轲站起身来,侍立一旁,恭敬的说道:“陛下闻知大人献奇计破幽州,故加大帅为侍中,加大人为殿前副点检,末将自然得称你为副帅。” 大周军制中,属于天子直接掌控的中央禁军分为殿前司和侍卫司,侍卫司属于外围力量,殿前司则为保护天子的内围力量,其司不但有军队,而且还包括贴身保护皇帝的诸班直,当属嫡系中的嫡系部队。 殿前司由殿前都点检直接领导,另设副点检,其主力军队是铁骑军和控鹤军。其下又设左右厢军,由都挥使及副都指挥使统领。厢之下又设军,号为铁骑左厢第一军、控鹤右厢第一军等,军设军都指挥使和都虞候,无副都指挥使。再往下依次又设指军、步军都头和副都头,马军使和副兵马使等等。 这副点检之职可称当是中央禁军的第二号人物,之前数年虽设,却一直虚空。 李灵并非武将出生,虽料到周主会升他的官职,原本猜想会授以一个文职之位,却不料,周主竟会将中央禁军中如此显赫的副都点检之职授予他,实在是令他惊讶不已。 周主治国治军,一向讲究的是物尽其材,人尽其贤,但李灵这么一个医官出生的人,任命为一员重要的武将官职,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必然会在朝野引起极大的震动。 周主乃性情中人,行事屡屡出人意料,当年征伐南唐时,他曾带着不足十骑的人马悄悄渡过长江,在南唐所属的江南之地策马狂奔了一番,尽兴之后才渡回江北,论沉稳,远非赵匡胤所比。但说到军国重事,却是事事谨慎,凡重大决策,必是经过深思熟虑才会决定。 任命中央禁军副点检,其重要极不言而喻,李灵绝不信周主只是一时高兴才做出这样的决定,其中必有深意,只不过他一时无法相通而已。 虽然如此,能获此要职,李灵自然心中高兴,又想起白正轲方才自称“末将”便道:“文殊,看这情形,你也升官了吧,我该恭喜你才是。” 白正轲脸一红,搔着后脑勺答道:“这还多亏了副帅,原来我们那天截住的那伙辽人,正是那幽州留守萧思温,我把他给生擒活捉了,陛下闻知后甚是高兴,于是升我为铁骑左厢第三军第七指挥。”言罢,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道:“副帅,听那萧思温交待,原来那个蒙面的女人是辽国皇帝的明妃,你可有抓到她么?” 李灵先是摆出一副惊讶的面孔,其后又换成了遗憾,叹道:“实在是可惜了,我和几个弟兄原本追上了那个明妃,可是她宁死不肯投降,竟是跳入了莲花池中自溺而亡,那几个弟兄也战死在池边,我受了点伤,故而先在高家村休息了一天。” 白正轲颇觉遗憾,又道:“副帅既然受了伤,为什么却让那个来取药的民妇传话说不让我们前去接应?” “那些村民本就害怕官军,而且我伤得也不是很重,所以不想让你们去找扰人家村子,”李灵不想就此事多有提及,转而问道:“陛下现在何处,我想去面见。” “陛下现在七百里外的渝关,副帅要去的话,还是等大家休整完毕,一起前去吧。” 李灵大惊,道:“渝关?陛下的大军不是驻扎在南面十里之处么?怎么会突然跑到七百里之外的渝关去。” 白正轲这才将来龙去脉尽数道来。 原来这幽州城北面七百里之处有一关,因为渝水从关下流经,故称为渝关。渝关之外仅有一条几尺宽的小路可以走人,道路两旁皆是乱山陡岭,人畜无法攀越。 渝关乃幽州北面之屏障,易守难攻,当年契丹人屡侵幽州,就是因为攻不下这渝关,故而无法对幽州构成实质性的危胁。 后石敬塘割燕云十六州,幽州既属辽国,这渝关的重要性自然也就有所降低,十余年来,关上守军不过五百。 那日周主令张永德率大军围攻幽州,又令赵匡胤打着周主的旗号在幽州南面十里安营,明里虚张声势佯攻幽州,暗地里却又命李重进率领周军仅有的五千余骑兵,绕过幽州,昼夜兼程抢攻渝关。 其后周主又命赵匡胤虚驻空营,自己却率所有步卒奔赴渝关,比及周主赶至渝关之时,正是张永德围攻幽州的第四日,那辽主亲率的十万援军也已行至渝关,却不料渝关上已遍插周军旗号。 第四十七章军变 辽主惊怒之下遂命大军攻关,怎奈关势险恶,辽国铁骑无法发挥优势,又兼周主亲临关上,周军军心大盛,人人奋勇,故而辽军数量虽远胜于周军,猛攻两日却是无济于事。\\\ 超速首发\\ 那天李灵离去之时,周主曾嘱咐他转话给张永德,言周主相信以张永德之实力,不需增兵也在五日内攻下幽州。李灵那时便觉此举有所托大,本欲相劝,怎奈当时自己不过是个太医院总管的身份,军略之事不好多言。 如今看来,周主当时却是深谋远虑,早已想好了应对之策,只要将渝关险要扼住,使辽国援军无法南下,自然就有充裕的时间围攻幽州,久攻之下,必可破之。 李灵不得不为周主的武略所折服,敢亲率大军孤军深入辽境七百余里,此等胆色,更是宋朝那些软蛋皇帝万不可及。 李灵自知柴荣是一柄利剑,却没想到他会犀利如斯,削铁如泥,无坚不摧,有如此宝剑在手,大事必成矣! —— 他离开这一晚,城中大部分中毒百姓已服过周军提供的免费解药,病情已基本得到控制。那张永德又派了一千士卒,将幽州城彻底洗了一遍,总算是消去了恶臭。 周主令大军不可入城,不可抢掠,府库一律封存,辽主行宫更不可擅取一物。故而张永德命大军驻扎在北门外,城中只安排了五百士卒负责治安。他自己却是大摇大摆的住进了留守府中,好酒好肉享受起来,那萧思温府中所养的姬妾也尽是收管他有,全然不顾自己附马的身份,大肆寻欢起来。 李灵目下身为殿前副点检,自然得先去参见张永德这位正头,比及策马来到南门想要入城时,却被一大帮士卒阻挡住了去路。 这帮士卒足有六七百人之多,口口声声吵着要入城领取府库中的金银财宝,守门之将官口称奉了张永德之命,除特准之外,任何军卒不得入城。 这伙人中带着的却是一个大个子步军都头,却听他扯着嗓门叫道:“陛下在出师之前都答应过我们,等拿下幽州之后,府库中的金银财宝国家分毫不取,全给我们大家伙,现在大家伙拼死拼活的,好不容易把幽州攻下了,你们这些大官的却不让咱兄弟们进城,你们到底安得是啥心呀,难不成想把财宝独吞了吗?” 他这几句话却是相当的俱有煽动性,那七百多人立时响应,叫嚷之声喊成一片,前拥后推着想要挤进城去。 那守城将官却是急得满头大汗,高声喊道:“弟兄们,正所谓君无戏言,陛下既然答应了大伙,必然会遵守诺言,幽州虽然攻下了,但是还要守得住才行呀只是眼下辽国十万大军正在攻打渝关,咱们要取钱财,也得打退了辽兵再说呀!” 那步军都头又喊道:“谁知道你们说的是真是假,到时候把辽兵打退了,你们又要赖帐的话,兄弟们出生入死岂不白忙了一场,今儿个我们一定要拿到财宝,大伙说是不是!”周军军规之严,这些人不可能不知道,违抗军命圣旨硬闯入城,这可是要杀头的大罪! 不过,古往今来“法不责众”这条潜规则是个中国人就知道,若是要他们独自闯城要钱,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但人多了以后胆子自然也就跟着大了,再加上有个带头的鼓动,更是头脑发晕,不计后果,岂不知“秋后算帐”这一招,中国人是玩得最得心应手了。即便今天这场聚众闹事能得逞,其他人不说,那几个带头之人必定下场很难看。 虽说如此,但在五代那个乱事,朝代频繁更替,士卒们为皇帝和国家打仗,不似大汉大唐那般带着几分对国家强烈的热爱和崇敬去上战场,之所以肯卖命,多半来讲其实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如今九死一生拿下了幽州,士卒们自不会考虑长久之计,眼睁睁的看着数不清的金银财宝就在眼前,却被勒令不许擅取一文,心里面自然会闹一些情绪,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如果放在平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眼下可是周辽决战的关键时刻,处理不好的便会引起军心动荡,甚至于是引发兵变的严重后果,如果是那样的话,无疑将是对本就处于不利地位的周军一个致命的打击。 目下李灵已是身任殿前副都点检之职,若是手下之兵出了这档子事,自然也脱不了干系,军心随时有变,他必须与张永德商议,妥善处理。 南门挤了这么多士卒,自然是不好进城,李灵不得不绕到东门进城,也来不及休息片刻,直接赶往了留守府去见张永德。 其实门外已站了不少将官,想见张永德陈述士卒闹事之情,但那张永德自攻陷幽州之后,骄心大生,所作所为俱是有些放肆,此时正在府中花天酒地,尽情快活,诸将求见,只是闭门不视。 众将一见李灵前来,俱是一喜,纷纷上前行礼迎接。 只这两三日的时间,李灵的身份却是大为转变,由原来的一名医官,变成了这些大周武将的上司,先前这些人对自己的态度是彬彬有礼,如今却是带着敬畏之心,相较之下,两者的感觉却是大有不同。 兵权这玩意儿,果然是个好东西。 诸将皆言军卒闹事,张永德闭门不见之事,李灵好言安慰道:“诸位将军放心,我这就去见大帅,你们一定要先稳住士卒们的情绪,大帅定然会有解决的良策。” 李灵言罢则从容走入留守府,他目下乃是殿前副点检,更是周主身前的红人,那些守门的亲兵知道轻重,却也不拦阻拦于他,李灵遂径直去见张永德。 离前厅不远时,歌舞丝竹之声已是清晰可闻,时尔更可听到张永德畅怀欢笑之声。 比及来到堂前之时,却见那张永德斜靠在坐榻上,佳人在侧美酒侍奉,左拥右抱好不快活,堂下更有十余名形容妖艳,穿着暴露的契丹舞妓翩翩起舞,绿袖红衣,纤腰玉臂,颇具异域风情。 那张永德一瞧见李灵,却是乐呵呵的招呼道:“无疾,你终于回来啦,快进来呀。” 李灵却也不动声色,走入堂前向张永德行了一礼,道:“末将李灵参见大帅。” 张永德忙道:“这里也没外人,你我之间不必拘于礼数,来人哎,为李将军看座。” 堂下那些契丹舞妓实在是娇媚动人,李灵却是强忍着心痒难耐,端坐于张永德下首,正襟而坐,目不斜视。 “无疾呀,此一役多亏了你出此奇策,来,我敬你一杯,聊表谢意。”张永德言语之间却是无比的亲切,很显然,他已经把李灵当成了自己人。 李灵却也不谦虚,当下举起酒杯,笑着说道:“你我人头即将落地,这么大的一件喜事,确实该干一杯以表庆贺。” 张永德本来是挺高兴的,忽然听他说出这般晦气的话,脸色立时拉了下来,酒杯咣的往案上一放,道:“李将军,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灵面色从容,淡然说道:“陛下在渝关与辽国十万大军死战,我与大帅却在此花天酒地,歌舞升平,试想陛下若知此事,日后能饶过我们吗?这脖子上的人头,迟早得落地,人死之后便是了无牵挂烦恼,此等好事,这难道不该庆贺一下么?” 听了这几句话,张永德却是不禁生出一身的冷汗,一挥手,喝道:“你们都给我滚下去!” 第四十八章伺候营 那些个美人舞妓之中多有听得懂汉话的,一听张永德喝斥,却是吓了一跳,忙拉着左右姐妹们匆匆退去,原来热闹的大堂霎时安静了下来。\\\ 超速首发\\ 张永德又换上了一副笑脸,道:“无疾呀,多亏你出言提醒,否则我真就犯的下了大错!” 李灵又道:“大帅,这件事还算不得大事,眼下城外有许多士卒聚众闹事,口口声声要进城领取府库中的钱财,你可得赶紧拿个主意,不然万一弄出个什么兵变来,那才是天塌下来的大事!” 张永德一听,立时大怒,啪的一拍案桌,道:“反了天了!这些个兔崽子们,谁敢不遵军令,我要了他的脑袋!” 李灵一惊,忙道:“大帅,军令虽严,但也有轻重缓急之分,眼下与辽国决战在即,军心士气极为重要,妄用杀伐则很有可能动摇军心,此乃下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决不可轻用呀!” 张永德听罢也觉有理,但又想不出其他的解决办法,遂道:“那依你所言,该当如何处理?” 他这话却是问得相当的没道理,想李灵并非武将出身,虽然眼下身为副点检,但于治军之道却是一窍不通,即使能看出士卒闹事的严重性,却也没有处理此事的经验。 他张永德带兵多年,自己想不出妥善的法子,却来问李灵这个外行人,那才是莫名其妙。 不过李灵虽不懂治军,但邪门歪道的主意却是一萝筐,心中小算盘一打,却是想出来一个馊主意,遂道:“我们做大夫的行医用药,有时遇到难治的奇症,会用一些偏方。我想这治军之道也应该用正奇之分,眼下正法不能妄用,那就只好用奇法了。” 张永德深知李灵智谋过人,先前那下毒之策便是最好的例子,眼下又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料想又有奇策,忙道:“如何一个奇法?快快道来。” “我想大凡是男人,奔波于世为得就是财色二字,那些个士卒自也不例外,眼下我们没财赏给他们,自然就得在‘色’字上下些功夫。” 张永德有些糊涂,道:“你说详细些,什么叫作在‘色’字上下功夫。” 时间紧迫,李灵却也不再卖关子,直接说道:“我的意思是,多收集一些女人,组成一个‘伺侯营’,就说是分发库银之前先行的奖赏。可以让每名士卒进去享受一次,一则可以调节士卒们的身心,提升士气,二则使他们先尝点甜头,暂且放下求财之心。这个法子,大帅以为如何?” 这个法子可真够馊的! 这是张永德的第一反应,他连连摇头,道:“这怎么可以,我大周军纪是严令出征在外时亲近女色的,你这法子虽说管用,却是大违军纪,陛下怪罪下来,你我可担当不起的。” 李灵眉头一皱,道:“违反军纪总比酿起兵变要好得多吧,况且那封存府库旨意本就是陛下所下,大帅只不过是奉旨实施而已,如果大帅以此法平息了一场潜在的兵变,虽说有违军纪,但陛下英明,自然不会怪罪的。” 张永德前思后想,却是觉得有理,又道:“即便依你的法子,搞什么‘伺候营’,但是从哪里去找那么多女人来呢?总不能去强抢民女吧!” 李灵一笑,道:“大帅难道忘了吗?咱这幽州城可是有一座辽主的行宫,里面的宫女怕是不下数百,且个个都如花似玉,用她们来组成伺候营,岂不是‘人尽其材’吗!” “那可不行,陛下有旨,不可擅动行宫中的一物,你这个提议不妥!”张永德一口否决。 李灵不得再再费唇舌,耐心的说道:“陛下的旨意是不可‘擅动’,我们用这些契丹族宫女去稳定军心,这是正经的军国大事,怎么能称得上‘擅动’,况且,陛下说不能擅动一‘物’,我们动的却是‘人’,更算不得违抗旨意。大人,事不宜迟,你得赶快做决断呀!” 眼下事已至此,一时半会确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但李灵这个办法又是太过棘手,张永德自不愿亲自下令,遂道:“无疾,你既为殿前副点检,自然有权下达命令,此事就交由你处理吧。” “好你个张永德,我给你出主意,你却把担子往我身上推,到时万一出了事情却担责任都算我头上!哼哼,你推我也推。” 李灵遂正色说道:“大帅,此事事关重大,属下只不过是副职,不敢擅做决断,还请大帅亲做决断。” 张永德无奈,又道:“那依你看,诸将之中谁最适合去做这件事。” “曹彬办事稳重,堪当大任,属下觉得他是最适合的人选。” 张永德却也不再犹豫,遂道:“来人啊,速招曹彬来见本帅。” ——— 曹彬不是傻瓜,自然知道这是件棘手的差事,办好了周主不会升他的官,说不定还会怪罪于他,办差了就更不用说了,连张永德这边都饶不过他。 不过既然军令已下,他自是无法违抗,只得带着五百精兵良将,冲入辽主行宫之中,将宫中四十岁以下的宫女尽数收押。又在南门外立了一处营寨,辕门高挂一个大牌子,名为“伺候营” 不过这些宫女们毕竟是人,不是任人随便摆设的工具,一听说要把她们当军妓来用,俱是抵死不从,拼命的挣扎反抗,其中更有几个自尊心甚强的干脆撞梁自尽。 曹彬虽然对治军有那么一手,但论起逼良为猖这种勾当,他却是十足的外行,使硬的吧又怕伤到这些个娇躯,使软的吧又没法让她们自觉的从命,整个大营里只闻哭哭啼啼,好似许多人一起死了爹一般,极是凄惨,哪里象什么“伺候营”!分明就是“哭丧营”才对。 其实就算是青楼的那些老鸨们,若想逼一个姑娘为猖,也得使些饿饭,抽鞭子,扎指头的手段,没有十天半个月是调教不出来一名合格的妓女的。眼下闹事的士卒越来越多,情绪也是愈发的激动,情势之急,也容不得曹彬拖上那么久。 李灵就知道曹彬无能为力,故而他在提出此策的时候,却是早已想到了应对之法,曹彬入宫抓宫女时他并未闲着,待到听闻曹彬的“伺候营”安营已毕时,遂带着准备好的东西前来助阵。 那曹彬一听说李灵亲自前来,忙迎出了营外,比及将李灵请放大帐之时,方才一脸难色的说道:“副帅,你这回可把末将害苦了,这个差事,可比与那渝关之外的十万辽兵火拼还难!你倒是快给末将支个招啊!”李灵嘿嘿一笑,道:“曹将军,凶狠残忍的辽兵你都不惧,就这么几个软娇娘就把你难住了么?你别谦虚了。” 曹彬急了,道:“副帅,这些软娇娘可比辽兵难对付多了,杀又杀不得,打又打不得,哭哭啼啼,吵吵闹闹,搞得我是心烦意乱,半点主意也没有,副帅,我知道你一向足智多谋,你快给末将想个主意吧。” 李灵见他急的什么似的,却也不好再打趣,遂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曹将军,你我也算有缘,你有难处,我自然不能不帮忙,你放心吧,我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助你一臂之力的。” 曹彬大喜,道:“副帅,你果真有良策么?快说来听听。” “曹将军,你还记得先前我们破幽州之时,用得什么法子么?” “这个自然记得,副帅在水源中下了毒药,使城中辽兵丧失了抵抗力,故而我军才可一举攻下幽州。” “说得不错,”李灵诡秘一笑,道:“这回咱们还用下药的法子,不过,下得不是毒药,而是春药。” 第四十九章战 “春药!” “正是春药。\\\ 超速首发\\人非铁石草木,最不凡的地方在于思想,最薄弱的地方却在于**,而**最薄弱的地方不外乎冷暖饥渴,七情六欲,其中又以**最难把持,想要征服一个意志坚定的人,最好的办法便是从**处下手。一剂春药服下,我保管这些个烈女们很快便会把礼仪廉耻,贞节妇德忘的一干而尽,到时也不用我们强迫,她们自己便会哭着喊着求我们给她们男人。” 听了这一番话,曹彬却是恍然大悟,赞道:“副帅果然是智谋超群,末将佩服得五体投地!” “哼哼,嘴上佩服,心下却骂我下流,出了这么一个损招吧。” 李灵却是装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叹道:“只是这法子太过阴损,将来恐怕会为别人诅骂,若不是情形急迫,我是断然不会出此下策的,眼下为了大周着想,将来有何苦水也只好自己吞了。” 计策已定,春药李灵也已一同带来,中医之中,用于房中术的药物和处方有很多,大多数是天然药材制成,副作用较少,有的春药不但能增强性功能和提高性快感,更有强身健体之功效,比之现今“伟哥”之类的西医春药,其实效果更佳。 春药虽多,其名称倒也颇有文采,如旱苗喜雨露散、飞燕喜春散、西施受宠丹、汉妃暖炉丹等等,也有名字比较直白的,如金枪不倒方、窄阴方、美女颤声娇、杨妃夜夜娇等。虽名字各不相同,但其药性却大抵相同。 其中一些春药却是需要长时间火炼,调制,且使用起来还得抹呀,添呀的,十分麻烦,故而李灵此次带来的春药是一种简便易用的春药,名为“惹意牵裙散”此药由牡丹花、天仙子、天茄花等分混合,然后放于水或茶之中食之便可发挥药性,到时服下此药的女子便神智迷离,春情荡漾,畅开胸怀君所为。 这些宫女们被惊吓恐喝,饿饭断水约有半天,李灵便吩咐将配好的春药和入茶中给她们送去,宫女们却是浑然不知其中有诈,皆是不顾形象的豪饮狂吞,几百宫女倒是将十几缸的春药茶水喝了个干干净净。 这惹意牵裙散发挥药性的时间约在服下半个时辰之后,李灵便让曹彬先行通知各营,叫他们分批前来伺候营领取“赏赐” 不久之后,药性开始发作,那些娇滴滴的宫女们先是觉着浑身燥热,香汗升腾,后又感到**膨胀,下体隐隐作痒,最先神智还有稍许清晰,顾及羞怯,不得不咬着牙忍耐,待到后来全身上下都被欲火包围,什么礼仪廉耻,统统抛在了脑后,一个个皆隔衣抚弄自慰,更有甚者竟是宽衣解带,**尽露却也浑然不知,只是痴狂的抚慰着愈来愈强的**。 不多时,伺候营内,已是淫声一片。 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水,这极乐之欲,也得让伺候营的士卒们先享受才是,这帮大老爷们耳听着盈盈娇喘,眼看着一个个**毕露的美人,早就是心痒难耐,狂燥不已,李灵于是一声令下,众士卒们却是比上阵杀敌还要勇猛,忙不跌的脱光衣服,如虎入羊群一般杀入群美之中。 那些个宫女们早已盼着有男人来抚平全身的狂欲,此一来更是畅杯相待,任由这帮粗鲁的汉子们极尽兽行。 男人们沉重的喘息声,女人们浪荡的呻吟声,整个伺候营已然变成了一座大淫窝。 营外的周军士卒们终于晓得了这所谓的“赏赐”是什么,听着营内**的声响,胸中的欲火顿时燃起,均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进营去“领赏”李灵遂让他们以七百人为一批,每隔一柱香的时间轮换一批,于是乎,一场有组织,有预谋,场面浩大的集体性嫖娼就此开始。 长长的队伍直排出了数里之远,每个人进去之前皆是一脸的急燥与不安,出来后却是红光满面,精神抖擞,个个都赞扬皇恩浩荡,体恤士卒。 一场潜在的危机,就此平息。 ——— 李灵倒是没有参与到这场浩大的“嫖娼”当中来,并不是他一下子改了食色之性,却是因为自己现在已是殿前副点检,全军的副帅,即便要搞女人,却也不能和这些军卒们混在一起,有**份。 张永德对结果很满意,眼下军心既振,周主正在渝关大战辽军,他自然是不敢再呆在幽州享乐,遂命殿前都指挥使赵匡胤留守幽州,自率三万大军前去援守渝关。 着赵匡胤留守幽州却是李灵的主意,他的理由是幽州地位极重,人口众多,需当有一名有威信,能力强的将领来守卫,赵匡胤治军出众,在军中素有威信,故而是最佳的人选。 其实他真正的目的却是不想让赵匡胤参与到渝关之战中来,这个人野心太大,且城府又深,历史上一直假装出一副假仁假义的姿态,骗得周世宗柴荣的信任,待世宗死后不久便凶像毕露,发动陈桥之变,夺周家江山。 所以李灵必须要制止他进一步获得权力,不让其参战便无战功可立,无战功则自然就无法再获升迁。 那赵匡胤倒也无所怨言,很淡然的应下军令,李灵却对他这种无所争的表面之象愈加感到厌恶,越是这种表面看起来超然外物之人,做起坏事来就越是手段狡诈,不留情面。 对于将来在朝廷中的发展,张永德和李重进这两个人固然需要重视,但最需要提防的却是这个赵匡胤。 —— 霜落渝水,风催边关。 等了多少年,这座古老的险关终于又响起了那熟悉的战鼓之声,狼烟之下,炮声之中,却是两个不同的族类在进行着殊死的决杀,攻守之势,命运之机,全都在此一战。 周军虽在数量与战力上逊于辽军,但有英明皇帝,奋勇的将士,再加上据有险关,与昏败无能的辽主所率的十万铁骑相比,算是实力相当。 辽主虽然无能,但他的手下大将们却不是吃素的,只消他一声令下,十万将军却也皆愿以死报国。这大概就是游牧民族的性格吧,无论处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俱有极强的凝聚力,这也是他们能与数庞大的汉人一争高下的重要因素之一。 比及张永德的三万大军赶到渝关时,辽军已经猛攻了七日之久,自关上望去,尸骨遍地,血流成渠,死伤竟达五千之多,虽然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辽军却依然无法撼动坚如磐石的渝关。 周主方面的损失也颇为巨大,死一千,伤三千,且这些死伤的士卒,多半是由辽国强弓硬弩身造成。 游牧民族向来以骑射见长,一般的弓箭手都可以将箭射出三百步之远,而周军中只有最好的弓箭手才可以达到这个射程,平均水平则在两百与两百五十步之间。 这就相当于双方在进行着一场不对称的战争,辽军可以对城上周军的步卒和弓手进行远程打击,而周军却只能对辽军的攻城梯对进行打击,对于三百步之外的辽军弓手却只能望而兴叹,无可奈何。 正所谓居高临下,势如破竹,虽然辽军的弓手厉害,但渝关的城墙高厚,多少可以抵消一些箭矢的伤害,又兼关前道路狭窄,辽军的攻城梯队不能对渝关进行横向大面积的攻击,攻城效率不高,想要攻上周军精锐之师防守的渝关,却也是困难重重。 第五十章痢疾 辽军见强攻不成,又改为挖掘地道,而周军则将瓮缸埋于城墙下监听,又沿城挖掘深渠,水灌烟熏,辽军计谋不成,反将许多士卒白白丧身于地道之中。 超速首发 地道之法无效,辽军又在渝关地筑起土山,居高临下以箭矢昼夜射击,企图以此掩护步卒攻城。周军则架起投石机轰击土山,又熔洞汁浇洒,土山崩塌,士卒不是被石块砸死便是被铜汁汤死,多有死伤之后,辽军不得不放弃了此法。 两军各施攻守之法,在渝关前激战两月有余。其间北汉屡派人马侵犯周境,声援辽国,却反被潞州节度使李筠大破之,损兵失地。南唐方面周主则采取主动威胁的策略,命向训在扬州一带大造战船,佯装要渡江攻击之状,南唐早年丧江北十四州之地,对大周已是万般敬畏,眼见向训有渡江之意,遂急遣使臣入周以示臣服之心。 那辽主率十万大军亲征,三军气势旺盛,本以为所向披靡,不想苦战两个多月,却连一座小小的渝关都攻不下,久战师疲,士气渐有低落。辽主本就有放弃燕云十六州之意,此时便生了退兵之心,却被辽国众臣拼死劝谏,于是非但消了退兵之意,反而又从各州县调集了五万多人马。 如此一来,周主便陷入以不足七万马步之军,对抗辽军十五万铁骑的绝对劣势,本已是极为不利,却不想偏偏在这个时候,周军之内却蔓延起了痢疾之病。 痢疾又称腹痛、里急后重,以下痢赤白为主要特征,黄帝内经中将痢疾称为“肠辟”或“赤沃” 引发痢疾的原因有很多,一般为外感湿热、疫毒之气,内服生冷不洁之食,导致脾胃伤脶、肠腑湿热蕴积,脏气受阻。临床表现则多为发热、腹痛、腹泻、里急后重、排浓血样大便等。 这痢疾其实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中医之法,黄连汤、胃苓汤、白头翁汤等复方药汤适量而服便可痊愈。亦可选用马齿苋、地榆、苦参、地锦草等单方草药煎汤口服医治。 但这痢疾厉害之处却在于它的极易传染性,其传染途径有粪便、手、口,即病人排出的大便中存在着大量的痢疾杆菌,可以通过水源传大面积流行,也可通过苍蝇、蟑螂等污染食物,还可以通过餐具、被褥等传播,一旦病菌进入人体消化道,经过数小时到一周左右的潜伏期便可引起痢疾。 时下正值春末夏初,苍蝇蟑螂多有生长,且周军七万余人挤在渝关这么个小地方,故而更容易被传染。又因中国人吃饭向来没有分餐的习惯,且碗筷消毒又不严格,这又给痢疾的传播带来的极大的方便。 古往之今来,史书中多有提及某某皇帝发几十万大军征讨某国,最终因大军遭瘟病,死伤者十之**,故而罢征。此间所提之瘟病,其中大多数指的便是痢疾,小小的一个痢疾,却决定着许多场战争的命运,甚至是许多国家和族类的存亡,听起来可能觉得是骇人听闻,但那却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 历史往往如此,看似是微枝末节,不值一提的小事,但那却有可能是真正改变历史走向的关键环节。 任尔智谋超群,任尔熟读史书,纵然是胸中墨积如海,脑中奇策千篇,却始终敌不过大自然的终极力量。 ——— 李灵虽然被任命为殿前都点检,算来也是军中数一数二的重臣,但无奈不懂军略,故而在渝关这两个多月中,他可以说是闲人一个,军中之事插不上半句话,唯一可做的便是为周主调理身体。 眼下军中痢疾流行,李灵却是有了用武之地,于是整天熬治汤药,症视伤员,带着随军大夫们奔走于各营之间,比之守城将士们还要忙碌。 李灵的第一项措施,便是将各营中得病的士卒隔离开来,在渝关外远离水源之处另立一座病营,以汤药治之,衣物鞋袜皆以沸水消毒,待病情痊愈之后才可重回渝关。 第二项措施便是灭蝇。 自古流传有四害之说,这四害乃是苍蝇、蛆、老鼠、蟑螂,乃够除此四害的中草药甚多,诸如大皂角、天南星、毛茛、巴豆、黄莲花、断肠草、白狼毒等。李灵命将配制好的药剂洒在营帐角落之处,每两日清扫一次,然后再重新洒上,如此一来,四害大减。 他的第三项措施却是推行分餐之法,虽然我国不习惯于这种西式的用餐之法,但此法确实可以有效的避免疾病的传播,更何况此时乃是危难之时,不得已而为之,至于日后能否一直在军中推广下去,那却是后话。 经过李灵的这番辛苦忙碌,周军中的痢疾之疫总算是得以缓解,军心渐安,士气有所回升。 那关外的辽军探知周军中痢疾流行,遂日夜不停的对渝关发起猛烈的进攻,以图趁此大好良机一举拿下渝关。周军众将中虽然分有两派,但当此危难之时,却是同仇敌忾,殿前军与侍卫军各释前嫌,并肩作战,奋力击退了辽军一次又一次的猛攻。 而周主更是在辽军攻击最凶猛的时候,不顾箭矢之险,亲临关上指挥,众将士们一见天子亲临,军心大振,皆愿死战以报国家,在周军誓死抵抗之下,辽军不得不在渝关前留下数千具尸体后仓促而退。 李灵身在关内,虽没有亲眼见到关前战况,但听得炮声昼夜响彻,白日里狼烟滚滚,夜晚时火光冲天,受伤的士卒接连不断的从关上抬下来,料想关上的激战必是空前的惨烈。 李灵一边要照顾痢疾之患,一边又要医治受伤的士卒,似他这般作为的禁军高级将领,只怕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无人能及矣。 辽兵的凶猛进攻虽然被击退,但周军也是死伤惨重,最要命的是那李重进也染上痢疾之病。 李重进乃是侍卫军都指挥使,手下率领着周军禁军四大主力中的两支,他这一患病,对周军的战斗指挥自然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痢疾的一般治法最少也得休养个五六日,但李重进身份特殊,乃是周主的左右臂膀,眼下形势困难,自是不能一日离开李重进参赞军机。周主知李灵医术超凡,遂令他无论如何要尽快治好李重进。 李灵细细诊视过李重进,遂决定以针灸之法对其施治。 前文已有提过,李灵精通的是祖传的药学之道,虽然也学过针灸之术,却并不似药学那般精深,然中医之道,若想快速的发挥疗效,唯一的办法就是针灸。 自从李灵得到了针鬼针经之后,一有空闲便细细研习,更与已知的针灸之术相互映证,虽然时日很短,但却也是颇有收获和领悟,要以针灸之法医治痢疾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先以四寸毫针由曲池穴刺入,深度以透到少海穴为度,以提插捻转相结合的方式用针。然后又在天枢、上巨虚、合谷三处穴位,以两寸毫针直刺,留针约半个时辰,如此反复用针,每日两次。 神鬼针经中有载,白痢大肠来,赤痢小肠来。这曲池用是大肠经合穴,少海乃是心经合穴,天枢则为大肠经募穴,上巨虚却为大肠经下合穴,根据“合治脏腑”有原则,针刺曲池透少海,刺天枢、上世虚可通调大肠腑气,使气谳而湿化滞行,以利排通。如此施针,不但能控制症状,且疗效显著,施针不过两日,李重进之病便大为好转。 第五十一章艰难 那李重进先前得知李灵出奇策助张永德破幽州,之后又知其被升为殿前副点检,只道李灵已和张永德走在了一起,心中本对李灵多有猜忌,此番李灵却是毫无拖延,以绰绝的针灸之术替他医好了痢疾,他自然是心生感激,故也对李灵的态度有所改观。 超速首发 施医救人原本就是件劳心劳力之事,尤其是这针灸之术,施针之前要细思缜想,施针之时精神更要高度集中,身体和手上的姿势要保持平稳沉着,如若不然,稍有差池,非但医治不成,反而会对病人造成致命的伤害。 李灵这几日为周军数万将士痢疾之病奔波劳累,此番又为治李重进而大耗心力,他把别人的病是治好了,自己却是给累爬下了。 周主得知李灵劳累致病,却是万分的挂念,多次亲临探视,李灵倍感恩宠。好在他自己是个大夫,知道自个儿这也不是什么大病,只不过是因劳累所致,吃些补药,休息三五天便可无事,遂请周主不必担心。 这日他的身子刚有好转,外面天气炎热,本想在帐中多躺会,不想那白正轲却是匆匆前来求见,这白正轲此时也算是自己门下的人,李灵自也不好拒而不见,只得披好了衣服着他进帐。 白正轲入帐参拜已毕,形色慌张的说道:“副帅,我军中的几名弟兄得了奇怪的病,营里的大夫都没法治,请你快去瞧瞧吧。” 李灵却是一惊,心道:“这军营之中最是容易流行疫病,前脚刚送走痢疾,后脚不会又来了哪位瘟神吧!” “快,带我去看看。” 李灵也顾不得天热,遂与白正轲匆匆前往。 那几个生病士卒的病症果然是比较怪异,体温甚高,面色浮肿,身上汗出如浆,又兼心律不齐,心音分裂。 李灵经过一番脉视,虽然心中已有眉目,却不敢妄下定论,遂在士卒所住营帐附近细细的察看了一番,终于是有了定数。 猛然间,身子一震,仿佛想起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沉思良久,嘴上却是露出了一丝笑容。 那白正轲想别的大夫看病只是看大夫,他们这位副帅看病却还要绕着营盘瞎转,本就是一头雾水,此时见李灵又露笑容,更是迷惑,道:“副帅,弟兄们的病有得治吗?” “当然能治,”李灵很痛快的回答,接着又是诡秘一笑,道:“这病可得的真是及时,真是天助我大周也!” “副帅,末将不明白你说的话,弟兄们生病可算是倒霉了,怎么还能说是天助大周呢?” 李灵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就在这几日便会有个分晓,到时你自然就明白了,走,回帐中去,我给他们开方子。” 白正轲自是不敢多问,只得满心疑惑的随着李灵走回帐中。 ——— 帐主御帐中,众将齐集。 今日刚得到消息,辽国惕隐耶律休哥奉辽主之命,正中云州集结人马,欲从西面进攻渝关,对周军形成前后夹击的形势。 周军倾全国之兵北征,目下主力皆在渝关至幽州一线,又兼要防范北汉与南唐,手中已无可调之兵,如若耶律休哥大军东出云州,周军将陷入山穷水尽,无可应对的绝境。 眼下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立刻打败关下的十五万辽军,然后迅速回军与耶律休哥再战,要么就只有撤出渝关,然渝关一失,幽州自是难保,北伐之战便是前功尽弃矣。 时值今日,除了诸将之外,连那些原先支持北伐的文臣也皆劝周主作速撤兵,早退才有可能将损失减到最小。 周主自北伐之日起就充满了信心,即使是当日在易州重病缠身之时也不有过分毫动摇,此时面临战事到了这种地步,却也生了几分退缩之心。 只不过大战数月,好不容易才取得此等前所未有的战果,一旦退兵,前功尽弃,若想再图收复燕云,又不知得耗多少心力,死伤多少将士! 周主心中虽对形势一清二楚,知道无论如何也得退兵了,但却就是下不了这个决心,无法出口。 帐外是众将的焦躁喧哗之声,周主独坐御榻之上,眉头紧锁,闭目不语。 是撑下去,拼死一战,以定天命? 还是就此罢兵,一切付诸东流? 此时此刻,面对这样的困境,即便是神武雄略,深谋果断的柴荣也难以做出抉择。 沉思良久,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轻声一叹,道:“英儿,朕是不是真的该下旨撤兵了。” 负剑侍立一旁的长公主柴英眼神中流过丝惊讶,随即便恢复了原先的冷漠如霜,她思索片刻,却是抬起手来按了按自己的心口。 他二人兄妹情深,柴英虽然不能言语,但柴荣却可以从她的从手势看出心意,苦笑一声,道:“英儿,你是想叫朕凭心决断吧,说实话,朕不想退,可是眼下这种形势,你哥哥柴荣纵有天大的本领,恐怕也是难以挽回了。” 柴英知他心中艰难,却也无法为之分忧,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微微叹息。 周主知不能再有所担搁,若要退兵也必须从容而退,等到耶律休哥的大军攻到时就不是退了,而是溃败。 他深吸了一口气,从容冷峻的走出了内帐,诸将一见周主出来,立时安静了下来,默默不语,等着周主做出决断。 周主扫了一眼众将,微微咬了咬牙,沉声说道:“诸位爱卿,自北伐以来,尔等皆是尽心竭力,攻城陷地,所向披靡,既扬我大周威武,又震慑了辽夷之心,此乃我汉人数十年来扬眉吐气之战,朕心甚慰,大周百姓甚慰!” 周主顿了一顿,话锋一转,又道:“当年汉武扫荡匈奴,穷数十年之功方才完成大业,辽国立国日久,根基深厚,我大周既要与之开战,必然不是一朝一昔可成。如今北伐之举,战果着著,而形势转变,已不利我军再战下去,所以,朕决定,明日班师回” “决不能班师回朝!” 一声厉喝打断了周主的话,随后帐纱扬起,一人疾步走入了帐内,伏地拜道:“陛下,战事发展到这种地步,已到了最后决胜的时候,我们决不能退兵!” 说话之人自然便是李灵,不光是诸将,连周主对他这突然的言辞举动也颇感惊讶,周主却也不责怪他出言不逊,道:“李爱卿平身吧,朕知道你的心意,但是目前的形势对我军极为不利,朕也是不得已才决定退兵的。” 李灵站起身来,从容说道:“陛下不必退兵,臣有一策,可破关外十五万辽军。” 第五十二章击石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愕然,想他李灵虽是殿前司副都点检,军职甚高,但终究不过是个大夫出身,当初以一计破幽州,那也只不过是侥幸而已,毕竟算不得正经的用兵之道。 超速首发 帐中这些众将,乃至周主本人,均是深通军机之人,他们尚且没有克敌致胜之法,他李灵却出此大言不惭,号称可破十五万辽军,当真是叫人万分不信! 诸将心中均是嗤之以鼻,但碍于李灵的地位却是不敢表现出来,但那一双双的眼神中却分明是流露着不屑。 此情此景,倒与当日在易州御帐中的那一幕极其相似,只不过当时尚有张永德为他撑腰,而此时纵是张永德也对他这一举动感到不解,不敢轻言。 周主沉吟片刻,道:“无疾,你有何良策,说出来吧。” 李灵道:“事关机密,还请陛下屏退左右。” 周主遂挥一挥手,道:“尔等暂且退下吧。” 帐中诸将平日参赞军机,凡事周主无不信任,如今却因李灵的故弄玄虚而被屏退,皆是心有不满,却也不敢违逆,只得悻悻而退。 此时外帐之中只余下周主与李灵二人,李灵遂附耳低言,将心中计策细细说与周主听。 却见周主脸色时而欣喜,时而忧虑,变化莫测,待李灵将计策尽数道出之后,却又默然不语,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到底是该不该冒这个险。 李灵知周主犹豫不定,又道:“陛下,此计虽险,却可一战勘定乾坤,良机不可轻失,请陛下三思。” “无疾,你能保证你的伏笔到时可发挥效用吗?”周主的语气还是有些迟疑。 “陛下难道不相信臣的医术吗?”李灵反问,其中所含的自信自是不言而喻。 沉默。 天下匈匈,外族欺凌,五十年来,中原百姓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时刻处于契丹入侵的恐惧之中,如今大周多年积攒起的实力,北上伐辽,以血前耻,百战艰难,眼看便可大功告成,如若一退,这场战争不知还要持续多久!还不知有多少的汉人百姓要丧身于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之中。 柴荣啊柴荣,你究竟该如何决断? 是险中求胜?还是保守而退? 周主抬起头来,目光直视着李灵,他看到是一双坚定果敢,自信从容的眼神,似乎一切皆在他的掌握之中。 大周存亡,天下汉人的气运,难道真的掌握在这个年轻人手中么? 也许是吧,是该赌一回的时候了! 周主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无疾,朕相信你的医术,你依计而行吧。” “陛下神武英略,此战我大周必胜!”李灵大喜,转而又道:“陛下,帐外诸将怎么办,如果不告诉他们实情,他们必然会心存顾虑,甚至会激烈的反对,如果告诉的话,又有可能走露风声,功败垂成,这”“用人之道,不光要取之以恩信,更要服之以威严,诸将那方面朕自然会抚平,你只管依计秘密行事便可。”周主语气肃穆,极具威武。 这周军之中,唯李灵医术精奇,他所献此策,其医理所在旁人自是无法理解,他原本只是存着一线希望向周主献策,没想到周主胆略过人,对他又是如此信赖,竟是一口答应。 李灵颇为感慨,遂道:“臣定当不负陛下信任。” “依你之见,诸将之中谁人适合此战?” 李灵想了想,道:“殿前都虞候石守信可担此任。” “朕明白了,无疾,你速去密秘行事吧,其他的事就由朕来处理。” “臣告退。” 李灵走后,周主遂又招集诸将,再次声名死战不退之意,诸将眼见周主先前已有班师之心,但和李灵密谈之后,态度却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不由得大为惊讶,他们皆猜不透李灵对周主到底是说了些什么,但眼下周主心意已决,诸将自不敢再多言,只有拼得一死为国死战。 周主环顾众将,忽然开口道:“侍卫司都指挥使李重进。” 重进上前跪拜,道:“臣在。” “朕命你率两万人马,即刻起程,速往上谷一线布防,会同赵匡胤协防幽州,阻止云州而来的辽军,记住,无论如何也要坚持十五日,否则,就不用回来见朕了。” “臣领旨。” 李重进得旨,领了兵符匆匆而退。 周主又道:“殿前都虞侯石守信!” 一员身形修长的将军急步上前,跪地行礼,道:“臣在。” “朕命你率五千骑兵,四日后兵分三路,夜袭辽营,不可有误!” 周主此旨一下,石守信却是浑身一震,险些晕过去,虽然万般不愿,但天子有令,怎可违逆,遂强定心神,应道:“臣遵旨!” 竭尽全力与辽军死战,诸将虽知千难万险,胜算极低,却也好歹可以免强拼一下,这没什么好说的。但天子竟要用周军唯有的五千骑兵去夜袭十五万铁骑驻守的辽军大营,这无疑于蚍蜉撼树,以卵击石,非但不可以锉动辽军,反倒是白白送了宝贵的五千骑兵。 周主如此用兵,诸将们自然是大为不满,那张永德当下站了出来,高声道:“陛下,臣反对这夜袭之策!那可是十五万铁骑驻守的营寨,即便是以偷袭之法,却也断无取胜之机,我军本来就缺乏骑兵,如此一来,岂非以锦扑火,火不灭,损重却是极为惨重,所以臣请陛下收回此命。” 张永德一向直言直语,言语之间多有冲撞,若是放在平日,周主最多是给他个脸色罢了,但此回却是大有不同,眼见周主的脸色骤然间变得铁青,厉声说道:“张永德,朕身乃天子,天子岂可有戏言!此事就这么定了,你若敢再多言,休怪朕以国法处置!” 张永德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悻悻的退了下来,虽有一肚子的怨气,却是不敢发作。 此时帐中以张永德地位最重,连他都被周主无情喝斥,其他人自是不敢出言劝谏。 周主遂命诸将各司职守,尽心准备,以待来日决战。 —— 之后的四天,李灵忙碌了四天,诸将郁闷了四天,那石守信却是苦恼了四天。 是日傍晚,再过不多时便是他率骑兵出战之时,那石守信终是忍不住前去参见李灵。 此时李灵正在帐中自斟自饮,一听说石守信前来求见,忙请入内,笑道:“石将军,我等了你四天,你总算是来了,来,坐下喝两杯吧,你既是要出战之人,此酒就当我为你壮行吧。”李灵说着斟了一怀递给了他。 “谢副帅,”石守信忙接过酒杯,端在手中却是无法饮下,一脸不解的说道:“副帅怎知末将定会来见你?” 李灵也不管他,自饮一杯,才道:“凭你的智谋,自然猜得出是我在陛下面前推荐你出战,你以为这是件送命的差事,所以想来向我问个明白,为什么我要这般害你?我说是也不是。” 第五十三章对弈 汗,这周是在新人榜的最后几天,下周一下榜,必定加快更新,多谢大家关注支持。 超速首发 —— 石守信一怔,心思被看穿 ,本来有憋了一肚子的话要问,一时间却无法开口,神情尴尬的端着酒杯,一动不动。 李灵心下觉得好笑,脸上却是一副淡然自若的神态,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一般,微微一笑,道:“石将军,你端着杯子不动,难道是这酒不好喝么?” “不不是,”石守信回过神来,匆匆的端起酒来一饮而尽,抹了抹嘴巴,道:“既然副帅猜中了末将的来意,那么可否如实相告,为何要这么做?” “其中天机我自然不能相告,不过,我却是有一策,可保你性命。” 石守信心下大喜,忙道:“请副帅赐教。” 李灵放下酒杯,坐正了身子,道:“陛下令你去偷营,将军要做的便是让那五千骑兵大张旗鼓的杀入敌营,将军自己却不可轻举妄动,待战事结束之后,返回渝关便可。” 石守信脸色又是暗淡下来,他还道李灵有什么奇策可让他此战获胜,不想却是这么个无用的主意,遂道:“我大周哪有手下将士尽皆阵亡,而为首将官却贪生怕死,独自逃生之事,便是这么做了,活着回到了渝关,陛下也会以军法处置我,到时还是脱不了一死呀!” “此战不同往日,你只要听我之言,我保证陛下不但不会怪罪于你,反倒是会重重恩赏于你。” “可是” 李灵却是一口打断,道:“石将军你有重任在身,我也就不多挽留了,待你功成之后我再设宴为你庆祝,来,满饮此杯,祝将军马到功成!” 石守信知李灵是在下逐客令,却也不敢再多问,饮过一杯之后即起身告辞。 李灵望着他离去的身影 ,嘴角边又露出招牌式的诡秘笑容。 在大周军中,以石守信、王审琦、韩重赟三人与赵匡胤最为交厚,他们都参与了后来的兵变,成为宋朝的开国功勋。因此想要扼制赵匡胤的势力发展,这三个在军中有一定地位的将领却是极为重要。 这三人皆是才华出众的人物,李灵自不愿以卑劣的手段对付他们,使大周蒙损失,故而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们收归己用。 人,是唯利是图的,尤其是混迹于官场之人,谁能给他们最大的利益,他们自然就会向着谁。 至于恩义,友情之说,基本属于小说时的胡扯,想当初周世宗对待手下这些将领何其不薄,他们却还不是在世宗驾崩后忘恩负义,帮助那赵匡胤篡权夺位。 而要想让他们为己所用,就必须比赵匡胤给他们更多的好处,李灵自不能明着收揽他们,毕竟眼下自己在朝中和军中的根基还不扎实,过早的和赵匡胤撕破脸皮多有不利。故而只有用这种方法,在周主面前推荐石守信等人,让他们去立功,借周主之手送给他们想要的利益。 如此一来,赵匡胤自是无话可说,周主也觉得他一心为国举荐良材,而石守信等人自会感念李灵推荐之恩,可谓一箭三雕。 “老赵呀,你可别怪我坏你好事,谁让你建的那个宋朝太窝囊了!想篡位,下辈子再说吧。” ——— 夜已深,天气凉爽了许多。 李灵躺在席上翻来覆去却是难以入眠,帐外隐隐听到马儿嘶鸣之声,沉重而默然的脚步从帐边走过,想来是夜袭的骑兵准备出发了。 不知为什么,身体忽然变得燥热起来,他一咕噜坐了起来,走到水盆边猛烈的往脸上泼水,丝丝凉意浸在脸上,烦闷的心情有所缓和。 他还是有所担忧。 虽然对自己的医术很有信心,虽然自认为这计策天衣无缝,但这到底不是一场简单的战役,而是关系到整个大周生死存亡,万一有所差池,身死名裂不说,中原百姓又将遭到一场空前的浩劫,华夏将沦落到连宋朝都不如的境地。 所有的人都请求撤兵,只有周主和他,固执的坚持着,甚至谋划了一个如此弄险的计策,万一有变,到时,一切的罪名,都将由他二人来承担。 李灵心有担心,但他却不后悔,大丈夫行事,焉能不冒一点风险,事事求稳又怎能成千古之功! 不是敌人毁灭,就是自己毁灭。 他正自神思,却听外面有人禀报,言周主请他前去御帐。此时已是夜半三更,周主竟也没睡,想来也和他一样心有所忧,辗转难眠,李灵于是穿好衣服,匆匆前往御帐。 参拜已毕,周主道:“无疾,你会下棋吗?” “臣略懂一些皮毛,”李灵恭敬的回答,抬头望去,却见周主御榻上摆着一副围棋。 “正好,朕今晚有些睡不着,你就陪朕来下两盘棋吧。” 李灵却也不推辞,走过去坐在了周主对面,道:“臣棋艺很差,还请陛下手下留情。” 周主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由你来执黑先行吧,算是朕让你一手。” “谢陛下。” 李灵遂拈起一子,略无思考,放在了星位之上,接下来的第二手却是放在了邻角小目,第三手则是走三九之位。 李灵所行的乃是现代围棋中的中国流布局,其基本思想便是以星小目的配合为基础,迅速的向边路扩展地盘,在围空速度上压倒对手,当对方不得不进入黑棋阵地时,则通过攻击来取得主动。 周主见他棋路有异,眼神中稍露惊讶之色,随后便沉着应对,反守为攻,迅速的与黑棋抢起了地盘。 周主棋风乃是大开大合,刚猛雄浑,每一枚子落下,其势无不犀利。而李灵的则以机灵鬼变为长,避实攻虚,纠缠而战。 其实以李灵之棋力,本不是周主之对手,只因他行棋之法在许多地方都与古人思路大为不同,在周主眼中便成了奇招迭出,变化莫测,故而一时间两人却也不分上下。 这一盘棋不知不觉已是下了近两个时辰,帐中烛灯也已换了几次,局势已至最后决胜的关头,却见中府之地,黑白之棋交错盘结,彼中有我,我中有彼,却似两路人马在混战厮杀,形势繁杂,无法看出其胜负之机。 李灵悄悄的瞅了周主一眼,却见他眉头微凝,额头上竟隐隐挂着一滴汗珠,很显然,这一盘棋让他很伤脑筋。 “是决一生死?还是该收一下手了?” 李灵手中拈着一枚黑子,迟迟不肯落子。 “现在,还不是赢的时候吧。” 思索再三,他终究是落下了子,只不过却是一招藏的极为隐蔽的败手,周主棋力不弱,不多时便瞧出了黑棋的破绽,紧皱的眉头松展开来,脸上微微有了轻松之色。 又是几手过后,李灵连连被提掉数子,黑棋却是大势已去,李灵遂轻声一叹,投子认输,道:“陛下棋力不凡,臣不是对手,臣认输了。” 周主脸上神情颇为得意,却是呵呵一笑,道:“无疾,你的棋风鬼灵精变,确实让朕费了不少神啊!那么多大臣跟朕下过棋,你是最难对付的一个。” “陛下过奖了,臣日后还得多向陛下讨教才是。”李灵的语气愈加的谦逊。 周主站起身来,伸了伸腰,道:“咱们这盘棋已经结束,外面的那盘棋,应该才开始吧。” 第五十四章辽营 话音刚落,却见那冯青宝神色匆匆的走了进来,奏道:“启禀陛下,石将军打了个大败仗,全军覆没,只有他自己逃了回来,正在帐外等候陛下发落呢!陛下,您要不要出去看一下?” 周主似乎早已料到结果,他的眼神也说不清是喜还是忧,顿了片刻,道:“朕知道了,你让石守信回去好好休息吧。 超速首发” 冯青宝一呆,原以为周主会勃然大怒,却不料他神情自若,连一句骂也没有。 “是。”冯青宝一脸疑惑的走了出去。 如今却是名副其实的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李灵的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激动,强抑着心绪淡然说道:“看来,这盘棋是真的开始了,但愿会是个好结局。” “必须是个好结局!” 周主的语气极为冷峻,脸上布满了浓重的杀气。 李灵感到了一丝寒意,不敢正视周主,又道:“希望李重进将军那边可以顶得住,不然我们的苦心就白费了。” 周主不语,忽然从袖中掏出一道圣旨,低声说道:“无疾,朕写好了一道密旨,你收好吧。决战之时,你就与长公主悄悄离开渝关,秘密回京,万一有所不测,你们便以此诏拥立太子继位,保住我大周的江山。” 李灵大惊,忙跪拜于地,道:“陛下神武雄略,承天之助,此战定可大获全胜,又何苦如此呢!请陛下为大周社稷着想,收回旨意。” 周主轻声一叹,扶起了李灵,道:“无疾,你应该明白,朕这么做,其实就是在为大周社稷着想。” 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此战凶险,如若柴荣有所不测,帝位空虚,军民之心动荡,则中原必将陷入混乱之势,四方诸侯并起,北汉,南唐、后蜀等国更会起兵侵犯,以雪前仇,更有辽国铁骑趁机南下,则大周危如累卵。 但若能及时扶立新帝,则军民之心有所依靠和寄托,内可消诸侯谋逆之心,外可号召全国上下抵抗敌人侵犯,只有如此,才能在精锐尽丧的情况下存有几分保全之机。 这一点,李灵自然是想得清楚,但他不理解的是,周主为何会对他信任如斯,几乎是把他当成了托孤之臣! 如此信任,李灵虽不解其意,却也是大为感动,双手捧过了那道圣旨,眼眶盈泪,哽咽不言。 夜色渐薄,东方隐隐发白,又是一个难眠之夜悄然流过。 —— 这场夜袭果然是以完败而告终,五千骑兵还未攻入辽营,却已被辽军的弓弩射倒一半,免强杀入辽营的却也淹没在辽军如潮的铁骑之中,五千骑兵,除石守信之外,几无生还。 诸将皆是大为痛惜,他们无料如何也想不通,一向英明的周主怎会突然间有这般昏溃的招法,白白让自家宝贵的骑兵去送死。 但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即便是周主真正要他们去送死,身为臣子,又岂敢有何怨言? 此后的数日间,天气愈加燥热,周主并未有什么新的举措,而关下的辽军似乎也消停了许多,竟是连续数日不来攻关。 待到第十日时,周主遂令全军整装待发,出关与辽军决一死战。 这一道旨意又如同一道惊雷臂在众将头顶,以不足五万的步卒去进攻十五万的辽军铁骑,此举形同自杀!虽如此,诸将却也不得不集结各厢将士,振作精神,准备随周主下关去“慷慨赴死” 出关之前,五万将士皆集于关内校场,周主身披金甲,手执方天画戟,登临将台,左右护卫着两百黑甲御林军,台下周军队伍齐整,旌旗鲜明,等待周主训话。 周主环顾四周,并未如将士们料想的那般慷慨陈词,鼓舞士气,却是对身旁的李灵说道:“无疾,把汤药分发给将士们吧。” “遵旨。” 李灵遂传下号令,却见五百军士抬着两百多口大缸浩浩荡荡的开入了校场,给每一名将卒倒满了一碗药汤。 周主朗声说道:“此乃强身健体之药,诸位将士服下之后,便可随朕出关杀敌,自可战无不胜!” 这药汤色泽昏黄,乍一看颇似尿液,更兼气味辛涩,刺鼻的难闻,将士们不得不一支手端着,一支手掐着鼻子,谁还愿意把它喝下去。 周主见他们颇为犹豫,遂噌的一声抽出了宝剑,厉声喝道:“有敢抗旨者,杀无敕!” 周主军令严明,向来是说一不二,大伙眼见天子震怒,心下就是有万般不愿,却也不得不强憋着气一口气将药汤吞了下去,校场之上,一片叫苦之声。 周主见时机已到,遂慨然说道:“虏寇残暴,略侵中原,毁我家园,杀我族类,朕承天意,顺民心,起兵北伐,欲夺燕云故土,雪刻骨耻辱,自出征以来,诸位将士随朕浴血奋战,历尽百战之艰难,方才夺还幽州,成前代未有之功。” “如今关外虽有虏寇十万,但连日瘟疫,已使他们马匹尽损,士卒大伤,此乃天助我大周之机,今日,朕便与你们杀出关去,斩尽虏寇,生擒他们的酋首,直抵虏京,扬我中华神威!” 士卒们听罢周主之言,精神大振,挥舞着手中刀枪,口呼“万岁!”一时间,军心沸腾,喊声冲天,整个渝关为之震动。 周主宝剑一指,关门大开,五万将士浩浩荡荡开出关外,直奔辽营而去。 周军在关下平原摆开阵势,周主找戟立于阵前,左右跟随着张永德、韩通、王审珂等大将,他们却不似那些士卒一般精神振奋,先前周主的一番训话虽然令他们感到意外,却都认为那只不过是周主为了鼓舞士卒之心,编出来的一番谎话而已,此去一战,生死渺茫,怕是就此要死在这异国之地,尸骨无存。 周军缓缓向前推进,比及接近辽营一舍之地时停止下来,列阵准备迎战辽军。却不想等了半天也不见辽营中有何动静,没有号角,没有鼓鸣,但见辽营之中旌旗遍布,比先前多了许多,迎风飘展,颇为威壮。 周主眼见如此,忽然眼睛一亮,道:“韩通,朕命你率军三千,由左翼对辽营进行试探进攻,一遇抵抗立即回撤。” “遵令。” 韩通得令,策马而去,率三千步卒由侧翼发动了攻击,出人意料的是,周军并未遇到想象中密如飞蝗的箭击,三千周军一涌而入,杀入辽营,却是被眼前所见震惊。 却见营内四处爬滚着辽卒,有的在痛苦呻吟,有的则是奄奄一息,个个面色焦黄,身形瘦削,显然是患了重病。更有无数的战马在营中摇摇晃晃的蹓跶,精神沉郁,低头耷耳,后面还不住的掉下鲜红的粪便,原来不光是人患了病,连马也跟着生了重病。 整个辽营中,除了这躺在地上的五六万伤兵和数不清的病马之外,已是人去楼空,韩通大惊之下,急命人禀报周主。 第五十五章伏击 营外周军众将闻知这个消息,俱是大惊,一则不解辽军为何会突然间有这么多的人马患病,二则不解他们为何会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撤兵而去。\\\ 超速首发\\ 周主心中却是长长的吁了口气,道:“全军退回渝关,休整一日后西进上谷,朕要去会一会那耶律休哥。” 一旁张永德进言道:“陛下,辽人或有诡计,万一大军弃关西去,他们突然折返回来,却当如何是好?” 周主微微一笑,道:“辽军败局已定,此时恐怕正在没命的往上京逃窜,他们是不敢再回来,不过以防万一还是必要的,张永德,就着你率一万人马留守渝关,其余大军尽数随朕去增援李重进。” 诸将不敢违逆,遂依令而行,韩通又派人来请旨,言那些留在辽营中的病卒和病马该如何处置,周主遂命将所有病卒尽皆坑杀,那些病马则放开缰绳,全部赶入辽国境内。 原来那日李灵在给白正轲营中病卒症视时,却发现他们所患之病是一种马类传染性贫血,这种病在动物中只有马属性动物易感,人的感染率约为百分之三十左右,其传播方式多由吸血昆虫叮咬之后,由血液传播所致。 李灵当时便对营中马厩进行了查看,发现其中果然有几匹马有这种病的病状。于是他才灵机一动,向周主了献了此策。 他用针管从病马身上提取病毒血液,然后又花了四天的时间,给周军的一千余匹战马进行了病毒注射,如此一来,这些马便都成了病毒携带者。 后周主又命五千骑兵夜袭辽营,其目的便是让辽军在不起疑心的情况下将那一千余匹病马俘获,由于这种病的潜伏期在七天左右,故而不容易引起辽军注意。 时当炎夏,蚊虫甚多,如此一来,就有越来越多的辽军战马在不经意间被传染上了马传染性贫血,更有一部分抵抗力稍弱的辽军士卒也同时被感染,待到十天左右的时候,病症陆续发作,辽军几乎所有的战马都陷入了病患的状态,更有将近五万余士卒也先后病发。 辽人医术远逊于中原,骤然之间发生如此大规模的病症,不知起因是什么,更不知该如何医治,迷信心起,还道是天降病灾惩罚他们,全军上下无不惊恐骇然。 那辽主到此时更是不知所以,慌乱之下恐周军来攻,遂于前日下令全军趁夜尽撤,丢下五万余伤号和十余万匹病马不顾,一路狂奔逃向上京,又怕周军趁势追击,故而在营内遍插旌旗,以掩空虚。 这也是周主见辽军势大,对李灵的计策又无十分把握,故而直等到十天之后才攻下关来,不然早几天发动攻击,辽军必将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周主原本的谋划是快速拿下燕云十六州,以此为基,然后挥师北上,一举荡平辽国。但经过渝关的两月熬战,却发现辽军凶悍异常,非是易灭之辈,又兼周军损耗颇大,战力下降,且马匹尽失,远征辽国的话后勤补给跟不上,遂决定暂停北伐之计,待挥师击破耶律休哥大军之后,全军便班师回京,积蓄实力以图灭辽。 —— 渝关之外,百里之地。 夕阳西下,残辉如血,天边微云尽染。 一黑一白两骑人马,沿着河边的古道徐徐而行。 马铃清脆,水声盈盈,风起,草叶刮起沙沙的声响,寂寞的如一曲胡琴之乐,悠悠飘散在一望无际的绿野之中。 黑马上另驮着一支青布包裹的箱子,年轻公子一路上总是很小心的扶着它,似乎那里面装着非常重要的物件,受不得多少震动。 骑着白马的却是一名清秀的女子,一袭红衣如火,背上负着一柄宝剑,马上挂一柄红缨枪,眉头微凝,目光之中总是带着一丝冷漠。 二人一前一后,相隔几步之遥,默默而行,一句话也不曾说过。 转过一处草丘,河畔的左侧却是现出了一片密林,年轻公子忽然勒住了马,道:“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了。” 红衣女人也勒住马,回头望向他,闭口不言,眼神中带着几分疑问,年轻公子行了一礼,道:“殿下,依我看,陛下现在必然已是大获全胜,咱们就没必会回汴京了,不如折回渝关吧。” 红衣女子仍是不答,卸下枪来在地上划下了几个字,却是“你想抗旨吗?” 年轻公子一怔,慌忙摇着手说道:“殿下误会了,臣的意思是,既然陛下已经获胜,那咱们所负的使命自然也就没有了,不如回去和陛下会合,一同回京不迟。” 红衣女子又在地上划道:“获胜?你怎么知道?” “这个因为臣相信臣的医术,臣更相信陛下的神武,所以此战,陛下必会大获全胜。” “陛下之命,无有不从,抗旨者,杀无敕。”红衣女人并不理会他的一番解释,很利索的在地上划下了这一行字。 年轻公子无奈,怂了怂肩,道:“既然殿下决意如此,臣也没什么办法,那咱们就继续走吧。” 言罢,扬起马鞭便要继续前行。 嗖—— 就在此时,一声犀利的破空之声由林中传出,一支箭矢如风一般射向那年轻公子,危机之刻,却见那红衣女子手中长枪迅捷刺出,不偏不倚,正点中来袭箭矢。 噌—— 那箭被拨开一边,深深的插在了年轻公子身边三尺之处的草地上。红衣女子长枪一横,策马挡在了他的身前。 一射一拨只在眨眼之间,年轻公子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心惊之下,下意识的又往红衣女子身后躲了一点。 却听纷杂的马蹄声由林中传出,不一时,由林中走出三十余骑蒙面之人,四面八方缓缓而来,将他二人围在了河畔。 一连蹿的拔刀声,三十余骑渐渐逼近,杀气凝重,傻瓜也看得出他们想要做什么。 年轻公子忽然策马走到前面,大声说道:“这位是大周长公主殿下,本官乃是大周殿前副都点检,你们这帮不知死活的山贼,还不速速退下!否则本官调大军一举荡平你们的山寨!” 这年轻公子自然便是李灵,那位红衣女子便是长公主柴英,二人奉了周主密旨,于大战之前离开渝关回汴京,不想于此于遇上了劫杀。 李灵穿越来到这五代之末已是近有半年,虽然经历了许多,但这种状况还是第一次遇上,他平日里武侠小说读得不少,便以为这伙人是前来打劫的山贼,故而想报上名姓来吓退他们。 第五十六章供 先汗一个,这一章可能写得有点俗,不过也算是个小伏笔。\\\ 超速首发\\小点祝大家五一节快乐,感谢继续支持。 ——— 却不料此言一出,其中一个蒙面人却是放声大笑,道:“好尊贵的身份!看来咱们没找错人,识相的话,赶快束手就擒,爷们就赏你们个全尸,否则,定叫你们死得惨烈无比!” 听那人的口气,似乎就是故意针对他二人而来,李灵心下一惊,面对这种场合,却不知该如何应对才是。 那长公主自始自终脸色都没变化一下,她又是挡在了李灵前边,以长枪划下一行字:“不要离我左右,料理了这帮贼寇,再行上路!” 她虽无法言语,但那字里行间却是散发着强烈的肃杀之意,更是对这帮蒙面人充满了不屑之意。李灵虽知她武功高强,但以一己之力对付三十几个彪形大汉,未免太过凶险,可眼下逃也逃不了,是生是死只得看她的本事,于是镇定心神,低声说道:“殿下千万小心!” 长公主长枪一挺,指向了方才那个说话的蒙面人,那意思却在说:“贼人,有胆就放马过来吧!” 其势极俱挑衅之意。 那蒙面人果然是大怒,厉声喝道:“弟兄们,给我将这二人碎尸万段!”话音一落,三十余名蒙面人挥舞着大刀,冲杀而来,转眼间杀到了他二人眼前。 长公主却是不慌不忙,手中长枪疾舞如风,时如游龙绕梁,时如蛟龙如海,速度奇快,招式精妙,片刻间挑落三人。 这伙蒙面人眼见同伴毙命,杀意更重,片片刀光如雪影一般招呼过来,长公主一边对战敌人,一边更要保护李灵,虽如此,手中长枪仍是使得游刃有余,将那三十余名蒙面人视如无物,不一时便将他们杀得七零八落,尸体跌落遍地。 为首的那员蒙面人一直在外观战,眼见手下渐渐死光,却奈何不了对方,心焦之下,遂悄悄弯弓搭箭,指向长公主,欲施偷袭。 李灵躲在长公主左右,虽不参战,却是一直注视着战局,忽然瞅见不远处那蒙面人搭箭瞄着了长公主,却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头脑一晕,竟是驱马挡在了长公主身前,口中呼道:“殿下小心!” 便在这时,那人手中箭矢正好射中,噌的一声正中李灵左肩,李灵哪里受得住这一击,当下一声痛叫摔下马去。 长公主听到他的喊声,转过头来,立时明白了一切,却是三下两下料理掉了身边纠缠的最后几个敌人,策马杀入那个放箭的的蒙面人。 那家伙一击不中,自知不是长公主对手,遂拨马便走,长公主岂非他逃脱,急从背后抽出宝剑,用力一掷,正中那人左背,立时将他击下马来。 长公主驱马走至他跟着,在地上划道:“是何人派你来行剌?” 那人眼中血丝密布,咬着牙说道:“你杀了我吧,我宁死也不会吐露半个啊——” 他话还未说完,长公主手起枪落,竟将是枪尖从他的左手心穿过,深深插入土中,那人痛得嘶心裂肺的惨叫起来,全身抖成一团,眼睛更是张得斗大,几乎要迸裂出来。 噗—— 啊—— 长公主将长枪提了起来,又在地上划道:“从实招来,饶你性命。” 那人的胆气倒也真得令人敬佩,被残伤如斯,却仍是不肯招来。长公主眉头一皱,又是一枪刺穿他的左脚脚裸,接着更不发问,又起一枪连同他的右脚脚裸也一并刺穿。 如此残忍的手段,那人却是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仰头喊道:“我招,我招,是” 那人眼看就要说出是谁人指使,却听嗖嗖的两声,两支利箭从林中射出,一支袭向长公主,另一支却是袭向地上的那个蒙面人。 长公主忙举枪拨开袭来之箭,低头再看地上那人,却被箭矢穿脑,已然毙命。接着林中便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远远而去,想来是杀人灭口之后匆匆忙逃去。 长公主冷冷一哼,拔去了插在死人身上的宝剑,在他衣衫上抹拭干净,收归剑鞘,然后再策马回来察看李灵。 李灵这一箭是伤在肩部,并非致命之伤,但他自小到大,除了那次易州牢狱之灾外,更没有受过如此重的外伤,跌下马来早是痛得要死要活。 他本想长公主料理完所有的蒙面人之后,必会赶来照顾他,却不料她竟似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一般,只顾着向那偷袭的蒙面人问供。 李灵心中暗暗叫苦,心道:“这出英雄救美真的是亏大了,人家可是丝毫不顾及你,李灵啊李灵,下次再有这种事,你可再不要晕头了呀!啊——妈的,疼死了。” 他心里正是又痛又气,抬头却见长公主正对那蒙面人施以毒手,极为残忍,全身不由打了个寒颤。 想这长公主平素虽然冷冰冰的样子,但到底也算生得国色天香,是个标准的冷美人,却不想她的心比她的外表还是冷酷百倍,竟能眼都不眨一下就施以如此残忍的手段! 这般心狠,却是不亚于那柳如歌,李灵看在眼里,怎能不胆寒,一时之间竟是忘了身上的剧痛,怔怔着望着长公主出神。 他心里却是在盘算着要不要去求娶这位长公主,将来若是当了她的驸马,依她性格,万一要是哪一天头晕发热,生起火来,对自己施以恐怖的手段也说不定。 正自胡思乱想,长公主却已驱马走了过来,弯下腰来拽住他的衣衫,一用力将他提上他的那匹空马上来,横着搁在了马鞍上,也不问一下李灵伤势如何,策马便沿着古道向西奔去。 如此一来,李灵倒是惨了,面朝下伏在马背上,后面肩膀痛楚难当,前胸又被颠得喘不过气来,连声痛都没办法喊出来。 长公主这么做其实自有道理,此处左侧临着一片密林,右侧又是一条不算浅的河,却是埋伏偷袭的好地方,杀手们随时有可能再出现,她既然要给李灵拔箭治伤,就必须寻一处安全之地,故而才这般匆忙的驮着李灵离开。 奔行了不久,密林渐远,长公主这才勒住马儿,只一支手便将李灵提下马来,一个女子能有这力气,实在是令人惊奇。 她将李灵放在河边草地上,什么也没有表示,噌的一声撕开了他的衣衫,随手拾起一根短木根,极是粗野的塞在了他的嘴上。 李灵又惊又怒,正要从嘴里弄出那木根,却见长公主一手抓住箭杆,一手按在他的肩上,猛一用力,硬生生的将那支血淋淋的箭矢拔了出来。 李灵眼睛立时张得斗大,脸色胀红,青筋突出,唔的闷叫一声,接着便是一头栽在地上,晕了过去。 第五十七章汴京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上隐约流过一阵温暖,他幽幽转醒,睁开了眼睛。 超速首发 却见天色已黑,身边一堆篝火燃烧正旺,火光那边,长公主抱膝而坐,目光投射向远方,神情若有所思。 这般安静的神态,这般祥和的面容,竟与先前施以残忍手段的她判若两人,恍惚之间,有一种令人琢磨不透的美感,李灵不由心神一荡,竟是忘了身上有伤,以手撑地便要坐起来。 “啊——” 他手上这么稍一用力,立时牵动了肩上的伤,剧痛顿生,不由叫了一声。 长公主被他惊动,便起身走了过来,以木棍在地上写道:“伤势未愈,不可轻动。” 李灵只得又躺了下来,目不转睛的望着长公主,道:“多谢殿下。” 她摇了摇头,接在写道:“你替我挡箭,该是我向你道谢才是。” 李灵一笑,道:“殿下尊贵,为殿下舍生忘死乃是臣之本份,有什么谢与不谢的。” 长公主虽然出生尊贵,但自幼在天山习武,其实身上江湖之气更多于公主之尊。江湖中人讲究得是义气二人,为朋友两肋插刀,为兄弟舍生忘死,李灵能够如此待她,她心下自是大为感激,但她生性淡漠,又兼不能开口说话,故而内心所想外人极难猜到。 她嘴角微扬,竟是对李灵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容。 长公主这一笑,李灵差得惊得叫出声来,自他见过长公主以来,每每就是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给人一种不可接近的漠然之感,如今竟是出人意料的对他抱之一笑,虽然是浅到不能再浅,一闪既过的一丝浅笑,只如此便足以让李灵感到不可思议,受宠若惊。 他忙还之一笑,不过他这一笑却是笑得相当的没水准,更近似于不知所措时的傻笑。 长公主看到他那一副傻样,心下觉得好笑,不由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冰雪虽坚,化之则为水,英武之姿下,掩藏着的却是一颗同样温情的少女之心,原来她也可以这般的娇美动人。 李灵摇了摇头,也是笑了起来,很轻松,很舒畅。 夜深,星满天,月朦胧,火光舞动如绸,弥漫着一种温馨的气氛。 ——— 李灵的伤并不算重,长公主给他用了天山派上等的金疮药,休息一晚后伤口便已结疤。二人遂起程往幽州而去,由于李灵伤势毕竟没有痊愈,故而行路颇为缓慢,往幽州六百里距离,却是走了数日才到。 比及来至幽州时,渝关大捷已是传得沸沸扬扬,百姓都道周主神威,承天之助,降疫灾于辽军,使其一夜之间死伤无数,十五万铁骑一举被摧垮。其后周主挥师西进,又于上谷一带大败辽将耶律休哥,斩首过万,更使辽国上下军民震动,闻风丧胆。 后周主趁胜进兵,除云、朔、应、寰四州因位于北汉与辽国之间,易腹背受敌而暂未收复之外,其余蔚、武、儒、顺等燕云十二州皆重归中原。 闻此消息,他二人俱是欢喜鼓舞,尤其李灵更是喜不自胜,一者此战燕云重镇皆归大周,中原对契丹攻守之势逆转,从此便无昔日宋朝之心腹大患。二者是此针策由他一手谋划,如今大获全胜,他李灵必当成为大周的功勋之臣,更将成为千古流芳的民族英雄,如此殊荣,怎能不叫人欣喜! 长公主这次却不再逼他同回汴京,两人遂去见那暂领幽州留守的赵匡胤。赵匡胤不想会在此处见这两个人,他们一个是长公主,一个是自己的上司殿前司副点检,赵匡胤自是不敢怠慢,好生招待。 在幽州待了数日,周主大军归来,论功行赏,因李重进抵御耶律休哥有功,封燕国公,领幽州留守,都燕云诸州军事。 张永德破幽州有功,渝关之战表现忠勇,封曹国公,赵匡胤封滁县公,其余诸将皆有封赏。 李灵设计先破幽州,后破辽国十五万铁骑,居功至首,周主遂封其为宋国公,更赐御书“大周神医”金匾一面,悬于府堂以示恩赏。 大军于幽州停留日,周主遍筵群臣,其后班师回朝,所过之处,百姓无不夹道相迎,颂周主之神武。 只这短短的半年时间,李灵可谓是平步青云,从一名普普通通的大夫变成太医院总管,安阳侯,殿前司副都点检,直至如今的宋国公。 无数文臣武将、士子寒门拼搏一生都未能获得的地位与荣耀,他李灵却在弹指之间得到,怎能不叫人羡慕之至! 他又以神奇医术建千古未有之奇功,此等事迹更是在民间广为流传,此时的李灵,几乎成为了一个传说之人的人物,街头巷尾,人人议论,老弱妇嬬无人不知,不人不晓。 李灵这回总算是明白了做名人的感觉,高高在上,众人嘱目,羡目的眼光,恭维的言词,无人令人沉醉。 过往之处,伏地而拜的百姓,崇敬的眼神,句句淳朴的或是文绉绉的赞美之词,李灵感觉自己便是一个一夜成名的超级偶像,被他的粉丝们疯狂的崇拜着,拥戴着。 这种感觉,真的很爽。 正所谓一将成名万骨枯,李灵充其量也算是个谋士吧,不过他的现状果然是应了那日他对柳如歌说的话“羽扇挥过,便有成千上万的人死去。” 事实就是如此,同样是杀人无数,若是一个昏君的话,必被载入史册,遭千古唾弃,而对于一个英雄来说,汗青之上,只会书写他的丰功伟绩,至于这丰功伟绩是由多少骸骨堆叠而成,自是无足轻重,一笔抹过而已。 —— 长安,地处关中,枕黄河、渭河之富饶,倚太华、终南山之险峻,左拥崤、函之关,右控陇、蜀福地。 洛阳,地处伊洛盆地,北倚邙山,南临伊阙,东扼虎牢关之险,西扰函谷关之要。 汴梁,则是位于天下之中,一马平川,无山川之险,是为兵灾之地。 然汴梁却是黄河、大运河交汇之地,漕运便利,交通发达。经唐末的黄巢之乱,军阀混战,关洛一带屡遭兵灾之祸,已是人口锐减,经济破坏十分严重,东南之地已然成为中原王朝的命脉所在。 当年不可一世的沙陀人李存勖建立后唐,以大唐正统血脉自居,执意定都洛阳,进而还想迁都长安,然此两都经济残破,漕运不通,局势稍一紧张,立时便会陷入粮荒之境,进而演变成兵变,因而后唐的灭亡,与都城所在有着极大的关联。 鉴于后唐的惨痛教训,之后的后晋、后汉、乃至本朝均是定都汴梁。 汴京又分皇城、内城以及外城,皇城乃皇帝、后妃们的居所,同样也是皇帝裁理政之地,中央办事机构也设立于此。 皇城之外修筑有一道周长二十余理的城垣,名为内城,四周分十个城门,内中街道纵横,店铺林立,寺观、酒楼衙署、住宅星罗棋布,当属汴京最为繁华的地方,有诗赞道: 梁园歌舞足风流, 美酒如刀解断愁。 忆得少年多少事, 夜深灯火上樊楼。 第五十八章皇后 服务器似乎很卡,这一章上传了好半天! ——— 李灵的国公府便座落于这内城之中,虽不属于繁华的街道,但距皇城很近,出入皇宫非常的方便。\\\ 超速首发\\ 诺大的一个国公府,约有百余名家丁和丫环,不过这么多的下人却只伺候两个人,一个是李灵,另一个则是翠儿。 翠儿自易州随同李灵一同回汴京,一路上闻知李灵种种惊天动地的作为,自是又惊又喜,对李灵愈加的祟拜。 她一向视李灵的公子少爷,李灵却未把她当成下人,自住进了这周主御赐的国公府时,便吩咐那些人下人以小姐的身份伺候翠儿,那些下人的活计半点不让翠儿动手,只许翠儿赏赏花儿,喂喂鱼,心情好时刺个秀。 翠儿是穷苦人家出身,又在易州给人当了那么多年的丫环,受苦受习惯了,突然间被当作小姐对待,过起养尊处优的日子,一时间倒不怎么适应,所以屡屡“越级”去干那些下人的活计。 李灵自是不忍心,每每阻止她干那些有**份的事,过了些时日翠儿总算是有些适应了小姐的生活,但对李灵的饮食起居这些事还是要亲自过问,李灵知她是关心自己,遂也不多阻拦,一切由了她去。 当了这个宋国公,朝上朝下人人尊敬,确实是很舒服,且他又是武将之职,既不需要似文官那般处理许多锁碎之事,而军中之事自又有张永德这个主将作主,不需他多费心。唯一要做的便是每日早朝在朝堂上站一会,然后再去太医院逛一圈,之后便闲来无事,日子倒也过得相当的舒服。 不过李灵却一直没有闲着,一有时间便去筹划奏章。他打算请周主以国家的名义开设“医子监”再以科举的形式从全国各地选拔优秀的医学之才,然后由他来亲自授课,传授更为先进的中医之术。如此一来,大周的医学将有飞跃性的突破,其水平至少可进步一千余年。 待医子监发展到一定规模时,再在各州多建医子院,由这些学成之人分派各州继续传授中医之术。 最后的目的要建立国家出钱开办的国医馆,由医子监和医子院出来的大夫入主医馆,分布全国各地,如此一来,则能有更多的百姓享受到先进的中医治疗。 这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不能稍有马虎,必须呈上详细、缜密的计划,故而这汴京虽然繁华,李灵自从来到之后却并没时间去游玩,空余时间均是用来构思起草他的这个雄心勃勃的计划。 虽然李灵对这件事极其的上心,但却并不敢确定周主会同意他的这个计划,毕竟,国家开办医馆,这思想可是提前了好几百年。他本想更进一步提出由国家出资,全民免费医疗,但转念一想这个倡议在现代所谓的福利社会也行不通,在五代末年那个封建主义社会里,怕是更无法实行,于是只得狠下心来将这一点阉割掉。 ——— 这一日,李灵正自闭门撰写奏章,忽然宫中来人通传,言皇后娘娘突发疾病,请他速去症视。李灵自是不敢担搁,匆忽换了官服,拎着他那具宝贝药箱赶往皇宫。 比及来到皇后寝宫之时,纱帘之内,周主却已守在了皇后榻边。李灵上前便要行参拜之礼,腿还没弯下,周主已是挥手说道:“免礼了,无疾,你快给皇后诊视吧。” 李灵站起身来,还没说什么,一名宫女却已隔着纱帘递了一根线丝,李灵一怔,道:“你这是做什么?” 那名宫女那是一怔,道:“大人要给娘娘诊视,难道不先悬丝诊脉吗?” 李灵这才反应过来,这悬丝诊脉之术他原本是不信,但自从得了神鬼针经之后,他从中修习了所谓的“悬针听脉”之法,那可是比悬丝诊脉之法更为高深的一门医术,由深及浅,李灵凭着聪慧之资,却是自己悟出了悬丝诊脉之术,只不过先前从未使用过,故而方才稍有恍惚。 于是他接过了宫女手中的丝线,小心的拴在右手的食中两指上,闭目不言,静静诊听起皇后的脉象来。 渐渐的,他的脸色凝重起来,因为皇后的脉象,分明与当日周主中夹竹桃之毒时的脉象十分相似! 李灵不敢托大,遂道:“陛下,娘娘的病症大有特异,臣不敢大意,所以想亲自面观察一下娘娘的面色。” 周主的神经立时紧张起来,连李灵这般的神医都说皇后病症有异,料想此病必然不轻,于是也顾不得那些个宫帏之礼,着李灵入内察视。 李灵走入纱帘之内,却不敢靠得皇后太近,站在三步之外细细观察,却见她面色果然与所想相同,又一问那身服侍的太监宫女皇后发病时状况如何,所答皆是十分匹配。 有了上次周主的临床的经验,此番不用验血,凭着已有的症况,李灵敢断定,皇后确实是中了夹竹桃之毒。 这可是一件天大的事! 皇帝与皇后接连中同样的毒,这显然不能用巧合来解释,多半必是有人施毒暗害,这宫廷之中,对皇帝与皇后的保护工作极是严密,每餐的饭菜酒汤皆是专门的太监尝过,证明无毒之后才会给皇帝和皇后奉上。 如今这两个天下间最尊贵的人却先后中同样毒,下毒之人手段之高明,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会是谁呢? 是赵匡胤吗? 如果不是李灵的意外出现,依照原有的历史发展,赵匡胤确实是周主死后的最大受益者,他的嫌疑应当是最大的。 但是,既然李灵已经将周主的病治好,那他又为何会对毫无关联的皇后下此毒手?这样做,除了打草惊蛇,引起周主的怀疑之外,对他必没有半点好处的。 像赵匡胤这种心机极深的人,断然不会做这等费功而无劳之事。 那么,是张永德吗? 原来的历史上,赵匡胤篡位之后,张永德并未有所反对,反而是对赵匡胤毕恭毕敬,极为顺从,且为宋朝效命,多有功劳。 如果张永德要谋害周主的话,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当皇帝,但从他后来的表现来看,显然,他不是一个有当皇帝野心的人。 除了张赵二人之外,朝中最有实力的便是李重进了,这个人在赵匡胤称帝之后,心有不服,遂起兵造反,后被赵匡胤击杀,这就是说,这个李重进要么是对大周忠心耿耿,要么就是也有当皇帝的野心。 莫棱两可,不好判断。 不过,这也无妨。 凭着周主聪明绝顶,若是知道了皇后病情,联想起自己当日所患之病,必然会想到这一点,到时彻查起来,定然会在朝野之中引起一场不小的风波,还不知有多少人要被牵连其中。 无论牵连到谁,却也牵连不到他李灵,若能因此事扳倒朝中的某些重臣,必然会在朝中形成一些权力真空,正是他李灵趁机填补的好机会。 当然,能把赵匡胤先整倒那是最好不过了。 想到这些,他的脸色虽然凝重,心中却抹过一丝笑意。 第五十九章幽居 周主见他这般神色,心中着实为皇后担忧,遂道:“无疾,皇后的病情究竟怎样?” 李灵行了一礼,道:“陛下,娘娘是中了夹竹桃之毒。\\\ 超速首发\\” “夹竹桃!” 周主听到这三个字,神色一变,眉头微微皱起,显然,他已经想到了些什么,沉吟片刻,道:“这就是说,皇后所患之病,与朕当日所患之病相同,均是中了夹竹桃之毒吗?” “正是,”李灵自得假装想不通其中深意,温言宽慰道:“不过陛下不必担心,娘娘的病情不算太严重,臣开一剂药方,三日之内必可保娘娘身体痊愈。” 周主相信李灵的医术,却是放了不少心,道:“无疾,有你在朕就放心了,朕还有些奏章要批改,你就先在此为皇后诊治吧。” “是。” 周主替沉睡的皇后掩了掩被角,随后便起驾离去。 “看来,他果真是起疑心了,这么匆匆的离去,想来必是急着去处理此事,这回有好戏看了,嘿嘿!” 李灵遂开了药方,亲自往太医院抓了药,又亲自熬成汤剂,一切料理完之后,天色已近黄昏,他这才敢放心离开。 比及回府时,已是华灯高挂,翠儿早准备好了一桌晚餐,李灵匆匆吃了几口,然后换了身便装,由后门而去。 大周的律法不同往朝,都城之中夜晚不行宵禁,且城门关闭得很晚,李灵坐着马车在热闹的夜市中转了几条街,拐过一条弯角时他悄悄的跳了车,命那车夫驾着马车接着在城中转悠,自己却是另雇了一辆车出城往南而去。 穿过了一片桃林,前边现出一座庄园,不大,但却很精致,门匾上写着“无忧居”三个大字。 马车停在了庄园前,李灵跳下车,打发走了那车夫,环顾四周,见没什么异状,遂上前敲门。 开门的却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妇人,一见是李灵,面露喜色,施了个万福,道:“公子爷,这么晚了你还来呀,快请进吧。” 李灵走入庄内,那妇人四下张望了一番,遂关上了大门。 李灵边起边道:“菁姐,夫人睡了吗?” 那妇人笑道:“没呢,夫人一向睡得很晚,这会想来正在后园抚琴,你听,这不有琴声么。” 细细一听,果然是后园那边隐约传来缕缕琴音,李灵遂道:“菁姐,你去备些小酒小菜,我有事要和夫人谈。” “是。”那女人应了一声,转身离开,李灵独自一人往后园而去。 这位“菁姐”自然便是李灵在那高家村的认识的刘小菁,他们口中所称的“夫人”便是辽国皇帝的明妃萧叶明。 李灵跟随大军由幽州回京的同时,却也悄悄的接了她们一同回来,明妃身份特殊,他自然是不敢让其住在自己府中,遂在这城外置了一处雅致的别苑,将明妃安置在此,又买了些来历清白稳妥的家丁和丫环侍候,苑中大小事宜则由刘小菁负责打理。 穿过几许沿廊,转至了后园,桃花如海,沁如香雪,月色之下,花海之中,是一座孤独的竹亭。 亭中端坐那人,肌肤如玉,乌发似水,稍显丰膄的身姿更有一份成熟的韵味。 檐角宫灯斜照,柔和的光泽酒向她清艳的面庞,眉宇之中,眼神之中,似乎流露着一丝淡淡的幽愁。 她转注于拨弄指间的琴弦,似乎并没有发觉旁边有人在默默的注视着她,琴声悠悠,如丝如缕,如凄如诉,一如她的神色一般,蕴含着郁郁伤怀,那琴声又不全然是哀伤,其中更挟着几分柔弱的坚毅。 李灵不忍打扰她的雅兴,就这般站在不远处默然的聆听,望着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他的眼前忽然浮现起了青黛的身影,那清爽的笑容,那灵动的目光,恍惚就在眼前,眨眼之间,却是远远飘去,消失在寂寞的夜色之中。 心中似乎隐约有一种酸楚与无奈,感慨所致,不觉轻叹了一声。 琴声骤止,萧叶明双手按住了琴弦,也不回首,轻声说道:“你来了。” 李灵从思念中回过神来,无奈的摇了摇头,遂走了过去,向萧叶明施过一礼,道:“夫人,打扰了。” 萧叶明微微一笑,道:“你我也算一家人,不必这么客气,坐吧。” 李灵端端正正的坐在明妃下首,道:“听夫人方才的琴音,似乎有什么心事吧,能告诉无疾吗?” 萧叶明轻叹一声,道:“无非就是思念女儿罢了,对了,你有云痕的消息了吗?” 自回京之后,李灵不得不承认他撒了谎,将易州发生的一切如实相告,只不过其中省略了对自己不利的那一段,萧叶明虽然聪慧,但终究是对易州之事一无所知,故而对李灵的话是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她被李灵安置在此处,好生供养着,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软禁,不过在皇宫里做明妃和在这里做萧夫人却也没多大的区别,都是笼中之鸟,萧叶明倒也忍受得了,只不过一日不见到女儿,心里总是不能踏实,故而李灵来了几次,她每次第一句话必然是打听女儿的下落。 李灵摇了摇头,道:“还没有,不过请夫人放心,下边的人在尽力寻找,相信再过些时日,必然会有好消息。” “但愿吧,”明妃听罢李灵的回答却是有几分失望,又道:“那文秀呢?你找到她了吗?” “据易州方面传来消息,她好象是在我离开的那天出城北上,我想她可能往幽州找夫人去了,范大夫聪明得紧,她应该会照顾好自己的,夫人不必为她担心。” 萧叶明道:“当初我托负文秀照料云痕,如果我猜想的不错的话,云痕很可能是为文秀所救,她北上幽州也许就是想将云痕交给我,所以我想,找到了文秀,必也就找到了云痕。” 李灵道:“这一点我也想到了,但文秀知道夫人的身份,我若是大张旗鼓的去找她,必然会引起一些有心的的注意,所以只能私下里暗中寻找,可能更得需要一些时日,还请夫人耐心些才是。” 萧叶明淡淡一笑,道:“我在宫中独处了十余年,耐心自然是有的,只不过,不光是我要有耐心,你也要‘尽心’才是。” 李灵听得出她话外之意,遂不紧不慢的说道:“青黛是我的未婚妻,把她丢了,我自然得尽心寻回,夫人大可放心。” 萧叶明点了点头,转而问道:“这么晚来找我,想必是有什么事吧。” 李灵一笑,道:“果然瞒不过夫人的眼睛,我” 他正欲说出来意,却见那边刘小菁走了过来,道:“夫人,公子,酒菜准备好了。” 萧叶明道:“里面闷,把酒菜端到这里来吧。” 刘小菁望向李灵,李灵遂道:“就依夫人的吩咐,把琴撤下去,把酒菜端过来。” “是。” 刘小菁抱起琴转身离去,过不多时领着几个丫环回来,端上了四五个精致的小菜,和一壶上等的好酒。 第六十章妇仁 李灵示意其他人退下,自己亲自为萧叶明斟了一杯酒,举杯道:“夫人身份尊贵,无疾照顾不周,让夫人屈居于此,实在是惭愧不已,这一杯就当我陪罪了。 超速首发” “周辽互为敌国,如果不是你的话,此刻我已沦为阶下囚,你如此待我,何罪之有!倒是我该向你道谢才是。” “夫人言重了。” 两人遂饮下一杯。 说了几句开场白后,李灵这才转入正题,道:“今日无疾遇上一件怪事,百思不得其解,无疾知夫人聪慧过人,遂想请夫人指点一二。” “我只不过是一个妇道人家,哪里谈得上什么‘聪慧过人’,不过这事情嘛,倒还可以参详一下,你说吧。” 李灵放低的声调说道:“今天我进宫里为皇后娘娘看病,结果发现,娘娘是中了毒。” 萧叶明一怔,似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道:“皇后中毒,确实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情。” 李灵道:“这还是小事,最令我吃惊的是,娘娘所中之毒,与陛下在易州时所中之毒,是同一种。” 萧叶明何等聪明,只他这两句话,立时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遂道:“你的意思是,这是有人蓄意所为?” “对,不过令我想不通的是,谁会有这么大胆子和能力,竟敢做出这等罪大恶极之事呢?” 萧叶明直视着他,良久不语,忽而一笑,道:“不是想不通是谁,而是你想让这个人是‘谁’吧!” 李灵一怔,随即呵呵一笑,道:“夫人真乃女中孔明也,无疾的心思全被你看穿了,来,无疾敬你一杯。” 李灵举杯相敬,萧叶明也不再谦虚,笑而饮之。 酒罢,李灵又道:“依夫人之见,这是‘谁’是谁,会是我心中所想呢?” “这倒是难猜,不过,依我之见,无论是谁,结果都会对你有所不利。” 李灵不解,道:“此话怎讲?” “你心中所想,无非是渔翁得利罢了,但是这利,未必却会到你手上。” “夫人凭什么这么认为呢?” 萧叶明微微一笑,道:“你聪明绝顶,怎会连这点都想不通呢?那好,我问你,你们周国的皇帝为何要授你殿前副都点检之职?” “这”李灵不料她会有此问,想了一想,道:“这自然是因为我立了功,陛下要论功行赏,怎么,难道这其中有何不妥吗?” 萧叶明不紧不慢的说道:“柴荣是一个英明的皇帝,任人德贤分明,他虽然对你很赏识,但绝不会让一个不懂治军的外行人去治军打仗,所以他才会授你一个副点检的职位,看似地位颇重,其实却是一个虚衔,管不了军事,这就说明,柴荣他知你虽然是个智谋之士,但却不是将才之料。” 李灵沉思片刻,点头说道:“夫人分析的不错,那这些又与你方才所言有何关联呢?” 萧叶明继续说道:“据我所知,周朝之中有两股势力,既为殿前司和侍卫司,如你所想,如果是有人蓄意谋害柴荣,获利最大的将是这两司的首领,如果柴荣查出是他们其中何人所为,必然会有一股势力覆灭,空出的权力,将由他人接管。而这两司乃是周国的禁军主力,关乎国家征战之事,所以,柴荣即使要另觅他人接任,此人也必得是一个深通治军之道的将材,不可能选到你。” “这就是说,无论你如何利用这件事做文章,也不管是扳倒了谁,渔翁得利的只会是他人,你只是空费力气,替他人做嫁衣罢了。” 听她这一番分析,李灵恍惚大悟,叹道:“夫人一语惊醒梦中人,无疾受益匪浅,若不是夫人提醒,无疾险些走出一手败着!那么为今之计,我又该当如何是好?” 萧叶明自斟自饮了一杯,道:“要么就无所作为,要么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如此一来,既为柴荣解了心头之忧,又帮了那两人,三面讨好。” “无所作为不是我的作风,可这件事又如此棘手,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恐怕不容易呀!” “其实,依我所见,这件事多半出自巧合,恐怕并不是那两个人所为,你想想看,他们下毒去害柴荣不成便罢了,何必又去动那皇后,如此一来,岂非打草惊蛇,惹火上身?所以我想,这中毒之事,多半不是人为,你那么聪明,仔细查一查,必定会找出原因。” 她此言李灵却只能同意一半,她虽然聪慧,分析得面面俱道,但却并不知原来那历史真正走向,那两股势力之后,却还潜藏着赵匡胤这最狡猾的一股势力,那才是真正的渔翁。不过,既然她这么说,却也未必没有这个可能,或许是该细细去调查一下。 李灵很是感激的说道:“夫人料事如神,替无疾解了心中困惑,无疾实在是万分感谢。” “你既是我未来的女婚,帮你全是帮我女儿,帮我女儿便等于帮我自己,都是一家人,何必言谢,”萧叶明很客气的回答,转而又道:“不过,我倒是有一个小小的忙需要你帮,不知你愿不愿意?” 李灵道:“夫人请讲,只要是李灵力所能及之事,无有不从。” 萧叶明的面色肃然起来,郑重说道:“既然你们大周已经收复了燕云十六州,拿回了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我想请你规劝你们的皇帝,不要再和大辽打仗了,这几十年来,死了那么多的契丹人和汉人,是应该结束这无休止的仇恨和厮杀的时候了。” “这只怕不太现实吧,”李灵面露难色,道:“夫人也知道,大周夺回十六州,接下来的目标,必是扫灭河东的北汉,辽国一向视北汉为唇齿,一旦大周举兵,辽国必然会有所行动,所以,两国之战的再次战争是无法避免的,至少是在北汉灭亡之前是无法避的。” 萧叶明轻声一叹,道:“我瞧那柴荣志向非同一般,即便是没有北汉,也未必会放弃攻打大辽,兵戈一起,两族生灵荼炭,实在令人不敢想象。” 她虽然聪慧不凡,却毕竟是妇道人家,难免生这妇人之仁,岂不闻天无二主,一山不容二虎,大周与大辽乃当今之世两大强国,在这个强者才能生存的时代里,只有消灭掉对手,自己才能高枕无忧。 再者,辽国自耶律阿保机之时起,屡犯中原,死在契丹人刀下的汉人不计其数。只是天佑华夏,屈辱了五十余年,中原百姓终于等到了柴荣这位一代雄主,历经图治,富民强兵,使华夏重振雄风。如今攻守之势逆转,正是汉人一雪前耻之时,又岂会因那一点点免强的仁慈之心便就此化干戈为玉帛!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辽国不灭,华夏永无安稳之日。 这些话,李灵自不能与她详说,却也不好驳了她的一片悲悯之心,遂假意应道:“夫人菩萨心肠,无疾甚为敬仰,其实无疾也有这等心意,既然夫人这么说了,无疾将来自会找些时机规劝陛下。” “多谢了。”萧叶明的眼神并非感激之色,语气也是轻描淡写,她似乎并不相信李灵真的会这么做。 李灵的表情却是非常的郑重,道:“夫人客气了,无疾身为一名大夫,救死扶伤本就是职责所在,更何况是两族千万百姓的性命。” 二人遂边饮边聊,又谈论了些国事闲事,不知不觉夜色已深,李灵灵酒气微熏,似有几分醉意,显然是无法乘车回城,更何况此时城门多半已关,想回只得等到明早。萧叶明遂吩咐刘菁扶着他去东厢房,今夜就在无忧居中留宿一晚。 第六十一章口舌 刘小菁扶着李灵摇摇晃晃的进了厢房,费尽力气将他拖上了床,替他脱下靴子,解去外衣,然后又为他盖掩被子。 超速首发 李灵是酒醉三分醒,眼见刘小菁为他掩被子时,身子低垂,一抹酥胸半隐半露,沟渠分明,欲火顿时,比及刘小菁要离去之时,却是一把将她拉入怀中,亲吻着他的面庞,双手更是隔着她薄衫乱摸起来。 刘小菁却是吓了一跳,想要挣脱却又不敢太过用力,怕惹恼了李灵,只得羞恸怯的低声说道:“公子爷别别这样啊——” 那刘小菁是生过孩子的少妇,身材丰膄,比之翠儿的少女之身别有一番味道,李灵**一生,自不是轻易可放弃,遂翻身来,将刘小菁按在了身下,很是熟练的解开了剥去了她的上身衣衫,那一对饱满的**很是骄傲的挺着他眼前。 李灵咽了咽口水,接着便将脸埋入其中,一支手按住她微弱挣扎着的双手,另一支则从裙下探入,很是温柔的拨弄着那一处嫚妙之地。 其实刘小菁正值女人**最旺盛的年龄,怎奈丈夫死去,独守空房,故而每每**上身之时,不得不自我抚慰。 如今有李灵这么一个身分高贵的主子,且又是年轻力壮的俊朗青年肯施恩于她,内心里自是欢喜。遂在李灵的攻势之下,渐渐的放弃了先前的那些拘束,展开心怀享受起来。 李灵在她**和淫声刺激之下,**更盛,一把掀起她的裙子,那最令人神往的茂美丛林尽收眼底,他目光似火,急不可待的褪下裤子,掰开她的双腿便要进入。 便在这关键时刻,刘小菁骤然间想起了什么,一把推开了准备就绪的李灵,腾地坐了起来,手忙脚乱的掩下裙子。 李灵也坐了起来,莫名其妙的瞪着她,道:“怎么了,你不愿意么?” “不,不是的!”刘小菁急忙回答,接着又定了定心神,低着头说道:“只是只是奴家的身子不太方便怕弄脏了公子。” “我晕!原来是那个东西来了,那你干吗不早说呀,害得我硬成铁棍了却没洞钻!大大的不爽。” 李灵心中如是想,却也不好责怪于她,毕竟那是她们女人的生理现象,人家总不能为了配合你的**,说来就来,说不来就不来吧。 于是很是遗憾的叹息一声,仰面躺倒在床上。 刘小菁见他一脸不满的神情,心觉有愧,咬了咬牙,遂换上了一副娇媚的笑容,道:“公子,奴家的下边不行,还有上边呀!” 李灵一怔,还没听懂她是什么意思,却觉下边一阵酥麻的快感,本是软下去的山根,转眼间又是重振雄风,他抬头一看,却是大为惊喜,原来刘小菁正在用她的小嘴吞吐添食着他的山根。 这还是李灵第一次尝试如此**之法,新鲜的方式使他享受到了更大的快感,看着刘小菁吞吞吐吐很是认真的样子,更觉淫迷之极,但觉山根之处血脉喷张,极乐如仙。 “菁姐,你坐过来一点。” 刘小菁很听话的移到他身边,嘴上的活却是一点不停。 李灵一手爱抚着她垂下的秀发,一手揉捏着那一对馒头似的**,心中畅快之极,此时便是让他去做神仙也不愿意。 刘小菁嘴上的频率越来越快,细舌如水蛇一般缠绕着那钢铁巨柱之上,不时的还用碎牙轻轻咬磨,过不多时,李灵但觉全身一震,一声低吼,下体剧烈的抽搐,万千精血奔涌而出,尽数喷入刘小菁的口中。 终于是完成了使命,刘小菁如释重负,吐出了那渐渐变软之物,疲惫不堪的伏在李灵的腹部上,候咙微动,将那些液体尽数吞了下去,嘴角边却是微微淌出一些残留的余迹。 李灵喘着粗气,尽享回味着这无上的快感,过了许久方才缓过神来,温情的抚着刘小菁的光滑玉背,很是感激的说道:“菁姐,你待我真好。” 刘小菁也是温柔的抚着李灵的胸膛,娇声说道:“只要公子爷高兴,奴家愿意为公子做牛做马。” 李灵很满意她的回答,遂道:“你先在这边学一些管事的经验,过几天我自会把你调进国公府,到时全府上下,就都由你掌管吧。” 刘小菁一听,自是欣喜不已,道:“多谢公子爷恩典,奴家定会用心将国公府打理好,伺候好公子爷。” “那就好,菁姐,你这嘴上的功夫可真不简单呀!差点让我舒服死,你原先也是这么侍伺我那死去的姐夫吗?” “讨厌啊,还提他做什么,奴家可是第一次这么做。” “我不信,第一次哪有这么熟练。” “真的是第一次,奴家哪敢骗公子!” “好好,我信你还不成么?你看,它又翘起来了,菁姐,又要辛苦你了。” “公子你好厉害” ——— 崇文殿。 周主斜倚着龙榻,神色轻松,众臣们则是在下首分列而坐,气氛不似朝堂上那般庄严,却也隐约透露着些许郑重。 这里是周主日常批改奏章及读书写字之处,时常也会招一些重臣前来开个小会,或是谈谈家常,贴近一下君臣之情。 自北伐班师以来,周主这是第一次在崇文殿招集了这么多的文武重臣,显然是有什么重大的事宜要商议。 上次在这里君臣商对时,周主和窦仪等大臣们确定了北伐辽国的策略,今日之议,却是关于征辽结束之后,下步的国家用兵方针。 不过,此次策议却不同往日,崇文殿之内多了一张崭新面孔,那便是宋国公李灵。 周主的意思是,趁着辽国境内疫病横行,自顾不遐之机,发兵攻灭北汉,臣下们的意见却是相当的不统一,有的言北伐时兵力损失甚大,不宜再次兴兵。有的则是主张再行先南后北之策,先扫荡了南方诸国再伐北汉不迟。而保守派则认为目前大周之威震慑四方,无人敢侵,宜当守土安民,万不可再举兵伐。 周主对于保守派的看法一向是不屑于理睬,但关于先南后北还是先北后南的方针倒是有些举棋不定。 众臣之中,宰相范质依旧是不发表任何见解,周主最烦的就是他这点,这个范质统领各部官吏,处理政务倒是井井有条,只是商讨这等国家大计时,从不轻易进言,前者周主与群臣商议北伐之时,范质也是闭口不言。 然其毕竟为一国之宰,凡事还是得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周主遂道:“范相,关于国家下一步的用兵方向,你有什么看法吗?” 范质沉了半晌,道:“前者北伐辽国之时,耗资甚为巨大,国家各处粮仓大半已被掏空,如今淮南一带又遇旱灾,估计夏粮的收成不会很好,如果没有充足的粮草做为保障,不管是征南还是伐北,恐怕都会遇到不少困难。” 打仗拼得不光是武力,更拼得是国家的经济实力,范质虽然没有直接意见,但却是一语切中要害。 第六十二章方略 周主点头表示同意他的看法,又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今年之内,我大周便是无法对外用兵,如今军心正旺,又兼辽国陷入内忧之中,若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朕觉得十分遗憾。\\\ 超速首发\\范相,关于粮草之事,难道不能想些办法吗?” 范质道:“办法倒不是没有,待粮食下来之后,可适当的提高粮赋,从百姓手中多征一点,便可免强维持年内的用兵。” 周主摇摇头,道:“此举万万不可,民为国之本,旱灾之年,百姓维持生计尚且困难,又怎可向他们多征粮赋,这无疑于竭泽而渔,大为不妥。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范质无奈的说道:“除此之外,臣别无他法,除非天气骤变,能及时下几场雨。” 李灵对于军国政事其实完全是一窍不通,故而众臣议事之时,他只是静静的在一旁听取各人的意见,从中学习。 周主见众人均是无策,忽然瞅向李灵,道:“无疾,你一向足智多谋,可有什么良策吗?” “晕,你问我,我问谁?我是个大夫,又不是袁隆平,能给你搞出个杂交水稻来么!” “这个嗯臣想不如以战养战。” 李灵支唔了半天,突然迸出这么一句。 “以战养战!”周主显然是对他这个突发奇想来了兴趣,急道:“无疾,你说详细一点,何谓以战养战?” 李灵只不过是随口想起,于是就随口说了出来,根本就是胡言之语,如何能“说详细一点”? 不过好在他反应机敏,头脑飞速运转,却是有了一番说词,于是一本正经的说道:“臣并无什么详细之策,臣只不过想起那辽人不事生产,却可屡次兴兵南侵中原,靠得便是抢掠中原的物产,充为军用,此即可称为‘以战养战’,所以,臣想如果我们也能采取辽人之法的话,对外用兵,自然不会被粮草的问题所羁绊。” 他这一言,却是提醒了其他大臣,其中窦仪当即说道:“陛下,臣以为宋国公所言极是,荆湖之地,土地肥沃,乃天下粮仓之所在,且甲兵虽整,控弦之士不过三万,朝廷只需遣一大将,发兵数万,不出一月自可扫平,如此便可以尽得荆湖之粮,到时或攻北汉,或灭南唐,大军自不需为粮草担忧也。” 窦仪之言众臣皆是点头称是,张永德却道:“荆湖虽弱,但左有西蜀,右有南唐,我军发兵进攻,若此两国施以援手,我军将陷入三面夹击的境地,窦大人以为该当如何应对?” 窦仪一笑,道:“前者我大周起倾国之兵伐辽,这两国尚且不敢轻动,如今我大周大败辽军,光复燕云,威震四海,时至今日,将军以为这两国还敢出兵与与我大周天兵抗衡吗?” 张永德虽然行事粗鲁,但于军事之道却颇为深通,这也是他能在禁军中有些高位的重要原因,遂道:“窦大人此言差矣,此一时彼一时,辽国与西蜀、南唐相隔千里,而荆、湖却与之唇齿相连,正所谓唇亡则齿寒,这两国不管有多么的惧怕我大周天威,必也懂得自保其身,岂有不出兵相救之理!” 张永德所言有理,窦仪一时间也无法回答,这时,赵匡胤却道:“几位大人所言都十分在理,臣认为,荆湖必取,但取之方略却要与征辽之略相同,兵贵神速,必须在西蜀与南唐两国还未发兵之前,一举攻灭荆湖。” 张永德却是不屑,道:“兵贵神速,说得倒也轻巧,大兵集结,焉能不惊动对方,那两国的国君虽然无能,却也不似辽帝那般昏溃,怎能不做出防范。” 周主知赵匡胤一向沉稳,凡出言必是经过深思熟虑,遂道:“元朗,抱一所言不可不顾,你可有相应的对策吗?” 赵匡胤道:“臣以为可使假道灭虢之计,先挑动楚地内乱,我大军借口助其平乱,借道荆地,趁机灭之,随后发兵直捣楚都潭州,如此则既可掩人耳目,又可以短时间内扫平这两国。” 周主点点头,道:“假道灭虢,确实是一条好计,但如何挑动楚地内乱,你可有具体的计划吗?” 赵匡胤显然知道周主会有此问,略无思索便道:“臣知楚之大将张文表据衡州之地,兵多而权重,对楚主周行逢素有不臣之心,若要挑动楚地内乱,可在这一点上做些文章。” 周主默然不语,表情渐渐凝重起来,众臣皆知,每逢要做出重大决定之前,必是这副神情,故而皆不再言,等着周主下旨。 周主沉思片刻,却道:“就目前形势而言,扫灭荆楚确实是对大周最有利的选择,所以朕决定采取几位爱卿的计策,元朗。” “臣在。” “挑动楚地内乱之事就交于你处理,务必在半月之间办妥此事。” “臣尊旨。” 周主又道:“荆湖两国兵微将寡,不堪一击,不需大规模调动我大周精锐禁军,抱一,你速传朕之旨意,命安、复、郢、陈等山南道十州之兵秘密汇于襄阳,待万事俱备之后,朕自会潜大将统兵南下。” “臣遵旨。” “今日之议事就到此为止吧,都散了吧,无疾,你且留下。” 众臣皆行礼告退,李灵却不知周主单独留下他有何用意,遂道:“陛下,有什么要事交待臣做吗?” 周主道:“无疾,你果然是朕和智谋星呀,今天又出了一条奇计。” 李灵一笑,很谦逊的说道:“陛下谬赞了,臣只不过是提了醒而已,还重靠陛下英明决断,以及其他几个大臣们的周密谋划才能实施下去。” 周主呵呵一笑,道:“无疾呀,朕就是喜欢你这一点,不骄不躁,不似某些臣子,稍立些功勋就忘乎所以,飞扬跋扈的。依朕看,你才是真正可干大事之人。” 周主前边那些赞扬的话,李灵还听着挺舒服的,暗自喜悦,待听到“你才是真正可干大事之人”时,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凉意顿时透露背脊。 “难不成,柴荣对我生了疑心么?” 他的心思瞬间转过千百个想法,却也不及多想,忙道:“陛下赞扬之言,无疾实在惭愧不已,无疾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夫而已,得蒙陛下垂青,对大周微效了一些犬马之劳,实在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要说真的干大事的话,臣最想将臣的一身医术传遍天下,悬壶济世,挽救更多人的性命。” 周主听他这一番表白,十分的满意,笑道:“你的志向朕自然清楚,朕已经看了你的那份关于建立‘医子监’的奏章,确实是一条利国利民的计策,不过眼下正是大周一统天下的时候,国库财赋必须全力周济军用,待四海归一,天下太平之时,朕自当全力支持你的这项计划。” 李灵忙伏地叩头,感激的说道:“陛下仁德爱民,实乃天下百姓之福!” “无疾快快平身,”周主起身,亲自上前扶起李灵,话锋一转,却道:“这一统天下又谈何容易,就拿现在来讲吧,眼前就一件难事,叫朕甚为头疼。” 说了半天,原来是有后话呀! 李灵忙道:“是什么事连陛下也觉得难办?陛下可否告知臣,臣或许可为陛下分忧。” “周主的脸色又凝重了起来,道:“是关于皇后中毒之事。” 李灵立时便猜到了周主的心意,却故作不解之状,道:“皇后娘娘所中之毒,臣已奉以汤药解之,三五天之后便可尽除,陛下不必太过担忧。” “朕担心的不是这点,卿言皇后与朕当日所中毒为同一种毒,朕想此事必非巧合,必是有不轨之人蓄意而为,朕每每想到左右之中暗藏着想谋害之人,心中无不忧虑,无疾,你素来智谋不凡,可有计策帮朕解了此忧吗?”周主不得不如实而言。 第六十三章施针 李灵想起了萧叶明之言,遂道:“原来陛下担心的是这件事,陛下乃仁德圣明之君,左右皆是忠贞不二之臣,依臣之见,这中毒之事多半是一件天大的巧合而,陛下只需着一名得力之人,详加调查,必可查出其中原由。 超速首发” 周主之智不逊于那萧叶明,自然有所判断,但古往今来,身为天子的哪个没有些疑心病,更何况周主的那一次是险些陨命,故而不得不慎重对待。此时此刻,没有谁比他更急于弄清楚,这究竟是一个巧合,还是真的有人故意为之! “卿言之有理,朕也曾派人私下详查过此事,不过终究是没什么眉目,此事事关重大,朝廷里已起了一些议论,目下正值大周统一天下之时,必须内外齐心方可无往而不利,所以,朕不想在这个时候弄出什么大的风波来。” 李灵忽然眼睛一亮,道:“臣想举荐一人,此人忠厚老成,断事敏明,如能起用他来调查此事,或许会有结果,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周主一喜,道:“卿举荐之人素来都是良才,此人是谁,快快道来。” “此要乃是赵匡胤赵大人府上的一名幕僚,名为赵普。” 周主眼神一动,道:“朕似乎听说过赵普此人,当年朕伐南唐,用兵淮上,攻下滁州之后,范相曾举荐州内一人为军事判官,朕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人就叫赵普。” 关于赵普的具体之事,李灵却也不甚知晓,只知他乃是赵匡胤手下的第一智谋之士,陈桥兵变许多事宜皆由他一手策划,赵宋代周之后,又任宰相之职,赵匡胤著名的“杯洒释兵权”便是根据他的建议而行。 赵普之职虽不及石守信、王审珂高,但却是名符其实的赵宋开国第一功臣,如此智谋之士,一日让其留在赵匡胤身边,李灵便觉寝食难安,故而欲借此事之机将其调出赵府,能收为己用的话则更好不过。 李灵听周主一说,便假装很了解赵普,遂道:“正是此人。” “好,朕就准卿之荐,封赵普为大理寺判寺之职,着其详查此案。” “陛下英明。” 说完了这件事,周主的心情好了许多,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便道:“无疾,为英儿治病之事,有什么进展了吗?” 原来周主知李灵医术不凡,早先就有让他为长公主柴英治口哑之意,只不过当时正值北伐之际,没有充裕的时间。此番班师回朝之后,周主下的第一道旨便是着李灵为长公主治病。 长公主之口哑之疾并非先天,乃是幼年惊吓所致,李灵经过详诊之后,便决定以针灸之术附以汤药之法为其医治,本来已准备施治,只不过因皇后生病的原因,这些天一直耽搁着,此时周主问起,便道:“陛下放心,臣已确定了医治之方,不日便为殿下治疗,只不过殿下此疾由来已久,这治疗的过程可能会需要较长的时日。” 周主只有这么一个亲妹妹,自是极为疼爱,恨不能为她代受口哑之苦,这么多年来,也不知寻过了多少名医,均是无法可医,此时听李灵说有治愈的希望已是欣喜万分,又怎会嫌时间长,遂道:“无疾,你尽管施治便时,不必操之过急。如若能医好英儿的病,朕必会重重赏你。” “陛下言重了,治病救人乃是无疾的职责,更何况殿下与臣乃主臣关系,为主治病,更是做臣子义不容辞之事,臣怎么敢奢望陛下之赏!” 周主呵呵一笑,道:“那好,你尽快为英儿施治吧,朕等着英儿亲口叫朕一声‘皇兄’。” “臣一定竭尽全力,那臣先告退了。” “嗯。”—— 周主嘴上说着不急,心里自然是急得很,李灵不敢有所拖延,出了皇宫回府取了药箱便往长公主府去。 这公主府他也来了不下数次,但每次进去的时候都会感很有些不自在,长公主好武,家中的侍女们个个会得武艺,皆是武装打扮,腰上不是挎着剑就是别着刀,把个好好的公主府整得跟军营似的,处处显露着威武之气。 府门畅开,两边分立着四名身披红袍,手执长红缨枪的女门卫,马车停在府前,李灵下了车,表情很是镇定从容走上前去,道:“下官来为公主殿下治病,麻烦几位通报一声。” 话音未落,府内走出一名女兵,高声道:“殿下有令,宋国公进出公主府不需通传,宋国公,公主正在后园练剑,末将带你去吧。” 长公主把自家府宅当军营来管理,这手下侍女皆也成了将校兵卒自称,这女子名叫战蔚,乃是长公主的贴身侍女,故而“军职”要高一些,所以自称“末将”不过在李灵听起来,总是觉得怪怪的。 他想笑,却又不敢,遂强忍着笑意,很是彬彬有礼的说道:“那就麻烦将军引路了。” 李灵遂提着药箱,跟在这位女将军身后,一路往后园而去。 这个战蔚身形瘦弱,换算成现代的身高单位来看,也就一米六左右的样子,重不过四十公斤,典形的娇小玲珑形,可她偏偏却在腰上别了一把老长老重的几乎及地的大刀,从后边乍一看起,还以为她拐了根拐棍。她却是浑然没有意识道自己的这个造型有多么有滑稽,走起路来气势昂然,身姿笔挺,俨然一副将军的样子。 李灵一路偷笑,跟着她来到了后园,临湖那边,却是一片诺大的旷地,周围插满了旗帜,两边更是摆了许多兵器架,十八般兵器应有尽有,隐约可见一袭红衣舞动如风,周身寒光点点,想来必是那长公主在舞剑。 据说这园子是周主亲自为长公主选下的,风景甚是宜人,湖边那一处旷地原本是种满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奇花异草,每逢夏季花开之时,则是万紫千红,争奇斗艳,彩蝶翩舞,花香四溢,十分的赏心悦目。 但长公主住进来后,看着那些花呀草呀的十分扎眼,于是便命下人一举拔了除,改建为了武场,周主听闻之后也是苦笑不得。 比及走入武场时,长公主的一路剑法恰好演完,那战蔚便上前奏道:“禀殿下,宋国公来了。” 长公主收剑而立,转过身来,李灵忙抱之一笑,施了一礼,道:“臣参见殿下,殿下,臣今日准备为殿下施治,不知殿下方便与否?” 长公主把剑掷给了战蔚,走向一旁桌椅,几名女兵忙端起水盆和巾帕奉上,长公主洗去了脸上的汗水,抹拭干净,坐在椅子上歇息了片刻,这才向李灵点了点头。 李灵这才敢走过来,将药箱放在桌上打开,从中取出一抹黑布,翻展开来,里面裹着的却是一抹长短粗细不一的金针。 “殿下,臣要用针灸之术为你医治,冒犯之处,还请殿下恕罪。” 若是平常的女儿家,对于这针刺必是大为惧怕,然长公主性情刚毅,一身江湖儿女之气,自不会害怕,遂神色淡定的点了点头。 李灵遂取出了一枚最细最短的金针,道:“这第一针要用在脖间天突穴上,殿下务必要有所忍耐,万不可乱动,否则有可内伤及咽喉。” 长公主没什么特别的表示,李灵遂深吸了一口气,俯下身来,稳稳的,缓缓的将金针刺入了天突穴,少许即止。 天突穴的乃阴维任脉之会,名字意思是任脉气血在此吸热后突行上天,对其穴施以针灸,有治舌喑,喉锁之效。 但这天突穴处于劲部要害,倘施针不准或是力度稍过,便有可能刺伤锁骨下动脉及肺尖,或是刺破气管壁,引发剧烈的咳嗽及血痰等症,虽然结果不是很严重,但长公主身份尊贵,岂同寻常病人!故而李灵下此针时万分的小心谨慎,只毫许间的深度,却是用了半盏茶的功夫。 第六十四章竹阁 长公主却是面色如常,连眼睛却没有多眨这下,似乎根本无视针刺要害的危险,这一点李灵倒是十分的佩服。 超速首发 这第二针却要施在廉泉穴上,此穴同为阴维任脉之会,其意名为任脉气血在此冷缩而降,与天突正好相反,同时施针于这两穴,正是符合阴阳调和之辨。 该穴位于颚下甲状软骨与舌骨之间,其下深层有舌下神经分支,刺之可治喉痹、失语之症,李灵取了一针稍长一些金针,直刺入0。5到0。8寸之深。 第三针则是用在位于项部当后正中的哑门穴,此穴乃是督脉之气散热冷缩之处,布有第三劲神经和枕大神经支,乃是口疾不语之症总汇之穴。 以上三穴乃是治疗施针的的主穴所在,接下来又各施两针予以辅助,分别用在了位于手掌上的合谷穴和通里穴上。 这五枚金针布好之后,李灵又轮流对其进行转捻,半个时辰之后方才一一拔出,遂道:“今日的施针到此为止,不过今后每天都要重复一次方才有效,针灸为主,药剂为辅,臣还写一个方子,殿下还需按时服用,这样持续治疗,差不多一个月内便会有所效果。” 由始至终,长公主的脸上总是那一副淡漠的表情,不过李灵早已经适应了她的这种性情,想当日以那么狠毒的手段对付那个蒙面人,却也无动于衷,更何况是几枚小小的金针。 李灵写罢了方子,交给了旁边侍奉的战蔚,道:“药量多少和煎制的方法都写在上面,一日两次,切不可停。” 战蔚小心的收了方子,道:“我替殿下谢过宋国公。” 李灵忙谦虚说道:“言重了,这是臣的职责本份而已。” 这杀气腾腾的公主府李灵实在是不愿多呆一会,施针已毕,却道:“殿下,明日臣会再来为你施针,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臣先告退了。” 长公主望了他一眼,却是提笔写道:“你有急事吗?” 李灵还道她另有吩咐,便道:“臣没有什么急事,殿下有何吩咐吗?” 长公主眼中似欣闪过一抹喜色,遂又写道:“陪我去城外狩猎。” “嗯?” “怎么,你不愿意吗?” 李灵不想她会突发奇想,叫自己陪她去狩猎!想他李灵文弱之躯,手无缚鸡之力,舞个刀剑恐怕也会砸到自己,更何况是开弓射箭!他根本就没那力气。只得尴尬的一笑,道:“殿下之命,臣自然无有不从,只不过只不过臣是一个大夫,抓药写方子倒也在行,这骑射嘛” 长公主不待他说完,又写道:“你身为殿前司副点检,怎能不精骑射,岂非让人笑我大周军中无人!” 李灵愈发汗颜,道:“这个其实臣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正想抽时间苦练一番,只不过最近事务繁忙,所以给担搁了。” 这却是正宗的睁眼说瞎话,朝廷上哪个人不知道他李灵是这众臣之中最清闲的一个,除了每天去太医院蹓跶一圈之外,朝中政务,军中之事俱不需他操心。 长公主显然也知道这一点,眉头微皱,写道:“现下总该有时间了吧,那就由本宫亲自教授你骑射之术。” 李灵无话可说,再狡辩下去,一不小心惹恼了这位手段狠毒的长公主,后果不敢想象,于是一脸无奈的说道:“那臣就谢过长公主了,不过请容许臣回府却换一件衣服,这身行头,也不太合适外出狩猎。” 长公主又写道:“蔚儿,你陪宋国公回府换衣服,我在南门外等候,速来会合。” 晕!还派个“监军”! 战蔚得令,遂道:“宋国公,那咱们就别担搁了,赶快出发吧。” 李灵无奈,道:“臣先告退了。” 于是在战蔚的陪同下,匆匆离开公主府,往宋国公府而去。 府里的翠儿听说李灵回来,却是喜冲冲的出来迎接,却不想李灵身后还跟着个威武的女将军,心中大为不解。李灵却也无法多解释,只咐吩翠儿取来他的便装换上,拿了弓箭便随战蔚直奔南门。 —— 长公主的箭术近乎百步穿杨,更兼今日似乎兴致极高,一个多时辰里竟是射中了五只鹿、六只黄羊,十只野免,不过却也很奇怪,她的每一箭均不是命中猎物要害,射中之后又命属下女兵将猎物身上的箭拔出,为它们上了金疮药,然后放归于林。 似乎,她的兴趣只在于射,而不在于杀,如此看来,与那“钓胜与鱼”却有得一比,可称之为“射胜于杀” 虽然名为教李灵骑射,不过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射过一箭,其实他打心底里就不想学什么骑射。为谋者,真正的利器在于头脑中的智慧,上阵杀人那是将卒武夫才干的事,如果非要他来选一下的话,他更愿做秦皇汉武这等谋定之君,而不愿做唐宗武祖这种身临百战之主,虽然后者很潇洒,但挂掉的机率也很大,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当这样的帝王才更爽一些。 长公主却也不强求于他,似乎叫他来的目的只是为了在他面前显示一下自己精湛的射术,又或是只为让他陪一陪而已。 比及黄昏之时,她终于是尽兴,遂决定返回汴京城,他们三人本来是由南门而出,但越走越远,不知不觉却是绕到了北门一带,于是只好从北门返城。 天色本就阴沉,路过一片梅林时却是下起了大雨,三人立时被淋了个透。 远望四周,却见梅林深处隐隐有屋檐微露,似乎有人家的样子,于是三人策马而去,欲避过这场雨再行回城。 那是一座很精致的竹阁,阁外石碑上书着“听风阁”三个字,三人跳下马来,急急的避入屋檐之下,战蔚二话不说,很是用力的敲打阁门,口中叫道:“有人吗,快开门!” 她那气势,好象敲自家门似的,极是嚣张,阁中若是个胆小的人,怕是会以为来了女强盗,哪还敢开门。 李灵忙道:“还是我来吧。” 战蔚这才停下咣咣的拍门,李灵遂清了清嗓子,彬彬有礼的说道:“屋内可有人么?我等路过此地,适逢大雨,想进屋避一下,打扰之处还望见谅。” 好言好语果然是行得通,却听那门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却是一个**岁的书童,脸色微红,怯生生的说道:“我家主人不在,你们想避雨,等他回来再避吧。” 三人一听,均是为其童稚之言所感,笑了起来,战蔚却是上前摸着那书童圆圆的脑瓜,道:“小鬼,等你家主人回来,这雨怕是也停了,我们还用得着避么?” 那书童被她这么一摸,顿时脸色通红,吱吱唔唔的说道:“可是那个” 李灵忙道:“小兄弟,我们都不是坏人,只是想避一避雨而已,雨停了马上就走,绝不给你添麻烦。” 那小书童犹豫了半晌,终于是点头答应,道:“好吧,你们进来吧。” 三人这才走入阁中,却见这阁内陈设分外简朴,右边是一大排的书架,中间是一张大的木桌,桌上一副笔砚,一支香炉,左侧临窗之处则摆着一张古琴。 想来这“听风阁”的主人是个极好读书之人,这间竹阁地处梅林深处,曲径通幽,确也是个读书的好地方,多半便是主人设在郊外的书房。 战蔚手指抹了一下椅子,还算干净,便道:“殿下,坐下休息一会吧。” 长公主便将弓箭佩刀解下放在桌上,坐了下来,而战蔚则恭敬的侍立一旁,李灵本来是劳累这么久,也想坐下休息,但君臣有别,长公主既然没有吩吩,他却也不敢擅自落坐,只是闲来无事,便绕着那些书架转悠。 这阁主的书藉收藏倒是十分的丰富,四书五经,史学传记,星象医工无所不有,看来也是一个博览群书的杂家。 那书童自内堂出来,端了三杯茶,小心的放在桌上,然后便又回去。战蔚端起一杯,试着不冷不热,便奉给了长公主,道:“殿下,这茶不比咱们府上的清香,免强喝下润润嗓子吧。” 长公主并没有接过茶杯,却是指了指书架那边的李灵,战蔚会意,遂端着茶走了过去,道:“宋国公,我家殿下请你喝茶。” 第六十五章史官 李灵一怔,接过手中,转向长公主说道:“谢殿下。\\\ 超速首发\\” 战蔚笑道:“宋国公,你不谢谢我么?我可是从哪边大老远的端过来的。” 李灵忙又道:“多谢。” 长公主却是重重的咳了一声,战蔚吐了吐舌头,忙走回长公主身边,乖乖的侍立着。 李灵这茶却是喝的郁闷,心道:“明明是人家书童请喝茶的,我却偏偏要谢你们主仆俩,什么人嘛!” 李灵站在那里喝了几口,觉得这个姿势有点不自在,遂又走动起来,忽又瞧见了窗边摆放的那张古琴,心念一动,却是放下茶杯,坐在了琴旁,双手搭起,轻抚起来。 其实李灵的琴技相当的粗糙,只因那萧叶明喜欢抚琴,他看得多了,便也想附庸风雅,随着学了几天,只不过因时日较短,故而只学了一首曲子。 那战蔚只道李灵是个聪明的大夫,却是想不到他还会抚琴这般高雅之技,她不懂琴理,自是听不出琴技的高下,只觉这曲儿悠扬舒展,悦耳动听,至于曲名叫什么却同样听不出来。 那长公主师从天山派,该派掌门青阳子不但武艺高强,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个名符其实的全才,青阳子对门下弟子除了教授武艺外,更传了些其他的修心养性之技,故而长公主虽然好武,其实也是一个弄琴的高手,只不过她自下山以来从未在别人面前抚过琴,所以不为人知。 李灵方一动弦,长公主立时便听出了他弹的是什么曲子,眼神中却是流过一丝异样的神色,渐渐的,她的表情竟略微有些局促不安起来。 那战蔚却是大为不解,心道:“殿下这是怎么了?往昔跟她上阵杀敌,临险遇险时也没见她慌过一刻,今儿个怎么听个曲子就不安起来了,莫非是生病了么?” 她正要问,长公主却是腾的站了起来,连搁在桌上的弓箭也不及拿起,推开门便急匆匆的走了出去,战蔚一惊,忙也跟了出去。 李灵正在自我陶醉,忽闻身后有大的动静,停下来回头一看,却见大门畅开,长公主和战蔚已是不见了人影,李忙起身跑到门外打探,眼见那两人已骑策马远去,只片刻间就消失在了林中。 李灵一头雾水,心中喃喃说道:“搞什么呀!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跑了,当公主就拽了么?好啊,你就去淋雨吧,傻瓜。” 他虽然心里不爽,但却不得不收拾起桌上落下的弓箭,冲备冒着大雨追上去,正欲出门,却听身后有人大声说道:“恭喜,恭喜!” 李灵一怔,回头看去,却见一个年近不惑的男子站在由内室走出,左手中捧着一卷书,右手拎着一壶茶,正自笑着望向他。 李灵不晓得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更不知他为何会口称“恭喜”遂放下弓箭,道:“在下李灵,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那人却是放下了手中东西,躬身施了一礼,道:“下官刑部侍郎薛居正见过宋国公。” 薛居正! 难道是他么? 史书之中,有旧五代史和新五代史之分,后者为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欧阳修所著,前者则是由薛居正所著,李灵对五代史的一点粗浅了解,就是通过偶尔翻阅旧五代史而知。 却不料,穿越千年的岁月,今日竟然能和作者相遇,李灵自是大为激动,遗憾的是穿越时手里没有顺带着一本旧五代史,不然的话,他定然会求薛居正签下大名,然后再找个画匠来为他们“合画留念” 只不过,眼下自己身为大周的唐国公,他薛居正虽然后世有名,此时却也不过是自己的下级,上级见到下级,自然是不能太过激动。 于是李灵还了一礼,面色和气的说道:“原来是薛大人,李灵久仰你的才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薛居正谦逊说道:“宋国公谬赞了,国公智谋超群,以奇策先破幽州,再破十几万辽军,此等作为才当真称之为天下英才,居正与宋国公相比,实乃残星皓月,惭愧之至呀。” 古来史官志洁清高,修史论事但为一个“实”字,这历史上的薛居正既然修了旧五代史,则必有太史公之风范,故而这几句马屁在李灵听来,比任何人都实成,甚至比听到周主的赞扬还要舒服。 不过他也不好显露骄傲,却道:“薛大人言重了,这两战皆赖陛下英明,以及我军将士用命,李灵只不过是微尽绵薄之力,何足道哉!” 李灵见到了薛居正,自是有许多话想问,却是把长公主抛到了脑后,又道:“薛大人,你也是来此避雨的么?怎么方才不出来相见呢?” 薛居正一笑,道:“不瞒宋国公,这听风阁乃是下官的书房。下官有一个习惯,那就是读书时任何人任何事都不理会,故而方才没能出来拜见长公主殿和宋国公,还请见谅。” 古之读书人是有这种“恶习”这就好比现在的大学生,玩起网游来可是昏天黑地,吃喝拉撒都在电脑前解决,几近忘我之境。 “定是我的琴声惊扰了薛大人,如此说来,该是我请薛大人见谅才是。” “不敢,不敢。” 李灵又道:“对了,薛大人,适才你对我说‘恭喜’呀?” 薛居正并非回答,却是吟道:“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颈为鸳鸯,胡颉顽兮共翱翔!” 李灵所会的诗歌也就是那几首名句,自然是不知薛居正所吟是哪一首诗,更不知为何会突然吟起诗来,遂莫名其妙的问道:“薛大人答非所问,难道是另有深意么?疏李灵愚钝,未能体会其中之意,还望薛大人直言。” 薛居正又道:“宋国公可曾听过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故事吗?” “这个自然是听说过,那是汉朝发生的事吧,卓王孙有一位才貌双全的女儿,名为卓文君,可惜未聘夫死,成了望门新寡。一代才子司马相如对其十分的仰慕,于是趁一次作客的机会,借琴音来表达对卓文君的爱,后来两人双双私奔,成为一段佳话。后人根据他二人的爱情故事,谱得琴曲,名为凤求凰,莫非——” 李灵眼睛一亮,道:“莫非先生所吟,便是那流传千古的凤求凰吗?” 薛居正抚须而笑,道:“正是,果然是不出下官所料,宋国公虽然知道凤求凰之诗,却不知方才自己所抚的那一曲,正是凤求凰也!” 李灵一怔,随后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方才所奏正是凤求凰的曲子,他自己却浑然不知,随意而弹,但在长公主听来,却是分明在向她表达爱慕之情!难怪她会如此急匆匆的不辞而别。 他一脸的难色,道:“惨了惨了,在长公主面前弹奏如此冒犯之曲,那可是大大的不敬,薛大人,你为何不早出来提醒我呀!” 薛居正却是一副笑脸,道:“下官不才,对琴道略懂一二,适才听闻宋国公琴音,虽然曲调与凤求凰相符,但其中却并无爱慕之意,想来宋国公对长公主并无冒犯之心。但长公主听了之后,却是一脸的局促,进而慌张的离去,这么明了的事,难道宋国公还看不出来吗?” “你的意思是?”李灵似乎隐约悟出了一点门道。 “长公主如此举止,自然是心中对宋国公有意,否则大可堂堂正正训斥,或是干脆装作不知,宋国公,你马上就要成为驸马了,故而下官方才才会口称‘恭喜’。” 晕! 看来这个薛居正不单单史书写得好,还是块当媒婆的好料,这等结果,李灵自恃聪明却也推断不出,倒是被他一个局外人轻易看透。 果然是个不简单的人! 第六十六章请战 他原本就有求娶长公主为妻的计划,只不过耐于长公主之性情冷漠,行事狠辣,实不敢妄然有所作为,如今听薛居正一言,又联想到近日长公主对待自己的态度有别于旁人,才知她有意于己,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就好办多了。 超速首发 不过他却不敢显露欣喜,反而是轻声一叹,道:“长公主殿下乃陛下之至亲至爱,我何德何能,怎么配得上长她!” “宋国公此言差矣,”薛居正宽慰道:“宋国公俊朗儒雅,才智卓绝,为大周立下奇功,天下闻名,如今又身居殿前副都点检,宋国公之位,又得陛下信任,实乃当朝第一的才俊,如此身份,与长公主殿下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呀,宋国公又何必如此自谦呢!” 听他这么一说,李灵倒也真觉是是那么一回事,遂道:“如公所言,似乎还有些许希望?” 薛居正一笑,道:“看来宋国公心中也对长公主殿下有意呀,呵呵——” 李灵也是微微一笑,道:“这嘛长公主乃女中豪杰,风姿飒爽,谁家儿郎不是仰慕之至呢!薛大人,你既然知我心意,那就恳请你帮我出出主意,如何才能成全了这桩好事?” “其实,这件事说难也难,所容易也容易。” “怎么个容易法,怎么个难法?” “来,宋国公,咱们坐下慢慢说,小江子,再端两杯茶来。” 二人坐了下来,不多时方才那个小书童又从内室出来,搁下了两杯茶便又匆匆而去。 薛居正浅饮一口,放下茶杯,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先说这容易的,方才宋国公的那些好处下官已都列举过了,只要陛下点头,便美事可成,依宋国公目下的身份,陛下多半是不会拒绝的。” 这一点李灵先前也曾想到,自易州以来,周主对他可谓信任之至,如若提亲,基本上不会拒绝,只不过周主的这个妹妹可不同于别家公主,依她性情,若是不愿意,便是周主下旨也是没用,这才是他真正担心所在。 李灵点了点头以示同意,道:“那你所说的难法呢?” “当初陛下曾为长公主挑选了几位驸马的人选,但长公主却言非文武双全之才不嫁,所以这几年来一直未有合适的人选。下官实话实说,宋国公你文韬虽胜,但在武略方面却略微逊色一些,长公主殿下虽有意于你,但她性情执着,只怕会重于誓言,狠心割舍也说不定的。” 薛居正说的没错,他李灵并非科班出身,出谋划策,所谓的文韬免强还行,至于治军打仗的武略却是一窍不通,自问与“文武双全”这两个字还差得很远。 他眉头一皱,道:“薛大人一言切中要害,如此说来,这件事还真是有点难办了。” “事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李灵眼睛一亮,道:“薛大人可有良策吗?” 薛居正又饮了一口茶水,四周环顾了一番,低声说道:“下官听说陛下有取荆湖之意,此乃天赐之良机也!如果宋国公向陛下请战,统率大军扫平荆湖,如此一来,既为大周再立功勋,又向长公主显示了宋国公的武略之才,岂非一箭双雕?到那时再向陛下提亲,长公主再无所顾及,自然是会倾心答应了。” “这”李灵面有犹豫,道:“计虽是好计,只是此事关系重大,带兵征战,确实不是我的长处,万一有误,岂非误了军国大事。” 薛居正抚须而笑,道:“宋国公此言差矣,这带兵打仗与处理政务,看似毫不相关,其实却有异曲同工之处,关键但在于‘用人’二字上,如安营扎寨、修筑工事、排兵列阵等事,皆可委以帐下之将便可,宋国公要做的,只不过是遵徇大的战略方针,知人善用罢了,所谓武略,不过如此。” 经他这么一说,李灵却是有所觉悟,心道:“我虽然得到柴荣信任,地位如日中天,但到底不是武将出身,在军中根基不深,不似张永德、赵匡胤他们,身经百战,军中亲信遍布,若是为长远着想,却还真的需要以将帅的身份打几仗。如他所言,我虽然武略不足,却也未必不可领兵打仗,只需用人得当,消灭荆湖的那些弱小的军阀应该没什么难度。” 只不过李灵还有些奇怪,这薛居正与他素未谋面,初次相逢便似故交一般为自己出谋划策,难道说他是想投靠自己这个大树么? 古之史官,向来以清廉自好,独善其身为为官之本,攀龙附凤,讨好奉承历来为史官们所不耻,如今这薛居正如此作为,却令李灵对他先前的崇敬之感少了许多。 其实,自古以来,一个人的成就高低与他的品德优劣并无多大关系,倒是与其才华基本成正比,当然,贪污、惑君、乱国也算是一种“才华”只不过这种“才华”所得的“成就”却是荣一人,而损天下人。 身陷宦海,各种各样的关系网庞大而繁杂,要想在此生存发展,攀龙附凤,投山靠树,谁又能避免呢! 所以说,但凡尽职守法便可称得上是好官,至于其他自然不能太这苛刻。 他李灵虽身居高位,又兼聪慧过人,便毕竟是为官年浅,经验不足,处事看人之时难免会有些许天真。 虽如此,如果这薛居正若真的想投靠于己,却也是一件难得的好事,他自然是不会拒之门外,遂起身躬身施了一礼,正色说道:“薛大人金玉良言,李灵今日一闻,方才茅塞顿开,受益匪浅,李灵在此谢过薛大人。” 薛居正受宠若惊,忙起身还礼,道:“宋国公言重了,下官愧不敢当。” 李灵道:“薛大人,不知这听风阁可酒菜否?我还有许多事要向薛大人讨教,若能把酒畅谈,岂不快哉!” “佳肴美酒虽无,薄酒小菜倒也有一些,”薛居正笑答,随即便着那小书童端上几样清淡小菜,另有一壶竹叶青酒,二人甚是投机,遂各舒胸议,彻夜长谈,直至第二日天光放晓之时,方才尽兴。 —— 李灵回府之后,换上官服便匆匆上朝,他心中有事,虽一夜未眠却也不觉得困,散朝之后便直接去了崇文殿见周主,口称愿率军南下攻灭荆湖。 周主不想他会主动请战,却是颇为惊讶,周主自然是不放心由他统军去攻荆湖,遂道:“无疾,朕知你忠心为国,你虽然智谋过人,但终究没有带兵的经验,此战关乎我大周用兵方略,非同一般,说实话,朕怕你难以胜任呀!” 李灵料到周主会这么说,神色却也不变,道:“臣自易州跟随陛下北伐,体察陛下之用兵方略,多有收获,且为帅者,决谋之事更需听从下属意见,若是陛下能拨几员智勇之将随臣南下,攻灭荆湖当不在话下。” 周主听他言语诚恳,且不乏道理,沉思良久,却道:“无疾,朕想听你说一句实话,此番请战,果真是你的本意吗?” 果然是柴荣,还是瞒不过他。 李灵当即跪下,叩首言道:“臣罪该万死,臣不敢隐瞒陛下,此番请战,臣确实是有些私心。” 周主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却也没有责怪他,手一挥,道:“说说看,你的私心是什么?朕很想知道。” 李灵故作扭捏,顿了片刻才道:“臣实话实说,其实是因为臣对长公主殿下万分仰慕,却是生了非份之想。臣听说长公主曾立下誓言,所招驸马必当文武双全不可,朕自思文韬不足,武略更逊,本当绝了此念,但无论臣如何努力,心中总是无法放下对长公主殿下的惦念之情,故而才心下一横,想请战南下,攻灭荆湖以建武略功勋,如此一来,或许还有一点点希望。臣以私废公,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他一言一字,俱是极尽恳切,说到后来,连他自己都沉浸其中,以为那便是他本来的心声。 周主听罢,却是轻声一叹,道:“无疾,你起来吧。” 李灵这才站起身来,低头垂首,不敢正视周主。 第六十七章真相 周主站起来走到他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男子汉,大丈夫,便是儿女私情也当慷慨言之,无疾你又何必如此自责,儿女情长乃是人之本能,朕又怎么会责怪你。\\\ 超速首发\\其实,你和英儿的事,朕也略有知晓,凭朕的直觉判断,英儿怕是多半也对你有意。” 周主深处皇宫之中,却连这等事情也能探知,李灵心下胆寒,不由打了个冷战,表面上却是一脸的惊讶,道:“这臣实在是不知。” 周主笑道:“朕的妹妹,自然只有朕才会了解,英儿她性格刚烈,颇有男儿风范,平素最好武事,对那些文弱书生最是厌烦,但自从幽州归来之后,她对你的态度倒是不同往日,所以朕猜测,多半是她对你动了心的缘故,无疾,你聪明过人,怎会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呢?” 李灵只好装傻,道:“臣只不过略有些小聪明罢了,怎及得上陛下慧眼识人,臣确实没有看出来。” 周主又道:“这么多年来,朕也为英儿选过不少才俊之士,她却都一口回绝,如今她既然对你有意,这桩好事,朕倒也乐得成全。” 李灵一听,忙道:“臣多谢陛下成全。” 周主忽而不语,沉思片刻,道:“好,无疾,朕就准你所请,命你率大军南下攻灭荆湖。” 李灵大喜,忙拜伏于地,道:“臣谢陛下,臣定不负陛下重托,不日攻灭荆湖,以扬大周神威。” 周主点了点头,道:“免礼吧,无疾,此战需得有几员得力的大将跟随你左右,你心中可以合适的人选吗?” 李灵略一思索,道:“启禀陛下,臣想要殿前副都指挥使慕容延钊,殿前都虞侯石守信,铁骑右厢都指挥使王审琦,殿前司控鹤军都指挥使韩重赟,龙捷左厢都指挥使高怀德,安军节度使韩令坤,宣徽北院使张美,宣徽南院使吴延祚,侍卫都虞侯韩通为将随征。” 李灵所言的这些人,倒有一半是宋朝开国元勋的主力,但此时他并不想过早的暴露目的,故而还点了张永德和李重进的人,如此一来也算平衡了各个派系,不至于引起任何一方的怀疑。 周主听罢这些人选,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卿果然眼光不凡,这些将领俱是我大周军中杰出之辈,卿率他们南征,必然攻无不克。” 李灵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却道:“陛下,臣还想让大理寺判寺赵普也随同出征。” 周主却是不解,道:“赵普乃是一员文官,卿为何会选中他?” “用兵不但需要武将之才,更需谋定之士,臣想那赵普足智而多谋,参赞军机,出谋划策,对臣必然会有不小的帮助,故而臣想选他一同南征。” 从周主的表情来看,似乎愈加满意李灵的点将之法,道:“卿言之有理,说起这赵普,果真如你所言,是一名智谋之士,据说他只用了三日的时间便查出了‘夹竹桃毒’之事,真正令朕大感意外啊!”李灵也是一喜,道:“果真如此!臣愿闻其详。” “朕已经宣他来崇文殿了,卿稍留片刻,也来参详一番,看看这赵普所查结果是否属实。” 正谈论间,那冯青宝却是入内奏道:“启禀陛下,大理寺判寺赵普求见。” 周主一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嗯,让他进来吧。” “是。” 冯青宝出去之后,过不多时,走入了一位面相老持稳重的中年男子,上前跪拜行礼,道:“臣赵普拜见陛下。” “平身吧。” “谢陛下。” 赵普站起身来,又向李灵躬身施了一礼,道:“下官见过宋国公。” 李灵忙还之一礼,道:“赵大人好。” 那赵普虽说是由一名下级幕僚破格升为了朝臣,但言行举止间却是非常的大方得体,并无半点慌张局促之态,在历史上能成为一代名相,果然是有一番胆识。 周主道:“赵普,朕听说你已查明了皇后中毒一事,朕此次宣你来,便是想听一下你调查的结果。” 赵普显然是早有准备,当即答道:“根据臣的调查,皇后娘娘中毒一事,纯属意外,并非人奸人蓄意而为。” “朕要听详细的调查分析和充分的证据。” “臣的证据就在崇文殿外,请陛下准许臣呈献。” 周主便吩咐冯青宝将证据拿进来,过不多时,那冯青宝很是吃力的从外边提进来一桶水,喘着气说道:“陛下,证据拿来了。” 周主与李灵皆是一怔,周主一脸疑惑,道:“赵普,这就是你所说的证据吗?” “正是。” “一桶水?” “对,一桶水。”赵普问答之间,坦然自若。 周主忽而一笑,道:“那朕倒要听听,这一桶水究竟能证明什么。” “且听臣详细说来,”赵普不紧不慢的说道:“那日臣得到陛下彻底的旨意后,臣便去御膳房开始详加调察,包括检查食物和盘问能和皇后娘娘膳食接触的所有人,但均是没有查出什么疑点,于是,臣便怀疑这毒不是存在于食物中,而是存在于水中。” “于是臣就吩咐他们取来皇后娘娘日常所用的水,又请了几名太医院的御医检查,并非发现水中有何异常,臣本以为是推测有误,但是在无意之间,却闻到水中有一种淡淡的细微香味。” “臣当时就起了疑心,于是向他们打听这水中为何有香味,负责日常用水的太监说皇后娘娘和陛下的饮用之水,都是从御花园东面的水井中挑来,故而会沾染上一些花香。”于是臣便去御花园中走了一遭,终是被臣找到了皇后娘娘中毒的原因。” 周主不懂医理,自然还未听明白其中原由,李灵却已恍惚大悟,那赵普接着说道:“御花园东面原本种植的皆是牡丹花,但两年之前汴京遭遇旱情,那些牡丹花皆有枯死,于是皇后娘娘便从南方进贡来的花草之中挑选了一种取而代之,这种花便叫作夹竹桃。” “东面那口井的水质清澈,历来是为陛下和娘娘专用取水之井,自从种上了夹竹桃之后,每逢花开季节,花瓣多有飘落水中,浸泡日久,其中毒素便会散发出来,混入水中。” “臣听御医们讲道,此花之毒只有大量服用时才会急性发作,若是慢慢积累的话,体内毒素只有达到一定的量才会病发,那井中之水毒素虽弱,娘娘却是每日服用,日久天长之后,便导致了前段时间的病发。臣想陛下在易州中毒病发之症,原因恐怕也是如此。所以,臣的结论便是,此事纯属天大的偶然,并非蓄意而为,只需将那些夹竹桃尽数铲除,便再无担忧。” 周主这回总算是听得明白,虽如此,却不敢尽信,便向李灵道:“无疾,你认为如何。” 李灵当初也曾对水进行过检验,却从未注意到水中含有的香气,不想这赵普却是敏锐过人,不放过半点蛛丝马迹,竟然从如此细小的疑点中查出了真相! 他心下对赵普赞叹不已,心道自己此番果真是没有荐错人,这般人物为赵匡胤收揽,无怪乎他当年能在兵不血刃的情况下篡位,想必其中谋略皆为赵普一手策划。 听周主一问,李灵便道:“依臣之见,赵大人的调查结果和分析原由,与事实完全吻合,臣认为,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就是这样的。” 第六十八章出征 天好热,郁闷中。\\\ 超速首发\\ 如此一来,周主心中便不再疑惑,解去了一桩心头大事,自是十分的舒畅,微微而笑,道:“赵普,以你之才,呆在大理寺太委了,从明日起便去兵部上任吧,朕改任你为兵部侍郎。” 赵普道:“谢陛下恩典。” 周主手一挥,道:“你先下去吧。” “臣告退。” 待赵普退下之后,周主道:“无疾,你的眼光果然不错,此人确是一个可用之才,有他在你身旁谋划,朕便更加放心了。” “臣只是举荐而已,还得陛下英明,慧眼识人,他才能有用武之地。” “无疾,你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吧,朕想楚地内乱之事,元朗也该办得差不多了,再过几日朕便正式委任你为湖南道行营都部署,率一万禁军南下,会西南各州兵马发兵剿灭荆湖。” “臣领旨,谢陛下。” 周主又道:“待平定荆湖,班师之后,朕自当下旨赐婚,为长公主柴英招你为驸马,无疾,你可莫要辜负了英儿的一片心呀。” 李灵当即伏地叩首,诚然说道:“臣定不负圣恩,此次南征,必然马到功成!” 周主甚为满意,遂道:“好好,无疾,你且回府休息吧,不日准备起程。” “臣告退。” 李灵施礼而退。 周主舒了一口气,沉吟片刻,却道:“冯青宝,去把慕容延钊给朕宣来。” —— 朱雀门。 斜阳山外,赤云尽染。 一队队军卒迈着有力的步迈从高大雄伟的朱雀门下穿过,迎风招展的军旗,玄黑森然的甲胄,夕阳挥洒下,高举的刀枪反射着烁烁寒光,好一副威武肃穆的出征之景。 城门边,华盖下。 周主身着龙袍,巍然立于华盖之下,眼前所列,皆是即将率军出征的众将。 李灵身披黑甲,腰悬长剑,上前单膝跪地,慨然说道:“陛下,臣等要出发了,陛下还有什么要训视的吗?” 周主上前几步扶走李灵,道:“无疾,荆湖之寇孱弱,朕知你此去必成大功,虽如此也不可太过轻敌。楚地张文表以据衡州反叛,你率大军南下,佯作攻打南唐之状,待兵至宋州之时立即折换方向,日夜不停直奔襄阳,会同州兵速入荆地,以假道之名灭之,随后兵分两路入楚,一路取潭州,一路入洞庭湖,随后会攻朗州,如此则荆湖可一举而定。兵贵神速,切要牢记!” 李灵道:“陛下方略,臣牢记于心。” 周主顿了顿,又道:“还有最关键的一点,你切莫疏忽,荆湖乃天下粮仓,朕要的是一个完好的粮仓,而不是一个残破的粮仓。” “臣明白。” 周主遂从怀中掏了一个锦囊递给李灵,道:“此锦囊中藏有一道朕的密旨,待破荆湖之后方可打开,介时依旨而行便可。” “是,”李灵不知周主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却也不便多问,遂接过锦囊小心的收入怀中,又道:“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周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无疾,放心的去吧,待你功成之日,便是朕下旨赐婚之时,别让朕失望。” 李灵热血沸腾,高声道:“臣绝不会让陛下失望,臣去了。” 行过一礼,转身上马,扬鞭喝道:“起程!” 诸将得令,尽皆上马,跟随在李灵左右,率一万大军往南进发。 周主背手而立,站在城门边目送着远去的队伍,直到消散成一团天边黑点方才起驾回宫。 兵车行,残阳照,寂寞的马蹄踏起漫漫尘沙,兵戈再起,江南之地,又将是如何的风雨飘摇! ——— 在大军开往宋州之前,行军不能太快,以便有充足的时间大张旗鼓的作一场秀给南唐方面看。 从黄昏到日暮,大军不过走出二十里之地。 李灵看看时辰差不多了,正准备叫大军安营扎寨,身旁跟随的白正轲忽然指着前方说道:“大帅,是长公主殿下!” 李灵一怔,顺着他所指望去,却见左前方的草丘上,立着两骑,正是长公主和她的贴身侍女战蔚。 依旧是一袭红衣,晚风抚边,衣袂漫舞,旷野之上,如同一朵冷艳的红梅,高傲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她是来送我的么?” 李灵略一犹豫,策马奔了过去,草丘之上,二人隔着一个马身相对而视。 良久,李灵淡淡说道:“殿下,我要去打仗了。” 这一次,他没有自称为“臣”而是用了“我”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觉得这样自称,会显得亲切自然一些。 长公主默默的注视着他,眼神之中,不再是漠然,不再是高傲,流露着的,却是丝丝淡淡的温柔,如水,似云。 “李灵保重。” 玉齿轻启,一停一顿,难艰的说出这四个字。 不是天籁,不是玉声。 稚如童音。 但李灵听来,却胜似九天凤鸣,荒漠泉流。 他的眼眶有些湿润,胸中虽有千言万语,却只落得脉脉无声。 深深的呼吸,心头无比的温暖,却是微微一笑,道:“我会的,等我回来。” 冰心之中,流过一缕骄阳,她婉然一笑,再无言语,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李灵深深的望了她一眼,随后勒过缰绳,策马奔回向行进的大军,再不曾回过一头。 目睹此景,身后的战蔚心有所感,上前说道:“殿下,既然舍不得他,何不求陛下不准他带兵去打仗呢?” 长公主虽是女流之辈,却是心比天高,性格刚毅之处,远胜男儿,似她这般女中大丈夫,又是公主之尊,所配夫婿,自然不能是泛泛之辈,文韬武略,自然必需齐备,似战蔚这等寻常女子,怎会知晓她的心意! 长公主却也不向她解释,马鞭一场,策马向汴京城而去。战蔚知她的这位殿下向来脾气如此,心中有何想法,自不会轻易道与外人,自己跟了她这么多年了,却总也摸不透她的想法。 轻声一叹,策马追赶了上去。 —— 却说草丘上这一幕,将士们亲眼目睹,心下俱是大为惊讶不解,想这长公主何等尊贵,何等的傲气,平素眼中除了陛下之外,再无他人。如今却出城赶在这二十里之外亲送李灵,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其中的一些聪明的将领却是恍然大悟,他们先前皆是不明白,周主为何会让李灵这个门外汉为帅,率军南征。如今目睹了这一出却是就此明白,想来是长公主看上了这位宋国公,想招为驸马,故而身为皇帝的哥哥才会让这位未来的妹夫为帅南征,自然便是想让他建立功勋,在军中树立起威信。 由此看来,这位宋国公将来在朝中的地位将有极大的变化,怕是要成为继张永德和李重进之外的第三股政治势力,想到这些,诸将之中,倒有许多人动了投靠李灵的心思。 长公主的这出城外送别,当真是比周主之御驾送别还要管用,不知不觉中,李灵已是受益匪浅。 李灵却是没有参悟这一点,只觉众将的眼神有些异样,心中略觉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在一万大老爷们面前表现儿女情长,初始时情绪激动,旁人视如无物,这会伊人已去,从澎湃中清醒过来,方觉到难为情。 心下虽不自在,脸上却是坦然自若,遂道:“文殊,传令下去,天色已晚,大军安营扎寨,休息一晚,明日再上路。” “是!”白正轲得令,策马而去。 第六十九章南平 李灵率领着一万大军大张旗鼓,浩浩荡荡的往扬州方面进发,南唐方面早有所闻,一方面遣使入朝,以表忠心,另一方面则加强金陵至湖口一线布防。 超速首发 大军用了三天时间才到宋州,休整一日,第二天夜里悄悄拔营,全军急速前行,昼夜不停的直奔襄阳。 此时南方十州之兵皆已密聚襄阳,等李灵大军到来,合兵一处,约有两万余众。 李灵遂依周主“兵贵神速”之旨,一面派人告知南平(荆)节度使高保勖准备给养,以助周军开往武平(湖)平叛,一面率大军星夜开往两国边境,兵屯荆门。 那高保勖只道周军有攻南唐的企图,却未料到大军会在一夜之间出现在自家门口,南平方面对周军借道之说意见不一,那高保勖慑于大周之威,自是不敢不从,但又恐周军此来于己不利,遂遣使往荆门,以犒师的名义探察周军真实意图。 自领兵南下以来,李灵倒觉为帅比为将舒服得多,凡事只需交待下去,自会有石守信这般精明能干的部将去做,自己只需把握大的方向便可。 听说南平方面派了使者前来犒军,李灵便与众将商议该如何应对,诸将多有认为既然大军已兵临南平边境,不妨将来使斩之以祭旗,随后大军直奔江陵(南平首府)一举夺城。 李灵问赵普意见,那赵普却言不宜太早惊动高保勖,当先稳住来使,从中探听些江陵方面的情况,再图用兵。李灵遂下令在军中设筵,款待南平来使,暗中却命各军整装待发,随时准备发兵。 南平方面犒师之意倒也诚恳,那使者带来了猪羊各五百、粮一千担、酒一百担、绸锻两千余匹,南平方面听闻周军在北伐之时曾有过“伺候营”之事,故而除上述之外,还送来了一百余名美人。 李灵假意欢喜,遂将犒军之物遍赏全军,又将那一百美人尽数分于各营享受,并在帐中备下酒筵招待使者,席间对南平之主多有感谢,并转达周主对高保勖的厚爱之心。 那使者见周军上下大吃大喝,竟公然在营中玩乐女人,如此情形,并不象是要对南平有所不利,故而大为安心,悄悄的吩咐手下随从回江陵报信,自己便放心的留在营中陪李灵及周军诸将喝酒。 李灵酒有三分醉,却笑眯眯的向那使者说道:“光喝酒无法尽兴,我听闻荆湖女子能歌擅舞,你带来的那些美之中,可有会舞的吗?叫来舞一曲以助众人洒兴。” 那使者陪着笑脸答道:“我主上闻知大帅文韬武略,风流潇洒,故而送来美人之中,特意安排了几名专为我主表演的舞妓,大帅若有雅兴,不妨叫她们进来,翩舞一曲,以助酒举。” 李灵拍手叫好,笑道:“还等什么,快让她们进来啊!”那使者遂安排下去,过不多时,几名女子飘然而入,个个身姿窈窕,娇艳动人,身着薄裙轻纱,红红绿绿,分外的诱人。 乐声一起,佳人翩翩而舞,袖舞如水,步若飞烟,时而媚眼如丝,时而娇躯若柳,翻转挥洒间,尽显婀娜。 主舞的那名舞妓,尤为艳丽,无论是舞姿还是容貌,尽属上乘,李灵酒意微熏,死死的盯着人家,眼中尽是淫色。 那使者察颜观色极是擅长,眼见李灵如此神态,却是明白了**分,于是笑着说道:“这名舞妓名叫绿袖,乃是我主三百舞妓中最出色的一个,我主仰慕大帅威名,故而忍痛割爱献之,大帅若是有意,不妨留于身边,时时赏乐,岂非妙哉!” 李灵虽然酒意已有,头脑却是清醒得很,如今自己已是“准驸马”的身份,若是公然的收美寻欢,传到周主耳中自是大为不好,若是不小心传到长公主那里,结果更遭,依她的脾气,恼怒起来杀了他也说不定。 故而那绿袖虽然长得娇美无比,当着众将的面,他李灵却也不敢说出过份的话来,心念一转,遂道:“既然这个绿袖如此出色,那本帅便暂且收在帐中,待回京之后就替你主上献于我们陛下吧。” 那使者不想李灵如此正经,稍一怔,却又笑道:“大帅忠心为主,下官实在是佩服,下官敬您一杯。” 李灵呵呵一笑,举杯一饮而尽,忽觉腹中翻腾,有欲吐之意,遂皱眉说道:“你们先慢慢喝着,本帅出去透透气。”又向身边的石守信道:“平县侯,你扶本帅出去吧。” “是。”石守信急站起身来,扶着摇摇晃晃的李灵走出去。 刚一出帐,李灵的神情立时恢复了正常,低声言道:“平县侯,你速率一千轻骑,星夜出发,倍道向江陵急进,我料那高保勖对我军没有戒心,必率军出城迎接,到时你自可抢战江陵要地,内外夹击,高保勖必不战而降也。” 石守信一怔,随即明白,遂领命而去。 李灵遂独自回到帐中,笑道:“这个平县侯,酒量比本帅还差,我叫他扶我透气,他自个儿却给醉倒了,来,咱们接着喝,今夜不醉不归。”随即便向众将使了个眼色。 赵普等人自是明白他的意思,遂连连劝酒,将那个使者灌得晕头转向,由他口中得知,高保勖对于周军的突然临境根本没有准备,江陵城防务空虚,总兵力也不过八千。 于是李灵便厚赏那些使者随从,着他们连夜回去报信,言武平局势紧张,周军必须迅速赶往助周行逢平叛,遂要尽快过境,命高保勖在江陵城东三十里之处准备好粮草军需。 那高保勖先前已得知周军并无取武平之意,便是准备好了万担粮草,待那使者随从由荆门而归,言李灵如何如何厚待他们,以及周军营中歌舞升平,不似临战之状,于是高保勖便更加放心,率大军运送粮草亲往江陵城东等待周军。 —— 却说那高保勖率七千军护送着万担粮草,以及数千猪羊,不敢稍有怠慢,日夜昼程赶往指定地点等候周军,不想周军的行军速度却不似口头上说的那般急促,整整晚了半日才出现在十里之外。 高保勖亲率大军出营迎接,比及接近周营时,却见周营两万于人早于旷野之中摆好阵型,俨然一副临战的架势。 高保勖大惊,方知中计,正欲令全军撤退,却见一人一骑自周阵中奔过来,细看之下,却是自家先前派出的那名使者。 那使者奔入本阵,一见高保勖,却是滚鞍下马,伏地泣道:“主公,臣无能,中了周军奸计!请主公降罪。” 高保勖心中自然大怒,却是厉声道:“你们没用的东西,快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使者惶恐说道:“前日臣初到周营里,周军主帅说得好好的,言周军只是借道,可今天那周军主帅突然变卦,竟要臣转告主公,令主公奉荆汉三州之地归降大周,否则否则” 之后的言语想来十分难听,那使者犹犹豫豫不敢出口,高保勖喝道:“否则什么?说!” 那使者吓了一跳,忙道:“否则便将南平夷为平地,将主公碎碎尸万段!” 第七十章澧江 高保勖听罢,恨得咬牙切齿,道:“那周军主帅到是谁?竟敢对老夫如此无礼!” 使者道:“周军主帅名叫李灵,不过二十出头,官封宋国公,又为殿前司副都点检,是如今周主面前最红的人。 超速首发” 那高保勖一听,放声大笑,笑罢,却道:“周主无能,派了个庸才前来,老夫怎能惧他,传令下去,全军列阵,准备迎敌。” 这高保勖虽然荒淫无度,南平在他治下,极是衰败,但他本人却颇有一番治军之才,当初只是慑于大周强盛,却才不得不卑躬屈膝。如今大周既然要灭他,正所谓狗急跳强,却也不得以武力抗拒,但闻周军主帅只是个“黄毛小子”心中戒备却是大为松懈,自信以七千之众,足以破两万“乌合之众”的周军。 两军各自列阵,对峙于旷野之中。不过周军却并不急于进攻,那高保勖忍耐不住,率军屡屡冲击周阵,每一次都被周军强弓硬弩射回,从清晨到晌午,周军未动阵脚未移半步。 那高保勖莫不清周军意图,眼见屡攻之下无法撼动周军阵脚,恐久战之下有所不测,遂下令全军徐徐西撤,退守江陵。 不料退出不足五里之地,忽见江陵方向狼烟冲天,鼓声震天,高保勖大惊,速命人打探,却才得知不久之前,一支千余人的周军骑兵不知从何处而来,突然兵临江陵城下。城中守军不足一千,且仓促之间不及应敌,被这一千周军夺门而入,杀进城内。 南平军民本就不满高保勖的荒淫统治,如今周军从天而降,惊慌之间纷纷投降,周军只遇到些微弱的抵抗,不出一个时辰便占领了江陵各处要地。 周军主将石守信遂命在城头大放号火,战鼓齐鸣,一则震撼城外的高保勖,一则向李灵发出信号。 李灵这才下令周军全面出击,四方合围,将高保勖和那残存的数千人马困于江陵城外十里狭小地带。 李灵却也并不急于开杀,围而不攻,只命使者前去给高保勖传话,言只要他投降,归顺天朝,周主大仁大德,定然饶其不死,且保他荣华富贵。 那高保勖万万料不到会败给李灵这个“黄毛小子”眼见四面楚歌,大势已去,再做抵抗只有死路一条,率上表率荆汉三州之地归降大周。 李灵遂命石守信暂时镇守江陵,南平之兵愿意投顺大周军队的则编入各营,不愿意的则每人发些钱粮遣送回家,又命将高保勖一族押解回汴京听候周主发落。 安民已毕,遂率大军直入湖南之地,欲灭武平。 李灵依周主先前的指示,分兵两路,水师由原本的五千周军水师和投降后的整个南平水师,共计一万余人,由江陵沿长江顺流而入,入洞庭湖,西进岳州,这一路由韩通率领。 陆路则由李灵亲率马步军两万,兵临朗州门户澧州,由正面进攻,又趁着武平大军齐聚朗州,潭州空虚,遂令宣徽南院使吴延祚率三千人马大直奔潭州,兵不血刃而得之,接着再挥师北上,直指武平首府朗州。 南征之前,周主命赵匡胤联络了武平衡州刺史张文表,许其为武平节度使,欲内外合击剿灭周行逢,岂知那张文表无能,比及周军入境武平时,却已被南平节度使周行逢击杀。 此时那周行逢闻知周军入境,率尽遣水军入岳州,抵挡周军水师,自己则亲率武平全军屯于朗州之北的澧州,以阻周军陆路进攻。 此番周军南下,本是打着援助武平的旗号,正所谓师出有名,李灵遂命各路暂不进攻,着白正珂先往澧州宣抚周行逢,劝其献土投诚,那周行逢却道:“我处封土,本是世袭,你家天子据中原辽阔之地,却还要窃取我湖南之地,实为过份,你速速回去,替我传话给你家天子,彼此间各守境安民才是本民,休要贪得无厌,不然必遭天遣!” 那白正轲听闻他对周主不逊,遂也生怒,道:“南平数日而灭,我大周王师承天之助,无坚不摧,周将军,末将奉劝你休要执迷不悟,献土投诚才是唯一出路,否则身死名裂,后悔莫急。” 周行逢方才剿灭张文表的叛乱,气势正盛,听得白正轲之言,却是大怒,喝道:“你一个卑微之将,却也敢在老夫面前逞狂,来人呀,给我将他拖出杖责一百,放归周营,让姓李的那黄口小儿知道老夫是不好惹的!” 数名军士不容分说的便把白正轲拖了出去,重重的打了一百杖,这才交由随从放归周军。 周军众将一见白正轲这副模样,俱是大怒,恨不得生食周行逢之肉,群情激奋,皆是请求李灵下令全军渡澧江,与那周行逢进行决战。 李灵却也恼怒,欲听将众将之,下令全军渡江,那赵普却道:“大帅,切莫冲动行事。我观江对岸敌军,旗帜飘扬,阵形井然,想来士气正旺,且那周行逢在武平素得军民之心,将士必然愿为之死战。如若我军冒然渡河,敌人半渡而之,岂非自取其败?” 套用一句名言的话,李灵与这些大将们相比,那就是“打牌你不行,打仗我不行”故而除大方针之外,每场战役的细节排布之处,李灵都不敢独断专行,必是极为认真的听取诸将的意见。 而众将之中,又以赵普谋略最深,故而李灵对他也是信任有加,如今赵普出言劝阻,李灵便道:“赵大人,依你之见,我军该当如何对付那周行逢。” 赵普略一思索,却道:“澧州之处江水既浅又窄,易于渡江,周行逢深知此点,故而必会将大军屯于澧州之外,与我军隔江对峙。依普之见,我军不如在此岸大肆征集船只,佯装强渡之状,暗中再派精兵远赴上游,偷渡澧江,出其不意的对敌军进行突袭。待敌军有乱,我大军则可趁势渡江,只要大军顺利登上江南,则周行逢易破也!” 李灵虽然不懂军略,但听起来这个法子倒是有点门道,遂又向道:“各位将军,你们以为赵大人之计如何?” 诸将皆是内行人,听赵普之言便觉有理,皆是点头称是。 李灵见众人无异议,遂命铁骑右厢都指挥使王审琦率三千禁军精兵,趁夜悄悄赶往上游偷渡,突袭敌军,掩护大军渡江。 又命安军节度使韩令坤大张旗鼓的大附近征集船只,对外宣称要搭建浮桥渡江。 那周行逢闻知却是大讽李灵无才,心道大江之上搭建浮桥,只需着几百弓箭手以火箭射之,烧断浮桥便可轻易阻之。于是心下更无担忧,只命大军严阵以待,以等周军搭桥时便击之。 意料之外的事却发生,天降暴雨。 江水暴涨,两岸浅露的河滩均被大水淹没,本来狭窄的江面倒是扩宽了一倍有余,周军的营寨也被淹及,不得不后撤许多重新搭建。 那周行逢倒以为天助武平,如今河水猛涨,水流湍急,周军想要搭建浮桥,那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不过武平军的日子却也不好过,这澧江两岸北高南低,武平军下寨之处,却是南岸低洼之地,暴雨骤至,水流汇集,武平军却是陷入了泥泞之地,士卒泡在雨水之中,苦不堪言,连营中随同带来的十几万担粮草也皆被浸坏。 周行逢眼见河水大涨,周军想要搭建浮桥而过,却是万难,遂决定全营后撤二十里,移至靠近澧州的高处之地下寨,如此一来也方便从澧州运粮就食。 在靠近南岸之地,周行逢只布署了约三千余军,如若对岸周军冒雨强渡,这三千人只需抵挡一两个时辰,周行逢自可亲率大军赶过来援救。 在李灵的映象中,南方的雨季应当是在八、九月份,时下正值七月中旬,却不料会突降暴雨,这给周军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王审琦的三千精兵已在降雨之前渡过了江北,随时可以对江岸防守的武平军发动突袭,但江水大涨,北岸的周军大部队却无法顺利渡江。到时周行逢率大队人马赶来,王审琦部得不到周军主力的及时援助,怕是只能被人家活活吃掉。 牺牲三千人马倒不算要紧,只不过如此一来,渡江之战不利,两军很可以在澧江两岸陷入疆持,若是不能速战速决,四方如蜀国、南唐、南汉很可能对武平实施援助,到时周军的形势将极为被动,这却是李灵所担心的。 第七十一章晕船 大帐之中,众将皆是心有担忧,焦虑的表情很明显的挂在脸上。\\\ 超速首发\\ 李灵心中又何尝不是如此,但身为主帅,本身的情绪关乎军心士气,纵然是身处败局之中尚且不可轻露焦虑,况且眼下周军只是无法顺利渡河而已,故而李灵脸上一副轻松自然,闲坐帅座之上,时不时的还端起茶杯浅饮几口。 看众将之间争论得差不多了,李灵遂清咳一声,道:“慕容将军,韩通的水军现在战况如何了?” 那慕容延钊官居殿前副都指挥使,却是此次南征众将当中,官职仅次于李灵,也是周主指任的副帅,自出征以来,军中之事,李灵多有依仗于他。 慕容延钊道:“韩通于三江口大败武平水军,水师顺利登陆,此时正在围攻岳州,预计两三日之内便可拿下。” 李灵点了点头,道:“命他攻下岳州之后,火速西进,与我大军会师,合围朗州。” “是。” 李灵又望向韩令坤,道:“韩将军,渡江的船只准备如何了?” 韩令坤道:“船只齐备,足够我军渡河之用,只不过眼下江水暴涨,想要渡江的话怕是有些难度。” 李灵家住海边,多曾随着那些渔民们驾船出海玩耍,大风大浪却也见识过不少,那海水之凶猛自比这江水要强过许多倍,故而在他看来,江水虽涨,想要渡过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他率领的这些周军却大多是北方人士,水性较弱,且仅有的水师都派给了韩通去攻打岳州,只剩下一帮纯种的旱鸭子,风平浪静时渡个河还行,眼下这情形,怕是还没上岸就被江水摇动得七荤八素,晕倒一片了。 李灵向慕容延钊,道:“慕容将军,你以为呢?” 慕容延钊道:“属下以为韩将军言之有理,为稳妥之计,我军该当按兵不动,待水退之后再作渡河打算。” 李灵眉头微皱,道:“王审琦的三千人马已经渡过南岸,万一被敌军发现,我军又不渡河援助,岂不成了羊入虎口吗?” “这”慕容延钊顿了顿,道:“若果真如此,那也没有办法,总不能为了三千人马却拿数万大军去冒险吧。” 慕容延钊用反问的句式来回答李灵所问,语气显得有些生硬,不过李灵却也适应了他的这种态度,自从这慕容延钊作为副帅跟随他南征以来,一直都是这副态度。 这也难怪,那慕容延钊在殿前副都指挥使上呆了也有些年头,本来盼着上次北伐辽国之后,他的上司赵匡胤上升一级,自己也好顶了赵的都指挥使一职,却不料半道杀出一个李灵这么一个小白脸来,轻轻松松的混成了殿前副都点检,而自己则除了得了些赏金之外,并无升迁,故而心中难免有些不平。 不过这慕容延钊虽然是赵匡胤直属下级,却并不属于赵的心腹,李灵虽然不满他对自己这个主帅态度不好,却也不是十分厌恶,毕竟,这慕容延钊也算是一条直爽的汉子,有什么不爽的完全就写在了脸上,不似某些阴险之人,脸上一副和颜悦色,心里却不知在谋划些什么,叫人想着就不舒服。 当然,李灵没把自己算进去。 所以慕容延钊语气虽然生硬,李灵却也不着恼,依旧是一脸的淡然闲定,却又向赵普说道:“赵大人,你怎么看?” 赵普一直在旁边沉思不语,李灵一言将之惊醒,一怔,才道:“下官觉得副帅和韩将军所言不无道理,只不过,下官忽然想起了南征之前,陛下交待的话。” 似乎卖关子故弄玄虚吊人位口是天下间谋士们的共同特征,虽然之前李灵也曾这般做过,遂道:“陛下交待的话很多,赵大人又是想起了那一句呢?” “速战速决!” 这句话说到李灵的心坎上了,如果不是有周主这句话在头顶上压着,他又何必如此急于渡河,大可等着韩通的水军打下岳州,挥师西进,逼着周行逢退守朗州,到时他再率大军轻轻松松渡河岂不更好! 于是重重的点了点头,道:“赵大人言之有理。” 慕容延钊却是一哼,道:“速战速决,我们又何尝不想,但眼下形势如此,却不是人力所能抗拒,如何能速战速决?” 李灵又看向赵普,希望他能出个主意,赵普却是面露难色,道:“副帅所言无不道理,我军士卒大多为北人,不习舟船,大江之上水势凶猛,士卒必然晕船,到时即使上了岸也必是战力大削,反倒会被敌军钻了空子。” 我靠!语调可转变的真快,那你倒底是赞成强渡,还是反对强渡呢? 李灵对赵普的表现感到不满,但人家毕竟说的不错,他也不好给脸色,沉吟半晌,忽然眼睛一亮,道:“各位所担心的,无非就是渡江之时,士卒晕船,影响战力罢了,如果本帅有办法不让士卒晕船,各位还会反对渡江吗?” 众人一怔,却自沉吟未决,李灵也不给他们反驳争论的机会,高声道:“各将听令,命所属各营速速准备,今夜但见号火起时便强渡澧江。记住,晚饭不可过饱,不许放肉,越是酸辣越好。” 他这命令前半部分下得极是强人所难,后半部分又是莫名其妙,众将虽然心中万般疑惑,但身为军人,服从便是天职,既然主帅命令已下,自然是不敢有所违逆犹豫,均是高声应诺。 李灵遂又提起笔墨,书了一道方子,道:“宣徽北院使张美。” “末将在。”一名高瘦的将军站出班来,声如洪钟,连应诺之声都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李灵道:“这按着方子上所写之物,速于附近村镇州县征购,限天黑以前征到五十担,否则军法论处。” “末将遵令。” 张美接过那方子收入怀中,却也不多犹豫,转身便走,李灵忽然想到了什么,忙道:“张将军且慢。” 张美停住脚步,一脸肃然的问道:“大帅还有何吩咐?” “你要记住,本帅是命你去‘征购’,不是命你去‘征抢’,该付给百姓的钱,一分都不许少,除此之外,若有士卒胆敢对百姓有欺凌之事,一律斩首!” “末将明白。”张美这才得令而去。 武平之地不比南平,那周行逢爱民如子,百姓多有拥戴,如若周军军纪不严,侵扰乡众,引起民愤,到时武平之民为保家园,誓死追随周行逢,却是对周军速战多有不利,故而李灵不得不对张美多加提醒。 李灵看着众将惊疑的眼神,心里却是颇为得意,遂道:“诸位散了吧,回去各自准备,今夜强渡,明日决战,一举击溃敌军。” 诸众皆行礼而退,唯独那慕容延钊却是迟迟不走,一支手伸入怀中,眼神极是复杂的望着李灵。 李灵直视着他,目光冷峻,语气却是极为淡然,道:“慕容将军,你还有什么事吗?” 慕容延钊眉头微凝,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两人就这般对视良久,慕容延钊却是轻声一叹,伸入怀中的那支手缓缓的拿了出来,道:“属下没事,大帅先休息吧,属下告退。”言罢转身,踏着沉沉的脚步走出帐外。 帐内只剩下李灵自己,他长长的舒了口气,轻轻抹了抹额头,竟是隐隐有几丝汗珠。 这些武将们皆非善类,个个手下都沾满了鲜血,性情刚勇猛烈,本就难以统率,更何况他们原本各属张永德、李重进等人部众,如今却让他这么一个半路出家,在军中毫无资历,年纪轻轻的“大帅”来领导,却是更为不易。 尤其是这个慕容延钊,心高气傲,向来不服于他,若是带头反对他的主张,以其中众将中的威望,必然会有许多人支持,到时自己却当该如何处置? 杀吗? 军纪如山,固然是可以杀的,然而,临阵斩杀大将,无疑将是对军心士气的一个重大打击,南征之战,势必会受到影响,这是李灵不愿意看到的。 不杀!何以服众!自己这个高帅的威信又何在? 当真是为难。 好在今儿个这个武夫们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算是放下了心。 其实,李灵的担忧却是多余的,自高平之役后,周主对军队的纪律进行了极大的加强,经过这么多年的战争磨炼,此时周军的纪律,远比李灵想象的要严格的多。所以今日他身为主帅,既然已下了决定,帅印虎符在手,即使他李灵是个三岁孩童,这些将领自也会誓死从命。 没了旁人,李灵便无拘束的斜靠在帅桌上,双脚搭起,很是没调的搁在帅案上,他却是在想将方才慕容延钊那奇怪的动作,那异样的眼神,还有临走时那一声有耐人寻味的叹息,似乎,他有什么心事。 “慕容延钊,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第七十二章夜战 傍晚时分,雨渐渐小起来,但江水依然汹涌,居高不下。\\\ 超速首发\\ 李灵本来是不晕船的,但为了表示和士卒们同甘共苦,所以这一顿晚餐却是和营中士卒一块吃的,没有肉,没有油水,而且非常的酸辣,虽然饭菜不好吃,但却可以避免渡江时肠胃翻胀。 士卒们本来心有不满,但见堂堂主帅也和他们吃一样的饭菜,自然心有感动,却也没有激起什么怨言。 晚饭过后,士卒们各自回帐,有的磨擦兵器,有的整理盔甲,大部分人却是心有忧虑。 自从听说主帅下令今夜强行渡江后,大伙的心中一直都忐忑不安,毕竟都是北方儿郎,让他们去骑马、砍人自然是毫不犹豫,但是面对那滔滔江水,纵然是视死如归的他们,却也不由生了几分怯意。 身为士兵,刀头舔血,生死由命,这没什么话可说,但要是晕船晕死了,或是掉江里淹死了,那却是莫名其妙,极其的冤枉。 日后到了阴间碰见早死的弟兄,一问人家“你咋死嘀?” “我被辽人砍了脑袋,你咋死的?” “我过河时掉水里淹死的。” “真窝囊!” “唉——” 军人,死也要死得有尊严。 士卒们的这些情绪,李灵自然也明白,这却不是说几句慷慨激昂的训话就可以解决的,他只能耐心的等着张美回来。 那张方子上写的,都是防治晕船的药。 天黑的时候,让他等得心焦的张美总算是回来了,五十担药草,一担不多,一担不少。 这人,可真是一丝不苟啊! 你多弄几担,会死吗! 不过李灵还是不得不表赞了张美按时按量的完成了任务,然后便命令全军的厨子们按他指示的方法处理药草。 其实也很简单,其一为鲜姜,切成片状,每人发两片,一片含于口中,一片贴于肚脐眼处,以辛辣之味刺激口腹两处,可有效的避免晕船。 其二则为桔子,每人两个,桔肉吃了,桔皮留下,待行船之时,将桔皮表面对折,对准两鼻孔挤压,皮中则会喷出带有香味的油雾,也是一种减轻晕船的手段。 李灵于众将面前反复的将这两味药的使用方法演示,随后又命众将回营传达,如此一级一级往下传视,直到每一名士卒都明白了避免晕船的方法。 士卒们虽不懂医理,但却均知李灵是个绝世的神医,连他们皇帝垂死之症都能治好,更何况是区区的晕船,故而众将士心中的忧虑顿消,个个摩拳擦掌,欲待渡河之后,大开杀戒。 —— 夜更深,连下两日的雨竟是不知不觉停了,似乎,果真天助大周。 眼见时机正好,李灵遂命沿岸放起号火,火光冲天而起,对岸清晰可见。 不远时,却见南岸也是火光大起,隐隐似有喊杀之声,料想是王审琦的突袭部队看见号火起,向沿江防守的敌部发动的了突袭。 李灵传下号令,全军将士依法使用了鲜姜与桔皮,随后井然有序的登船,号炮连放三声,江上众船齐发,浩浩荡荡的使向了南岸。 江风扑面,水浪汹猛,大大小小的船只在江浪上起伏跌荡,以极慢的速度前行着。 李灵所开的治疗晕船的方子,只不过是最简易的一种,时下战况催人,却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去配制复杂而更有效的药。 好在大部分士卒的身体并未出现异常反应,一部分体质差的却是发生了呕吐的症状,更有甚者直接就晕死过去,不过这也没有办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时此刻,只有咬紧牙关冲上对岸。 王审琦所率的三千人马乃是周军禁军中的精锐,士卒们个个都是以一敌十之辈,周行逢留在南岸边的那几千人马还没反应过来,却是已被夜色中突然冲来的周军打得七零八落,弃营逃窜。 战斗才刚刚开始,二十里之外的周行逢闻知了南岸边出现周军,他的直觉告诉他,可能出现意外了!于是不敢大意,迅速的率领两万大军赶往南岸。 一片倾斜的丘陵将南岸分为高低两部分,即使周军能够顺利的渡江,但如果不能及时的攻上高处的丘陵地带,那么便会陷入仰视武平军的不利之境,凭着居高临下的优势,武平军顺势冲下来,周军很可能被重新逼入江中。 王审琦自然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在击溃岸边的武平军之后,迅速的攻上了丘陵,他必须为周军争取到足够的时间,以便登上有利的地形。 周行逢也是带兵的老手,从目下的形来看,他断定突袭的只是周军的小股人马,大队人马可能现在正在渡江。不过他并不太过担忧,自己手下有两万人马,足以击溃偷袭的小股周军,到时只需抢先占据住制高点,使即周军渡过了江南,他也自信可以将他们逼入江中去喂鱼。 周行逢没有高低自己的实力,但他却低估的周军的实力,这个王审琦,他可不是什么好惹的鸟。 在攻上那片丘陵高地之后,王审琦很快意识到,凭借手下这三千人马,想在旷野之上阻挡住周行逢的两万大军,确实有些难度。 以于他决定改变方略,以攻为守。 王审琦自率一千人马,列开阵势,摆出一副决战的架势,却将剩余的两千人马,分成六路埋伏在了左右两面。 那周行逢匆匆的率领两万大军赶来,黑天半夜的,又兼天空墨云密布,没有月光可借。隐约发现前方黑呼呼的一片,似乎有人马的身影,正欲派人去仔细打探,那王审琦却是一声号令,带着一千人马杀了过来。 周行逢原本以为偷渡过江的只是一小队周兵,此刻可能正在挖壕设角,准备抵抗他的大军,却不料,人家根本是不把他当回事,就这么公然的冲了上来。 到底的久经战阵的人,周行逢却也没有谎张,命令将卒们不可自乱,迅速摆成阵型以抵挡周军的冲击。 他的命令传达下去,大军正自组阵,却听左前方一声炮响,一彪人马冲杀过来,紧接着右翼跟着一声炮响,又有喊杀声起,一时间,鼓声雷动,杀声震天,黑暗之中不明情势,只觉四面八方有无数敌人正在杀来。 周行逢还未慌神,手下的士卒们却已乱作一团,有些胆小之辈只道被周军包围,丢下武器便往回逃。 周行逢还没来得及威言喝止,四面周军却已杀到,武平军虽有两万之众,但军心动摇,更兼周军凶猛,转眼间已是溃败,周行逢连斩杀人,却依然无法止住败势,遂也不得不夹在败军之中仓皇而逃。 比及天明之时,周行逢才收拾住败军,一时间不明知周军营实,又命人回去仔细探察,方知周军才不过三千余众而已。 两万大军被人家三千人打成这样难看,周行逢又羞又恼,遂重振旗鼓,杀回岸边,欲报羞败之仇。 再次来到那片战场,形势早发生了天大的变化,却见对面周军阵型肃然,旌旗鲜明,整整齐齐摆开一里多宽,一眼望去,黑压压一片,有如乌云盖地,当有数万之众。 李灵的大军已然渡河,决战就在此时。 第七十三章围城 周行逢此时方知着了周军的道,什么搭建浮桥,根本就是障眼法,想来只是掩护那三千偷袭之众从别处渡江罢了。 超速首发 既无横江之险,又无居高临下之势,狭路相逢,勇者当胜,事到如今,该是拼真本事的时候了。 两万人对两万人,周行逢自觉虽无必胜的把握,但这可是在自家地头上打仗, 毕竟底气要足一些。 号令一出,武平军列开阵势,此时天色渐明,武平军士卒夜时的惶恐情绪已消了不少,各自振作精神,准备与敌死战。 终于要真正的干一场了,他娘的,有点兴奋啊! 李灵虽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但他紧握着佩剑的手却在不听使唤的发抖,幽州之战、渝关之战,他是见证者,也是致胜的关键人物,但那时的他,只是“羽扇纶巾,弹指间,樯橹灰飞烟灭”而已,那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只是一个置身事外,冷眼注视着战场的旁观者,虽然有刀来剑往,虽然有血流成河,却始终无法感受到传说中的那种热血沸腾,或是心有余悸。 而现在,他不再是整部戏的幕后编剧,他将置身前台,亲自演绎一场惊心动魄的血战。 那么,这一战,让敌人尸骨成堆吧,就用你们的鲜血,来染红我的战衣吧,远方的那个人啊,今天,我是为你而战。 对面的周行逢又何尝不是心情复杂,这么多年来,借着中原混乱,无瑕南顾之机,偏安江南一隅,享荣华富贵,过着安稳而舒适的日子。 不料中原偏偏出了柴荣这么一个不安生的帝王,屡屡欺负他们这些南方的割据者,先是逼着他们去了帝号,再逼着他们入贡纳粮,即使如此,仍是眼中容不下他们这些“不臣之臣”硬是要夺去他们的土地,夺去他们的百姓。 打就打吧,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 可偏偏令人憋气的是,他柴荣竟然派了个大夫来灭他,而且这个大夫还在他眼皮子底下耍了个花招,昨晚一败,令他丢尽了脸面。 就让你这黄毛小子瞧瞧老夫的本事! 不过,貌似军势浩大的周军并没有率先发动进攻,只是静静的和武平军对峙着。诺大的战场上,除了偶尔发出的马嘶声,竟是死一般的寂静,而寂静之中,却是潜藏着莫大的肃杀之意。 “主公,周军似乎有些惧怕我们,要不要抢先发动进攻。”身边的一员将领低声问道。 周行逢不比高保勖那般无能,他知道,周军不是惧怕他们,而是在等待着他的阵形发动变动,那时才是进攻的绝佳时机。 周行逢一脸的镇定自若,道:“沉住气,敌不动,我不动。” 话音未落,却见左翼杀声大作,一员小校策马急奔而来,道:“报,左翼有千余周军骑兵冲阵,来势甚猛!” 周行逢一怔,忙对方才说话的那员将领道:“你速率中军三千人马支援左翼,切莫让敌人冲乱阵角。” “是!”中军刚一变动,却见周军中号炮一响,战鼓齐鸣,两万周军如潮水般杀将而来,积蓄已久的热血终于在这一刻燃烧起来,如凶性暴发的野狼,眼光如火,脑中有一个字——杀。 周行逢急命全军准备迎击,却在两军交接的关键时刻得到了一个不幸的消息,那伙冲击左翼的周军骑兵,不知何时又绕到了后方发起了这攻。 迂回、侧击,正是骑兵作战的精髓,周军多年来与北方强大的辽国交锋,亲身亲历,自然知道骑兵的厉害。此番南征,周主却是将禁军中仅存的一千余骑兵交给了李灵,南方水网密布,不适合辽国那种大规模的骑兵作战,但在局部战斗战役中,骑兵依然是一柄无竖不催的利器。 连久经战火周军,面对骑兵进攻时都会感觉到吃力,更何况是处于江南水乡之地的南军,基本上,他没有什么应对骑兵战法的经验。 两下夹击,本就在战力上逊色许多武平军顿时大乱,很快便被分割,包围,各自歼灭。 血流成渠,尸横遍野。 脆弱的生命,任尔有不屈的意志,任尔有满腔的报负,一刀下去,身首异处,终究将化为一坯黄土。 没有怜悯,没有人性,杀、杀、杀,不被人杀,只有杀人。 可怜的周行逢再也没了先前的豪气,带着不足一千余人没命的往澧州方向逃去,但周军王审琦却是紧追不舍。 经过一番奔逃后,周行逢心神稍定,仔细观察身后的追兵,却惊奇的发现,紧追着他一千余众的那员周将,只带来三十来人。 几十个人却敢追击我一千余众,他娘的也太欺负人了! 周行逢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遂命余众整列阵形,欲要灭了这伙胆大的追兵。 那王审琦果然是不要命,眼见对方有千余众,想也不想,带着手下几十个人就杀了上去。 武平军卒哪里可曾见过这般彪悍之人,却是吓破了胆,又一次被击溃,竟是被斩杀两百余人,五百余人干脆交枪投降,周行逢领着不到三百余人,连澧州也不敢回,直接往老窝朗州逃去。 此一战武平精锐全军覆没,死八千,降万余,周军俘获粮草器械无数,可谓大获全胜,更有王审琦三十骑败敌千人众的神勇之事,传遍全军,周军上下军心士气大为高涨。 李灵遂上表呈奏各将功劳,又命全军入澧州休整三日,所俘金银财物遍赏三军,随后大军起程,直抵朗州城下。 此时韩通方面所率水师也已攻克岳州,不日也进至朗州,两军会师,四万大军将朗州围了个水泄不通,只需将其攻下,湖南之地自当归入大周版图。 —— 周行逢经营武平多年,这朗州又是其根本,故而更费了许多心思,城墙高厚难攻不说,光是城中屯积的粮草就足够数年之用,又兼他治理有方,军民感其恩德,皆愿拼死守城,周军想要攻下朗州,却也不是易事。 诸将们建议四面攻城,以炮石箭矢将朗州轰为平地,朗州防守虽严,但毕竟不比当日的幽州,只需这般强攻自然可下。但这样的话,城中百姓、房舍难免会遭重创,周主临行时曾交待,一定要夺下一下“完好无损的粮仓”故而李灵不愿强行攻城。 他又想用破幽州时的巴豆之策,但朗州的水源分布不似幽州那般单一,有数条河流经过城中,若要下巴豆的话,这个工程量未免太过浩大,短时间内不易集齐如此巨量的药草。 更何况,当时幽州是在异族统治之下,无论用什么方法攻城都不会显得太过份,而此时的朗州说到底也是在同族人治下,用这等毒计的话,未免有些不忍。 还有就是上次高家村的教训,水源附近百姓多有死伤,这使得李灵对下毒之策心有余悸,非到万不得已之时,绝不轻用。 李灵试着以轻度攻击在朗州南面薄弱处攻城,如他所料,朗州的抵抗相当的顽强,周军进行了一番试探性的攻击后便撤了下来。 他又多次派人入城,企图说服周行逢识时务,开城献土投降,但那周行逢自恃朗州坚不可催,足以守上个几年以待时变,故而毫不犹豫一口回绝。 第七十四章艾草 强攻不能,对方又不肯投降,周军围城十几日而不下,军心士气有所下降,这让李灵感到很头疼。 超速首发 不过他也不是太过着急,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他自信凭着自己的聪慧,以及帐下这些优秀的将领,总会想到破城的办法。 时值七月之末,正是南方炎热之时,前几日天降大雨,这几天却又连着数天滴雨未下,如此天气,更不适合攻城,故而一连几日,周军并未有任何举动,全军都躲在营中避暑。 帅帐之内,李灵一袭薄杉,边吸着壶中凉茶边翻看着兵书,依他的习惯,这个时候应当是光着膀子,全身只穿个小裤衩才舒服,只不过眼下身为大帅,自不好太过暴露,以免失了体统。 正看到一处疑处,却听腾腾腾脚步声传来,一人急匆匆的冲进了大帐,正是副帅慕容延钊。 李灵赶紧把案桌上的腿放了下来,却是笑道:“慕容将军,你来的正好,这本兵书上有一句话实在是难懂,你精通百家兵法,就帮我解释一下吧。” 看那慕容延钊表情,似乎是有事而来,但听李灵这么一说,心中之事却也得暂且放一放,遂走上前去,照着李灵所指看了一遍,遂道:“这个嘛,其实很简单,意思是说” 李灵很是谦虚的听着他讲解,听到精妙处还不住的点头称是,这慕容延钊虽说平日里对自己态度不好,但论起兵法来却是相当的认真,娓娓道来,一丝不苟,俨然是一位师父在向弟子传授兵法。 李灵忽然心念一动,道:“慕容将军,依你之见,从古至今,何人堪称华夏第一名将?” 慕容延钊一怔,不想他会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略一思索,遂道:“属下以为,古往今来,用兵者流,无过淮阴侯、李卫公。” 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李灵问的是谁可为“第一名将”慕容延钊身为武将,自然明白,却仍是答出韩信、李靖二人,可见这二人在华夏战史上地位之高,非旁人可及,李灵遂道:“将军何以有此判断。” 慕容延钊道:“淮阴侯暗渡陈仓,定三秦、破代、灭赵、降燕、伐齐,直至垓下全歼楚军,无一败绩。而李卫公灭萧铣、灭辅公、破突厥、降吐谷浑,平生亦无一败,为将者,能有如此战绩,古往今来只此二人,堪称齐名,华夏第一。” 听他之言,李灵又是极其丰富的联想起来。 “乔丹六次获得nba总冠军,两次夺得奥远会冠军,六次当选总决赛最有价值球员,三次当选全明星赛最有价值球员” 狂热的球迷们每当提起乔丹的这些成就时,心情总是充满了景仰和激动,而慕容延钊在讲述韩信和李靖的战绩时,却也是这一副神态,看来,武将心中也有自己的偶像,同样也会对他们的偶像神往崇拜。 李灵最崇拜的人并不是他的祖先李时珍,而是中医之鼻祖神农。 神农见到天下之人为疾病和伤痛折磨,遂决心寻遍天下,以求治病之药,顶烈日、冒酷暑,尝遍百草,受尽苦楚,终于得百种药草之性,为病痛中的华夏族人带来了希望,而他最后却终是死于断肠草之毒。 中医传世,古往今来,救多少人于病难垂危,造福之人,何止亿兆,然传至今世,却是遭后世子孙唾弃,濒临绝灭,可叹!可悲!如若先祖神农天上有知,真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那慕容延钊说完了看法,却见李灵一副神情恍惚的样子,还以为他不同意自己的见解,遂道:“大帅莫非另有人选?属下愿闻其详。” 李灵一怔,方才回过神来,他于军事之道才刚刚学起,自然没什么高明的见解,道:“慕容将军所言极是,我十分的赞同,只不过我于兵法之道知之甚少,却是悟不透这淮阴侯与李卫公究竟是用的什么兵法,竟然能成就如此不败之绩。” 慕容延钊却是一笑,道:“兵法之道,百家相通,其实他二人也并未有什么独门有兵法,关键在于‘奇正’二字。” “奇正?” “正是,孙子曰:‘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战势不过奇正,奇正之变,不可胜穷’,如淮阴侯破赵之‘易帜’之法,李卫公灭突厥时轻骑突袭阴山,皆乃以奇致胜之道。此二人精于奇正之道,却又不拘泥于奇正之别,更能‘正亦胜,奇亦胜’,‘正变奇,奇变正,奇正相变,循环无穷’,所以百战百胜,皆在这‘奇正’二字之上也。” 李灵若有所悟,又道:“既然将军言‘兵法之道,百家相通’,这奇正之法为将之人当也尽知,却为何无人出此二人左右?” 慕容延钊一声叹息,道:“为将者,熟读兵书固然有用,但最终还得看天份,奇正之法人尽皆知,却没有人能似那二人一般运乎神妙,全在天份之别上。尤其似那淮阴侯,一芥平民出生,怕是连买兵书的钱也没有,却能战胜如项羽等饱读诗书的六国世家子弟,用兵之道,实乃天授也!” 这一点李灵倒也赞成,就那他来说吧,如那些理工科的书籍,看着就心烦,硬着头皮读个十七八遍也未必会懂,但唯独这医书之类,几乎是过目不忘,更可触类旁通,自有见解,似那些苦学数十年寒暑的老中医却也自愧不如。旁人皆言他是天生学医的异材,这大概与慕容延钊所说的“用兵之道,实乃天授”差不多吧。 如此看来,自己虽非武将出生,征战经验尚浅,却也未必不能统率六军,或许,大概,可能,说不定,自己也是一块天生带兵的料吧。 李灵见慕容延钊颇有无奈之情,想安慰他几句,若说安慰女人的话,他可以出口成章,但对待大老爷们他可不知该说些什么,遂也跟着叹息一声。 那慕容延钊忽然想起了什么,心中暗骂道:“奶奶的,老子是来说正事的,跟你一个外行啰嗦什么兵法!”遂正色道:“大帅,属下此来还有要事找你商量。” 李灵自然晓得他想说什么,却是微微一笑,道:“将军找我,怕是关于攻打朗州之事吧。” 慕容延钊也不拐弯抹角,便道:“正是,我军围了朗州将近十日有余,攻又不攻,退又不退,将士卒私下已皆有议论。属下知道大帅不想强行攻城,以免对朗州造成太大的破坏,但总这么围而不攻却也不是办法,还请大帅速拿主意。” 李灵神色自然,道:“朗州自然是要攻,但怎么个攻法我还没有想到,如果诸将能有好的法子拿下朗州,尽可呈报上来,至于强攻之举,有陛下吩咐在,我绝不会轻用。” “可是” 慕容延钊又待进言,李灵一口打断:“慕容将军,我知道你心中很急,但你身为副帅,越是这个时候越当镇定自若,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在这里问我该如何是好,而是去各营中安抚将士们的情绪,这才是你副帅应尽的职责。” “唉——”慕容延钊无话可说,一声苦叹,道:“属下告退!” 言罢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了帐外。 李灵教训慕容延钊时正义严词,但心下却虚得很,眼看围城一天天过去,他却想不出什么好的计策攻城。如此拖延下去,未来的局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生对周军不利的变化,到时南征之举受挫,他不但无法娶到长公主,且会在军中朝中颜面扫地,不但是那些文臣武将们会嘲讽于他,怕是连周主也会对他大为的失望。 前途是兴是衰,就在这朗州之战上了,无论如何,也要想出计策来,实在不行,他也顾不得周主叮嘱,哪怕是将朗州催为废墟,也必要拿下不可。 “大帅。” 是白正珂的声音,李灵从沉思中惊醒,轻声一叹,道:“进来吧。” “是。” 那白正珂走入帐中,手中捧着一个小铜鼎,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案桌上,道:“大帅,这是你吩咐制备的艾草丝,要不要现在就点上。” 李灵点了点头,于是白正珂揭开鼎普,以鼎中灰色的草丝点燃,然后又盖上,不多时,却见鼎中飘出缕缕青烟,气味淡幽,颇为清爽。 这艾草即是端午时节,挂在门上避邪的那种草,浸入水中泡水熏蒸则有消毒止痒之功效,如若燃烧的话,其中烟气则有提神醒脑,驱赶蚊虫的功效,可以说,艾草便是古代蚊香的前身,民间多有用之。 时下酷暑,南方蚊虫到处都是,士卒为之叮咬十分难受,故而李灵让白正珂带着几百士卒四处拔取艾草,燃之以为驱蚊。这艾草的适应性极强,普遍生长于荒野、草地,只要是有太阳而湿润的地壤,皆可生长,故而白正珂出去半日,所摘艾草,却也够全军数万人之用。 李灵道:“这些艾草已分发到全营了吗?” “已经按您的吩咐分发各营,使用的方法也都传授下去,兄弟们的反应很好,说这艾草烟很是管用,帐中的蚊虫少了很多。” “行了,你先下去吧。” “是,末将告退。” 白正珂出了帐外,诺大的帅帐之中又只剩下他一人。 李灵又把腿搭在了案桌上,重新摆回那种很舒服的坐姿,他脑中却是回忆着慕容延钊对兵法之道的分晰。 “奇正之道,奇正之道” 他喃喃自语,重复着这四个字。 鼎炉中,香烟愈盛,袅袅而上,直升帐顶,忽而一阵微风穿入帐中,那烟柱立时斜飘一边。 李灵盯着那摇摆不定的烟柱,蓦地,眼神闪过一道狂喜的电光,腾的一下坐了起来,大叫一声道:“有办法了!” 第七十五章渔女 夜深,库帐之内。 超速首发 李灵盯着那一袋袋药草,面露喜色,道:“文殊,征购这些药草时,没有引起太大的动静吧。” “末将遵从大帅的分咐,这五种药草都是分开征购的,而且都在从荆汉之地所征,应该不会引起武平方面的注意。”一旁侍立的白正珂答道。 李灵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文殊,这件事你办得很不错,待拿下朗州之后,我给你记一大功。” “谢大帅,”白正珂却是一喜,又道:“大帅,您已经想到了拿下朗州的办法了吗?” 李灵诡秘一笑,道:“到时你自会明白的。”又中怀中取出了一张纸,道:“这个方子收好,你带些老实的弟兄们,依着方子所写,将这五种药草按量配制,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给将士们制备强身健体的汤药。” 白正珂接过了方子,小心的收了起来,他自知李灵有意保密,虽不明其意,却也不敢多问,道:“大帅放心,末将一定尽快把事办妥。” 李灵点了点头,走到帐门口,抬头远眺朗州,嘴角边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 骄阳似火的天气又是持续了数天,终于下了一场大雨,且连日间阴雨不断,气温大为凉爽惬意。 李灵在营中憋闭许久,遂带着王审琦和白正珂出外跑马透气。 旷里之上,泥土湿润,空气清新,又兼天气舒爽,策马在风中奔跑,自是十分的畅快。 三人边行边聊,不觉来到了一条小河边,沿河却是一条颇为平坦的小路,李灵兴致一起,却道:“王将军,文殊,咱们且来比试,看谁的马快,你们可有胆否?” 王审琦生性豪猛,那日独率三十余对战千余敌众尚且不惧,又怎会怕比赛马,却是豪言说道:“比就比,大帅,既然是比试,咱们可要赌点什么才够劲呀!” 李灵呵呵一笑,道:“你们输了的话,就罚你们一月不可喝酒,若是我输了的话,我马厩里有陛下御赐的几匹好马,你们任挑两匹便是。” 王审琦一听,兴奋的说道:“好啊!大帅够爽快,那末将就不客气了。” 白正珂却道:“大帅,那几匹马是陛下御赐的,用来打赌怕是不好吧,咱们跑马畅快一番便是了,我看就不必赌什么东西了。” 李灵挥了挥马鞭,道:“陛下赐的马自然当为陛下征战四方而用,我若是输给了你们俩,那些马岂不正好派上了用场!况且,你们还未必胜得了我,依我看呀,你们俩就准备憋一个月不喝酒吧。” “大帅这话说得好,末将最佩服的就是大帅的性情洒脱,没那么多麻烦的鸟框框。” “那好,现下听我号令,”李灵马鞭挥下,大喝一声:“跑!” 却见李灵与王审琦两匹马如闪电一般冲出,白正珂稍一犹豫却也拍马追了上去。 旷野之上,三匹良驹疾奔如飞,蹄踏草泥,鬃发飘摆,好不潇洒。 那王审琦不仅是一员猛将,骑术却也是相当的了得,李灵本来于骑马一方面就生疏得很,不多时便被王审琦远远甩开。而那白正珂策马一起,却也生了激情,御马狂奔,紧追王审琦之后,不多时却也将李灵远抛在后。 李灵其实本来就没有赢的心思,一则是想跑马尽兴,二者也是故意想将宝马赏给他们。那王审琦于渡江之战立下大功,李灵对他是极为的欣赏,而白正珂忠心一片,在江陵时曾被高保勖一顿痛打,这几日药草的差事也办得不错,得些赏赐也是应该。 只不过眼下征战未必,若是公然给他二人行赏,诸将们怕是多有嫉妒和不满,而以赛马之名行赏,旁人自是无言可说。 他见那二人已跑远,于是收住了马儿,沿着河边缓缓蹓跶,骑马这玩意可不比开车舒服,屁股下的马儿还没甩开蹄子,上面的李灵却已气喘吁吁。 联想起历史上的蒙古人可以在马上数天数夜不眠不休,奔袭千里,这等惊人的能力实在是了不得,若不是从小练起,焉能有如此骑马的能力“马背上的民族”确实不是盖的。 不过,似乎这些游牧民族的繁殖能力都很逊色,难道说,长年累月的生活在马背上,睾丸长期受到颠簸,生殖能力遭到了破坏么? 有一定的道理,可见上天还是公平的,他让这些野蛮民族拥用凶悍的战力,却让汉人拥有了绝对的人口优势,相较之下,才能保持数千年来的基本平衡。 只不过,现在平衡已经被打破,只是因为他的缘故。 行过一处苇丛,不远处的一幕却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却见河水浅处,一名女子正在举着一支长长的鱼叉捕鱼,上身草绿的短衫,下身则是墨裙,裙角挽起,腰上别着一个竹篓,乌黑的头发很是潦草的盘起,由一根竹筷结在头顶,却是一身渔家女的形容。 虽说穿装粗野,但那渔却是生得异常清秀,尤其是那一双水洼洼的大眼睛,却如白璧中嵌着一颗墨泽幽丽的玛瑙,分外动人。这让李灵想起了刘小菁,她们同样有一对大眼睛,只不过,一个散发着成熟的韵味,一个却是流露着淳朴的清新。 李灵不知不觉勒住了马,悄无声息的停在河边,远远的观望着她捕鱼。 那渔女的身手很是了得,双手将那鱼叉高高的举在半空,十分的平稳,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水中游荡的鱼儿,瞅中时机,鱼叉急速抛下,便有一尾活鱼准确不误的被刺穿。 她几乎是百发百中,只李灵观看的这一盏茶功夫,却已捕到了六尾鱼,李灵身在海边,也见过渔民们出海捕鱼,只不过那都是撒下网,然后再拖上来,一捕一大片的,似这般用鱼叉捕鱼的功夫却是第一次见到,果真是大开眼界。 不过他看着看着,视线却是不由自主的转移了,先是晃到人家裸露在外的双臂,往下接着又移至水中的那两条水葱似的**上。南方人本就皮肤白晳,这渔家女以捕鱼为生,时常泡在水中,皮肤却是浸得如水一般的白嫩,自然之白,却是比那些涂脂抹粉的所谓美白更为养眼。 渔女的衣衫大部分已被河水溅湿,连头发上也挂了不少水花,如此这般,却如刚出浴的美人,分外娇艳。远观之,更如水中绽放的一朵莲花,娇艳之中,又给人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纯美。 忽然间想到了什么,想要上去和她打招呼,那渔女却走回了岸上,拎着鱼篓,踏着细细的河边沙向上游而去。 第七十六章借宿 李灵心念一动,遂悄悄的跟在她后面,沿河而上,路过一条河岔一直往南而去。 超速首发 她的心情似乎很好,不时的瞅瞅篓中满满的鱼儿,有时还蹦跳几步,嘴里还哼着山歌,悠扬清盈,似百灵鸣唱,分外的悦耳。 又走过一片苇丛,不远处的岸边停靠着两只渔船,她抱起竹篓,欢欢喜喜的奔过去,口中还叫道:“爷爷,我回来啦!” 渔船篷中出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笑眯眯的望着渔女。 她一跃跳上了船,把竹篓捧在老汉眼前,道:“爷爷,你看,我又捕到满满一篓鱼,足够咱们吃好些天的了,明天、后天、还有大后天,你都不用驾船捕鱼去了。” 老汉很是疼受的抚着孙女的头,道:“阿草,累了吧,爷爷早做好饭了,快进船吃吧。” “哎呀,爷爷!你怎么又不听话呀,病都还没好,操劳不得哩,怎么不等阿草回来做饭呢?” 阿草眉头皱起,一脸的不满。 老汉呵呵一笑,道:“好阿草,是爷爷不对,下次一定听你的。” 阿草转恼为笑,道:“这样才好,哎呀,肚子真的饿了,说起来爷爷的米饭最香了,阿草可要吃上三大碗!” “好好好,阿草爱吃,吃十大碗也没问题。” 祖孙俩便相携着进了船篷内。 想来是祖孙相依为命,靠着爷爷打鱼为生,如今爷爷病了,所以孙女才每日去捕鱼维持生计。听他祖孙俩方才的对话,却是孙女孝敬爷爷,爷爷疼爱孙女,感情深厚。 望见这一幕,李灵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爷爷,他对自己这个李家一脉单传的孙子,却也是无比的慈爱疼惜,而自己却从未对爷爷有过多少孝顺,如今自己却是无可奈何的来到了这个世界,从此便与爷爷千年相隔,再无相见之日,空有孝顺之心,却只徒增叹息罢了。 李灵沉浸在回忆之中,半晌方才回过神来,遂驱马上前,走到了那两条渔船边上,跳下马来,清了清嗓子,说道:“请问,船家在吗?” “外面有人呀!”这是那老汉的声音。 “爷爷,你吃着,我出去看看。” 说话间,那叫阿草的渔女走出了船篷,上下打量了一番李灵,很是和气的说道:“这位大哥,你有什么事吗?” 李灵彬彬有礼的说道:“姑娘,在下叫李灵,乃是过路之人,只是肚中饥渴,四下又没店家,故而想向你买点吃的。”说着便要掏钱出来。 李灵的身体不似那些武夫健壮,平日里最烦的就是穿上那身沉重的甲胄,故而今日出来散心,只着的是便衣,这过路之说,倒也合理。 淳朴人家,心地善良,李灵说是过路人她便相信,却是笑道:“哎呀,谁出远门会带着锅上路呀!既然饿了,就上船来和我们一起吃吧,钱却不用了。” “那那在下就谢过姑娘了。” “不用谢哩,快进上船来吧,我瞧你饿得肚子都瘪了。” 阿草说着,向下伸出手来,李灵一怔,却是紧握住她的手,阿草力气蛮大的,稍一用力便将李灵拽上了船。 她的手,柔柔的,滑滑的,李灵却是心怀荡漾,不觉微有出神。 阿草倒也没看出来,拉着他便走入了船篷,道:“爷爷,这位大哥是路过,饿了,我让他和咱们一起吃饭。” 那老汉也是淳朴好客之人,忙从旁拿出了一副碗筷,道:“快坐下吃吧,瞧公子衣着不凡,必是大户人家子弟,咱这穷渔家也没啥好饭菜招待,你可别嫌弃呀。” 李灵忙道:“老伯言重了,在下能得你们好心款待,心中已是倍加感谢,却又怎会嫌弃。” 他说话时,阿草已为他盛满了一大碗白米饭,亲手送上,笑道:“李大哥,快坐下吃吧。” “多谢姑娘。”李灵接过碗来,这才不再客气,坐下吃了起来。 这饭米粒饱满,滑而爽口,更有一种淡淡的清香,却是与他先前吃过的米饭大有不同,格外的香甜。李灵久未尝过这好吃的米饭,食欲勾起,也顾不得礼仪,大口吞吃起来。 阿草见他吃得狼吞虎咽,却是格格一笑,夹起一片油煎小鱼搁在了他碗里,道:“李大哥,慢些吃,再尝尝这煎小鱼,也很香哩!” 其实这些饭菜比之山珍海味自是大有不如,若放在平时,他绝不会如此赞不绝口。但这吃饭却也讲究着一个心情,此时周遭河水荡漾,苇草盈盈,天气这般凉快,身陪还陪着一位淳朴的老发老者和一位清灵脱俗的渔家少女,此情此景,自然是心情大好,心情好自然也就食欲好,故而这些寻常的百姓饭食,此刻在他眼里便是最好的美味珍馐。 受到他吃相的感染,那祖孙俩却也是食欲大增,三个人把整整一盆米饭吃了个精光。 食罢,李灵与老汉在篷中闲坐聊天,阿草却去收拾碗筷。 那老汉递给他一碗清茶,道:“公子,我听你口音不是南方人吧。” 李灵有点郁闷,自己可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却被人家听成是北方人,莫非古代的南方口音和现代的南方口音有不一样吗? “多谢老伯,”他接过清茶,道:“老伯眼力真是不错,晚辈确实不是南方人。晚辈家住襄阳,这次来朗州是想办一些生意上的事。” 那老汉却是一惊,道:“公子呀,你可来得真不是时候,眼下朗州都被周兵围了好些天了,你现在要去朗州,也太危险了。” 李灵故作震惊,忙道:“老伯,你说的可是真的么?” “老汉怎敢骗公子,公子是从周国的襄阳而来,应该知道此事呀!据说前不久周军刚把南平给灭了,现下又要灭我们武平,唉,咱这里安生了好些年,终于还是又打起仗了!” 李灵道:“原来如此,晚辈从襄阳出发时确实见过好些官兵,却不知道他们要来南方打仗,路上又耽搁了几天,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老汉忠厚,他说什么便信什么,道:“既然如此,我劝公子暂时还是不要去朗州了,太危险了,等仗打完了再去也不迟。” 李灵面有难色,道:“可是晚辈除了朗州中有几个认识的人外,却是人生地不熟,不去朗州又能去哪里呢!” “这还不容易,你就在我们船上住几日,等仗打完了再去不就行了呗。” 李灵心中大喜,脸上却愈加的为难,道:“这萍水相逢,如此打扰的话,李灵实在心中有愧。” “哎呀,出门在外,谁会没个麻烦事呀!你就放心的住下吧,我们的船虽然小,但靠着水呀,晚上又凉快又舒服,很好的。”阿草很是直爽热情。 “那”李灵犹豫再三,道:“那就多有叨扰了,多谢老伯,多谢姑娘。” 阿草眯眼一笑,摇着手说道:“不用谢哩,还有啊,爷爷叫我阿草,你也叫我阿草好了,姑娘姑娘的,听着别扭呀!” “是是,阿草姑娘。” “嗯?” “阿草。” “哈!” 第七十七章尸体 风轻,云淡。\\\ 超速首发\\ 薄云之中,羞月微露,零落的银光洒落在缓流的河面上,随波荡漾,如玉梳一般梳理着起伏飘揺的滔滔墨发。 嗵—— 一滴石子坠入不远处的河水中,激起一团浅浅水涡,转瞬即逝。 “李大哥,你的家乡是什么样子呀?我听人说,北方有好宽好大的草原哩,是不是呀?” 阿草边问,边又从船头堆着的卵石中捡起一块,用力的掷入河水中。 李灵虽然不是北方人,但却也在北方住了半年有余,且还随周主征战燕云之地,对北方的景致也算十分的熟悉,略一回忆,却道:“北方也不是全都是草原,也有高山,有湖泊,总体说来,却比南方要粗旷一些。” 阿草听他一说,却是起了兴致,忙道:“那,那你见过草原吗?” “见过,”李灵点了点头,道:“前些年去燕云做生意,见过一次塞外的草原,说起来,那可真比想象中的要辽阔,一眼望去,从脚下起,一直到白云飘泊的尽头,茫茫一片,全是碧绿。那风一吹,所有的草都随之摆动,就好似叠起的海浪一般,极为壮美!” 阿草眼神睁得圆圆的,嘴儿微张,那表情却是分外的神往,喃喃道:“白云的尽头,全是碧绿,似海浪一般,哎呀,那该是多美的景境呀!” 李灵接着又道:“的确很美,不光如此,大草原上还有数不清的牛羊和骏马,尤其是那些骏马,奔腾起来,乌压压的一片,象落地的云一般从草原上抹过,马蹄的声响震天动地,隔着好远都能感觉到大地在为之摇动,真真是惊心动魄。” 李灵哪里见过这些情景,只不过是凭着映像瞎编而已,阿草却是听着愈加着迷,连嘴巴都惊叹得缩成了圆形,怔了片刻,却是轻声一叹。 李灵不解,问道:“阿草,你为什么叹气呀!” 嗵—— 阿草又往河中丢了块石子,道:“那么美的草原,我却从来没有见过,我觉得好可惜的。” 李灵微微一笑,道:“这有何难,等我办完了这桩生意,我就带你去北方看草原,你愿意么?” “真的吗?”阿草惊喜不已,转眼又是一脸遗憾,道:“阿草不能去。” “为什么?你不是很想看草原吗?” 阿草忽然露出了笑容,道:“阿草是很想看草原,但阿草还要照顾爷爷哩,不过听李大哥把草原说得这么美,晚上做梦时照你说的去梦,也是能见到草原,和亲自去一样哩。” 孝顺的孙女,纯真朴洁少女! 虽然经历过那么多性格迥异的女子,不知为何,只有身边这个叫阿草的渔家女会令他感到如此的心境安详,轻松自然。 仿佛又回到了那返璞归真的孩童时代,和邻家的女孩并肩而坐,月光之下,倾听她美好的幻想。 无忧无虑,无贪无邪。 唯有心中冰心一片,洁白如许。 “既然这样,那就把爷爷一同叫上,我们三个一起去看草原。” 阿草转头望着他,眼神中满是喜悦与惊讶,过了片刻,却是使劲的点了点头。 薄云散尽,月光尽现,河边的小船,月华如水,河流、小渔船,还有船上的他们,尽皆沐浴在那柔和的光芒之下。 二人再无言语,只是仰望苍穹,静静的欣赏着皎洁的月色。 也不知过了许久,阿草忽然抬手指向明月,道:“李大哥,你看,是月晕。” 那月亮周围,果真是有一圈浅浅的光环,艳丽多彩,格外的好看。 “是呀,好美的月晕,今晚我们算是有福了,可以看到这么美的月色。” “‘日晕三更雨,月晕午时风’,看来再过十几个时辰,就该刮大风了。” 阿草随口一言,李灵却是浑身一震,猛然间想起了此行的目的,却是假作自然的说道:“天气热了这么久,好不容易下了场雨,要是再乱一场东风的话,可就更凉快了。” 阿草摇摇头,道:“李大哥,咱们朗州夏天里可刮的都是南风哩。” “哦!”李灵若有所思。 阿草似乎瞧出他有心思,便道:“李大哥,你是不是又要想去朗州呀!这可急不得哩,还是等他们打完仗再去吧,那样才安全。” “嘿,我已经知道怎么进朗州了。” 他低声自语,阿草听不清楚,问道:“李大哥,你又在自言自语什么呀?” 李灵不答,却是转而说道:“阿草,你从小就和爷爷在一起的么?” 阿草一怔,却是一笑,道:“是哩,从我懂事起,爹爹和娘就不在了,我是爷爷一手养大的。” “阿草,你觉得打鱼为生的日子有意思吗?我是说,会不会感到枯燥?” 阿草挠挠头,细细想了一会,答道:“大部分时候都是很有意思的,只是有时候天旱,河里鱼少时就没意思了。” 李灵又道:“阿草,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不再以打鱼为生,而是去过一种全新的生活。” 这个问题似乎有点难度,阿草想了好半点,忽然眼睛一亮,道:“如果不打鱼的话,我倒是很想去草原放牧,每天骑着大白马,赶着那些牛呀羊呀在大草原上奔跑,像风一样无拘无束,我想那可比打鱼有意思多了。” “我明白了,”李灵微微一笑,接着便打起了呵欠,道:“阿草,我困了,先回船去睡了。” “嗯,你去睡吧,左边的那条船,我已经把褥盖铺好了的。” “阿草,这么晚了,你不休息吗?” 阿草浅浅一笑,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却道:“我还要把今天打到的鱼收拾一下,明天好拿去邻村和他们换米,收拾完了才能睡的。” 李灵便跳上了另一条船,欲进船篷,忽然转过身来,望着阿草说道:“阿草,说不定,你的愿望很快就能实现的。” 阿草一怔,却是笑道:“当然会实现了,呆会我睡着了,一做美梦,自然就成真了,呵呵——” “美梦成真!” 李灵心中自言,却是抱之一笑,转身进了船篷。 —— 夜深人静,孱孱的流水声之中,夹杂着急促的马蹄声。 他不辞而别,匆匆赶往大营。 离开那渔家祖孙不久,转过一外苇丛,却见其中走出几骑人马,其中一人高声道:“大帅。” 李灵勒住了马,借着月光细看,说话那人正是白正珂。他驱马缓缓上前,道:“文殊,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正珂抱拳行了一礼,道:“白日里赛马之后,不见了大帅,末将便与王将军四下寻找,却是找到了那处渔民家,末将见大帅和他们聊得兴起,故而没敢打扰,回营之后领了三百弟兄伏埋在周围,秘密保护。大帅,营里的将军们见您一日不归,现下都很着急呀!” 李灵点了点头,道:“我此去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现在办完了,走,咱们这就回营吧。” “是,”白正珂又向左右令道:“你们几个,去把埋伏在四周的兄弟们都撤了吧。” 于是李灵便与白正珂一起,策马急奔往周营。 岂知行不出数里,却见眼前道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一片尸体,差不多有二十余具,且都身着夜行衣,脸蒙黑纱。 李灵眉头一皱,道:“文殊,这是怎么回事?” 白正珂也是一脸的惊讶,道:“末将也不知,记得傍晚来时,这里什么也没有,怎么突然间会有这么多的尸体!” 李灵猛然间想起了什么,却是浑身一震。 记得那日他与长公主自渝关而回时,路上也曾遇见一伙强人劫杀,而那伙强人也俱是黑衣蒙面,与地上这些尸体打扮,似乎十分的相似。 莫非,真的是同一伙人么? 第七十八章南门 这时,白正珂已检查完尸体,却道:“大帅,从尸体伤口来看,全身上下只有一处伤痕,且都是被用剑割断了咽喉一招毙命,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白正珂稍一犹豫,道:“只不过从剑痕来看,似乎出自同一人之手。\\\ 超速首发\\” 一个人独斩二十余人,如此武功,实在是骇人!想当日长公主一人便曾轻取三十余名蒙面人的性命,世间高人辈出,一人能独杀二十余人想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只不过,剑破咽喉,一招毙敌之命,却非易事,想来此人武功之高,当在长公主之上。 “一定是他干的。” 突然间的变故,李灵一时之间也不法多想,目下破朗州就在眼前,此事也只有暂且搁下。 一路无话回到营中,李灵夜半升帐,招集众将,命尽撤北门之围,东西两面之军后撤十里,主力大军齐集南门,准备随时攻破朗州。 诸将围城十余日而不下,心中皆有烦闷,却不料李灵外出一日,回来之后便下了这般令人费解的命令,众人俱是惊讶不解。 那慕容延钊说道:“大帅,难道你已经有破朗州之良策了吗?” 李灵一脸的自信,道:“正是,破朗州就在一日之内,慕容将军,你快与诸位将军下去准备,命每名士卒必须备一条布巾,再将营中水囊、水桶、水缸之类的全部盛水容器装满水,随大军运至南门一带,不得有误。” 慕容延钊心道:“不知你搞什么名堂,哪有攻城之时带着水桶上阵的,难不成你要水淹朗州么?” 他虽不解其意,但主帅有令却也不敢不从,又道:“大帅,既然要破朗州,大可将周行逢一并擒杀,却为何要撤北门之围呢?万一让他趁机逃了去,在他州纠集人马,兴风作浪,岂不为我们又添麻烦!” 李灵微笑说道:“那周行逢自恃朗州城险粮多,足以守住,故而必不会弃城而去,我们尽可放宽心。至于我为何撤北门之围,这其中自有我的道理,此时也不必公开,待破朗州之后,诸位自然便会明白。” 慕容延钊无话可说,只得遵令。 李灵又道:“韩将军。” “末将在。”韩令坤上前应诺。 “我军的抛石机射程有多远?” 韩令坤不假思索的答道:“回大帅,六十斤重的石弹可射一百五十到两百步之间,两百斤重的石弹可射四十到七十步之间。” 李灵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道:“命你将营中所有抛石机运往南门,在距朗州城一百八十步之处架设。” “是。” 诸将愈加的不解,先前李灵曾以不可对朗州破坏太大为由,拒绝在攻城战中使用抛石机,如今却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竟要将全营百余架抛石车全部投入战场,如此一来,石弹飞入城中,朗州城必遭大毁,离城较近的百姓怕是要被误伤不少。 不过这却是诸将们早就盼望着的,他们这些将领,不为帅,自不似李灵这般顾忌到周主的托负,在他们眼中,只要攻下城池,管他城中百姓死伤多少,哪怕是将朗州夷为平地也无所谓。 诸将沉闷几日,一想到马上就可以大开杀戒,解去心中闷了许久的鸟气,俱是精神震奋。 李灵遂命他们各自下去准备,又对白正珂私授机密,诸般事情吩咐下去,夜已更沉,虽一日未眠,但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睡意。 南征之战,明日便是结局,城破之日,便是周主下旨赐婚之时,想到再过不久,他便要成为当朝驸马,皇亲国戚,心中激动之情自是难抑。 更重要的是,以一介大夫出身,统率大军扫平荆湖,成此大功,武略之才,天下人尽皆知。他在军中的地位将会的质的飞跃,而在这个烽火不断的时代,只有在军中占稳脚跟,才有他日建雄图之业的根本。 身披甲胄,腰悬宝剑,走出帐外,环顾四下忙碌的军卒,抬头望向夜空,那渐已西沉的明月,四周的光环却是愈加的瑰丽。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死老天,你可别让我失望!” ——— 朗州南门。 黑暗下,旷野中,周军数万之众一字排开,阵型齐整,军心肃然,茫茫一片没有半点暄嚣之声。 中军之中,李灵一身戎装,挎剑立马,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不远处的朗州城头。夜如泼墨,其实眼前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然而他的眼神却是如此专注而深邃,似乎可以看破虚空,洞察未来的一切。 左右诸将雁行排布,他们当中,有人热血沸腾,准备一场痛快的大战,有人凝眉而视,对将要发生的一切充满疑问,也有人,心中满是不屑,眼神极是讽刺的扫视着周军的阵型。 今天李灵排出的这个攻城阵型,确实是比较怪异,也可以说是比较滑稽。 因为,他把一百辆抛石机摆在了最前端。 这的确很搞笑,一般来说,似弓弩手,抛石机之类的远程攻击武器,都属于攻高防低的等级,运用之时,前方和侧翼必然会设置相当数量的步卒加以保护,否则若是敌人突破箭石攻击,贴身近战,弓弩手便十分被动,抛石机就更不用说了,毫无还手之力,立时成为废柴一堆。 李灵虽说统军不久,但到底也经历了几场战阵,有些见识,但此次无论诸将如何劝说,他却是一改往日虚心听谏的性子,执意要将抛石车布置在阵前。 大帅是不是这几日热坏了脑子,疯了么? 此时此刻,这是诸将们共同的心声。 设置种种疑团,引众人百思不解,却在最后时刻揭开迷底,令他们恍惚大悟,令他们目瞪口呆,令他们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是李灵惯用的手段,这样做,却是更能让人对他心生钦佩,所谓戏剧性的效果,大概就是这样。 城上的周行逢同样感到纳闷,周军数日没什么大的动作,今夜北门一带的周军却是拔营而起,东西两门的周军则退后了十余里,此刻,南门却是突然有数万周军兵临城下。 这一系列的调动,让周行逢感到疑惑,恐怕是周军又有什么阴谋,遂亲自登临南门督战,以观敌机。 看到了周军的奇怪阵型,周行逢不得不更加的困惑,心中暗暗发问:“把抛石机放在阵前,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姓李的那小子想诱我出城一战么?” 周行逢思索再三,决定不上李灵的当,继续秉承“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你周军攻城,我就拼死防守,你若不攻,我也不理你,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招来! 月影西沉,东方发白,天色已渐渐明亮起来。 诸将之中,已有人沉不住,暗自嘀咕起来。 慕容延钊看了看天色,向李灵道:“大帅,天色已亮,我看,是时候攻城了吧。” 李灵摇摇头,道:“时机未到,再等等。” 他说话的口气和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从容不迫,让左右之人皆觉得他胸有成竹,但他心中却也焦虑不已,再这么等下去,万一事有不济,实不知该如何收场。 若是下令撤命,势必大为影响军心士气,更会引起诸将的不信任和猜忌,所以说,今日攻城之战,是非打不可。 他暗自下定决心,就算计谋不成,即便是有负周主所托,却也非得强行攻打朗州不可,正所谓将在外而君命有所不受,拿下一个残破的朗州,总比无功而返要好的多吧。 第七十九章烟火 又是一场对峙,李灵忽然发现,自南征以来,他亲自指挥的战役,差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处在和敌人的对峙当中 然后便是一击得胜,希望,这一次也是一样。\\\ 超速首发\\ 只不过,这次对峙的时间也实在是长了点,从昨夜半夜起,一直到将近午时,眼见士卒们渐露疲态,却是迟迟不见他下达进攻的命令。 “大帅,下令攻城吧,若不然,士气一落,断无胜机!” 身旁的慕容延钊几乎是恳求的语气在和他说话。 李灵喜欢他说话的语气,却不喜欢他所说的内容,身为主帅,越是在这种时刻,越是要沉得住气。 一定要坚持一去,当日渝关时,面对那么不利的局面,周主却能以常人所难想象的意志来背水一战,更何况今日他所率的大军处在完全的优势地位,却又怎能轻易动摇决心呢! 他可以,我李灵照样可以。 表情冷肃,道:“何时进攻,本帅自有主张,你不必多言。” 慕容延钊碰了一鼻子灰,却是咬了咬牙,闷声侍立在李灵身旁,再无多言。 李灵目不斜视,仍旧凝眉盯着朗州城头。 时间在流逝,晌午已过,周军士卒在这旷野上整整站了将近半天,已是疲惫不堪,军中渐渐流露出怨言。 此时,城上的朗州守军也是精神不振,紧张的守了一个上午,却不见敌人有任何行动,那周行逢虽不知李灵这般和他对峙城下究竟是何用意,但见城下周军士气低落,却也不再放在心上,遂命开伙造饭,全军进食。 时至这般,李灵的决心不得不有所动摇,他仰望着昏暗的云空,心道:“莫非,你真不助我么?唉——算了,将朗州催垮吧。” 锵—— 他用力抽出了腰间宝剑,正欲下令攻城,忽见军旗扬起,转眼之间,彤云卷动,南风大作,气象大变。 “这真是天助我也!哈哈——” 李灵狂喜不已,高声道:“韩令坤。” “末将在。” “将备好的‘炮石’装上抛石机,准备攻城。” “是。” “慕容延钊。” “属下在。” “传令下去,全军将士将所备纱巾沾湿,裹于鼻口上,不得有误,违令者当场斩之!” 慕容延钊一怔,明知这道命令相当的荒唐怪异,却是不敢多问,忙将其传遍全军。 不多时,周军从上到下,人人脸上蒙了块湿毛巾,战场之上,如此装束,实是前所未有,军卒们多感奇怪,更觉得十分的好笑。 此时朗州城头上的守军见周军开始往抛石机上装弹,俱以为要进攻,又一看周军士卒如此模样,却是不由大笑,指着城下周军大骂愚蠢。 南风更加猛烈,举着军旗的士卒甚至感到吃力。 李灵见时机已到,遂高声道:“点火,放炮。” 号令一下,百余架抛石机旁火把燃起,将麻袋包裹的石弹点燃,数十名士卒用力向前一拉,燃烧起的石弹嗖的一声飞出,在半空中划过一条长长的弧线,拖曳着青色的烟气,似一颗火球般砸向百步之外的朗州城。 忽—— 忽—— 石弹变成了火弹,密集、耀眼,大部分都精确的轰击在了高厚的城墙上,为数不多的却是越过城墙飞入了城内,更有一部分则直接偏落在城前数十步远之地。 出人意料的是,这些火弹轰地城墙上,必没有如想象的那般对城墙造成强大的轰击,甚至连大一点的响声都没有,如同绵球一般,只在城墙上轻轻一蹭,留下了一团灰斑,随即便滚落城下。 城上守军眼见抛石车射出火球,本来还颇有些惧怕,纷纷缩在墙沿下躲避,待周军的第一轮攻击过后,除少数落上城头的火弹对士卒们造成了一些烧伤之外,城上几乎完好无损。 这回,惧怕之心顿时全消,守军们纷纷挺直了腰板,挥舞着手中的刀枪向城下的周军呼喊示威,更有放肆者,干脆脱下裤子,当着数万周军的面,站在城头向下撒起了尿。 城上守军愈加兴奋,也学着那名器官暴露的士卒,纷纷解下裤子向城下周军“施雨”其情极极不屑与侮蔑。 周军却以为这是莫大的羞辱,本已疲惫的战心却是被城上武平军的举动所激发,个个恨得咬牙欲碎,士情激奋,恨不得立刻攻上城去,将那些个敌人碎尸万段。 李灵见左右将士怒气冲气,心中暗笑:“周行逢啊周行逢,我还正想着怎么鼓舞士气呢,看来你手下的裸兵们却是给我解决了这个难题呀!哼!这泡尿,待会我一定一滴不少的还给你。” 旁边的慕容延钊眼见军心震怒,便道:“大帅,将士们火气正盛,此时正是攻城的最佳时机,你快下令吧。” 李灵微微一笑,道:“不急,不急,再等一下。” 慕容延钊心下实在是又恼又憋气,把抛石机摆在最前列已属很丢脸,眼下又被敌军如此嘲讽羞辱,想他从军多年,东征西讨,历经百战,攻下之城也不下数十座,何曾似今日这般受尽鸟气! 正所谓官高一级压死人,任他慕容延钊自认打仗的本领高过李灵十倍,但人家为主帅,自己为副帅,主帅说不进攻,那就是不能进攻,就算心中再有怨气却也只能忍气吞声而已。 当下“唉”了一声,不再言语。 形势已有变化。 落在城下的火弹继续燃烧,密密麻麻有如一条火龙,盘绕在城墙之下,烟气渐重,升腾而起,形如帐幔。 时下南风正紧,腾起的烟幔借着风势北上,漫过城墙,自南门起北上,大半个朗州城立时被覆淹其下。 城上的武平守军还在兴奋当中,呼喊着,狂笑着,呼吸之间,却是将那些烟气大口大口的吸入胸中。 嗵—— 却在这时,不知为何,那名最先解裤开尿的士卒突然坠下城来,重重的摔在城下的泥地上,粉身碎骨,当场毙命。 城上的众军皆是一惊,喧声在那一刻间嘎然而止。 嗵—— 嗵—— 紧接着又有许多士卒莫名其妙的从城上坠落下来,突然间的变故令武平军大为惶恐,众人忙人墙沿着下来,以免不小心坠下城去。 为时已晚。 但觉头晕眼花,身体乏力,腿脚软弱,无力支撑,众军你望我,我望你,眼神中流露着无尽的惊骇。有些聪明的却已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只不过也已迟了,体力与意识迅速的消散,双眼一合,无力的晕倒在浓浓的烟气之中。 第八十章原由 看到城上发生的一切,城下数万周军尽皆傻了眼,万万料想不到会发生这等变故,还未攻城,城上敌人已摔死的摔死,晕倒的晕倒,如此怪状,简直是匪夷所思,骇人听闻。\\\ 超速首发\\ “慕容将军,是时候了,攻城吧。” 身边的慕容延钊嘴巴张得老大,吃惊的望着城头发生之事,竟是连李灵近在咫尺的命令都没听见。 李灵瞧着他那一副吃惊的傻样,心里涌过一阵满足感,遂提高了嗓门,道:“慕容延钊,本帅命令全军攻城,难道你敢抗命吗?” “嗯?”慕容延钊一惊,方才反应过来,忙道:“是,传大帅之命,全军攻城!” 号令传达下去,周军一声高呼,如潮水一般涌向朗州城去,杀声震天动地,憋了许久的怒气在这一刻终于得到渲泻,只有敌人飞溅的鲜血和他们凄惨的哀嚎声,才能熄灭这胸中的熊熊烈火。 城上的武平军大部分已晕倒过去,周军其实不费吹灰之力便攻陷了南门,大军向北杀去,一路上皆是晕倒于地的武平军士卒和路人百姓。越是往北,晕倒的人越少少,残余的武平军进行了殊死的抵抗,只不过,沧海一栗,焉能抵得住汹涌如潮的周军大浪冲击。 李灵有令,除晕倒的武平士卒之外,其余士卒,无论降于不降,一律斩杀。 对待识时务者,当以安抚之,对待顽抗者,必须用杀伐处之,只有如此,才能震慑那些敢于抵抗大周天威,顽而不降者,所谓恩威并举,正是此道。 除此之外,这也是给周军将士一个泄火之处,毕竟,包围朗州这么久,方才又在城上受了羞辱,大伙心中有气,让他们杀杀人,见见血,心情畅顺,对今后的征战也有好处。 从晌午之后一直杀到傍晚时分,朗州城约有四千余武平残卒被杀,由于南门一带守军皆是晕倒,虽然最处在周军攻城的第一线,反而是侥幸逃过了一劫。 但周军将士恨他们在城上那般侮辱的举动,心中有气,虽然不杀他们,但却一刀下去,将他们的山根尽皆割掉,以报城头撒尿之耻。 李灵怕士卒们杀过头,连城中百姓尽皆屠之,见城中烟气散得差不多了,遂亲自入城安民,收敛众军。 虽然有不少百姓误死刀下,但令李灵感到欣喜的是,朗州城中的各处粮仓尽皆完好无损,内中藏粮约有四五十万石之多。 朗州一克,湖南其他各州县自可传檄而定。而今年湖南之地的庄稼长势不错,待秋粮一下,必是大获丰收,如此一来,所征之粮不光可以为周军下一步的军事行动提供足够的粮草,怕是还能余出不少来周济淮南一带的旱情。 此次南征可算马到功成,完全达成了出征前周主定下的战略计划。 战事已定,李灵遂入住周行逢的节度使府,于府内大摆筵席,遍宴诸将。 众将们皆是对李灵攻城之奇计大为惊叹,宴间多有相问,时值此时,李灵却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他们,遂将整个计策详说了一遍。 想那日李灵在帐中与慕容延钊谈论兵法,论及“奇正之道”时多有领悟,所谓善战者,自可化奇为正,化正为奇,两阵对垒,死战决胜可以是正,阴谋诡计,施毒传疫,同样可以视之为正,只要能获得胜利,是奇是正,本就无所谓。 他先前以巴豆之毒破幽州,以马瘟之疫败辽军,虽然心中颇为自豪,但潜意识里总是认为那种手段不过是旁门左道,上不了台面的战法,经过与慕容延钊的一番谈论,心中所想却是大为改变。 战争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获胜吗? 以己方最少的牺牲,获取敌方最大的杀伤,进而获胜,那么多兵圣战神,著书立经,苦心孤诣的研究兵法,为的不就是这一点么! 既然如此,下毒才是正道,施疫才算妙法,唯有如此,才是最经济实用的战法。 “不战而屈人之兵”! 既然大多数情况下都不得不战,那么只好退而求其次,来一场无接触的不对称战争吧。 灵感往往在不经意见触发。 那日一阵风吹过帐中,艾草之烟随风而动,李灵豁然开朗,却是想到了迷烟之策。 经常可以在电影或电视中看到这样一个情景,某美人正在香闺内沐浴,皮肤胜雪,乌发如水,裸露的肩背,祼露的玉臂,好不香艳动人。就在此时,屋外,漆黑的夜幕下,一个黑影悄悄将窗户纸捅了个小洞,伸入一支竹筒,嘴那么一吹,筒中便飘出一股青烟。不多时,屋中美人只觉头一晕,随后便伏倒在澡盆中,此时,那黑衣人大摇大摆的进入屋中,将一丝不挂的美人抱上床 其中淫贼所吹出来的那道烟气,便是李灵今日破朗州所用的迷烟,中医之中,它是麻醉剂的一种。 迷烟的主要成份为五种中草药,是为羊踯躅、茉莉花根、醉仙桃、酐汞、麻叶,按一定配比混和,便可制成所谓的迷烟,使用之后,基本上没有什么副作用,不会似巴豆那般对人的身体造成损伤。 想到使用迷烟之后,李灵便吩咐白正珂秘密往江陵征购,为防机密泄露,这五种药草皆是分开来,与别的几种不相干的药草一同征购。 迷烟之策虽有,便实施起来却受到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制约,那便是风。 烟弹击出,倘若风向不对,迷烟回刮,反倒是会把自己人放倒,到时岂非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虽然说以湿巾裹住口鼻,便可防止中烟,但毕竟放烟的目的是迷倒敌人,不是给自己找麻烦,所以,必须势处于上风口才可以放烟。 李灵当初也想到了这一点,故而那日和王审琦他们出外跑马,一则是散心,二则是想找一个当地的人问下朗州一带的风向变化如何,碰巧那日便遇到了阿草。 当日正有月晕,阿草不仅预测到第二日可能有大风,而且还告诉他朗州夏日刮的都是南风。因此他才不辞而别,连夜赶回营中,将营中抛石机尽调南门,又命白正珂将早已准备好的“迷烟弹”一同运抵城下,待风一起,便可点火放炮,以漫天迷烟放倒武平守军。 其实他这一决策却是有着一定的风险,所谓天有不测风云,虽说朗州夏天多刮南风,便难保不会有所例外,偶刮一次北风、东风、西风又或是旋风,所以说,即便有风,那也是个概率问题,只不过,这一次李灵却是幸气好一些罢了。 虽然如此,他也有心理准备,故而命全军皆以湿布裹脸,到时即使风向有变,大不了此计失败,丢丢人而已,却也不会对己方造成伤害。 总而言之,此战朗州拿下得轻松,却是七分奇谋,三分天意。 诸将听闻他的解释,不由慨叹万分,皆是称赞李灵用兵如神,计谋超群,连那先前屡屡找他麻烦的慕容延钊也不得不自叹不如,甘拜下风。 李灵自然是十分的得意,却也不太过显露,却道:“此战皆赖诸位将军齐心协力,更兼士卒们用命,非我一人之力也,他日回京,本帅必当奏明陛下,论功行赏。”然后举杯说道:“来,我们同饮此杯,共贺南征圆满得胜。” 众将皆喜,各自举杯相庆。 酒过三旬,白正珂却是走到李灵身旁,道:“禀大帅,那周行逢醒了。” 第八十一章劝降 李灵此时酒意微熏,正在得意的兴头上,便想在周行逢这个手下败将面前显一显,遂道:“把他给我带上来,本帅要亲自问话。 超速首发” “是。” 过不多时,白正珂便领着几名士卒,将那周行逢五花大绑押上堂前。 那周行逢却是脸色铁青,正眼都不瞧一下李灵,侧身昂然而立,高傲的紧,那样子倒似他是战胜者,而李灵是个败寇一般。 李灵酒气冲脑,见周行逢这般不屑的模样,却是大怒,啪的一拍桌子,喝道:“败军之将,见到本帅,为何不跪!” 那周行逢一哼,眼睛干脆一闭,装起了哑巴。 白正珂忙上前按住周行逢,企图强行按他跪下,岂知这周行逢力气甚大,虽然被绑着,但无论白正珂如何用力,却是纹丝不动。 白正珂很是汗颜,一挥手,旁边那几名士卒也一起动手,费了半天力气,总算是将他免强按倒在地。那周行逢拼命的挣扎,想到站起身来,但无奈自己力气虽大,但奈不过对方人多,直被压得脑袋几乎触地,喘息大为困难。 没有比看着敌人匍匐眼前更为爽心的事情,望着周行逢挣脱不得,狼狈不堪的模样,李灵大为满足,怒气稍减,却是高声说道:“周行逢,你割据楚地多年,可谓独霸一方的诸侯,往日在这间大堂上,你就坐在我这个位置,高高在上,受众人膜拜,享无上的荣光。如今,却伏跪于地,沦为阶下囚,不知你现在的感觉如何呀,哈哈——” 李灵这一笑,众将也是跟着笑,大堂之上,一片肆意狂放的笑声,那是对眼前这个敌囚的不屑,更是对大周神威的自豪。 那周行逢恼羞之极,撑着胸中之气,高声叫道:“老夫一时疏忽,中了尔等诡计,使竖子小儿成名,非战之罪,实乃天亡我也!老夫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来个痛快吧!” 李灵见他已为阶下囚,却依然如此狂妄,口口声声辱自己为“竖子小儿”心下大怒,喝道:“来人呀,将这个抗逆天朝神威之贼拖出去,五马分尸!” 白正珂得令,与手下士卒架着周行逢便往外走,那周行逢却是丝毫不惧,一脸的慷慨表情。 方一抬出去,赵普却是急忙凑到李灵近前,道:“大帅,朗州虽下,楚地其余各州尚在观望,这周行逢在楚地素有人望,百姓多有景仰,如若冒然杀之,恐怕会激起民愤,到时据起州县抗我军天威,怕是要费一些手段剿灭。与其杀之,不如留之一命,以、既可示我大周仁德,又可安定楚地人心,请大帅千万三思而行。” 李灵本就不是那种易怒之人,方才只是因酒劲冲起才会愤然下了杀令,此刻经赵普一提醒,却是猛然醒悟,忙道:“去告诉白正珂,且慢行刑!” 传令之人刚走,李灵略一思索,却是站起身来,亲自前去。 却见府门之前,那周行逢被全身捆绑,横放于地上,手脚以及颈上各套着一条绳索,另外一头分别拴着五匹马上,只需一声令下,五马一奔,他立时便会被强大的冲力撕成碎块。 李灵领着众将出了府门,那周行逢死到临头,却是愈加的狂傲,一见李灵竟是高声叫道:“竖子,还不快快动手,更待何时,莫非,你怕见血不成,哈哈——” 手下诸将见他如此猖狂,皆是愤然于色,那王审琦怒道:“大帅,让末将去骑一匹马,将他撕成肉块,以泄心头之恨!” 李灵心里自然也是不爽,但为顾全大局却也不得不强忍怒气,遂道:“拿刀来。” 王审琦还道李灵要亲自动手砍了周行逢,却是噌的抽了自己的配刀奉上。 李灵手持利刀,一步一步走到周行逢身前,冷冷道:“周行逢,我只问你,降?还是不降?” “哈哈哈——”周行逢脸色涨红,又是一番狂笑,道:“老夫称霸楚地十余年,荣华富贵皆已享尽,此生又有何憾,如今落于竖子之手,唯死以成名节而已,岂有投降之理!” 李灵不动声色的说道:“周行逢,你想死固然容易,但你就不为你的家人着想吗?” 狂笑蓦止,周行逢却是浑身一震,沉吟半晌,道:“拒而不降,乃我周行逢一人所为,与我家人无关,我听闻大周天子神武雄略,仁德爱民,非是滥杀之辈,定然会留他们一条活路。时候不早,老夫要上路了,动手吧。” 哼哼,虽然可气,但也算是一条汉子! 李灵缓缓的举起了利刀,眉头一皱,奋然挥下。 铛—— 刀落下,却并没有砍在周行逢身上,只是将他左手侧所系的绳索砍断。 众人皆是一惊,还未反应过来,李灵大刀连连挥过,一一将其余四条绳索砍断。 铛锒—— 李灵将刀随手弃之,却是俯身将周行逢扶起,道:“周将军快快请起。” 那周行逢却是一脸的惊愕不解,颤巍巍的站了起来,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灵呵呵一笑,道:“人言周将军视死如归,豪然干天,是一条铁铮铮英雄好汉,我刚才只不过是试探一下罢了,得罪冒犯之处,还请将军见谅。” “你难道不杀我了吗?” 李灵温言说道:“周将军,你在楚地施仁政,造福一方百姓,陛下对你是赞赏有加,此次南征目只不过是收楚地入大周版图,却并不是要剥夺将军的名爵。荣华富贵,将军日后还可以尽情享受。正所谓天下本为一家,如今大周威加海内,四方朝服,将军若能归降大周,乃是顺天意、应民心之举,天下之人非但不会笑将军胆怯,反而会赞将军识大体,这些话,李灵句句出自肺腑,降与不降,还望将军三思。” 花花世界,万物生趣,能活着,谁又愿意去死呢,如今李灵的话已说到了这个份上,身为败军之囚,面子已算给足,他周行逢也不是蠢人,自然知道不能再不识抬举。 沉思片刻,却是一声长叹,跪伏于地,低声道:“周行逢愿意归降大周。” “这才是俊杰所为呀!”李灵笑着扶起周行逢,又道:“白正珂,送周将军去休息,不得有任何怠慢,否则本帅决不轻饶。” “是。” 白正珂得令,却是换了一副笑脸,道:“周将军,请吧。” 周行逢自是不敢再违逆,遂向李灵行过一礼,随着白正珂而去。 “慕容将军。” “在。” “速以周行逢印授传檄武平各州,解散各处州兵,命各州将领赶赴朗州听侯任命。” “末将遵命。” “赵普。” “在。” “写一道奏折呈报送往汴京,详给奏明南征事宜,请陛下速派官员前来接管荆湖各处州府之权。” “是。” 吩咐完这些,李灵却是心情甚好,笑道:“好好,咱们回府接着痛饮,今夜不醉不归!” 红烛高烧,酒气遍堂,欢歌笑语庆功成,肆情之夜,极尽舒怀。 第八十二章白衣 尽兴而散,夜已深,却是辗转难眠。\\\ 超速首发\\ 南征功成,怕是再过不久,陛下的赐婚之旨便要来了吧。 为她挡箭的那晚,那一丝浅浅的微笑,临别时,那一句轻声保重,历历在目,难以忘怀。 不久之后,她便要成为自己的妻子,穿越千年,似乎只为她而来。 但感觉却又不那么真实,心中总是隐隐的藏着另一张面容,多少次在梦中出现,试图拨开朦胧的月色,瞧一眼那真切的容颜,但她却一次次消失在烟雨之中,始终不得一见。 会是谁呢? 唉—— 一声长叹,在宽敞、冷清的房中游荡,最终消散于无踪。 “要成为驸马爷了,还有什么可叹息的呢?” 昏暗之中,传入一个寒冷的声音。 李灵腾地坐了起来,却没有惊讶,脸上淡然一笑,道:“你总是这么神出鬼没么?怕是有一天,我没被刺客杀死,也要被你给吓死了。” “我从正门而入,是你的部下防备薄弱而已。” 说话间,屏风后转出一人,一袭白衣,脸上蒙着一层白纱,背上负着一柄长剑,一身江湖侠客之气。 李灵起身下床,走到桌边坐下,斟了两杯清茶,一杯自饮,一杯放在了对面,道:“既然来了,坐下喝杯茶吧。” 白衣人也不客气,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只不过,却没有动那一杯茶。 李灵浅饮一口,道:“这可是洞庭湖的君山银针,天下闻名的好茶,你不尝一口吗?” “苦涩,不如清水一杯,我不喜欢,”那人说话的语气极是高傲。 “品茶好比品人生,苦尽,才有清香沁人,齿颊留芳。清水一杯,一辈子都是淡而无味,不觉得无趣吗?” “迭荡起伏未必就有意义,平淡无奇未必就没有意义,感受如何,唯在心也。” “既然喜欢平淡,却未何又踏上江湖之路?” “身不由己。” “哈哈——”李灵一笑,道:“好一句‘身不由己’,就为这四个字,我敬你一杯。” 言罢却是举杯一饮而尽。 茶尽,话锋一转,道:“那二十几个蒙面人,是你解决的吧?” 白衣人不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为何不留下活口,问明主使之人?” 白衣人冷冷答道:“我只负责保护你,不负责逼供。” “你——”李灵甚是无奈,想要责备几句,犹豫良久却是无法出口,轻声一叹,道:“汴京大侠重信诺,果然是名不虚传,我算是见识到了。” 白衣人顿了片刻,却道:“不过,有一处疑点我可以告诉你。” 李灵一怔,忙道:“快说。” “自汴京起,我替你料理了数拨刺客,似乎,他们是的来路并不相同,其中一拨想杀你,另一拨只想虏去你,仅此而已。” “虏去我?” 李灵一惊,心道:“虏我干什么,看我长得帅,想贩卖我吗!” 白衣人对他的惊讶无动于衷,接着说道:“上次你出城去那无忧居,当时便有一伙刺客跟在你附近,我偷听到他们谈话,说要抓你去见什么郡主,随后我便解决了他们。而昨日那伙人却言你孤身在外,正是下手杀掉你的好时机,我便也将他们料理掉,从前后两拨人的口气来看,恐怕不是同一个人指使。” 郡主?我不记得曾得罪过哪一位郡主呀!她为什么要将我抓去? 要杀我的人倒也能猜得到几分,如今在朝中之势如日中天,难免会有嫉恨,施以下流手段谋害也不无可能,又或者出自辽人报复之手也说不定。 后者假以时日怕是能查出些蛛丝马迹,至于前者,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可以说是毫无理由和动机可言。 妈的,到底会是谁呢? 白衣人说完了这些,却是站起身来,道:“我能告诉你的就这些,你慢慢琢磨吧。” 李灵见他有离开之意,忙起身说道:“多谢你这些日来的暗中保护,李灵铭记于心。” “不必,你救了我小妹,我护你周全,算是各不相欠,没有谢的必要。” 李灵有些郁闷,自来到古代以后,总是遇上这种脾气古怪的人,所谓见怪不怪,微笑说道:“小妹的身子可还好吧,我开的药按时服用吗?” 白衣人点点头,道:“你的药人如其名,果然很灵,小妹的病差不多快痊愈了,她要我转告你,不要太过担心。”迟疑片刻,却是从怀中取出一物放在桌上,道:“这是小妹亲手做的,她托拖我转交给你。” 言罢转而向外走出,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道:“忘了提醒你,没事不要独自外出乱跑,你的敌人时刻都在虎视眈眈的盯着你,我不是每一次都能及时的解决掉他们的。还有,我确实是从正门进来的,你该加强一下守卫的戒备了。” 话音未落,身形一动,却已不见了白衣人的踪影。 李灵忽然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部武侠片中的歌词“刀是什么样的刀,金丝大环刀,人是什么样的人,飞檐走壁的人” 大侠们果然都是喜欢高来高去,来去无踪,不知是为了节省时间,还是为了耍酷。 李灵拿起桌上那些小物件细看,却是一樽木雕的小人,斜垂于肩的秀发,明亮如星的眼睛,嘴角间似有非有的浅笑,栩栩如生,几如缩小的真人一般。 李灵眼睛一亮,喜道:“这不是小妹自己吗?不错不错!小妹当真是心灵手巧,雕出来的自己跟真人一模一样!” 李灵捧着这樽雕像躺回了床上,爱不释手的翻来覆去细细观赏,喃喃自语道:“这小妮子,生得聪明,手又巧,人又俊俏,待人还亲切热情,可不像她这位大侠哥似的,整天板着个脸,蒙着层纱,故作神秘,没劲死了。” 想了半天,忽然轻声一叹,道:“只是可惜呀,年龄太小,要是她早生几年就好啦!” 不知不觉中,却已沉沉入睡。 ——— 南征以来,这一觉睡得最踏实,一睁眼已是日上三竿。 昨夜饮酒甚欢,一觉醒来却是觉得肚中饥饿,盥洗完毕,正要吃午饭,却见那白正珂匆匆而入,道:“大帅,钦差大臣窦仪快要到了,是不是该迎接一下呀?” 李灵一怔,心道:“我前脚才攻下朗州,后脚钦差大臣就到,陛下的动作果然还真是够快呀!”又道:“钦差大人现在到了何处了?” “大约再过半个时辰便会到朗州北门。” 李灵略无思索,道:“速命诸将往北门外集合,我要亲自率众将迎接。”想了想,又道:“还有,将节度使府中最好的房间收拾出来给钦差大人,另外再备一桌丰盛的酒筵接风。” 白正珂稍一犹豫,却道:“大帅,你住的这间就是节度使府最好的房间,我看是不是” 李灵一挥手,道:“没关系,给我换一间就是了,钦差大臣就是陛下的眼睛呀!咱们可不能稍有怠慢。” “是,末将明白了。” 白正珂得令而退。 李灵却也顾不得吃饭,穿上军服匆匆赶往北门,率着南征的诸将候于北门外的官道上等候那饮差大臣窦仪。 第八十三章密旨 等了约半个时辰,却见官道上远远的行来一队车马,左右有御林军护卫,李灵料想便是那窦仪到了,遂命诸将整肃精神,以迎钦差大驾。 超速首发 比及车队行近,停了下来,车内下来一个,正是窦仪,李灵却是率众将上前,道:“湖南道行营都部署李灵率众将参见钦差大人。” 其实若论李灵官职封爵,自是高出窦仪许多,只不过人家钦差是奉了圣命而来,相当于中央特派员之类的官,官职虽不大,临机处置之权却是甚重,故而李灵虽贵为宋国公,却也不得不和气恭敬的对待。 那窦仪知李灵身份不一般,却也不敢在他面前摆钦差的架子,忙还了一礼,道:“宋国公大驾迎接,窦仪愧不敢当。” 李灵微笑说道:“窦大人言重了,你千里迢迢奉圣命而来,我与众将本该出城十里相迎才对,只因朗州初定,城中诸般事宜繁忙,有所耽搁,怠慢之处,还请窦大人见谅才是。” “不敢不敢,宋国公与众位将军浴血奋战,扫平荆湖,为大周开疆拓土,可谓功勋着著,下官此来,正是为了宣示陛下的嘉奖之旨。” 李灵一听有旨,忙道:“既如此,那就请窦大人随我等入城吧,我与诸将也好排奉香案,迎接圣旨。” “也好。” 他二人又是客气了一番,遂同入朗州。 一干人等入节度使府中,香案排好,那窦仪却是走上正中,取出圣旨,高声道:“湖南道行军都部署李灵及众将听旨。” 众将跪伏于地,窦仪展开圣旨,朗读道:“门下:殿前副都点检、湖南道行营都部署、宋国公李灵,荡平荆湖,明德有功,献俘太庙,益显臣节,宜进太子少保,领湖南道节度使,增邑三千户。殿前副都指挥使、湖南道行营副都部署、临汝伯慕容延钊,辅佐有功,宜进蔡州侯,领淮南节度使。殿前司铁骑都虞侯王审琦” 此道圣旨乃是对众将行以封赏,诸将苦战月余,荣圣恩,获封赏,心下皆是欢喜,待窦仪宣读完毕后,李灵等拜谢圣恩,山呼万岁,恭恭敬敬的接下圣旨,这才呼啦啦一片站了起来。 不想方才站下,窦仪却又拿出了一道圣旨,道:“宋国公李灵听旨。” 李灵一怔,心道:“奶奶的,你不会一块宣呀!害老子又跪一次!”慌忙又跪下来,道:“臣李灵听旨。” “大周皇帝诏曰:宋国公李灵文韬武略,功勋着著,特赐与长公主婚配,以为驸马,不日整顿军马,班师回京,择良辰吉日再行完婚,钦此。” 李灵心下大喜,忙道:“谢陛下恩典,臣领旨谢恩。” 那窦仪将圣旨交给李灵,抱拳说道:“恭喜宋国公荣升驸马呀!” 左右之人皆言道贺,李灵此次请战南征的主要目的便是为了求娶长公主,如今功成,那周主倒也信守诺言,这么快便下了赐婚之旨,李灵自是欣喜不已,遂是笑着向众人谢过,又在府中设筵款待窦仪。 此一筵李灵自是兴致很好,诸将各受封赏,心情自也不错,筵饮甚欢,情绪融洽,直至晚时方才尽兴而散。 待诸将散去,李灵亲自送窦仪入房休息,指着房间说道:“窦大人,这间房间原来乃是那周行逢所住,还算舒适宽畅,不知窦大人满意否?” 窦仪一听,却是面露惶恐之色,道:“宋国公如此厚待,窦仪实在是受之有愧呀,真” 李灵呵呵一笑,道:“窦大人不辞辛苦,为我与诸将带来圣上的恩赏,李灵感激不尽,区区微薄招待又算得了什么,窦大人千万不要介意。” 窦仪自也知钦差在外办事,下面人自然会盛情而待,方才也只是装装样子罢了,听李灵这么一说,便道:“多谢宋国公,宋国公南征功成,且将这荆湖之地抚慰得安稳妥当,下官一路而来,百姓安居乐业,并未见兵戈之祸,下官他日见到陛下,毕会如实呈奏。” 李灵自然明白其意,遂道:“那我就先谢过窦大人在陛下面前美言了。” 窦仪微微一笑,道:“非是美言,乃是忠言也!” 李灵一怔,随即会意而笑,却道:“好好,窦大人,你舟车劳顿,先休息吧,改日我们再详谈。” 李灵正欲告辞离去,那窦仪忽然想起了什么,忙道:“宋国公且留步,下官此来,还带了一件陛下托负之物要转交给宋国公,”又向随从道:“快,把东西拿进来。” 不多时,两名随从抬着一个圆柱状之物进来,外面乃是由锦布包裹,放在案上揭开布来,却是一幅大的卷轴。 窦仪亲自动手,将那卷轴小心翼翼的展开,一幅七尺多宽的大地图赫然映入眼帘。 李灵还道周主会送给自己这位“准妹夫”什么珍奇古画,不想却是一幅地图,他大为不解,指着地图说道:“这陛下赐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窦仪道:“此乃蜀国两川四十六州地图也,陛下继位之初时便已便人戡察画好,今日特命下官转交给宋国公,宋国公,你可准备好了吗?” 李灵望着眼前的蜀国地图,似乎是隐隐预料到了什么,但仍是不得其解,遂道:“窦大人,你说:‘准备好了’是什么意思?我有些听不明白。” 窦仪颇为惊讶,道:“下官临行时听闻陛下曾交给国公一道密旨,怎么,宋国公,你还没有看吗?” 对了,是那个锦囊,周主临行时曾吩咐他灭了荆湖之后才可拆开来看,事过已久,自己竟是给忘了! 不过他怕将这锦囊不慎遗失,总是随身携带着,经窦仪提醒,方才想起,忙取出拆开,从中取出一条锦布,上中写道:秘密集水师于归州,以班师之名北上,过荆地之时,逆江而上,抢攻夔州,会同北路大军扫荡蜀国,会攻成都。 我靠,原来是叫我去攻打蜀国呀! 想不到柴荣谋划如此之深,早在南征之前便已想好了下一步的战略,先是出奇不意的灭掉南平,此番又想出奇不意的灭掉蜀国,看来,他是迷上了“兵贵神速”这套把戏了! 窦仪道:“陛下已委任了赵匡胤赵大人为西川行营都部署,秘密率领三万禁军主力前往凤州,定于八月十五中秋之时同时发兵,由西、北两路会攻蜀国。如今算来,还有二十余日的时间,宋国公既然已知道陛下的旨意,还请尽快做准备吧。” 李灵一惊,却道:“窦大人,此番南征的目的便是冲着荆湖的粮米而来,听你之言,陛下似乎是在我南征得胜之前就已派出了三万大军,如此大规模用兵,哪里来的这么多粮草供给?” 窦仪挥手示意左右随从退下,但见无人,才低声说道:“不瞒宋国公,此番征蜀,陛下已是掏尽了汴京囤积的粮草,尽数供给军用,算来此时京城的粮米最多只能支持十日,下官此来,一者是传达圣意,其次则是调集荆湖粮米,迅速运往汴京。” 这个柴荣,谋略之深,胆略之大,实在是令人难以想象! 南征之前,从柴荣的态度来看,当是对自己这个南征的主帅颇有些不信任。但却在朗州未破之前便发兵往凤州,而且敢掏空国家粮仓以为军用,需知人以食为天,汴京人口百万,即便是粮米短时间供应不上都有可能造成大的动荡,从这点来看,似乎又是对他充满了信心。 岂非矛盾! 一国之主,神武雄略的大周皇帝柴荣,敢冒如此之险,当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柴荣啊柴荣,你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的胆略到底有多大! 我李灵,真的是看不透你! 第八十四章伤逝 谢谢大家支持,无以为报,唯有努力码字。\\\ 超速首发\\ 窦仪见他若有所思,却道:“宋国公,莫非你对征蜀之举有何异议么?” 李灵省悟过来,却是一笑,道:“没有没有,窦大人,这幅地图我就收下了,你替我转达陛下,就说李灵为大周而战,万死不辞,必不负陛下重托!” 窦仪忙道:“宋国公放心,下官一定转达国公拳拳之心。” “谢窦大人,窦大人且休息吧。” 李灵遂告辞,带着那幅蜀国地图离去。 李灵遂一方面密令韩通征集荆湖之地船只,会同原有水师先行开往归州准备溯江而上的事宜,另一方面却是连日在朗州大宴诸将,庆功贺赏,又放言不日班师回朝,迎娶长公主,以掩人耳目。 ——— 风和日丽,江水盈盈。 明天便是北上之是,李灵决定临走之前再去看望一下阿草。 那日只因情形所迫,不辞而别,多日来,他心里一直惦记着阿草,那朴实无华的言语,那纯真如雪的笑容,莲一般洁白的女子,怎能忘却! 想带她走,但兵戈再起,又要踏上新的征程,无论如何也要告诉她,那个简单而美好的梦想,一定会帮她实现,只不过,还要等待一些时日。 想起那银玲般的声音,想起那沁香可口的米饭,策马而行的他,不由露出了一丝微笑。 跟在一旁的白正珂却是一脸不解,道:“大帅,咱们这是要去见谁呀?” “一个爱笑的人,破朗州之战,她居功不小。” 白正珂一头雾水,又道:“大帅,那个迷烟的计策不是你一人想出来的么?” 李灵诡秘一笑,道:“那是自然,不过,那场大风却是她借给我的。” 白正珂一脸惊奇:“哇,那就是奇门遁甲,召风唤雨之术了,一定是位道法高超的道长真人。” 天下间哪有什么道法,所谓召风唤雨,只不过是骗人的谎言罢了,这白正珂也算是个精明的人,却也是说出这种蠢话。 看来古今之人,思想毕竟有着很大的差别,在现代的一个二百五,或许到了古代就成了个天才,反之,古代的一个天才到了现代,怕是转眼间就成了白痴。 所幸李灵是一个例外,他是一个天才到了古代,还是一个天才。 一个可怕的天才! 李灵却也不多加解释,猛抽几鞭,驱马加速而奔,白正珂也不敢多问,忙也加速跟了上去。 穿过一片苇丛,再次看到了那两条破旧的渔船,不知为何,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亲切,仿佛,如此的熟悉,如家一般。 他勒住马儿,一跃跳了下去,人还未上船,嘴上却已兴冲冲的叫道:“阿草,我回来了。” 没有听到那清爽的声音,他跳上船,四下察看,却不见阿草的影子,也没见到那位老汉。 祖孙俩都没在,船却留在这里,看来没有去打渔,想来是去赶集什么的,不妨在此等上一会。 李灵兴致不减,遂坐在了船头耐心等待,江风吹过,脸上抹过一阵阵的凉爽,分外的惬意。 那白正珂原以为是位“道长真人”却不料李灵口中所言的“借雨”之人竟是先前的那位渔女,心中极为纳闷,却也不好多问,于是下马站在船边,警惕的注视着四方的动向。 等了一个多时辰,却不见阿草祖孙俩人回来,李灵有些不安起来,心中却是涌上一种莫名的不祥之兆。 “文殊,四下找找,说不定他们就在附近。” 说着,李灵跳下了船,沿着江水往上游而去。白正珂心中所想只是保护李灵周全,哪管他找什么人,却也不敢擅离李灵左右,一直紧随其后。 二人离船起走出没半里地,忽然一阵风起,路旁林间却是飞出了片片白纸,纷纷扬扬,有如雪片。 李灵随手抓住一片,细细一看,却是一张鬼钱。 他略一犹豫,却是走了进去。 白正珂忙道:“大帅,里面一定有坟地,看见了不吉利的。” 李灵也不理他,只管拨开零落的枝叶往里走,白正珂无奈,只得跟了进去。 越是往前,那种不祥的感觉越是强烈,他竟是感觉到了一丝恐惧的寒意。 虽然经历过战场生死决战,目睹过血肉横飞,尸骨成堆,他的心,早已坚强如铁。 但此时此刻,却不知为何会有这种感觉,或许,心中存有一个温暖的梦境,浑浊,沾满鲜血的心灵才有一片狭小的沐浴之地。 不想让梦破碎。 拨开最后的一片枝叶,他松了一口气。 林中的空地上,果然有座坟墓。 可以说,只是一座简单的坟土堆罢了,连墓碑也没有,却见一名女子身着孝服,额头上扎着一根白带,跪于墓前,手中捧着一叠厚厚的纸钱,不断的往坟前的火盆中添加着,风一起,倒有大部分被吹跑,飘落四周。 李灵缓缓的走过去,嘴角微微抽动,沉吟半晌,轻声叫了一声:“阿草。” 她回过头来,怔怔的望着他,原本明如珍珠的眼睛却是一片红肿,显然是泪流所致,此时此刻,又是一片湿润,两行清泪忍不住又滚落下来。 李灵俯下身来,单膝跪于她身边,沉沉说道:“阿草,发生什么事了。” “爷爷他他死了。” 说出这一句话,阿草已是止不住心中伤痛,放声哭了出来。 李灵其实早已猜到是怎么会事,但他前日见到那老汉时,还见其精神抖擞,只不过是腿脚有些不灵便而已,只数日不见却已仙逝,如此急剧的变故,却是叫人难以相信,故而才会这么问。 此时听阿草亲口道来,方才相信,眼见阿草哭得这般伤心,他心下极不是滋味,于是拾起衣袖,替她擦拭着眼旁泪水,柔声安慰道:“阿草,不要难过了,爷爷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你这样。” 阿草蓦地扑入他怀中,脸庞伏在他的肩头,哽咽着说道:“阿草也不想哭,只是阿草想念爷爷,阿草不想爷爷死呜” 李灵抚着她的头发,轻声一叹,道:“生死难测,所谓天命,就是如此吧。阿草,告诉我,爷爷是怎么死的。” 阿草有了些许依靠,伤心之情自是减了几分,却是直起了身,擦干净了脸上的泪水,道:“你不辞而别的第二天,北村的王老爷便派人来催债,爷爷没办法,只好忍着腿脚的病驾船去河上捕渔,我在家里等啊等,不见爷爷回来,后来有人来报信,说是在下流的河滩上发现了爷爷的尸体” 阿草说着说着,又是哽咽了起来,不过这会她的的情绪却已安定了不少,稍顿片刻,接着说道:“我想定是那日风太大,爷爷腿脚不好,没站稳,所以不小心掉进了河里唉!都怨我,如果那天我拦着爷爷,不让他驾船出去就好了,都怨我,都怨我” “阿草,你听我说!”李灵猛的拉住她的手,正色道:“这一切,全是那该死的老天爷的错,不管你任何事,你明白吗!” “李大哥!” 阿草被他言语喝住,不再自责,却是眼神凄婉的望着他。 —— 渔船上。 李灵洗干净毛巾,回到船头,与阿草并肩坐在船头,他小心的为阿草擦拭着脸上的泪痕,一举一动,就是一位兄长疼爱着弱小的妹妹一般。 阿草任凭他给只自己擦脸,只是专注的望着他,忽而露出了笑容,道:“李大哥,谢谢你!” 难得她又笑了,李灵自然是欣喜,遂也笑着说道:“不用谢。” 泪痕尽去,又是那张熟悉的清澈而容,两肩而坐,极目远眺着天边的白云绿水,默然不言。 阿草随意的摆动着双腿,一双洁白的玉足拨弄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渏。 李灵沉吟久,开口说道:“阿草,跟我走吧,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我会带你去看梦中的草原。” 阿草也不回答,只是反问道:“李大哥,你为什么对阿草这么好?” 李灵一时语塞,想了片刻,道:“或许是萍水相逢,有缘而已,或许是一饭之恩,思图报答,又或其他什么的,不管怎样,阿草,请你相信,我是出自诚心。” 阿草凝视着他,良久,忽而一叹,道:“草原是什么样子的,我真的想去看看。” 她这一言,无疑是已经答应了,李灵心中一喜。他原本是想将阿草留在这里,等大军平定蜀国之后再接她走,但眼下她爷爷已去世,留她独单一人在此自是放心不下,于是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把她带在身边照顾,遂道:“阿草,你且收拾一下吧,我们明日就出发。” 阿草点了点头。 李灵陪她又说了一会话,待天晚之时才与白正珂回城,路上,那白正珂却道:“大帅,陛下已下旨赐婚,如果在这个时候把这位阿草姑娘带在军中,传扬出去,恐怕会不好吧。” 方才李灵心绪稍有激动,却是没想到这一点,此时经白正珂这般提醒,方才省悟,点了点头,道:“这确实是个问题,”略一思索,却是一笑,道:“不过我自有办法。” 第八十五章重逢 归州(湖北秭归),落于长江北岸的卧牛山麓,下游十几里处便是闻名于世的三峡之一西陵峡的峡口。 超速首发 历史上,这里出过两位流传千古的名人,一位便是著名的爱国诗人屈原,另一位则是四大美人之一的王昭君。 夕阳依山,昏晖斜染,归州城那巨大的石砌城墙皆被渡上了一层金边,远望之,有一种莫名的恍惚之感。 不远之处,滚滚长江有如一条灿烂的金带从归州的身侧蜿延而过,江水迭荡,潮声响彻。 那岸边,连绵十里营寨密布,旗角分明,一片肃整浩荡,正是周军的水寨。 为免引起城中百姓的注意,李灵并没有选择入城,大军缓缓从归州城边行过,一路往水寨而去。 比及接近水寨临岸的旱营时,远远望见寨门已有一队人马列阵以待,显然是在迎接大军而来。 李灵望远去,却见队列前并立两人,一人乃是他先前派出的水师都督韩通,另一员将领却是他从未见过的。 待大军行距百步之时,韩通与那人却是策马而来,奔至李灵马前,滚鞍下马,口称:“恭迎大帅。” 李灵遂跳下马来,道:“两位将军,快快请起。” 二人站起身来,那位要李灵不认识的将军却是上前一步,道:“末将保信节度使刘光义参见大帅。” 原来是外镇的节度使,怪不得没有见过。 李灵笑道:“原来是刘将军,是陛下派你来的吗?” 刘光义道:“正是,末将奉陛下之命,早年于巢湖操练水军,十日前接到陛下密令,命末将率水师尽数南下,归大帅统领,西征蜀地。” “这么说,你和韩将军一样,都是擅长水战了。” “末将不才,统领水军多年,于水战之道略有熟悉。” 看来这柴荣果然是想得周到,连水战的将领都给他准备齐全了。 李灵呵呵一笑,拍了拍刘光义的肩膀,道:“刘将军,此次征蜀,本帅还要多仰仗你和韩将军的水战之才啊!”刘光义慌忙道:“末将愿为大帅效尽犬马之劳。” “此番南征蜀,诸位将军更需尽心尽力,为国争功,荣华富贵,功名利禄,我李灵自当与诸将共赏也!” 他这话却是说与所有将领听的,众人闻之,俱是齐声道:“愿为国效忠,跟随大帅再立功勋。” 李灵这才满意,遂与诸将率大军开入水寨。 此处水寨依长江内河湾而建,分为水营与旱营。水营部分乃是由大批的楼船并排下锚,合围而成,有如环形的浮岛,内中又辟出数条纵横航道,以供小船行驶。 旱营则建于临江的陆地之上,与一般的陆军营寨没有大的区别,只作蓄积兵员、屯积粮草锱重之用,为水营提供后勤保障。 在东方,水战多发生的河湖战场,水域窄浅,对机动性的的要求不大,故而真正意义上的水战基本上就是水寨的攻防战,以及在狭窄水道上对运输船队的攻防战。 因此,水寨的地位在长江水战中相当的重要。 李灵率大军进驻旱营,令全军将士暂且休整几日,补充给养,待约期之日到时再行发兵,溯江而上,直取夔州。 具体之事他全交给了慕容延钊去办,行军多时,身心略有疲惫,自己却直接回大帐休息,准备蒙头睡他一天。 方才迈入大帐,眼前忽的跳出来的一个人影,大声叫道:“宋国公!” 李灵吓了一跳,心想是哪个鸟人敢藏在老子的帅帐中吓唬人,抬头瞪向那人,正要发火,却是不由怔住了。 “战战蔚!” 极是惊奇的吐出了这几个字。 “怎么,宋国公,才分别一个多月你就不认识我了吗?” 瘦小的身材别着一把大刀,身后还披着一件极为宽大的战袍,整个人仿佛被裹在麻袋中的葱头一般,这般搞笑夸张的打扮,不是战蔚又能是谁! 李灵定了定心神,指着她说道:“你不在京中服侍殿下,跑这里来做什么?” 战蔚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就是因为要服侍殿下,所以才跑到这里来的呀!” 李灵大为不解,忽然间似有恍悟,忙道:“你的意思是,殿下也来了归州吗?” 战蔚嘿嘿一笑,道:“宋国公,我告诉了你,可有什么好处吗?” 李灵知他跟随长公主左右,性子也有些放肆,遂咪眼一笑,道:“嗯,这个嘛好处肯定是有的,我手下这些大将之中,有不少人只有妻室一人,也该添几个小妾了,我看你能文能武,聪明贤慧,改日我向长公主求个人情,就把你许给他们其中一人为妾吧。” 战蔚脸色唰得一下就变红了,却是一哼,道:“你尽管去说吧,殿下待我极好,她才不舍得把我送给那些莽汉子们当小妾呢!” 李灵不以为然的说道:“陛下已下旨赐婚,他日我与殿下便是夫妻,难道说,丈夫向妻子求一件事,妻子会不答应吗?” 战蔚听他说得一本正经,心下果然是有些慌乱,急道:“宋国公,我告诉你还不行嘛!求你不要让殿下把我嫁给那些武将啊!”李灵心下好笑,脸上却是严肃得紧,干咳了一声,道:“那你告诉我,殿下是不是也来到归州了。” “是的。” “那她现在在何处。” “就在江边水营之中,那艘刷着红漆的大船上。” 待她说完,李灵却是哈哈大笑,道:“亏你跟了殿下这么多年,也该练出些胆气了吧!没想到被我这么一句话就吓得招供了,唉!殿下知道了,怕是要扫兴得很呀!”说着便是大步走出帐外。 那战蔚此时方才省悟过来,嗔道:“宋国公,你骗我” —— 他急匆匆的往水营而去,分别月余,如今他们的关系已是非同一般,很想看到张高傲冷漠的面容,因为自己而露出似水柔情。 很想听她再轻轻的道一声“李灵”幽幽一声,情意无限,那种感觉,比没完没了的甜言蜜言更叫人心怀驿动。 那船红漆楼船就在不远处,令他感到纳闷的是,越是接近那里,附近越是频繁的出现身着红衣战甲的女兵,一个个见到李灵之后,均是一本正经的行过军礼,口称一声“大帅。” 哪里来的这么多女兵!是长公主殿下带来的吗? 难不成,她要跟着自己去扫平蜀地么? 李灵满心不解,又是疑惑又是迫不及待的登上了那艘红船,问了船内女兵长公主的所在,她们告诉他,长公主独自一人在楼顶甲板上观景。 于是他爬上三层高的梯子,从狭窄的舱门钻出,却见正前舷首之处,一袭红衣,腰悬宝剑,静静的驻立在船边,极目远眺着江上之景,风过,旗舞,裙角随风摇曳,她依然如同一朵风中绽放的红梅,傲然而立。 李灵心中一动,遂放轻脚步,蹑着脚悄悄走到长公主身后,双手微微伸起,想要从后面揽她入怀中。 手还未触及她的身子,却不料,她身形陡然一转,腰间长剑瞬间出鞘,如电光一般斜劈向他的面部。 他万没想到长公主警觉性如此之强,竟会想也不想便对他施以攻击,转身,剑出,只有眨眼之间,根本容不得反应。 眼看剑便要从脖间划过,长公主眼神一惊,硬生生的收住了劈出的剑势,剑刃刹那间停在了他脖间分毫之处,却见一缕发丝已飘然而下,只需稍进那么片刻,怕是他这个“准驸马”便要人头落地了。 人家的剑已收住,李灵却才反应过来,忙道:“别砍!是我。” 比及他喊完人,长公主的剑已收归剑鞘,她脸上表情仍是冰冷,但眼神之中却明显闪动着惊喜,默然良久,道:“你还好吧。” 多日未见,她的口齿已比分别之日清楚了许多,不似先前那般稚嫩,心中虽有千言万语想对他说,但到了嘴边,却不知为何,只剩下了这一句再简单不过的问侯。 一语,胜似千言。 李灵能感受到她的情怀,于是微微一笑,道:“我很好,你呢?” 她婉约一笑,道:“我也很好。” 第八十六章线路 长公主随后便转过身去,眼神又投向江上。 超速首发 来往的战船,贴江而过的水鸭,青山白云,水天交融,浑成一色。 李灵犹豫了一下,却是上前微微贴近她的身子,双手伸过,轻轻的揽在她的腰间,拥之入怀。 她身子微微一震,脸上立时涌起一片红润,但却并没有反对,任由他这般温存的拥抱。 虽然武功高强,虽然性情冷漠,对于倾心之人,却无法掩饰心中的喜欢之情。 原来,她的腰也是这般纤细柔滑,她的背也是这般软若无骨,与她锋利而坚硬的宝剑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不敢有太过份的举动,只是这般静静的搂着她。 任凭江风抚过两张年轻的面容,心与心贴得如此静,世上,还有比这更近的距离么? 他悄悄贴近她的耳边,温言说道:“殿下,分别这几日,你有想念过我么?” 长公主不语,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李灵喜欢她这种欲言又止,半掩半露的情怀,却是一笑,道:“你可知道,我在千里之外浴血奋战,心中无时无刻不挂念着你。有时候,我会想,万一我战死沙场,从此离你而去,多年以后,当你老去的时候,是否还会记得曾经有这么一个人,他深爱着你,愿意为你付出一切,甚至是生命。” 他这番极为煽情的话,却是挑动着长公主内心的情愫,她的呼吸有些急促,眼神中流露着感动的光芒,蓦地回过头来,深清的望着他的双眼,坚定的说道:“如果你死了,我会去陪你,天涯海角,永不分离。” 真挚的话语,坚定的眼神,天上地下,可曾有比此更动听的声音! 他浑身一震,深情一眼,不再多言,只是将她拥得更紧。 身在帝王之家,贵为金枝玉叶的公主,却能此情不渝的对待一个男人,在浑沌纷乱,人情淡漠的世间,实为难得! 李灵相信她的誓言是真的,不过他心下却有几分愧疚,因为,他自己的那番语,貌似情真意切,感人良深,其实却是掺了不少的水份。 是真心爱她,是为了政治前途,两者各占几分,连他自己也琢磨不清。 或许,女人天生就是男人手中的牺牲品而已。 男人又何尝不是,天下间的事,本就有许多说不清楚,想不通,不如不想。 世事如棋,乾坤莫测,笑尽英雄。 笑尽英雄,唯有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她这般靠在他温暖的却怀中,哪里想得到他的心中会有这般深谋远虑,女人到底是女人,几番煽情的话便被感动,故而才会畅开心怀,倾诉那番誓言。 李灵心中一叹,脸上却是无比的感动,道:“放心吧,为了你,我也要保住这条性命,不会那么容易挂掉的。” “挂掉?”长公主一脸茫然,听不懂这个“挂掉”是什么意思。 李灵一时口误,溜出一个现代词,却是一笑,道:“这是我们家乡的方言,就是死去的意思。” 长公主若有所悟。 李灵忽然又想起了那些红衣女兵,便道:“殿下,那些女兵是你带来的么?” 长公主点了点头,道:“是我带来的,一共有一千人。” “嗯?”李灵吃了一惊,道:“一千人!殿下,你来归州不就是为了看望我么?似乎用不着带这么多女人吧?” “首先,这一千人不止是女人,更是我训练的娘子军,其次,我来此不光是为了看望你,而是要随大军去攻灭蜀蜀。” 我靠,你疯了吗?我可是去打仗,不是去团游,你带一千个女人来能顶什么用?这不是瞎添乱么! 长公主见他一狐疑,自是猜到他在小瞧手下这支娘子军的实力,脸色立时恢复了以往的那副冷淡,一把挣开了他紧搂的双手,道:“你放心,我和我的娘子军绝不会落于你和你的那些所谓‘英雄好汉’,战场厮杀,你尽管一视同仁,任命调遣就是了。” 李灵忙道:“殿下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你刚入营寨,一定累了,回帐中去休息吧,我也要去训练士卒,改日再说吧。” 长公主说罢,却是头也不回的走入了船舱。 李灵怔在原地,半晌方才回过神来,喃喃道:“什么人嘛!刚才还肉麻得要死,说翻脸就翻脸,唉——” ——— 大帐之上,诸将分列左右,右首侧乃是刘光义、韩通等一拨水军将领,左首侧则是慕容延钊等陆军大将,虽说论军职,李灵之下既以慕容延钊最重,但由于长公主柴英的意外加入,军中商讨时每每坐在第一的慕容延钊却不得不后退一排,坐在了长公主的下首。 蜀国地形险峻,山川河流密布,比之荆湖之地的地形要繁杂得多,故而此次入川作战有一定的难度,周军很难像江陵或是攻潭州那般,奔行千里,施以突袭,且周军的骑兵优势也很难发挥出来,此番征战,当以水战和步卒交战为主。 这对李灵又是一个极大的考验,他本来就不是科班出身,此番南征获胜,一方面是手下将领出众,士卒用命,另一方面也夹杂着几分运气成份,当然,还有他的聪明才智一点功劳。 月余的征战,却是让他受益匪浅,从手下部将如慕容延钊、王审琦处学到了不少的排兵行阵之道,积累了一些经验,虽然算不上已达到一个帅才的标准,但于领兵之道,却也不再是门外汉了。 这时却突然接到周主西征蜀国的旨意,就这么几日的功夫,战场由南转移至西,不光地理条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连作战行军的方式也多有不同。 就比方这水战,对他而言,仅有的知识便是三国里赤壁之战的那些描述,什么放火箭啦,铁锁连舟啦之类,其余诸如战船排阵,攻水寨之法,逆流而战时的船型排之法,一无所知,睁眼瞎一个。 这就如同一个高中生,学了两年的文科,本以为很牛了,可是上边突然下了道红头文件,说要搞大综合了,结果他数理化一窍不通,却还没有办法,只能霸王硬上弓,硬头头皮上考场。 没有办法,但也不想考砸,那没办法,只有作弊了,抄他娘的。 李灵很幸运,他碰上了一个英明的皇帝。 柴荣知道他数理化不行,所以给他周围安排了不少高手,诸如刘光义之类的水战高手。 水战怎么打、何时打、打哪里,这些问题,他完全可以抄袭这些水军将领的作战思路,用在一军之帅时“抄袭”这个词应该改成“虚心采纳下属意见”才对。 当然,作为大帅,他还要辨别部下的意见是否行之有效。 说到底,其实跟先前的南征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又得从头学起而已。 打仗的本领虽然不甚了得,但大帅的派头却是学得入木三分,却见他正襟而坐,一身的庄重肃穆之气,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淡然自若,扫视了一眼众将,道:“刘将军,依你之见,此次伐蜀,我军当如何进兵。” 刘光义起身,走到帐侧周主所赐那幅两川地图旁,指而言道:“夔州乃巴东咽喉,以东设有数处水寨防守,我军自归州发兵,当攻破沿江敌寨,直取夔州。如此则开、万、忠三州当不攻自破。” 李灵看着地图上夔州的位置,点头说道:“若想入川,夔州必取,依图所见,下一步是不是该攻取涪州和渝州呢?” “大帅所言不错,如果我军进展神迅,则可以敌军增兵之前拿下涪州,至于这渝州,乃是长江与涪水的交汇处,蜀国历来屯以重兵守备,若想攻下,怕得费一番周折。” “取下渝州之后,则我军舰船可出长江,沿涪水而上,取遂州,然后弃船上岸,由大路杀奔成都以东,与北面大军会师,合围成都。” 第八十七章决心 李灵思索片刻,道:“我军由归州而发,需多少日方可抵达成都?” 刘光义掐指算了算,道:“如若顺利,当在三十天之内可杀到成都城下。 超速首发” 李灵转而盯向地图,默然良久,忽然指着地图上方说道:“刘将军,依你看,北路军抵达成都需要多少时间?” “这”那刘光义听闻要由归州而发西征蜀国,自然是将这一条征路线研究了个透,至于北面大军南下的那条路线,却未深察,一时之间自是无法答上。 这时,那慕容延钊却站出来,不紧不慢的说道:“成都以北皆乃崇山峻岭,更有葭萌关与剑阁天险,与我们西路相比,难度却要更加大一点,据属下推断,最少需要四十天,不过” 李灵道:“不过什么?” 慕容延钊略一犹豫,却道:“不过赵将军武略过人,能征善战,由他率领北路军,只怕不消三十日之内便可攻到成都。” 当着自家主帅的面夸赞人家的主帅,这慕容延钊也真够不给他面子,不过李灵却知,身为一军之帅,此时此刻,更当要有博大的胸怀,容人的肚量,否则只会让部下们瞧不起。 于是淡然一笑,道:“慕容将军言之有理,赵将军确实是我军当中数一数二的将材,由他统率北路军,自当无往不胜,直趋成都。既然如此,我军就更得加倍努力,力争早已进抵成都,以免误了与北路军会攻之机。” 诸将军之中,也有不少原来隶属于赵匡胤麾下,自与李灵南征以来,觉得他们这位大帅虽然年纪尚轻,且非武人出身,但治军之明,用兵之神却是非同一般,更兼性情洒脱,平易近人,诸将对他却是多有钦佩。 此时听慕容延钊在众人面前公然赞扬赵匡胤的才略,且语气之中,似乎将李灵与之对比,认为李灵差了赵匡胤不少,岂知李灵听罢,非但没有恼怒,反而也跟着赞扬赵匡胤,此等言行,诸将看在眼里,心下俱是赞他胸怀宽广,有大将风范。 若论用兵之道以及政治手段,李灵心里确实也承认自己不如他赵匡胤,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对这位历史上为文人津津乐道的宋祖感到不爽。 别家开国皇帝面对为外族,无论国势如何,或是敌人多么强大,想着的都是以武力夺回祖先故土。 可这位宋祖却是别出心裁,不敢和北边的辽人正面交锋,搞什么先南后北之策,想搜刮江南的财富,建什么“封桩库”妄图用钱财来向辽人赎买燕云十六州。 嘿嘿,秦皇在世,唐宗复生,只怕要笑掉大牙。 倒是他那个弟弟宋太宗赵光义,军事才能固不如赵匡胤,但到底有敢和辽人争锋的胆略,虽然说这家伙后来被辽人打得大败,差点连命也没了。 “换作是我,只有用血与火来夺回故土,绝不会胆怯到以钱财换之!” 单就这一点而论,李灵自信强过他赵匡胤百倍。 什么会攻成都!此次番西征,老子一定要在赵匡胤之前攻下成都,平蜀首功,绝不能让你夺去了! 暗自下定决心,遂道:“刘将军,你精通水战,我军溯流而上,该当如何排布船阵。” 刘光义不假思索的答道:“当以机动性较强的游击小艇或是走舸为哨戒,负责侦察以及清探水路。又以主战车船斗舰为前驱,而马步陆卒则全部乘坐楼船,以为中阵,必要可登岸,由陆上对敌之水寨发动进攻。最后则是各色型号不一的货船,负责运送粮草锱重。” “好!”李灵一拍桌子,道:“就依你之言,由你为水师主将,韩通为副将,掌前军,我与其余诸将坐阵中间楼船,于于这后阵货船嘛”李灵看了一眼长公主,道:“就麻烦殿下来负责押运保护。” 其余诸将皆是齐声应诺,唯有那长公主却是一脸冰霜,陡然间站起身来,高声说道:“我要率所部娘子军加入前驱水师,管粮食这些小事,请你另派他人。” 此言一出,大帐之内立时鸦雀无声,诸将皆是闭声不言,眼巴巴的望着长公主和李灵,心中皆是暗笑:“这下有好看的,殿下和他未来的驸马拧上了,一个公主,一个是三军大帅,看你们俩谁压得过谁!” 李灵此种安排,本来是担心长公主的安危,不忍让她上阵犯险,所以才让她去后阵保护粮草货船。岂知长公主生性刚强,此番向周主求得随军西征,有一半的原因倒是想上阵杀敌,建立功勋。 不料,她这位未来的驸马却把她安排去干些打杂的闲活,心中自是有气,当下也忘了李灵是一军之帅,直言不讳的便冲口违逆李灵的帅令。 若是换作其他将领,敢如此冲撞,李灵必定下令拖出去打他几十军棍,可眼下这位却偏偏是他未来的老婆! 教训不听话的老婆其实也没什么,关键是这个老婆她可是皇帝的妹妹,谁敢动她一根毫毛,那就是死罪,包括她的丈夫也不行。 李灵企盼着众将之中有人能站出来打个圆场,但这些可恶的家伙们似乎齐了心的想瞧他热闹,个个默不做声,站得靠后的几人甚至还在偷笑。 这帮忘恩负义的家伙! 李灵没有办法,身为一军之帅,自当言之有威,如今管你是老婆也好,公主也罢,休想在我面前逞凶!遂脸色肃然,沉声说道:“粮草锱重,乃是三军根本,本帅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由殿下担负,自然是看中殿下以及你殿下所部娘子军的战力,难道殿下不敢担起这负重担吗?” 长公主冷冷一哼,道:“重视我,我看是万分的不以为然才对,你为什么不干脆派我去洗衣做饭呢” 啪—— 李灵重重的一拍帅案,厉声道:“放肆,本帅奉陛下之命,统率三军,所下命令,任何人都必须无条件服从!殿下虽贵为公主之尊,但眼下却只不过是我帐下的一名将佐而已,难不成,你要违逆军令不成。” 他这一怒,却是把在场的所有人都震住了,当世之人,便是当今圣上也从未曾向长公主说过一句重话,而他李灵却是声情并貌的说了不止一句,虽然他不久之后就要成为驸马,但此种胆量,却也令人吃惊。 诸将皆是绷紧了一根弦,眼瞅着接下来长公主该如何震怒。 怒目而视。 谁的眼神都不肯有一分退让。 李灵是不能退让,而长公主却是不愿退让。 令人窒息的气氛持续了良久,出人意料的是,长公主竟然忍下了这口气,退后一步,极不情愿的说道:“好,你是大帅,既然大帅有令,末将遵令便是了。” 李灵松了一口气,道:“既然没有什么异议,诸位回营之后尽快做好准备,后日发兵入蜀。” 此一言,诸将皆是一怔,慕容延钊道:“大帅,陛下不是吩咐于八月十五,约会北路大军同时发兵的么?而后日只是八月十日。” 李灵一笑,道:“兵贵神速,要的便是出奇不意,我军如此大规模的集结以久,料想发兵的日期必会有所走漏,蜀军多少也会有些准备,而我却偏偏提前几日发兵,正可打他个措手不及。” 慕容延似乎有些不赞同,又道:“陛下既然已定了发兵的日了,我们这般私自改动,怕是不太好吧,不如先派人去请示一下陛下。” 李灵摆了摆手,道:“征战之事,当随机应变,只要是有利于我军之事,又何必太过拘泥,况且往汴京一来一回,待到有了消息,怕是九月十五也过了,所以本帅决定,后日发兵,不得有误。” 这种事,捅出了篓子自也有主帅撑着,诸将见李灵坚持,却也不敢多言,各自散去,李灵又道:“长公主殿下,请你稍留片刻,本帅还有事吩咐。” 长公主脸色明显还带着怒容,本想不听他话一走了之,但稍一犹豫,却还是留了下来。 众人皆散,帐中只剩下了他二人。 私会之时,李灵自然不能再摆出大帅的架子,遂换上了一副笑容,道:“殿下,脸色这么难看,可还是在生我的气么?” 长公主一哼,冷冷道:“大帅威风八面,我怎敢生大帅的气呢!” 李灵很沉得住气,上前几步贴近她,温言说道:“殿下,时值今日,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么?”说着,双手伸了过去,又想揽她入怀。 “休要碰我!” 长公主猛的挪开几步,怒目睁着他,道:“我自然明白你的心意,你不就是嫌我是女流之辈,上不得战场而已,故而才会把我打发去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很认真的听她说完,李灵的面色露出几分失望的神色,却是轻声一叹,道:“殿下,你竟然会这么想,实在是小觑我李灵了。” 长公主一怔,道:“怎么,我哪里说错了吗?” 第八十八章煽情 “殿下说得很对,在外人眼里,你是一个坚强、勇敢、不屈的女战士,但在我眼中,你不光是一个战士,你更是我李灵所爱的妻子,我心中最为牵挂担忧的那个人,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来捍卫你的安危,只要有我李灵一息尚存,我绝不容许你受到半点伤害。 超速首发所以,我宁愿选择自私,自私的抛弃了一员勇猛的战将,自私的让你去押运粮草,只有这样,我才能心安,才能全神贯注的去为大周而战,为陛下而战。” 煽情之言,虽然有些夸张,虽然连李灵自己都起了疙瘩,但确实是出自肺腑,诚之所至,原本怒容满面的长公主,脸色渐渐缓和下来,眼神中,隐隐流露出了几分柔情。 李灵见有成效,却是深吸了一口气,道:“至始至终,我对殿下只有关切之意,并无半点瞧不起的意思,殿下若不信,我可对天发誓,如若有半句谎言,当叫我天诛地” 在他的映象当中,每当书中的男主角要对天发下毒誓时,基本上所有的女主角都会为之感动,阻止男主角发誓。 果然,长公主也不例外,却见她身形一动,已然飘至他身前,雪白如玉的手掌轻轻的按在了他的嘴上,柔声说道:“你不用发誓,我信你。” 嘴角微微一扬,不出所料。 他脸上露出喜悦之色,紧紧的握住了她的那支手,道:“殿下,你不生气了么?” 长公主摇了摇头,道:“我明白你的心意,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只不过” 李灵一手搂住了她的纤腰,将她用力贴向自己,笑道:“只不过什么?” 长公主面庞生晕,略微低下了几分额头,羞于直视他,道:“我的师父于蜀国之主有仇,当年我学成下山之时,师父曾有嘱托,若他日大周伐蜀,要我替师父杀尽蜀军,斩落蜀主首级以报当年之仇,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我自然不能不答应,这也是我此次执意要随你西征的原因。而现今你却要将我闲置一边,如此一来,我怎能对得起师父当日的托负!” 什么怪师父呀!竟然会对徒弟提出这么变态的要求! 李灵思前想后,却道:“既然这样,咱们也不好对不住师父他老人家,这样吧,你不善水战,此番南征,凡有水战你便去押运粮船,若遇上登陆而战时,我自会挑个时机令你率军出战,你觉得怎样?” 长公主面露欣喜,道:“如此甚好。” “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 “无论如何也要保重自己,绝不能让自己受到任何伤害。” 长公主知他关心自己,心中自然欢喜,却是婉约一笑,道:“你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李灵这才满意,见她本是冰霜冷淡的脸上薄染红霞,眼神之中尽是柔情,心中一动,却是低头吻去,长公主心头小鹿狂跳不止,虽然有些紧张,但心中却是极为渴望,双眸微合,仰起头来欲要迎接他的深情之吻。 “莲子羹来喽!” 一个清灵的声音,关键时刻,一人端着一个大碗急匆匆的奔出进来,打断了激情一刻。 二人一惊,下意识的彼此退开几分,李灵搔着头,尴尬的看着闯进来坏他好事的那人,讪讪一笑,道:“阿草。” 阿草似乎没注意到帐内还有另外一人,直接冲进来将碗放在了案桌上,道:“总算是说完话了,我在外面等了好久哩,哥哥,阿草亲手做的莲子羹,很香”边说边转身,却是发现李灵身边还站着一位英姿不凡的女将官,于是是盈盈一笑,道:“原来人还没走完呀,哎呀,正好,我做了好大一碗,这位姐姐,你也一块来尝尝吧,清香可口,很舒服哩。” 长公主的脸色颇为难看,连正眼也没瞧阿草一眼,只是冷冷的向李灵道:“她是谁?” 李灵脸色迅速的恢复自然,道:“她啊,叫阿草,在破朗州时帮了我大忙,阿草爷爷去世了,所以我就认了她做义妹。”转而又道:“阿草,这位就是我常向你提起的长公主殿下。” 阿草上下打量了长公主一番,笑着说道:“阿草见过殿下,殿下,你果然长得好美呀,就跟一朵水仙花似的,难怪哥哥他那么喜欢你。” 长公主陡然间发现李灵身边竟然带了个陌生女子,心中本已惊怒,现下知道她只不过是李灵的义妹而已,却是宽心了不少。 此时阿草又赞她长得美,她虽然有巾帼之风,但到底是女儿家,听旁人赞她美貌,虽说脸上不以为然,但心下却是颇为高兴,遂道:“你不是已经有了个义妹么?怎么才不久就又收一个,原来你还有这个嗜好,哼,我竟没瞧出来。” 李灵一怔,莫名其妙的说道:“殿下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又收一个’呢?” 长公主道:“你府中那个叫苏轼的姑娘,你不是曾说过她是你在易州收的义妹么,怎么,忘了吗?” 李灵恍悟,呵呵一笑,道:“苏轼妹妹救过我的命,阿草妹妹帮我破了朗州,且她们都是孤苦伶仃之人,我认她们为义妹,照顾她们,既是有缘,也是报答她们的恩情,哪里会是什么嗜好呀。” 李灵说得句句在理,长公主却也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如果他是认个义弟什么的,别说两个,就是一百个也没什么关系,但偏偏认得是义妹,女人们对这一点自是非常的敏感,此时听李灵语气,似乎对他那两个义妹只有兄长般的情怀,故而也放下了心。 无话可说,遂道:“算了,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吃你的莲子羹吧,我回去准备了。”言罢转身离去,头也未曾回一下。 阿草耸了耸肩,道:“哥哥,你的这位公主殿下可比较凶哩。” 李灵一笑,道:“有些人是刀子嘴豆腐心,有些人是豆腐嘴刀子心,外表往往给人的都是假象。”他说着坐了回去,捧起那碗莲子羹大吃起来。 阿草对他说得话半懂半不懂,她性情纯然爽约,既然想不明白便抛在了脑后,伏在案上,一手撑着脑袋,很有兴致的欣赏李灵吃着自己做的莲子羹,脸上尽是满意的笑容。 “好吃吗?” 李灵狼吞虎咽,点头赞道:“阿草,你的手艺真的太好了,这可是我吃过的最香的莲子羹。” 阿草很是高兴,道:“是吗!那就赶快吃,吃完这碗我再去端一碗来。” 李灵一口气吃了个干干净净,碗一放,仰头靠在椅背上,抚着肚皮说道:“吃饱了,好东西可不能多吃,一碗就够了,以后再吃才会有新鲜感。” “那也好。” 阿草便一跃坐在了帅案上,两条腿摇啊摇,好似坐在她家的渔船上一般,笑眯眯的说道:“哥哥,你和那些死板的将军们唠叨了那么久,一定无趣得很,阿草陪你说会话吧。” 李灵一笑,道:“好啊,有阿草在才有趣。对了,感觉在军营里还习惯吗?” 阿草嘴一扁,道:“一点都不习惯,到处都很脏,到处都很臭哩!都怪你骗我,说是什么北边来的商人,想不到却是个大大的将军,害我跟你来这里受苦。” 第八十九章神医 李灵轻声一叹,道:“阿草,我当初说谎也是迫不得以。 超速首发军营里又脏又苦,让你和我呆在一起,实在是屈委你了,不如,我托人送你去汴京吧。” 阿草转而一笑,道:“我随口胡说的呀,和哥哥在一起,哪里会觉得苦。其实,我很喜欢这样的日子,随着哥哥经过一处处陌生的地方,不一样的大山,不一样的大江,和家乡完全不一样的世间,我觉得,这样的生活比以前更有趣,更有意义。” 听着阿草的话,李灵若有所思,道:“是啊,有意义,人活着就要活出意义,但是,这又谈何容易。” 阿草不解,道:“哥哥,听你这口气,好像有什么心事呀?” 李灵眼光投向帐外,远山上,白云闲卧,飞鸟斜渡,意境悠然。 一笑,却道:“算了,不说这些没意思的。阿草,不如,你就跟着长公主殿下吧,她的营里全是女兵,这样也方便一些。” 阿草摇摇头,道:“我才不去哩,你的这位殿下凶巴巴的,看着就吓人,我要留在哥哥身边。” “好好,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 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晨曦浩然,江风徐行。 鼓声隆隆,号角齐鸣。 大大小小的各式战舰缓缓的驶出了归州水寨,排出整齐有序的阵形,千帆齐起,百舸争流,从半空望下,有如一片锥形的薄云,借着西南风的吹抚,沿着长江徐徐而上,浩浩荡荡,威然整肃。 舰队连绵,排出将近数里有余,中间所在,却是由五十余艘巨大的楼船组成的中军编队。 楼船,顾名思义,就是在船上建楼,一般乃是根据船只的大小在甲板上建楼数层,最高竟可达到三层,且每一层都有专门的名称。 第一层名为庐,第二层名为飞庐,第三层名为雀室。这三层每层都有防御敌人弓箭矢石进攻的女墙,而女墙上又开有射击窗口,给于敌人还击。另外,为防敌人的刀枪破坏以及火攻,船上还蒙有皮革等坚实防火之物。 楼船体积巨大,行动缓慢,其实并不是直接参与水战的武器,一般只作为一个水上保垒,为舰队的其它攻击舰船提供兵员补充,类似于现代的航母与飞机的关系。 楼船用于战斗,一般有两种情况,其一为内湖作战,以巨舰超强的冲击力和防护力冲垮敌人的阵形。 其二则当舰队处于上流地位,有顺流之力,进一步加强了楼船的冲击力。 否则,如周军的舰队此时乃是溯流而上,楼船本就行运迟缓,又有水流阻逆,冒然投入战斗无疑于给敌人灵活机动的舰船当靶子打。 所以此次西征,水战的主要舰船,乃是刘光义和韩通率令的车船舰队。 车船其实就是楼船的进化版本,最关键的改进在于,车船是以转轮激水代替了划桨,强大的划水能力大大增强了船的机动性能,使车船可以上下水行驶如一,大大的理衡了上下游水军的优劣态势,使江流的因素大为的弱化。虽然如此,但车船的轮转式激水耗力甚大,故而车船的体积比楼船小了不少。 最后面的自然便是一些杂七杂八,大小不一的运输船只,负责运送粮草锱重,从气势上看,明显要弱于中军与前军,但那些运船中,却有一只大型的楼船,全船漆以红颜,在那些其貌不扬的运输船中分外显眼,那自然便是长公主的专用楼船。 旗舰楼船,雀室之上。 李灵端坐在帅座上,左右诸将环立。 高高在上,举目四望,庞大的舰队浩荡而行,前不见首,后不见尾,旗帜迎风飘扬,摇桨的士卒们呼喊着响亮而又有力的水手号子,令人精神为之振奋。 强大的舰队,勇猛的将士,在不久的将来,我将统帅你们,扫平西蜀,饮马岷江。南伐之绩,西征之功,大周的版图将由我来开拓,无上的荣誉,令天下人侧目的功勋,白起、韩信、李靖华夏的战神们,你们在历史的天空中注视吧,新的传奇将由我来书写。 由一个大夫来书写。 ——— 舰队出发一日,前军水师刘光义传来消息,言马上便要接近夔州外围三道防线中的第一道——巫山水寨,那刘光义便向李灵请示,是否发起进攻。 李灵便向来人说道:“告诉刘将军,水战具体之事不须向我请示,一切由他全权决定,待看准时机,随时发动进攻便可。” “遵令。” 来人一走,慕容延钊便道:“大帅,首战能否顺利,关系到军心士气,让那刘光义一人决策,会不会有点托大了。” 李灵没有正面回答,却道:“慕容将军,依你之见,我大周之中,谁人之武略最强。” 慕容延钊一怔,不想他又是突发怪问,略一思索,遂道:“依属下来看,张永德将军以勇猛著称,李重进将军则以防守见长,如赵匡胤将军则善于用谋,而李筠、向训等人嘛,似乎略逊一筹,至于说谁人之武略最强,怕是不好比较。” 李灵一笑,道:“慕容将军怎么不评论一下将军自己,还有我呢?” “论及属下之武略,算不得上等,却也落不得下乘,算不上最强,至于大帅嘛” 慕容延钊似有犹豫,李灵道:“实话实说,没有关系。” 慕容延钊便道:“凭心而论,大帅的武略水平确实一般,莫说张将军、李将军等,便是石守信、韩令坤等人却也略有不如。”顿了一顿,又道:“不过,大帅所不擅长的皆是微末细节,识人、谋定、镇定,这三样乃是为帅之道最重要的因素,大帅却是堪称完备。依属下来看,如若大帅能把那些旁枝末节加以完善,当今之世,将无人能及。” 这些话说得不偏不倚,比较真心,其中还稍拍了一下马屁,算是李灵认识慕容延钊以来,听得最顺耳的一番话。 不过他却是一脸的不以为然,道:“慕容将军对自己的评价似乎很谦虚,对我的评价,似乎有有点夸张了。不过,细数了这么多将领,将军却是漏了一个人,他才是我大周当世无二的武略第一人。” 慕容延钊一怔,道:“不指大帅所指是哪一人?” “当今圣上。” 慕容延钊恍惚,若论当世之人,武略第一者,确实当属周主,继位之初以数千之众高平大破北汉,后又取南唐之江北十四州,取蜀国之凤、秦诸州,不久之前又御驾亲征,取燕云十六州,最难能可贵的是,周主历经之战,倒有一半是在军事实力不及敌人的情况下获胜,如此而言,实为当世第一名将。 周主虽然神武,但毕竟是贵为天子,慕容延钊方才只从众将当中评论,故而才漏掉了周主,此时经李灵一点方才省悟,便点头说道:“大帅所言不错,陛下神武雄略,用兵如神,当世之中,无人能及,是我一时疏忽了。” 李灵接着说道:“你方才也讲了,为将之首,识人便是最重要的一项才能,陛下武略过人,自然是慧眼识人,他既然把那个刘光义派来,自然是看中了他水战的才能,对于陛下钦点的人选,你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这”慕容延钊语塞,沉吟半晌,道:“大帅所言极是,是属下过虑了。” 终于能有一次把他说得心悦臣服,李灵感觉像打了个大胜仗一般舒服,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道:“慕容将军,我记得南征之前,陛下其实是有意先灭北汉,只因粮草的问题,所以才不得不退而求其次,转攻荆湖,如今既然荆湖已下,却又突然改变了初衷,发兵灭蜀,陛下这其中用意,我确是有些不解,慕容将军可否辨明一二?” 提及此时,那慕容延钊似胸有成竹,也不多想,便道:“据属下所知,可能是辽国那边发生了变化。” “变化,什么变化?” “听说,辽国突然冒出来一个神医,帮着辽主将国内的马瘟之患给扑灭了,虽然损失了不少战马,但若是全国调动,仍能组织起来近二十万的铁骑。我想陛下可能是担心,如若出兵征伐北汉,短时间无法灭之,辽国趁机南下,或攻燕云,或援北汉,恐于我军不利。与其战而不利,不如借着燕云大捷的士气,一举灭除南方弱小诸国,取其粮草子女,然后再转而北向,当属万全之策。” 第九十章蜀主 他说的这番话中,最令李灵感到吃惊的是那个什么“神医”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除去辽国马瘟之患,本以为当今之世,除了自己之外,别无他人可以做到,不想竟是又有奇人出现。\\\ 超速首发\\ 又起变局,这位新出现的神医,究竟是何方神圣?战事结束之后,确实应该着人好生探查一番。 至于北汉,据历史记载,当年宋太宗灭北汉时,先后调动了将近二十万军队,兵围太原一月有余,几乎将太原催为废墟,那北汉之主在外无援兵,内无兵力抵抗的情况下才不得已开城投降。 由此可见,北汉民风彪悍,想要灭之却也不易,燕云大战之后,周军实力有损,在这种情况下想要灭掉北汉,却也不易,更何况还有一个实力正在恢复的辽国,虎视眈眈的想要重夺燕云,一雪前耻。 总体而言,周主的策略还算正确。 只不过,还有一点令他困惑的是,此次伐蜀,按理说北路大军的主帅应当选定殿前司都点检张永德,可周主却是委任了殿前司的第三号人物,都指挥使赵匡胤,如此用人,却是出人意料,实不解周主心中有何用意。 莫非,朝中又有什么变故么? 这点疑惑,李灵自是不能轻易说与慕容延钊,便道:“慕容将军分析的不错,以陛下之英明,既然做出了决策,必然是经过深思熟悉虑,慕容将军到底是追随陛下已久,深知陛下心意,比我看得要深,要远呀,日后,我还得向将军你多多请教才是。” 主帅能在他面前如此自谦,慕容延钊虽然听着舒有,却也不敢太过得意,忙道:“陛下谋略极深,外人是万难度测的,属下也只是胡乱猜测而已。至于这请教一词,大帅却是言重了,大帅有何不明之处,尽可找属下参详。” 李灵点了点头,又道:“虽然我对刘光义十分的放心,但还是有担忧之处。” “大帅还有什么担忧呢?” “我是担心刘光义水战虽能得胜,但耗去的时日却较长。” 此番西征,周主并未有似南征那般有过速战速决的吩咐,似乎周主只是把他们西路军当做牵制力量而已,而真正主攻的方向则是在北路。故而诸将们的心情也比较放松,凡战但求获胜而已,哪里会去担心什么耗时长短,虽然李灵发兵前曾言要速胜,不能误了与北路军会攻成都的日子,但诸将其实心下并未太过在意。 此时李灵这么一说,慕容延钊却是一怔,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假若巫山之战耗时过久,其后各处守军自会加强守备,如此我军西进之举将会遇到更强的抵抗,”李灵说着便是站起身来,走到船舱的另一头,指着蜀国地图说道:“你看,由此往夔州,不仅有巫山、三会、松木三道水寨拦路,破夔州之后更有涪州、渝州、遂州等要地,沿途更不知有多少关隘水寨阻挡,拖沿日久,如何能与北路大军约期会攻成都!” 他说的是要会攻成都,其实心中所想,无非是要与那赵匡胤争功而已,慕容延钊不是傻瓜,自然心中明朗。 虽说他李灵不久便将是驸马,又是身为殿前司逼都点检,可谓集皇亲与国器与一身,地位不可谓不重,然那赵匡胤乃是周主义弟,且在朝中素有威望,两人地位相差无几。 慕容延钊在朝中算是“洁身自好”并不属于哪一派系,但就是因为没有一棵大树支持,多少年来,在殿前副都指挥使的位置上呆了许久未得升迁,直到先前随李灵南征之后,才得以建节。 故而他对李灵虽然还稍有不服气,但心下却已不自觉的对其有感激之心,动了投靠之念。此时见李灵与赵匡胤争功之心甚坚,又想若是此番能随他攻下成都,夺得灭蜀首功,于己未尝没有好处。 思索片刻,遂道:“攻坚之战,未有不消耗时日的,除非是智取,似大帅破朗州时所用之策,又或是敌人主动投降,似江陵高保勖之例,运乎得当,一月之内攻到成都也想来不成问题。” 慕容延钊所提的前都李灵不是没有想到,故而他此次来时,各种药草也带了不少,只为需要时使用,但这药战毕竟需要诸如流向,风向等天时因素,并不是说想使用便能使用的。 而慕容延钊所提的后者意见却是引起了他的兴趣,遂道:“慕容将军可有何良策,可以迫使蜀军主动投降吗?” “这属下不才,虽有其心却未有其能,并未有什么良策。” 李灵一叹,心道:“要是赵普在就好了,说不定会有奇策,偏生这家伙在江陵时水土不服,非得养个十几天才行,罢了,这回只有靠自己了。”遂道:“看来,只有先看看刘光义这首战如何,再论下一步方略了。” “也只有如此。” 李灵度到了窗边,望着滚滚江水,还有一艘艘逆流而上的战船,旗帜依旧迎风招展,水手的号子仍旧那么嘹亮。 然而,他的人却不似出征时那般自信。 显然,他没有将一切考虑周详,要面临的问题比想象中的要困难不少。 事到如今,别无他法,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竭力而战了。 无论如何,一定要率先攻下成都。 —— 蜀国,成都,皇宫。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贝阙琳宫恨初远。玉阑干倚遍,怯尽朝寒,回首处,何必留连穆满。 芙蓉开过也,楼阁香融,千片红英泛波面。洞房深深锁,莫放轻舟、瑶台去” 炎夏如火,清秋阁中,却是一片凉爽。 蜀主孟昶身裹轻衫,胸怀坦露,依榻而卧,身后侍立着两名宫女,手持孔雀羽扇,微微摇动,轻风抹过,拨动着他乌黑如瀑的头发。 榻前伏着三名宫女,一人为他轻捶着腿脚,一人为他剥去葡萄皮,送入口中,而另一人则奉着一壶美酒,他每含下一枚葡萄,则送入几口酒,含混而咽,滋味更佳。 阁下两边分坐着两百伶人,琴瑟琵琶,笛箫筑管,曲音悠然含脆,丝丝缕缕,撩人心弦。又有五十余名歌妓,和着乐声轻唱,如水如露,声声入耳。 阁之正中,则是二十名身姿绝代的舞妓,或有青衫绿袖,或有红裙玉带,姿态风雅,步履飞烟,时若流风之回雪,时若花团而锦簇,万分婀娜。 天籁之乐,仙子之舞,一派升平之意。 他的身躯高大而挺拔,国字脸上显露着成熟,又粗又浓的眉毛像两柄剑,他的嘴角骄傲的微微上翘,略含笑意,俊秀之中透出一股傲岸之气。 身着随意,却仍显着高贵、凛然,但又不失平易近人的温和。 他兴趣十足的聆听着音乐,观赏着美人的嫚舞,享受着一个帝王应当拥有的华丽的休闲。 十年了,这样舒适闲逸的生活转眼已过了十年。 十年前,他血气方刚,勤于政事,期盼着将蜀国治理成一个繁荣富强的国家,一统天下,成就千秋霸业。 可是现在,霸业的梦想越来越渺茫,而他也早已厌倦了那些烦人的奏章,厌倦了大臣们喋喋不休的进谏。 诗酒画乐,美人环侧,这才是一个帝王应该过的生活。 哪管旁人道你醉生梦死,哪管旁人骂你荒淫无度,蜀国在我手里,帝王无上的权力在我手里,我奉天意去享受,国人有再多的怨言,又有何用。 无知的百姓,你们天生只配被我奴役,被我剥掠,命运如此,永世无法改变。 他这么想着,眼神中更加流露出几分得意。 外边悄悄的走进一名太监,表情似乎很仓促,贴近蜀主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蓦地,那高傲的眼神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万分的惶恐。 “快,快宣他们进来。” 蜀主的声音有些颤动,骤然间的变化,与先前的那副骄傲而悠然的情绪天壤之别。 那名太监又是匆匆而去,蜀主定了定心神,手一挥,不耐烦的说道:“都撤了吧。” 音乐止,舞姿停,阁下的伶人舞妓们匆匆退去。 诺大的殿阁立时恢复了空荡,安静。 噔、噔、噔—— 急脚步声远远传来,越来越响,回荡在殿阁之中,令蜀主本就不平的心情又添几分不安。 他忽然觉自己不该这样慌神,他是皇帝,拥有无上的权力,无上的尊荣,该当处惊不变才对。 于是,他一跃而起,扣好了衣衫,端坐于榻上,脸上极力的维持着原来的那份高傲的表情。 心中,却依然忐忑不安,他仿佛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在空旷的殿阁中回荡。 第九十一章巫峡 不多时,两个人匆匆而入,伏地跪拜,道:“臣等拜见陛下。\\\ 超速首发\\” 蜀主道:“平身吧。” 那两人站起来,白发苍苍的那名老者乃是蜀国宰相李昊,另一个中年人则是枢密院使王昭远,自蜀主沉浸于酒色以来,朝中军政之事,全赖这二人打理。 蜀主看了他们两人一眼,道:“北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快说。” 李昊上前一步,奏道:“启禀陛下,原本屯集在凤州蠢蠢欲动的周军,三天前沿嘉陵江南下了。” 蜀主全身一震,沉吟许久,道:“何将率领,有多少人马?” 李昊的表情不比蜀主好看多少,道:“统军之将乃是周国殿前司都指挥使赵匡胤,人马号称十万,不过据臣推算,最多有五万。” “五万!” 蜀主一声低呼,或许,对南唐、大辽这些大国而言,五万周军构不成什么大的威胁,但对偏安一隅的蜀国来说,五万精锐的周军,实在是一个可怕的数字。 柴荣啊柴荣,你终于对我动手了! 就在不久之前,蜀主听闻周军在一月之内接连灭了荆湖两国,而且又闻知周军正在往凤州一带集结,故而心中已有惧怕,只恐下一下目标便是他的蜀国。 蜀主也曾自我安慰:蜀川险峻,粮草广积,虽然军力不济大周,但也能免强拼凑起十几万大军,就算柴荣真的打算向蜀国动手,自可将其击退。 但他知道,周军那五万士卒皆是百战之士,战力非同一般,蜀军虽众,大部却是未经战阵的乌合之师,如想抵挡周军的进攻,唯有依靠地利之险而已。 眉头一皱,道:“你们可有御敌之策否?” 宰相李昊略有犹豫,道:“周国国势强大,军威浩荡,连大辽国都不是敌手,何况我们蜀国,如若与之接战,无疑于螳臂当车,以卵击石,若想保全蜀国三川,唯有一计” 李昊的整篇话都让蜀主感到失望,唯有这最后一句,却是激起了他的希望,面露喜色,急问道:“什么计策?” 李昊偷眼望了蜀主一眼,小心翼翼的说道:“向周国请降。” 蜀坐身子一沉,瘫坐在了榻上。 不错,李昊分析得很对,强大的辽国铁骑都被周主击溃,幽州的城墙不知比成都城墙厚多少倍,却也照样被催垮,如今的周军,可谓天下无敌,无谓的抵抗,最终唯败而已。 但是,又怎能就此归降! 归降啊!这可是多么耻辱的字眼,你是大周天子,我也是一国之君,凭什么要我向你请降?凭什么? 蜀主突然跳了起来,指着李昊吼道:“请降!亏你为两朝老臣,竟然有脸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朕能归降吗?朕能出卖祖宗的基业吗?难道,你想让天下人耻笑朕是个懦弱的昏君吗?” 蜀主一番怒喝,却是将李昊吓得浑身哆嗦,唯唯应诺,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此刻,那王昭远却从容说道:“陛下,臣愿假精兵三万,斩了那周将赵匡胤之头来为陛下置酒器!” 慨然之言,蜀主与李昊俱是一震。 蜀主又惊又喜,忙道:“爱卿有此豪言,可有何破敌良策吗?” 那王昭远幼年孤苦,本来是给一个和尚当小厮,生得十分伶俐,后来由于偶然的机会,得到蜀主赏识,后一路高升,竟得枢密使之高位。 位高权重,那王昭远便是自命不凡,于旁人面前向来以诸葛武侯自诩,号称要完成武侯当年未成之功业,出蜀川,取关中,夺天下,这些年来更是鼓动蜀主加强军备,搞得蜀中民生难艰,国力一落千丈。 此时听闻周军入侵,那王昭远自以为正是建功之时,故而口出狂言。 见蜀主一脸的期望,遂拍着胸脯说道:“蜀有剑阁天险,可谓固若金汤,我军只需以逸待劳,固守数月,待周军士气低落,粮草用尽,然后开关延敌,自可大破之,而后趁势挥师东出三川,进取中原,成不世之功业也。” 他说得头头是道,极为轻巧,蜀主听着倒是欢欣鼓舞,他原本只想守土抗敌,击保住蜀国基业就不错了,听王昭远这么一说,竟还有夺天下之机,自是喜出望外。 神色已与先前貌判若两人,那骄傲的帝王之气重新染在了脸上,道:“朕有昭远这般栋梁之才,何愁社稷不安,天下不安!好,朕就命你为西北行营都统,率兵三万,北出剑阁抗敌。” 王昭远伏地,慷慨言道:“臣必不负陛下重托,请陛下安坐成都,不日之内,臣当以捷报以慰陛下圣心。” 那李昊见蜀主如此信任王昭远,心中却是不爽,便重振精神,道:“剑阁以北有王枢密守备,然夔州乃蜀地东面门户,不可不防。” 蜀主一笑,道:“夔州不要紧,有高彦俦在那里。” 高彦俦乃蜀国名将,蜀主极为信任,委乃东南防卫重任,那王昭远却是向来不屑于他,听周主一言,随口道:“周军皆集于北路,并未听闻东面有何动静,况且夔州内有铁锁横江之阻,外有三寨之险,哪怕是偏稗之将守之,亦可保无虞,宋师犯境,必以剑门一路为主。” 蜀主听他这般分析,更加放心,遂道:“看来卿早已胸有成竹,如此,朕便高枕无忧了。那爱卿就速作准备,统兵出征,朕当在此静候卿之佳音。” —— 瞿塘迎逦尽,巫峡峥嵘起。 长江自瞿塘冲出,过大宁河宽谷,便进入了巫峡地带。 巫峡以幽深秀丽擅奇天下,峡长谷深,迂回曲折,两岸奇峰绵延一百八十余里,竟无一处断隔。 峡中云雾升腾,景色诱人,凡船过时,时而苍崖相逼,好似江流阻塞,忽又峰回路转,别有江天,端得是险象环生。 蜀军的巫山水寨,便处于巫峡入口之处,扼守险隘,又据上流,易守难攻,实为巴东第一险关。 “巫峡七百里,巴水三回曲。黄牛隐复见,清猿断还续。巫峡之景,果然是天下一绝!” 旗首斗舰的甲板上,刘光义隔着女墙远望两侧险峰奇景,兴之所致,吟诗一首。 身旁的韩通却是一脸凝重,道:“大战在即,亏你还有心思吟诗作对,要不要再叫人弄上一桌酒来,连饮边赏这巫山美景呀?” 刘光义哈哈一笑,道:“光达,多年未见,你还是这么沉不住气,真不知道,武平的水军是怎么给你打败的!” 韩通一哼,道:“水战的功夫我可不比你差,别太得意了。” 刘光义忽然一叹,道:“想当年你我同时从军,如今你已是侍卫司都虞侯,而且还建了节,而我却只是一个小小的龙捷右厢都指挥使,看来,你非但不是比多差,而是比我强得多啊。” 韩通白了他一眼,不耐烦的说道:“我升得快是因为我跟了李将军,而你却跟了赵将军,他的军职比李将军低了一级,你比我低一级,却也不是什么怪事,你少在我面前扯那些不相干的事。” 刘光义眼神忽然有所异样,看看四周军卒隔得甚远,遂低声说道:“光达,老实说,这几年你跟着李重进确实没少沾光,不过,眼下形势有变,你有没有想到,该是换棵树的时候了。” 韩通一怔,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朝中最大的两棵树,不就是李将军和殿前司的那位姓张的吗,李将军待我不薄,你让我换靠他的对头,这种忘恩负义的事儿我可不干。” 刘光义道:“我说光达呀,现下的形势变化这么明显,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 韩通愈加的疑惑,道:“能有什么变,还不就是殿前司与侍卫司争来争去的。” 刘光义贴近了韩通,用更低的声音说道:“看在咱俩相识多年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先前幽州大战后,陛下把李将军留在了幽州镇守,你想想,朝中那么的文臣武将,留谁不好,却偏偏把侍卫司的都指挥使留任边关,说好听点,那叫信任,说不好听的,就叫外放。” 韩通若有所悟,道:“你的意思是,陛下有意帮着殿前司,冷落咱们侍卫司?” “这你又猜错了,你想想,现在侍卫司的许多事,基本上都是陛下亲自过问,咱侍卫司的军饷最近也升到了和殿前司一样的水平,这哪里是冷落,分明是亲热得很,依我看,陛下冷落的不是侍卫司,而是李将军一人而已。” 韩通眉头一皱,道:“我想不明白,陛下为什么要冷落李将军,随驾至今,李将军功勋显赫,并未犯下什么大过呀。” 刘光义笑则不答,道:“放下这一点不说,再说前段时间的南征和这次的西征,这么重的担子,陛下放关殿前司都点检不用,却偏偏派一个副点检和一个都指挥使去,这又是什么意思?分明也是冷落了张将军嘛!” 韩通蓦地抬起着,盯着刘光义沉声说道:“光义,你说了这么多,究竟有何深意,你我不是外人,不妨直言吧。” 刘光义嘿嘿一笑,道:“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听不出来吗,陛下必是有意撤换禁军两大主力的统领,扶持赵将军和咱们这位‘准驸马’取而代之呀!” 第九十二章火船 韩通一惊,道:“你说得也太过份了吧,陛下有必要这么做吗?” “我也只是分析猜测而已,陛下城府深远,咱们这些做臣子的未必全看得清楚,不过,就这件事来讲,兄弟我有七成的把握!” 韩通沉思片刻,却是忽然一笑,道:“你小子,身在侍卫司,心却始终向着殿前司那姓赵的,今天说这番话,莫非,你是想劝我投靠他么?” 刘光义双眼一眯,抚须说道:“知我者唯光达也,不过,你只猜对了一半而已,你只是劝你换棵树而已,并没有劝你换哪棵树,至于我嘛,当初跟了他是因为看中他是陛下的义弟,如今陛下又有了个妹夫,这还真是叫人难以选择呀。 超速首发” “难道你还想转投李大帅不成?” 刘光义抬起头,远望两岸峭壁,道:“救陛下,破幽州,战渝关,他居功至尾,先前又平荆湖,尚长公,此番如若灭蜀争得首功,他的势头恐怕要远远胜过赵将军,确实是一棵飞快生长的大树,但若是赵将军能夺得灭蜀首功,或许可以与之搏平,不好判断呀!” 韩通道:“所以说,还要看此番征蜀,谁可夺得首功。” “不错。”刘光义笑答,话锋一转,又道:“我心中所想,皆已坦露,你可有所决断么?” 韩通心情极是复杂,半天不言语,却道:“后事如何,还等平定蜀国再说吧。” “天赐良机,断” 刘光义正欲再言,小校来报,言前方发现蜀军舰队。 他二人精神一振,却是不再闲聊,刘光义高声道:“发出信号,命各舰整肃精神,排好队形,准备开战。” 号令传下,鼓声响起,周军舰队正面一字排开,前后共五队,徐徐而行,阵势最前方的乃是二十余艘艨艟舰,其中又有六十余艘走舸小舰往来接应巡游,其后则是四十余艘大型主战斗舰,浩浩荡荡,沿着巫峡而上。 逼至近前,薄雾散开,渐渐露出了蜀国舰队阵形,比起周军舰队的规模来,蜀军舰队实在是小得可怜,粗粗一扫,也就大舰十余艘,小舰三十余艘,且都帆色破旧,舰漆尽落。 见到对方舰队如此不堪,周军士卒士气更盛,俱是整奋精神,巴不得立刻冲上前去将敌人催垮。 刘光义却是心有奇怪,据先前的侦察,这巫山水寨驻扎着蜀军一支颇俱规模的舰队,少说也有大型战舰三十余艘,如今既然知道周军来攻,欲要迎战必须出动全部战船方有取胜之机,而现在横在眼前的蜀军却是一副残破之状,实是怪异。 他深明水战之道,略一思索,立时料到了蜀军意图,忙道:“光达,我看他们是想顺流施以火攻,你速去指挥走舸迎在舰队之前,以为防备。” 他二人虽说交情甚好,闲聊时可以无所顾忌,但一旦开战,刘光义乃是正使之职,所下命令,韩通自当听从。 韩通得令,匆匆下船,自旗舰面下坐着游艇,八桨如飞,倏忽间越过数十条战舰,行至前军走舸船队之中。 就在此时,对面蜀军果然有变,那十艘大舰忽然燃烧起来,烈焰升腾,转眼之间甲板以上尽皆淹没在熊熊烟火之中。 左右拖曳的小舰迅速的割断绳索,借着水流之力,十余艘火船呼啸而出,,船身卷舞着桔红色的火舌,竟将两岸暗绿的峭壁照红,如同一条掠过江面的火龙,拖着浓浓黑烟尾巴,直撞向周军舰队。 周军舰队并没有散开,士卒们也并不慌乱,却见江面上人影浮沉,各船上的兵士们有的拿起钩杆、有的拿起沙袋,准备火船撞上自己船时,进行扑灭,或是准备打捞落水的战友。 虽然如此,这巫峡之中江面狭窄,十余艘火船横江而来,避之不易,且那火船火势凶猛,想要扑灭更是不易。 势态稍微有些严峻。 不过,周军舰队身经百战,自然有克制火攻之法。 比及对面火船还有里许之地时,周军前端的数十艘走舸小舰飞速而出,鼓棹逆驶,其行如风,片刻间已驶进了火船队形之中。 却见每船之船头皆立着几名彪形大汉,手持数丈长的竹篙,冲着明晃晃的火船用力一点,那火船受到侧袭之力,即时便在江中横转,然后便斜向两岸直冲,轰然撞在了岸壁之上,木质的船身立时撞个粉碎,满天火木飞出,随即落入江中,化做一团轻烟。 所有战船上看到这情景的周军士卒,却似暴雷似地叫出一声喝采,刘义光也是暗暗点头,称赞韩通这清除火船之法得当。 站在小舰上的蜀军巴巴的期盼着这十支火船将周军舰队化成火海,不想对方如此轻松的便排除了危情。 如此一来,单就这些数十艘小舰,怎么能是周军舰队的敌手,蜀军急急掉转船头,企图逃走。 刘光义岂会放过这等战机,号旗一舞,前阵艨艟战舰圆轮木桨齐动,如风一般杀上前去。 上流水军虽有顺流之优,但进时容易,退时难,更兼要掉头转向,只这稍一磨蹭的功夫,周军航速极快的车船战舰已冲至进前。 箭矢齐发,密如雨下,蜀国小舰并无遮挡防护之避,船上军卒被周军箭矢射得七零八落,死得死,伤得伤,倒有一半落入水中,三十余艘小舰只有数艘侥幸逃去,其余皆为周军俘获。 左右诸将劝刘光义催动舰队继续攻进,一举突破巫峡峡口,夺了巫山水寨。刘光义却道:“敌人此番只是派出破旧战舰发动火攻,主力战舰必在其后支援,峡口雾气较重,如若冒然追进,恐会中了敌军奸计,当在雾散之后,依法而进才是万全之策。” 刘光义遂命舰队下锚,稍作休整,又命人向中军奏报初战战况。 ——— 李灵得知了首战小胜,自是欣喜,心中对刘光义又放心了不少,于是催促刘光义作速进兵,一举攻下巫山水寨,但来人都言峡口有大雾,不便水战,故而须要雾散之后才能进兵。 李灵听罢又有几分失望,只好打发来人回去告知刘光义,如何进兵,自己作主便是。 此时舱中有慕容延钊,王审琦等数员大将在,众人皆围在地图之前参赞军机,李灵却是坐着一动不动,闭目苦思速战之策。 李灵此时方觉为将之不易,若是当大夫的话,无论遇上任何疑难杂症,凭自己的一身医术,不消片刻便可想出化解之道。如今却被眼前的战势弄得头昏脑胀,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他深呼了一口气,向身旁侍立的白正珂道:“文殊,最近可有赵大人消息。” 白正珂道:“昨日接到朗州方面的口信,说是赵大人的身体已经痊愈,目下正在往归州的路上,若是想赶上大军的话,昼夜兼程也要五日功夫。” 五日啊!平日里转眼即逝,如今在李灵眼中却是无比的漫长,五日的时间里,赵匡胤的北路大军不知会推进到哪里! 况且,就算是赵普这个智囊赶来,却也未必有更好的计策,看来此番平蜀想争首功,颇为艰巨。 奶奶的,想不出法子,老子就不想了! 李灵一拍桌子,奋然而起。 诸将被他这大动静吓了一跳,忙转过身来,莫名其妙的望着他。 李灵本是严肃的面孔突然露出笑容,道:“大家连日来参赞军机,想来也身心疲惫了,正所谓劳逸结合,方能事半功倍,走,全跟我上甲板去。”又道:“文殊,去拿几枝鱼竿来,本帅要与诸位将军来一场钓鱼比赛。” “”所有人都惊诧的望着他们的大帅,百般不解,均是想:“这也太过没谱了吧,战事当前,就算是放松心情,也不该拖着大家伙去钓什么鱼吧,成何体统呀!” 李灵自是习惯了他们这种惊讶的眼神,向着那同样呆怔的白正珂瞪了一眼,道:“白正珂,本帅的话你没听见吗?” 白正珂猛然省悟,忙道:“是是,末将这就去办。”言罢匆匆而去。 李灵便道:“大家别傻站着了,都跟我上甲板去吧。” 说着自己率先走出舱外,诸将们虽觉不妥,犹豫片刻,却也不得不跟了上去。 李灵的这艘楼船的体积在周军水师中仅次于周主的御舰,庐层外面的甲板竟可以有马匹来回奔驰,最宽的前甲板处更可并排行走六匹战马。 于是乎便见周军大将们一人一个板凳,手握一根鱼竿,端端正正的坐在船边垂钓,神态极为不自然,表情更是一副被逼无奈的样子。 倒是李灵,轻松悠然,穿着一身短衫,头顶一面草帽,俨然一副江上渔翁的之意。 周军士卒们平素所见,这些将军们总是一本正经,凶猛威武的样子,不想今儿突然齐齐的出来钓起了鱼,士卒们又惊又疑,自以为遇上了什么奇景,均是溜上甲板来观看。 第九十三章花蕊 前面章节关于风向的bug已修改,一时疏忽,还请见谅。 超速首发 那慕容延钊终于是又忍不住了,蹭到李灵身旁,低声说道:“大帅,士卒们都在看着呢,不如这鱼就钓到这里算了。” 李灵道:“这怎么行,说好了要比赛的嘛,一个时辰为限,谁钓上的鱼最多,本帅就将陛下所赐的御酒一坛赏给他。” 诸将之中,好酒之人倒有不少,更不曾品尝御酒是啥滋味,听李灵这么一说,却是来了兴致,静心坐下来真的钓起了鱼。那慕容延钊往年立功之时,也曾受过御酒赏赐,也知那酒也没什么特别的滋味,只不过名字上多加了“御”字而已,故而也不屑于争,见李灵不听劝,却也没有半法,遂是暗叹一声,坐回原位,干脆闭目养神起来。 诸将之中,那张美寡言少语,平素一脸严肃,不想却有一手极好的钓鱼之法,一个时辰功夫,大多数将军们的鱼篓中还是空空如也时,他却已钓了十几尾之多。 李灵自幼生于海边,于钓鱼也算半个行家,本以为此番必然获胜,不想却被张美夺了第一,却是呵呵一笑,道:“想不到张将军还有这一手本领,实在是令我们大开眼界呀,文殊,去我的舱里拿两坛御赐好酒赏给张将军。” “是。” “且慢!”白正珂本欲离去,却被张美喊住,他向李灵施了一礼,板着脸说道:“事先说好的,得胜者可获御酒一坛,大帅为何却赏我两坛?” 李灵一怔,心道:“别人巴不得获赏越多越好,你这个人倒是怪,竟会嫌多!” 但他知张美向来如此,凡事一丝不苟,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却是一笑,道:“好好,就依张将军,一坛就一坛。”又道:“不过,张将军,你能不能告诉,你究竟有什么秘招,竟可是一个时辰之内钓到这么多的鱼?” 张美面无表情的说道:“很简单,鱼上勾其实也是个机率问题,诸位钓鱼皆是一次用一枚鱼饵,我却先将许多鱼饵洒入江中,如此则会引来不少鱼,所以鱼上勾的机率就大了许多,所钓之鱼自然也就比诸位要多了。” “把鱼先引过来” 李灵蓦地一震,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间变得十分郑重,道:“诸位散了吧,慕容将军,你随我来一下。” 回到船舱,李灵立于地图之前,眉头微凝,注视良久,却道:“慕容将军,我想到一条速战之策,不知可行与否。” 慕容延钊一怔,忙道:“大帅果真有奇吗?” 李灵转身指着地图说道:“你看,夔州前面这三道水上防线,依次为三会、松木、巫山水寨,每一处水寨皆集有蜀军相当数量的水军,这三寨加起来,可以说便是蜀军水师的全部力量。” 慕容延钊点点头,道:“三寨水军加起来,当有舰船三百余艘,实力不容小觑。” 李灵又道:“若是我们依次攻进,固然可以击垮这三处水寨,但却耗时颇多,我是想,假如我们可以想办法将蜀军全部的水军引到巫山水寨,一举歼灭,如此,则此去夔州将一路平坦,所用时日将是大大的缩减,你以为如何?” 慕容延钊眼睛一亮,盯着地图看了半天,欣喜言道:“大帅所言确是良策,我们可以对巫山水寨攻而不破,如此一来,蜀军势必会调动其余水军前来增援,到时只需使出全力,自可将蜀国水军一网打尽,再攻夔州,将是畅通无阻。” 李灵知慕容延钊通晓军事,且向来直言不讳,既然他说此法可行,则必是可行,又道:“还有,我觉得我军的更大优势在于陆战,你看这地图上有一条山路,经王山、寒山,绕过得胜关,便可直抵三会,若是我们一面以水战猛攻巫山,吸引敌众,一面却遣数千精兵从山路绕到蜀军背后,突袭三会,而后顺流直下,前后夹击聚集在巫山的蜀军水师,如此一来,必胜无疑。运气好的话,也许还可能迫使蜀军投降,省下不少力气。” 慕容延钊这回倒没有方才的兴奋,却是面色凝重,道:“图上虽然绘有这条山路,但是否详尽,能否行军,却是无法断定,更何况山路上还可能有布有蜀军防备,依属下看,由此进兵,恐怕太过冒险呀。” “连你都觉得此条山路难以进兵,我想蜀军更不会设以重防,兵行险招,方能取得奇效,将军不是曾说过用兵之道关键在于‘奇正’二字吗,我以为,水路之战是为正,山路偷袭是为奇,奇正相辅,正是完胜之道也!” 慕容延钊见他心意已决,遂道:“既如此,这突袭之军需当由一名勇猛之将率领,前者南征之时王审琦表现甚佳,属下以为,由他担当此任,最为合适。” 李灵呵呵一笑,道:“慕容将军和我想到一块去了,王将军勇猛过人,实是奇兵突袭的绝佳之才,具体细节,不如请他来一块商量一下吧。” “还得先行通知刘光义,让他的水军暂时不要攻破巫山水寨才是。” “正是。” —— 碧波鳞鳞,湖色缭人。 宣华别苑的龙跃池,一派五光十色,宜人之景。 池畔百丈回廊,雕楼画栋,万分的精雅。 然而蜀主却没有心思欣赏,他脚步匆匆,很快的走过回廊,穿过几许疏林,走入一处院落。 院中繁花似锦,奇花异草丛生,在这夏末秋初之际争奇斗艳,挥霍着最后的炫丽多彩。 花间之中,耸立着一幢三层的阁楼,门匾之上书着“溢香阁”三个大字,这里,是蜀主最宠爱的妃子,花蕊夫人的居所。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自从听到周军攻蜀的消息以来,蜀主日夜不安,十年以来,这还是他首次“殚精竭虑”连续三天在宫中处理抗敌事宜。 就在昨天,他怀着无比的期望送走了王昭远的三万大军,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是稍有落下,故而才这般匆匆的回到宣华别苑来见他最心爱的女人。 阁门前,宫女们见蜀主前来,正要禀报,蜀主却是微笑着示意她们不要闹出动静来,他蹑手蹑脚的走上阁楼,想要给花蕊夫人一个惊喜。 自花蕊夫人从龙侍驾以来,也近有十年之久,蜀主与她也算是老夫老妻了,但这花蕊身上却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魅力,永远能给蜀主保持着一种初见的新鲜之感。 阁楼之中,她静静端坐在疏妆台前,虽然蜀主已经有三天没有来溢香阁,但她每日都会花上一个时辰精心的打扮自己,或许,他晚上会来,或许他下一刻就会出现在眼前,她要每时每刻给他呈现出自己最艳丽的一面。 她今天着了一身玫瑰红的细绸衣裙,鲜艳的色彩将她原本就娇美无比的脸庞衬得更如花儿一般。 若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 这句诗,用来形容她却是再贴切不过,淡淡的粉妆,将她的肌肤映衬得更加雪白,几如仙玉。 化完妆后,她起身走向窗边,凭栏而坐,幽幽如水,眼望着满院花雪如海,眼神之流露着些许惆怅。 她,在等谁? 藏在门外的蜀主一直在偷瞧着她心爱的妃子,她如水的秀发,微微上扬娥眉,杏眼犹如一汪深潭之水,她的每一处五官都是那么的精雕细致,就连额前的发际线与下巴都是如此的完美。 还有她那婀娜多姿的身段,长长的轻纱背带从两臂间垂于地上,敞开着的领口处露出的半截深红的围胸,雪一样的玉颈 远远望去,她是如此的清新和超凡脱俗,直如不染尘俗、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 蜀主心中一叹:“天下间,怎么会有如此完美的女人,能拥有她,实在是一个男人最大的快乐。” 忽然之间,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蜀国亡了,不知谁又会有这种福气,享受这个如九天仙子一般的女人呢? 不!她是我的,只有我才有权力占有她,凭何人都休想从我手中夺走她,休想! “谁惹秋颜落红泪,静椅楼檐听雨人” 正在蜀主痴狂之时,斜倚窗边的花蕊夫人幽幽的吟出了这两句诗。 蜀主听到时,浑身一震,眼睛陡间张大,瞬间布满了血丝,胸膛起伏,似有无尽的怒火在这一刻燃烧起来。 他再无先前来时的兴致,愤怒的冲入阁内,一把揪起花蕊夫人,怒吼道:“你——你说!你是不是又在想那个人——” 花蕊夫人怎料到蜀主会突然而来,且会如此粗暴的对待自己,惊愕之下,一时间竟手足无措,不知何言应对。 蜀主喘着粗气,用几近颠狂的语调说道:“这些年来,朕有亏待过你吗?为何——为何你的心中总是念念不忘那个叛贼!为什么,为什么啊?你告诉朕,究竟是为什么——” 花蕊夫人稍微缓过点神来,花容紧促,颤声说道:“陛下,臣妾不知你在说些什么” 第九十四章蜀道 “谁惹秋颜落红泪,静椅楼檐听雨人。 超速首发” 蜀主咬牙切齿的重复了一遍,道:“这诗,不就是当年你送给那个姓董的叛贼的么,还想狡辩不成吗?” 花蕊夫人先是一怔,随后嫣然一笑,道:“事都过去那么久了,臣妾早已忘怀,怎么陛下还记得这么牢啊!”这一笑,蜀主的怒火已是熄了一半,沉声说道:“当年,那叛贼差点把你从朕的身边夺走,若不是那日适逢大雨,岷江水涨,舟船不行,朕真的就失去了你,你叫朕怎么能忘记!” 花蕊夫人轻声一叹,幽幽说道:“时过境迁,这么多年过去了,想来他已不在人世,况且,臣妾侍奉陛下已久,心感陛下龙恩,只想一生一世陪伴陛下左右,又岂会挂那些陈年旧事。” 蜀主眼中显出喜色,转而又黯淡下去,道:“可是,你为何又会吟念那几句诗?” 花蕊夫人一笑,道:“陛下,你忘了吗,当年臣妾可不止将这首诗送给一人啊。” “花蕊,你是说,你方才是在思念朕,所以才想起那首诗,而不是在想那个叛贼,是这样的吗?”蜀主万分的激动。 花蕊夫人神色娇媚,脸畔生晕,微微的点了点头。 蜀主的把将花蕊夫人揽入怀中,紧紧拥抱,仿佛怕她从怀中飞走似的,深情说道:“朕就知道,你心里唯一爱的人,只有朕。花蕊,答应朕,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永远都不要离开朕,好吗?” 花蕊夫人用力的点点头,道:“臣妾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鬼,三生七世,永无反悔。” 蜀主的心,终于沉静下来,此时此刻,他只想就这么一直拥着花蕊夫人,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更恨不得能融化进她的冰肌玉骨里,化为一体,生死不离。 看不见的那张脸,隐隐抹过一丝愁容,她心中的无奈,又有谁能明白。 过了许久,花蕊夫人才道:“宫里都在流传着,说是北边有周国入侵了,陛下,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呀?” 蜀主这才松开花蕊夫人,拉着她的手并肩坐于床边,脸上又恢复了傲然的神情,笑着说道:“确有其事,不过爱妃不必担心,朕已派王昭远率领三万大军北出剑阁,不日便会将来犯之敌一举击溃,到时大军挥师西进,夺取关中,咱们蜀国的版图将会大大的开拓。” 蜀主说得很是得意,花蕊却是愁上心头,道:“陛下,臣妾听说周军领兵的那个大将赵匡胤很厉害的,王昭远能是他的对手吗?” 蜀主呵呵一笑,道:“王爱卿熟读兵书,深通用兵之道,乃我蜀国栋梁之才,有他出马,必然万无一失。” 花蕊还想说些什么,蜀主却是一把将她按倒在床上,全身压了上去,淫笑着说道:“爱妃,朕已经有三天没有品尝你的身子,都快忘了是什么味道了,今天,朕一定快乐个够” 花蕊娇羞无限,低低的说道:“陛下,你可要轻一点,臣妾身子娇弱,经不得陛下威猛之躯啊。” “花蕊” “唔啊”———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李白这诗,说得一点不错。 虽然地处巴东,比之蜀北一带的崇山峻岭要平坦许多,但对刚刚由南方而来的周军来说,简直就是崎岖到了极点。 路窄,杂草乱石密布,稍不留神就会被隐藏在草中的尖石咯到脚。起伏的山头一座接着一座,好容易费尽力气翻过了一座,抬头一看,上面还有一座更高的山头,简直是没有穷尽。 要么就是很突兀的冒出一条很斜的下坡路,有的甚至几近陡直,于是不得不连滚带爬而下,或是结绳而下,倒有不少弟兄因此摔伤。 出发时大伙本来都是身披甲胄,后来走一路脱一路,到现在差不多都光着膀子,下身裹一条的薄裤。烈日当头,汗流如柱,裤子早就被浸透,粘乎乎的贴在腿上,极不舒服。但累到这功夫上,大伙似乎也都已麻木了,每个人都是气喘如牛,只是盲目的跟着前边那个人走,到底身上流了多少汗,划破了多少道伤口,却也没有人会注意。 王审琦抬头看了看那火辣辣的太阳,口舌干燥,揭开水壶猛灌了几口,水入口时会有那么一小会舒服,待咽下去之便没啥感觉,嘴唇照样干,口舌照样燥,似乎那几口刚一下肚就变成汗流了出来。 他有些后悔当初不该那么痛快的应下这个任务,蜀地的山路实在不是人走的,又累又让人憋气,感觉比在武平时带着十几骑冲杀千余敌众时还要艰难许多。 “奶奶的,鬼天气,你就不能给老子下点雨吗!” 王审琦又猛灌了几口水,抹了抹嘴,叫道:“陈三,过来。” 队伍前边一个坳黑壮实的汉子奔了过来,他脚下十分的轻快,身上也不似别的弟兄那般汗流浃背。 “将军,有什么吩咐吗?” 王审琦摇着手中的草帽扇凉,喘着气说道:“陈三,还有多久才能到三会?” 陈三回头看了一下,指前远方说道:“不远了,翻过那座山头就到了。” 王审琦搭手一望,陈三所指的那座山头,距离目下所在,最起码还相隔头七八座山头,以目前的行军速度,至少也得再走半天。 哪里是“不远了”明明就是很远才对! 王审琦咽了口唾沫,道:“陈三,你确定走对了路吗?” 陈三很自信的说道:“小的在巴东住了十年,这条路最少也走了有七八回,闭着眼睛也可以走对,绝对没错的。” 王审琦有李灵给他的路线图,出发以来,每行不久便会拿出图来对照一番,他也相信没有走错,不过他还是想确认一下,毕竟,费尽力气爬了这么远的山路,万一走错了路,白费力气也就认了,误了突袭的重任,打乱了全军的作战方略,这个罪名他可担不起。 王审琦点了点头,又抬头看了看日头,遂向左右跟随的传令官道:“传令下去,让大伙暂停行军,先找阴凉地休息一会,避过这阵子太阳再继续赶路。” “是。” 命令很快传遍全军,弟兄们早就被烤得要死,一得令,立时蜂拥着奔入路旁密林,躲在树荫下喝水的喝水,吃干粮的吃干粮,甚至有人刚躺倒在地,片刻功夫就打起了呼噜。 王审琦靠着一棵叫不上名来的大树坐下,一甩手将水囊扔给了坐在不远的陈三,道:“喝口水吧。” “谢将军,”陈三接过来,只是小饮了一口,然后又起身恭敬的将水囊递还给了王审琦。 王审琦打了他一眼,道:“陈三呀,你可真行,大伙都热成这般熊样,你却连汗也没流多少,真他奶奶的厉害!” 陈三微微一笑,黑壮的汉子,表情竟是有些腼腆,道:“小的只不过是自幼身长在山里,习惯了而已。” 王审琦闲来无事,便想与陈三闲聊,遂道:“我说陈三,你既然是蜀人,可为啥背景离乡,大老远的跑到大周来当兵呀?” 提到此事,陈三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忿恨,沉吟片刻,却是默然说道:“不瞒将军,小的就是为了报仇,所以才投靠大周参军的。” “原来如此!”王审琦却是起了兴致,道:“那你说说,你报得是哪门子仇?” “小的原本是家住夔州附近的一户村庄,自幼与表妹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本来是要成亲的,可后来,那狗皇帝孟昶下令广选绣女入宫,官府就看中了表妹,要强迫入宫,表妹不肯,万般无奈之下便投井自杀了。小的那时痛不欲生,也想随表妹而去,可后来一想,表妹的死,全是那狗皇帝所逼,这个仇不能不报,于是小的就远离家乡,投靠大周参军,盼的就是有一天能随大军杀入蜀国,杀了那个狗皇帝为表妹报仇。” 陈三一字一句道来,并无愤然的语气色彩,但王审琦听得却是颇为震憾,心道:“想不到他一个平凡士兵,却有如此曲折经历,也算蜀主应有报应,逼死了人家的表妹,却被人家带着敌人打进家门。” 他却也为陈三的情深意重所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陈三,你放心,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让你亲手杀了那狗皇帝,替你表妹报仇。” 陈三一喜,忙道:“多谢将军。” “嗯,陈三,此战过后,你就跟着我吧,给我当个贴身亲兵。” “谢将军提拔。” 他二人说话间,却见西面飘过一片颇大的云层,暂时遮住了太阳,王审琦遂下令全军出发,继续赶路。 行了许久,却在傍晚时分,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三会水寨。 —— 推荐一部好作品爆炎修真者,作者:逆天唯我,书号:113201大家看看哈。 第九十五章烧杀 披荆斩棘,爬遍群山,经过艰苦万状的行军,终于是望见了三会水寨的灯火,周军弟兄们精神大振,似乎一路而来的疲劳也随之消散,直想大杀一场,以解心头之气。 超速首发 这三会水寨与别寨不同,水营与旱营之间有一段长长的斜坡,水营临水而建,旱营则是立在坡上,居高临下,前俯大江,背倚绝岭。 经过侦察,王审琦得知水营之中的大部分舰船已不在,想来是全部开往了下游起支援巫山,故而此次作战的主要目标当在攻克旱营。 旱营灯号整齐,可见平时有所准备,但蜀军多年来曾打过仗,实战经验不足,虽然治军严整,却也未必经得住身经百战的周军冲击。 但毕竟周军远道而来,不过一千余众,士卒疲惫,故而此战当以奇袭,必须在天明之前克敌,否则天一亮,蜀国据险固守,周军的真实实力将暴露无遗,克敌不成,反倒有被歼灭的危险。 王审琦遂根据地形,将人马左右军,左军分为各支奇袭小队,蛇行上坡,觅山洞之类的隐僻之地各自埋伏。右军则埋伏在坡下,准备正面迎敌。 他又将左军分为两队,一队多带旗帜,遍置山间,以为疑兵,另一队则多备火箭,选定有利之处发动箭击。 旱营之中的蜀军不是聋子瞎子,周军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现,自是有所警觉,却听营内鼓号急鸣,灯火变换,战马嘶叫,当是在进行布防。 此时正好有风起,王审琦见时机已到,遂下令发动攻击。 却见一枝火箭最先射出,直落入蜀营之中,与此同时,埋伏在东南、正东两处的弓箭手瞅准令箭指向开始射击,却见无数团火焰飞起,直扑蜀营,强劲有力,一波接着一波。蜀营内立时火起,更因风紧,火舌蔓延,片刻间已是将蜀营烧成火海。 火光之中,王审琦可以清楚得看见蜀营内的情形,有人在救火,有人则是骑着马乱窜,慌作一团。他知道蜀军随时可能冲下坡来,遂传令坡下埋伏的右军准备仰攻。 果不其然,蜀军临战经验不足,周军突然出现,使得蜀军大为惊讶,又见山下到处有旗帜招动,还以为是来了无数人马,故而寨门紧闭,想要固守待援。 比及周军发动火攻时,营中大火冲天,想要固守自不可能,遂大开寨门,全营人马顺着山坡冲将下来。这么一冲,却也有雷霆之势,周军地势不利,想要阻挡甚为艰难。 不过王审琦自然克敌之法,眼敌军冲将下来,坡下右军全无顾及,杀喊着仰冲上来,每人身上都背着一个坛子,纷纷朝敌军人马掷去。 这坛中所装的皆是麻油,油坛一破,地面立时变得光滑泥泞,冲下来的蜀军人马稍一沾上,无不人仰马翻,滚落下来。前面的人马一倒,后面跟着奔下来的马却是大惊,想要收住冲势,无奈山坡倾斜,冲速太过,根本收敛不住,径直踏向自家兄弟,如此一来,又是一片翻滚。 号炮再起,王审琦率着一千周军杀出,大刀砍向狼狈无措的蜀军,火光之中,鲜血四溅,尸骨横飞,原本就被油汁浸透的泥土再添血腥,散发出无比难闻的怪臭。 蜀军久未经战,大部人连杀人都没见过,如今遇上的却是杀人如麻,血腥成性的周军,直如孱弱的羔羊碰上了饥饿的虎狼,任凭屠戮。或被周军杀死,或被自己人践踏而亡,三千蜀军,倒有一半弃械投降。 一场痛快淋漓的大战,比及天明时分,旱营大火燃尽,浓烟不散,弥漫在三会水寨上空,原本应该晴朗的天空仍是一片昏暗。 水营里留守的几百水军一见旱营那边火起,胆颤之下早已逃得一干二尽,周军则大摇大摆的,轻松而入。 营中战舰大部分已开赴下游巫山水寨,只余下数十艘小型的运输舰只,王审琦遂命众军上船,欲打着蜀军旗号顺流而下,一并将松山水寨袭取,而后直奔巫山,前后夹击蜀军主力。 陈三却道:“大帅,我军俘获了将近一千蜀军,该当如何处置?” 王审琦略一思索,道:“留下他们还得分兵看守,这样吧,将他们全部捆绑好,连同水营一并烧掉,到时就算夔州援军赶来,没了水寨也是无济于事。” 陈三虽然恨蜀主,但到底这些投降的蜀卒们也算是他的同胞,如今听王审琦要如此处置,心下略有不忍,却道:“将军,这些蜀军乃是投降之人,杀了他们,怕是于我军声誉不好吧。” 王审琦一哼,道:“你懂什么,我们乃是突袭之兵,最忌讳的就是有所拖累,该杀的时候就得杀,哪还顾得上什么鸟声誉。” 陈三无奈,道:“小的明白,我这就去传令。” “慢着,”王审琦忽然又叫住他,凝视了他一眼,道:“陈三,这件差事由你亲自去办,必须由你放第一把火。” “这”陈三更加犹豫,要说战场之人,互相搏杀,只为活命而已,顾不上同胞之情,但眼下却要亲手烧死毫无还手之力的同胞,心下却是万难下手。 王审琦知他心中所想,冷冷说道:“陈三,你要知道,自你加入周军时,你便生是大周的人,死是大周的鬼,凡是胆敢抗大周天威者,都是你的敌人,对待敌人,怎能心存仁慈!” 陈三浑身一震,眼神中的犹豫渐渐转为了肃杀,一咬牙,道:“将军,我明白了。” 言罢行了一礼,转身大步而去。 陈三吩咐下去给那一千余蜀军俘虏每人发了一块饼,待他们吃过之后便反绑了,分成数批了押入水营。这些蜀军经历了昨晚的惊恐,此时还没缓过神来,眼见周军肯给他们食物吃,便以为此番是保住了性命,情绪有所安稳。 一千余人被集中在了水营中间,此处已辟出了一片空地,周围皆是拆毁的帐篷,木梁。 陈三扫视了一眼,手一招,数十名周军便拎着坛子上前,将内中油汁尽数倾泄在了四周易燃之物上。 蜀主们俱是莫名其妙,不知周军此举有何用意,不多时,其中有机灵的已反应过来,大叫道:“是油他们洒的是油啊他们要烧死我们——” 这么一来,蜀军们均是明白过来,个个惊恐状,又哭又叫,拼命的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绳索的束缚。 板上鱼肉,岂容尔活! 有挣脱了绳索的蜀军,连滚带爬的向空地外面冲去,还未奔出几步,外面周军一箭射来,立时便毙命箭下。 蜀军见无挣脱的希望,却是改为向周军哭求,俱是跪伏于地,叩首不止,那个喊着家中有老母在堂,这个叫着膝下还有未满月的儿子,凄惨的哭泣哀求之声震动天地。 陈三眼中流过几分怜悯,沉吟片刻,却是率先点起了火把,一步步走上前来,举火欲点。 “陈三,别烧死我啊!我是你的同乡,我是张贵呀——” 一个歇斯底里的声音传入耳中,陈三一怔,猛地抬起了头,向着人堆中细细看去,那喊话之人,果然似曾相似。 对了,确实是同村的张贵,记得当年,还和他一起上镇上赶过集的。 陈三把火把交给了手下人,急步走了过去,喜道:“张贵,真的是你?” 那张贵泪流满面,鼻涕和地上的尘土混在一起,污浊不堪,哭着说道:“陈三是我啊,我是张贵,快,快救救我呀!” 陈三原本喜悦的神情立时褪去,默然良久,冷冷说道:“张贵,军令难违,你安心的去吧,到了那边,我会为你烧钱的。” 他转身去,毫不犹豫的大步走出了空地,身后是张贵绝望与不解的哭喊。 “陈三,你为什么要杀我啊?我是你的同乡呀,同乡——” 杀戮的时代,又有多少无奈。 陈三重新接过火把,再次扫视了一眼这些无助的,绝望的,曾经的同胞,长叹一声,毅然掷下了火把。 火苗迅速的扩大蔓延,与此同时,其他周军也一同将火把扔下,随后一并撤出了营寨。陈三不敢回头,一路急奔跑向岸边,登上准备起航的船舰。 整个水营已是化成了一片火海,内中是一声声撕心烈肺的惨嚎声。 火光如血,江水尽染,船队开拔,沿江而下,转过一处江湾,身后那惨烈的一切,皆已化作虚空的回忆,深深刻入脑海。 —— 三尺江水血尽染,狼烟漫过半边天。 巫山水寨依江湾而建,江面较广,正是水战绝佳之地。 周军水师冲破峡口,日夜猛攻,欲夺下巫山水寨,夔州外围的蜀主水师主力业已齐集巫山江湾,拼死阻挡周军前进的步伐。 江湾之内,双方各有战舰数百余艘,炮声连天,箭如飞蝗,一连拼杀三日不分胜负。 若论战舰数量,两军相差无几,但周军水师历经北伐、南征,经验丰富,战力凶猛,实力本在蜀军之上,但李灵为引蜀军三寨水师前来巫山,故而命刘光义在进攻之时不可使出全力。 三日的大战,巫山水寨的蜀水师损失惨重,形势危急,是以上游松木、三会两寨的水师皆顺流而下,赶来增援。 李灵见敌军已中计,又算算日期,王审琦的突袭人马该当抵达三会,遂命刘光义使出全力,一举催垮蜀军水师。 蜀军水师除了战力不足外,装备的先进程度也逊于周军,如周军主力斗舰乃是以轮转桨划双重驱动,而蜀军则是单纯的桨板驱动,原本处于上游,有江流的作用可以弥补速度的劣势,但眼下江湾之内大战,水流较为平缓,江流的优势自然也就无用。 第九十六章秘密 其次则是战舰的装甲防护,蜀军的战舰多半未似周军那般蒙以厚重皮革,故而同样的一发石弹击中,也许周军的战舰只是晃动几下,而蜀军的战舰则可能被洞穿,型号小一点的甚至一炮就被击沉。\\\ 超速首发\\ 除此之外,周军最大的优势在于战术先进,众所周知,各国之中,以南唐水军最强,当年周主征江北十四州时,曾多次吃到南唐水军的亏,多番交战之下,却是吸取了不少南唐水军的先进战法。 蜀国一向与荆湖两国交好,故而这些年虽然加强军备,重点也只是放在北边陆军,水师并未得到重视。如今战事一起,水师打起仗来,战法实在是不堪入目,每每击沉周军一艘舰船,自己却得付出十舰船的代价,如此实力,何能取胜! 经过一番恶战,蜀军战舰损失过半,比及黄昏时分,忽而西南风起,刘光义见状,遂集中了二十艘大舰,借着强劲的风势,由中央突入蜀军阵形,一举将其截为两段。 如此一来,蜀军舰队阵形混乱,陷入了各自为战的不利局面,进而被逐一歼灭,残余的舰船不敢再战,拼命冲出周军的围攻,逃回了巫山水寨,刘光义遂命全军压上,一举攻下水寨。 蜀军舰队虽亡,但尚有坚固的巫山水寨做最后的屏障,原本以为可以藉此固守待援,不想突然有一队周军人马从上游的陆上杀入寨中,左冲右突,无人可挡,凡过之处更是放火烧营。 蜀军立时大乱,刘光义则趁势驱赶水军杀入敌寨,两下夹击之下,不消一个时辰便全歼残余蜀军,攻克了巫山水寨。 李灵得知了巫山已克的消息,却是大为兴奋,三寨蜀军水师尽灭,前后用了不少五日的功夫,若照如此进兵之速,怕是不消三十天便可进抵成都。 他于是下令,命舰队开入已占领的巫山水寨,休整一晚,明日便进程杀向夔州。 —— 水寨之内,灯火通明,除了偶尔从船边经过的巡逻队之外,整个舰队一片安静祥和。 李灵对着那张蜀国地图又是钻研了许久,夜已深,他却没有一点睡意,头脚略微有些酸胀,遂悄悄的走上甲板活动筋骨。望着水寨的夜色,呼吸着江上的晚风,精神稍有好转。 这几日来,他不光考虑着该如何破蜀,其实心中还另有所想。 如今娶长公主为妻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先前的计划算是实现,南征得胜,西征若是功成的话,在朝中树立武略威信的计划也算大功告成,下一步却又该如何呢? 当初易州之时,原本是想最多当一个太医总管,然后将中医之术发扬光大,后来治了周主的病,得到了莫大的恩宠,又想借周主之力,将中医远播四方。再后来破幽州,战渝关,功越立越大,官越升越高,心中所求,却已不单单只是那一点最初的梦想。 他本非圣贤,面对权力与地位带来的无上光耀和荣华富贵,自然是不由自主的陷了进去,虽然心里很清楚,但却依然无法抵挡其中的诱惑。 如今,为了获得更大的权力,竟是不惜违背医者仁心,亲手抄起屠刀,南征西讨,因自己而死的人,却已不计其数。 这么做,究竟是为了所谓的梦想,还是为了心中隐藏的**? 应该是为了梦想吧! 他不止一次的这么安慰自己,虽然一次比一次有所动摇。 乱世之秋,冷漠的时代,也许,这都是一个正常人该做的吧。 “唉——” “为什么每次见面的时候,你都是在叹息。” 李灵一惊,猛一回头,却见船顶之上,一个白影迎风而立,背负长剑,面遮轻纱,似有说不出的诡异。 李灵松了一口气,却道:“为什么每次你出现的时候,总是要吓人一跳。” 白衣人身形一纵,由顶上飘然落下,冷冷说道:“统领着数万人的大将,怎么会这么容易被吓到,是你的心不够沉稳罢了。” “罢了,反正每次都说不过你,”李灵无奈一笑,道:“你的身手也当真是了得,这里有五万大军,你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到我的身后,如果你是个杀手的话,倒真是会让我寝食难安的。” 那人道:“你说的那是鬼,我能站在这里,是因为上次在朗州离去时,顺手借用了一面你的令牌,所以,进入大营时畅通无阻,未有人敢阻拦。” 我靠,原来如此,我还真以为你跟武侠小说里的那些人似的,来无踪,去无形,凌波微步,轻功而行呢! “汴京大侠,想不到还有这种嗜好,真正叫人意想不到,传将出去,怕是要毁了名声呀。”李灵言语之中带有几分讽刺。 白衣人不屑的说道:“名声之事,乃身外之物,我行我素,何管旁人议论。” 李灵眉头一皱,道:“那么,你盗我令牌,究竟为何?该不会,只是为了出入军营方便吧?” 白衣人一哼,道:“你以为,我是那种无聊的人吗?” 听他语气,似乎另有隐情,李灵便道:“你这么说,应该是事关重大的了,否则,依你的身份,只怕不屑于这等手段吧。” 白衣人走上前来,与他并立于船头,眼望着灯火通明的水寨,缓缓说道:“当日我收拾那帮刺客时,故意放走了一个活口,而后跟着他一路往北,一直跟到了江陵城,在城南的一处庄园中,见到了这伙刺客的头领。” 李灵一震,沉沉说道:“他是谁?” “不知道,他也蒙着黑纱,无法看清面目。” 李灵一怔,道:“开什么玩笑,凭你的功夫,完全可以将那人生擒了,怎会连面目也没有看清。” 白衣人瞪了他一眼,道:“说得容易,依我所见,那人的武功并不在我之下,而且身边还有诸多高手保护,我去动他,岂非自寻死路!” 就目前李灵映像当中,长公主武功堪称一绝,而白衣人的武功又当在长公主之上。这白衣人一向自恃武功不凡,目无他人,但此时却是对口中所称那个“头领”有所忌惮,可见那人必是个厉害人物。 奶奶的,有这么强的人想要取老子性命,看来,必须得尽快查出幕后的主使,否则实在是叫人提心吊胆。 “那么,然后呢?” 白衣人接着说道:“然后我听到那头领说:主公有命,刺杀李灵的行动暂且放下,集中所有人马,务要除去朗州天牢中叫胡安的那个人。” 李灵若有所思,却道:“竟然有比杀我更重要的事,看来,这个胡安对主使者的危胁更大啊。” “岂止是很大,简直就是性命关系,”白衣人又道:“我自思无法对付那个头领,于是就赶回朗州,取了你的令牌,先行于天牢中带走了那个叫胡安的人,一问之下,却是得知了一件天大的秘密。” 李灵从他的语气中听出,这件事的确重在,遂迫不急待的说道:“到底是什么秘密,你别卖关子,快说吧。” “这个叫胡安的人,他的身份极是特殊,说出来恐怕更会让你大吃一惊,原来,他是汴京皇宫中的一名太监。” “太监!” 李灵一声低呼,道:“他们费尽力气,却要去杀一名太监,难道说,这太监身上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确实如此,这名太监,当年在皇宫中的职责,便是专司御园的花草养植,数年前,汴京大旱,御园中的牡丹枯萎大半,皇后便要重新种植一种花卉,于是,这个胡安便向皇后献上了一种南方进贡来的花,此花的名字,叫做夹竹桃。” 第九十七章女兵 再次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李灵着实吃了一惊,极为震憾,他脑中飞速的闪过无数种可能,沉吟半晌,却道:“这么说,陛下与皇后娘娘所中夹竹桃之毒,并非偶然,而是有人指使那个胡安,故意诱使皇后娘娘下令种植夹竹桃,所有的一切,皆是一个可怕阴谋!” “不错,确实是有人蓄意而为,目的便是在不知不觉中害死大周皇帝。\\\ 超速首发\\” “那这个幕后主使,到底是谁?” 白衣人轻声一叹,道:“据胡安所言,与他接头之人,也都是一些蒙着面的神秘人物。那胡安只是为钱才这么做的,先前他也不知夹竹桃会有毒性,待种下不久,却有神秘人告诉他夹竹桃有毒,胡安自然害怕累罪,于是就卷了得来的钱财往南方逃,不想刚出汴京就被一批杀手盯上,本来是必死无疑的,可后来又不知从哪里杀出另一帮人,救走了胡安。待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关进了牢里,这一关就是数年,我带他出来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被关在了哪里。” 好一个曲折离奇的故事! 如此看来,这幕后不只有一彪人马,那胡安身在大周,却被带到了千里之外的朗州,一关就是数年,难道说,这件事与那周行逢还有什么牵连吗? 安排了这样一个深远的计谋,想要害死柴荣,却被他李灵给坏了好事,心中一定是对他恨之入骨,也难怪会派出一批又一批的杀手来刺杀于他。 朝中隐藏着这么一个可怕的黑手,于己,于大周,都是巨大的威胁,实在是非除不可! 哼哼,跟老子玩,那老子就把这件事抖露出来,让柴荣来收拾你这个野心家,想玩,咱们就玩他个天翻地覆! 李灵正色说道:“端木大哥,此事事关重大,胡安这个人至关重要,还请你千万保护好他,待我灭蜀之后,自会想办法了结此事。” 白衣人料他会有此言,却道:“你放心吧,我已将胡安藏在了一个极为隐秘的地方,他们就是掘地三尺也绝对找寻不到。” 李灵满意的点了点头,忽然一笑,道:“你先前不是说只负责保护我的安危,不管旁事么,怎么现下却如此操心此事,我倒是很想听听你又有什么极富哲理的解释。” 白衣人眼神不变,沉吟片刻,低声说道:“事关柴荣,他是个难得的明主,天下汉人的气运,决于他手,所以,我不想让他死。” 说话间,身形一动,人已跃至船顶,李灵稍一怔,忙喊道:“替我向小妹问好——” 白衣人回头看了他一眼,转身而去,片刻间已消失在船顶的另一边。 “天下汉人的气运” 出神的盯着白衣人远去的方向,那是一片虚空的黑暗,薄雾弥散,隐隐会露出几分闪烁的星光,瞬间的眩耀,转眼即逝。 “柴荣我不会让你死的” —— “夔州快到了吧。” “过了那道弯,便是夔州地面,”慕容延钊指着前方说道。 李灵向前走几步,贴在女墙上远眺,两岸崇山峻岭愈来愈低,程弧形下降。三峡已出,江面逐渐变得宽阔起来,左右的山路也是渐趋平坦,只需过了夔州,便可水陆并进,对周军的攻击形态将非常有利。 李灵看了一会,道:“夔州的防守状况如何?” 慕容延钊道:“夔州的城池不算坚固,只不过,在其之前三十里之处,有三道横江铁锁浮桥,其上建有保垒工事,以水军攻之,颇为麻烦。” 李灵嘴一扬,笑道:“此事易也,咱们就给他来了故伎重施,派人马由陆上奔袭,夺下铁锁浮桥,随后水军跟进,任他有多么险峻,也只不过是摆设而已。” “这我军前者破三道水寨时已用过一次,如若故伎重施,怕是蜀军会有防备吧。” 李灵不屑一笑,道:“蜀军嘛,离了险要之地,便只是土鸡瓦狗而已,陆上交战,不堪一击,这次我就是让他们见识一下我军的真正实力。” 身侧站着的长公主一听这话,却是上前说道:“宋国公,我请求带领娘子军出战,突袭蜀军铁锁浮桥。” 李灵一怔,不由眉头凝起,先前他曾答应过长公主一旦有陆战机会派她出战,前者偷袭三会时,李灵只因山路险峻,怕长公主有意外,故而瞒着她派了王审琦前去,事后长公主闻知,却是大为不满,在李灵面前大发脾气,搞得李灵不得不答应她,下次陆战,必然派她前去。 李灵当然想装糊涂,但长公主却是记得清楚,故而急急的上前请战。李灵自是无法拒绝,遂侧眼望向王审琦,轻咳了几声。 那王审琦早先得到过李灵的吩咐,一见他暗示,遂上前说道:“末将也愿率军突袭。” 长公主一震,目光如电,冷冷的盯向王审琦,若是换成别人,多半会被她吓到,可这王审琦向来是刚猛无比,无所畏惧,自不会卖她的帐,当下神情自若的站在那里,等着李灵做出决定。 李灵故作为难之状,皱着眉头思前想后,犹豫了好半天,才道:“两位自愿出战,本帅甚感欣慰,这样吧,你二人各率本部兵马,分别由南北两岸奔袭铁锁浮桥,殿下,你可否愿意。” 长公主只图出战,其他自是不想理会,遂道:“军令如山,我自会遵从,不知何时可以出发。” “今日午后,饱餐之后便出发,黄昏时分夹击浮桥。” “好。”长公主一口答应。 王审琦也道:“末将遵令。” 比及商议完策略,众将散去,李灵却是悄悄留住了王审琦,道:“你所部全部改为骑兵,由南岸而进,不可稍停,务必于殿下之前夺下浮桥,解决战斗,明白了吗?” 王审琦先是一怔,随后便领会其意,道:“大帅放心吧,末将不会给蜀军与长公主动手的机会的。” 李灵拍了拍王审琦的肩膀,满意的笑道:“去吧,杀个痛快,些番夔州之战,我算你一个首功。” 王审琦欣喜,遂拜谢而退。 长公主其实也怕王审琦抢攻,于是刻意提前一个时辰出发,沿着北岸大路直奔铁锁浮桥。 要说长公主手下的这支娘子军,却是经历了两年严格的训练,军纪整肃,战力非凡。 只不过,女人毕竟是女人,虽然在战斗技巧上可以与男人有的一拼,但在体力上却是大有不如。此去浮桥有百里之路,刚出发时,精神十足,长公主催促人马急行,待行了不到一半路程时,女兵们的体力已是大为减弱,不得不放慢行军的速度。 长公主骑在马上,自然感觉不到步行是有多么的累,还要催促人马加快行军速度,那战蔚却是劝道:“殿下,姐妹们都是头一次急行这么远的路程,体力已有不支,速度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快了。” 长公主回头扫了一眼自己的娘子军,果然个个已是香汗淋漓,气喘不定,若是再急奔下去,怕是赶到浮桥时已然累垮,哪里还有力气与敌作战。 她眉头微凝,道:“放慢速度行走半个时辰,随后再加快步伐急行前进。” 战蔚便将命令传达下去,女兵们放慢了脚步,只在山路上以正常的速度前行。这些女兵们平素训练严格,意志坚强,故而虽然疲惫,却也毫无怨言,彼此间又是姐妹情重,互相扶持照顾,团结之气,倒是比那些男兵要强许多。 战蔚策马跟在长公主身边,解下水囊递了上去,道:“殿下,走了这行久,喝口水吧。” 长公主摇了摇头,道:“我不渴,你自己喝吧。” “哦。” 战蔚便举起水囊,全然不顾形象的大灌数口,水流倒从嘴边淌出不少,淋湿了半边衣衫。 几口清水下肚,身心有所爽快,又道:“殿下,你当初为何不请宋国公多拨些马匹,那样的话咱们赶路也轻松一些,哪像现在这般劳累。” 长公主目光不离前方,道:“我军马匹本就不多,怎能随随便便调用。” 战蔚一咧嘴,道:“我看也没什么难的,殿下与宋国公将来可是要成亲的,若是求他,他肯定会答应的。” 战蔚太不了解她的主子,长公主若是向李灵要求拨调马匹,固然不会被拒绝,但众将们难免会想这是他们的大帅有意照顾公主,她性格刚毅,争强好胜,凡事都不愿输于男子,虽然倾心于李灵,却不愿在李灵面前卸下敏感的尊严,不想有一点乞求于他。 自己这般倔强的心思,自是不想与旁人吐露,遂道:“军营之中,只有将帅职责之分,没有儿女私情,如今我只是他帐下的一名将领,凡事自当依令而行,岂能有额外之请。” 战蔚无话可说,心下却道:“现在又把宋国公当大帅啦!先前可是对人家没少发脾气,逼得宋国公说了一大车的甜言蜜语,当我没听见么,哼哼,真真是嘴硬啊!” 第九十八章愤怒 缓慢行军不到半个时辰,长公主便是迫不及待的催促队伍加快速度,一路急行,于黄昏时分,准时抵达了铁锁浮桥。 超速首发 长公主命人马隐而不动,派战蔚领着几人摸到浮桥附近去察看,那战蔚去了半晌,却是匆匆而回,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殿下,不不好了” 长公主还道敌人有所防备,守卫严密,肃然说道:“你慌什么,快说,浮桥之敌状况如何?” “浮桥上一个敌人也没啦,全是咱们自己的人!” 长公主一怔,忙道:“到底什么意思,说清楚些。” 战蔚深呼吸了几次,神色稍定,道:“殿下,咱们来迟一步,铁锁浮桥已被那个王审琦给拿下了,蜀军全灭,现下他的人正在桥上清理战场呢。” 长公主大惊,原本以为此次可以痛痛快快的大战一场,不料跑了这么远的路,却被别人抢了先机,连一个敌人都没给她留下。 她脸色渐渐由惊转怒,咬牙说道:“随我去见那王审琦!” 扬鞭策马,率着一千娘子军往浮桥奔去。 比及人马赶来时,王审琦已是在桥头等候一久,一见长公主到来,却是上前行礼,道:“末将恭迎殿下。” 长公主扫视了一眼狼藉一片的浮桥,却是以马鞭指着王审琦说道:“你比我晚出发一个时辰,如何能先行到达?” 王审琦表情严肃,一本正经的答道:“因为末将所部乃是骑兵,脚程快些,故而先行抵达,浮桥蜀军已为末将全歼,正好不劳殿下费力了。” 长公主一听,方才明白,原来一切皆是李灵故意安排,明明知她的娘子军乃是步卒,却偏偏命王审琦率领骑兵,如此一来,就算是她跑断了腿,却也万难赶上王审琦的速度。 明知李灵是不想让她作战涉险,但性情倔强的她,此时却根本无心体会,反而是有一种被轻视戏弄了的感觉,越想越气,怒火冲昏了头脑,蓦地喝道:“战蔚!传我命令,继续西进,夺下夔州!” “是。” 王审琦一听,却是吃惊不小,那夔州尚有蜀军万余,其中更有蜀之名将高彦俦坐镇,长公主以一千娘子军前去攻打,岂非与送死无异!若是长公主稍有差池,陛下追究起责任来,不光大帅难脱干系,他自己怕是也多有牵连。 于是急上前拦在长公主马前,道:“殿下,夔州蜀军尚有数万之众,不如等大帅率大军赶来时再相商攻打吧。” 长公主正在气头上,谁的话也听不进去,更何况是抢了她功劳的王审琦,当下怒喝道:“滚开,休挡我的路!” 天审琦哪敢放她走,挡在马前一动不动,长公主大怒,马鞭扬起,狠狠的抽向了王审琦。 啪—— 一鞭下去,王审琦脸上顿时现出一条血红的痕迹,他只感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心中虽怒,却不敢发作,硬着头皮戳在原地不动。 啪—— 啪—— 长公主一连抽了数鞭,那王审琦只是忍痛不动。 她简直是怒不可遏,骂道:“连你也不把我放在眼里!好好好,我就从你身上踏过去,看你的头硬还是我的马蹄硬!” 她向来说一不二,当下驱马向前,那王审琦也不是白痴,事到如今,与其被马踏死,不如暂且让开,再想其他办法。 眼看长公主策马撞来,王审琦无奈的摇了摇头,一闪身避在了一边。 长公主冷哼一声,驱马向西奔去,战蔚及那一千娘子军却是紧随其后,尘土飞扬,浩浩荡荡杀向夔州。 “妈的,陛下这个妹妹,简直是个疯子!” 王审琦心中狠狠骂了一句,遂道:“陈三,速派人报知大帅,就说长公主要率她的娘子军独自攻打夔州。” “是。” 王审琦想了一想,还是觉得不妥,又道:“罢了,你带五百弟兄守住浮桥,等大帅前来,我带其余弟兄前去接应殿下。”言罢率千余骑兵紧随长公主的娘子军而去。 ——— 李灵得到这个消息却是大惊,他原本只想取巧敷衍长公主一下,却不料她竟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那夔州高彦俦非是易与之辈,长公主虽然武艺高强,但手下所率毕竟只有一千余众,而且还皆是女兵,此去只能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他心中却是万分的为长公主担忧,急命舰队全速前进,以最快的速度通过浮桥,直抵夔州,又命张美乃韩令坤各率五千精兵,由南北两路先行而进,务必要保全长公主之周全。 分派完毕,依旧是心有不安,那慕容延钊自跟随李灵以来,从未见他如此慌过神,简直可以用坐立不安来形容,遂安慰道:“大帅,殿下武功不凡,又有王审琦这员虎将从旁护持,想来不会有事,大帅不要太过着急。” 李灵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你不是我,不会体会到我现在的心情的。” 慕容延钊一叹,道:“属下知道大帅对长公主殿下情深意重,自西征以来,屡番拒绝殿下的请战,为得便是保护殿下的周全,大帅乃性情中人,属下万分钦佩。”顿了一顿,又道:“不过这件事,倒未必不是一个取夔州的好时机。” 李灵一怔,却道:“此话怎讲?” 慕容延钊便道:“我军大兵压境,夔州危如累卵,那高彦俦乃蜀之名将,深懂军事,自然知道不是我军的敌手,所以必会选择固守城池,以待援军。如若别人去叫战,他未必肯出,但换作长公主却不一样了。大帅可以想象,以高彦俦的身份,面对一员女将和一干娘子军的挑战,若是不敢出城迎战,岂非会被世人所耻,而他若是出战,则我军便有可乘之机。” 李灵若有所悟,道:“你的意思是,趁着高彦寿出城之机,如江陵那般袭取夔州?” “正是,大帅请看地图,”慕容延钊指而言道:“夔州地处长江北岸,属下想长公主若与高彦俦交战,多半会遭败绩,如能一路溃败,将高彦俦引过浮桥至南岸,则我军可密伏发一枝兵于北岸浮桥下游,待其过桥之后便可从后夹击,断其归路,而我大军则可在此时弃船登路,直接由北岸杀向夔州,一举夺之。” 李灵听之有理,却也发现其中有所疏忽,道:“万一殿下她并未败过浮桥,而是由北岸而逃呢?” “这无妨,可再伏一枝军于南岸,同样可断其归路。” “若是高彦俦并未追这么远呢?” 慕容延钊很自信的说道:“铁锁浮桥乃险要之地,高颜俦深知它的重要性,一旦获胜,不可能不趁机来重夺浮桥,所以,只要长公主他们一路败逃,高彦俦必会紧追而来。” 似乎很有道理呀,李灵细想一番,忽然又道:“万一,殿下她将高彦俦给击败了呢?” “”慕容延钊怔了一怔,笑道:“这一点属下却是没有想过,若是那样的话,就只有用常法强行攻城了。”眼神一动,却道:“不过,属下更担心的是另一点。” “哪一点。” “长公主性情刚毅,虽遭败绩,万一至死不退,又该如何是好?” 李灵沉吟半晌,道:“慕容将军,张美他们两路人马想来并未走远,你就依刚才所说计划重发命令吧,至于长公主那边,我会想办法。” “属下遵令。” “白正轲。” “你速带一千人马去接应长公主,她若败而不退,你便转达我的话,就说‘如果你死了,我会去陪你,天涯海角,永不分离’。” “这”白正轲一怔,对这道不吉利的命令感到莫名其妙。 李灵脸色一沉,道:“事情紧急,你还在犹豫什么!” “是,末将立刻出发。” 一切安排下去,虽觉十分稳妥,但隐隐还是有一种不祥的预兆。 ———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一向很准确。 长公主带着一千娘子军奋然杀到夔州城下,那高彦俦见周军竟敢派一群女人来叫战,简直是猖狂之极,根本不将他放在眼中,遂是大怒,不顾副将宋忠的阻拦,率一万人马杀出城来。 长公主虽猛,但蜀军人数上毕竟占有绝对优势,不多时便将一千娘子军围困于阵中,欲要聚而灭之。 眼看情形危机,却见东南方向,一彪人马杀入,为首一将正是周军猛将王审琦,他率军左冲右突,冲破包围,与长公主所部会合。 高彦俦治军有方,他所率这一万人马却是非比先前的那些蜀军不堪一击,虽然王审琦半路杀出,蜀军阵角却未有慌乱,在高彦俦的号令下却将王审琦也一并裹入包围。 王审琦虽然勇猛,却也不是匹夫之勇,眼下蜀军从多势众,只他手下这些人马万难取胜,便向长公主喊道:“殿下,敌众我寡,断无取胜之机,趁着蜀军包围未合,往东杀出去吧。” 但见鲜血迸射,尸骨横飞,长公主凶性激发,却是杀红了眼,根本听不进去任何劝告,高声叫道:“想逃自己逃,今日我定要拿下夔州。” 第九十九章战死 王审琦万般无奈,只得护在她左右竭力而战,期望李灵的援军能及时赶来。 超速首发 苦战一个时辰,周军损失过半,眼见再无法撑下去,危难之时,白正珂带着一千人马赶来,杀出了一条血路,遇见他二人,却道:“大帅有令,命殿下与王将军速速往东而撤,由浮桥退至江南。” 长公主依旧是倔强不退,道:“你回去告诉李灵,我会将夔州拿下证明给他看,我不是怯弱之辈,不需他的怜悯!” 大帅了事如神,长公主果真如他所说,至死不退。 于是白正珂便依李灵咐吩之言,道:“末将临行时大帅托末将给殿下转达一句话,大帅说‘如果你死了,我会去陪你,天涯海角,永不分离’” 长公主身子猛然一震。 天涯海角,永不分离! 当日,在归州的那艘船上,江风抚过,靠在他温暖的胸膛里,自己便是如此向道出心中誓愿。 原来,他时时铭记于心,未曾忘却。 他愿如此待我,这世间,还有什么比此更重要。 罢了,罢了,这口气,不争也罢。 望着鲜血尽染的战场,望着一个接一个倒下去的姐妹,此时此刻,她的心归于平静,沉吟良久,一声长叹,道:“撤吧。” 王审琦和白正珂大喜,仿佛是听到了阎王爷的敕令,忙传令部卒向东杀出包围,战蔚也传达长公主之命,令残存的娘子军们随王审琦等一同东撤。 周军人马虽少,却也是精锐之士,两千之众齐往东边杀去,势如破竹,蜀军却也阻挡不住,就此被冲开一道口子。 那高彦俦早闻手下军卒奏报,言周军皆称呼那员红衣女将为“殿下”又见她武功不凡,当下便猜到她便是传言中的那位周国长公主。 如此至宝,若是能生擒之,一者可立大功一件,二者可以此来要挟周军,于是命手下军卒切不可伤她性命,一定要生擒活捉。 眼见周军冲破包围,就此便要逃去,高彦俦自不愿放过这一件奇功,其他人逃了无所谓,这个长公主却是一定要留下,于是取下背上虎头弓,弯弓搭箭,瞄向百步之外的长公主。 长公主此时正撑在包围口上,银枪挥洒如雨,左点右刺,掩护后面的周军撤出包围,根本未曾意识到远处有一人虎视眈眈,欲要施以冷箭。 高彦俦瞄准她的左肩,略无犹豫,手指一松,箭矢破空而去,却不料半路上人员混战,挡住了去路,一名女兵成了替死鬼,头部中箭,倒在了长公主身前数步之外。 长公主未曾看到,保护在身边的战蔚机警无比,一见有异,便知有人偷袭,眼光急忙四下扫去,猛然间发现远处那高彦俦躲在人群之后,正弯弓搭箭,瞄向长公主。 她欲要出言示警,高彦俦第二支箭已射出,似寒光一道,疾射而来。 地狱之箭,死亡的魔爪。 弱小的身形,奋不顾身的冲到她身边,用尽全力将她推在一边。 随后,箭矢袭到。 她站在飞扬的黄尘之中,染满血迹的脸上却仿佛有一丝淡淡的笑容。 殿下,战蔚,替你去死了。 一切仿佛陷于停止,天地安静。 她如同一朵枯萎的无名之花,缓缓倒落。 长公主的撕心裂肺般的喊着。 “蔚儿——” 飞身上前,在她倒地的一刻接住,怀中的战蔚,一支利箭穿胸而过,血如喷动的泉水,无情的从伤处涌出。 她面色如纸,眼眸中却含着心满意足的笑意,幽幽说道:“殿下,你的收养之恩,蔚儿蔚儿,无法再报了。” 长公主不停的摇着头,已是泪流满面,泣声说道:“蔚儿,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妹妹,你好好的活着,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 “呵咳咳——咳——” 这么多年,终于听到了长公主的真心话,她的心中无比幸福,想畅快的一笑,但却只有越来越沉重的咳喘,她感到,生命在迅速的流逝,她已经没有力气再笑了。 撑着最后一息力气,幽幽说道:“殿下,你这么待待蔚儿,蔚儿死也瞑目了,宋宋国公是个好人,你快回到他身边吧,他他在等你”那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缓缓合上,嘴角边仍挂着满足的笑容。 香销玉损,魂飞湮灭。 “蔚儿——” 痛彻心扉,凄婉哀绝。 她紧紧抱着那业已冰冷的身躯,泣不成声,心如刀绞。 王审琦和白正珂就站在她的身边,目睹此景,纵是心如铁石,杀人如麻的他们,心中却也不由泛起几分感伤。 蓦地,她奋然而起,抄起银枪便要重新杀入阵中,欲以敌人之血为战蔚报仇。王审琦急道:“殿下,不能回去呀!” 长公主枪一横,枪尖指向王审琦眉间,冷冷言道:“阻我者,死!” 王审琦一惊,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那白正珂忙道:“殿下,你忘了战蔚姑娘临死之时说的话了吗!你可不能让她白白牺牲呀。” 此一言,长公主浑身一震,手中银枪缓缓放了下来。 他说的对,战蔚为我而死,只为我能与李灵相聚,我不能死,我必须回去。 她之性情,一旦做出决定便再无犹豫,当下抱起战蔚尸体放于马上,正欲上马,那高彦俦趁她上马之际,又发一箭,长公主心情激烈之下躲闪不及,却被射中了右肩。王审琦与白正珂大骇,急护着受伤的长公主往东退去。 那高彦俦岂容到手的肥肉逃去,遂率大军掩杀,更欲趁势重夺铁锁浮桥。 虽然折了战蔚,但蜀军却是依照慕容延钊计划那般,落入了周军设下的圈套。 长公主等败溃之部由浮桥而过,至江南,高彦俦随后而来,重夺浮桥,不想北岸下游突然杀出由周将韩令坤率领的五千人马,断其归路,南岸又有张美同率五千人马,与王审琦等人会合,反杀回来,随后则由慕容延钊亲率一万大军,由北岸杀奔夔州。 高彦俦心知中计,但其不愧为蜀中第一名将,周军两下夹击之下,竟是奈何不了他。 高彦俦知夔州有危,遂奋力杀退江北周军,射死韩令坤于马下,西归夔州,比及回到城下时,正遇见慕容延钊一万大军正在攻城,于是挥军而上,又是一番大杀。 慕容延钊不想高彦俦竟能杀出周军夹击之围,毫无防备,此时城中蜀军也同时杀出,内外合击之下,慕容延钊大败而退。 那高彦俦更是嚣张,竟是又返身追杀而去,直追出慕容延钊二十里地,待遇到李灵所率的周军主力时方才回城。 ——— 周营。 李灵疾步如飞,一把撩起幔纱,冲入了帐中。 看见她的那一刻,却是又悲又喜。 她面色苍白,无力的伏在床上,背上的箭已然拨出,衣衫除去半边,祼露的了肩上赫然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 感同身受,痛如骨髓。 她看见了他,微微抬起头,想要说些什么,却始终无法开口,唯有眼眶中盈头的光芒已是言明一切。 李灵摇了摇头,匆匆走到她身边,对旁边那些女兵道:“我来为殿下包扎,你们都退下去吧。” “是。” 李灵用湿巾小心翼翼的擦拭着伤口,虽然这会很疼,但却是治疗外伤的必要手段,否则脏东西会沾在血肉之中,触发感染。 长公主默默无语,偶尔因伤口牵动,背脊会微微抽搐,但她却咬紧牙关,始终不喊一声痛。 洗干净伤口,李灵又将亲自炼制的金疮药均匀的敷于伤口处,再以绷带一层层裹好伤口,每一个动作,无比细致如微,仿佛在擦拭一支脆弱的花瓶一般,丝毫不敢有过大的震动。 伤口打理完毕,他为她轻轻的掩上衣衫。 就这般默然的坐在床边,心中千言万语想说,但却又怕触动她的伤怀,不敢开口。 深情望着她的背影,双手为她梳整好零乱的秀发,一遍又一遍,就那么轻柔的爱抚着。 第一百章顽强 她的身子在颤动,仿佛听到她在低声的啜泣,于是温言说道:“都过去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超速首发” 她忽然坐了起来,那不顾牵动背上的伤口,却是一下子扑入了李灵的怀中,哀痛涌上心头,面对心爱的人,不再压抑,放声大哭,声声悲切。 她如此伤心,李灵心中自也不是滋味,却是强撑着笑容,轻抚着她的头,柔声说道:“不要再伤心了,战蔚在天上看到了也不会安心的。”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那可笑的自尊害死了战蔚,我明明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却还是疯了一样的赌气,不自量力的去攻打夔州,死的人应该是我才对,战蔚不该为我挡那一箭,都怪” “不是你的错!”李灵打断了长公主的自怨自艾,他扶起她的脸,直视着她的双眸,道:“是我的责任,我应该向你坦白心意,而不是用那毫无意义的小伎俩阻止你上战场杀敌。相处这么久,我明知道你的性情,却还是如此不屑一顾,不能体会你的心绪,自以为是的做着愚蠢的决定,真正应该自责的人,是我才对,都是” 李灵原本是很想痛骂她一顿,但听闻战蔚战死,她自己又中了箭伤,心却是一下子软了下来,连重话也不忍心再多说一句。于是乎就干脆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长公主也不是那种凶蛮无理之人,越是听他如此,心中却是内疚自责,李灵这么做,其实比直接数落于她更有效果。 她自然是感对愧疚不已,却又为李灵能如此纵容宽怀于她而倍感欣慰,于是轻轻的捂住他的口,含情脉脉的说道:“不要在说了,现在的局面,完全是我疚由自取的结果,是我不好,是我不该任性,不该那么争强好胜,你所做的一切,完全都是为了我好,而我却视而不见,辜负了你的一片情意。李灵,从今往后,我一定改掉我的脾气,一切都听你的,再也不枉做主张了。” 虽说战蔚死了,韩令坤也阵亡,自带兵出征以来,首尝败绩,但经历了这一切,能让这位骄傲独断的公主从此依从于他,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总算还是有一点收获的。 李灵心中暗喜,表情却依然充满温情,道:“殿下,我喜欢的不光是你清艳的容颜,更是你是那颗高贵的,独一无二的心,你无须对自己做任何改变,我只要让你知道,李灵对你所做的任何事,均是出自真心实意,为你着想就好了。” 长公主自是大为感动,伤感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喜悦,原本苍白如纸的面容却也着上了几许红晕,伏在他肩头默然不语。 从来没有如现在这般需要依靠,虽然这个肩膀并不宽大有力,但却能让她的心无比的安稳,只要靠着他,便是天塌下来亦无所畏惧。 “李灵。” “我在。” “抱紧我” “就是死,我也不会松开” 就这般相拥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长公主已悄然睡去,而那双手却还紧紧的搂着他不肯松开。李灵轻轻的掰开她的手,扶她小心的躺下,掩好被褥。 抚着她冰清如玉的面容,如此的安然,如此恬静,嘴角边还留有幸福的笑容,仿佛梦中也和他在一起。 深情而视,良久,低头在她额上轻轻一吻,然后起身走出帐外。 外边已是守了不少将领,众人一见他出来,正要上前奏报战事,李灵手一挥,低声说道:“回大帐说。” 众将不敢多言,遂跟随他回到帅帐。 那王审琦首先上前,跪于帅案之前,道:“末将保护殿下不周,致使殿下受伤,请大帅治罪。” 李灵道:“本帅只命你夺取铁锁浮桥,并没有命你保护殿下,你何罪之有,起来吧。” “谢大帅开恩。” 王审琦刚站起来,那张美却又跪于说道:“末将夹攻高彦俦不利,请大帅治罪。” 那慕容延钊也上前说道:“此计策乃属下所策,如今遭败,一切责任当在属下身上,请大帅治罪。” 李灵看着他二人,忽然哈哈一笑,亲自上前扶起他二人,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诸位将军皆是奉我之命而行,已是尽心竭力,若论罪责,也该当由我一人承担,与你等又有何干!” 诸将见李灵胸襟如此,俱是心下感慨钦佩,那慕容延钊道:“大帅,此战失利,却是我们对那高彦俦重视不够所致,如今只需大军兵临夔州城下,四面围攻,纵是那高彦俦本领再大,也必抗不过我军数倍兵力的猛攻,夔州一样可轻易拿下。” 高彦俦啊高彦俦,你让我第一次尝到了败仗的滋味,你杀死了我的大将,你射死了战蔚,最不可饶恕的是,你竟然射伤了殿下! 此仇不报,我李灵有何脸面去做她的驸马! 他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眼神之中散发出肃杀的凶意,冷视着地图上那“夔州”二字,沉吟许久,缓缓开口。 “那么,就把夔州,夷为平地吧。” —— 自随李灵征战以来,首尝败绩,且又折了大将韩令坤,周军上下俱是倍感羞怒,李灵下令猛攻,于是周军将士们却将胸中怒火尽数发泄在了可怜的夔州上。 箭如飞蝗,铺天盖地的射向城头,只一日功夫便耗去十万枝箭,可怜蜀军士卒,却是被死死的压制在女墙之下,只有在周军步卒攻城之时才有机会探出头来予以还击。 最恐怖的莫过于抛石机的攻击,三百余架抛石机密布四周,昼夜不停的向夔州城轰击,百余斤重的石弹,有如坠落的流星,毫不留情的轰下,震耳欲聋的轰响,地动山摇的颤动,夔州城仿佛陷入了一场无休止的地震之中。 抛石机的石料消耗甚巨,竟是将周遭五里范围内的石块用尽,夔州墙外护城河为之堵塞,城内靠近城墙十丈之内的屋房皆被催毁,百姓死伤惨重。 夔州之所以险要,关键在于其前边的三道水寨,以及铁锁浮桥,其本来城墙并不十分坚固,在周军石弹的轰击下,城墙数处薄旧之处被轰塌损毁。 周军攻势浩大,夔州形势严峻,但那高彦俦却是临危不俱,亲临破损城墙之处,一面指挥士卒拼死抵挡涌上的周军,一面组织城中百姓担土垒砖,修补破损之处。 虽然蜀主昏匮,将蜀国搞得民生凋蔽,但夔州在高彦俦的治理下却是稍强一些,百姓对其自是十分的拥戴,眼见敌人兵临城下,攻势凶猛,却是皆愿随高彦俦死战守保家园。 周军一连三日的猛攻,夔州军民死伤无数,但却打败了周军一次又一次攻势,竟然奇迹般的守了下来。 原本以为,蜀人软弱胆怯,就如同他们闻名于世的川锦一般,周军锋利的长矛可以将其轻易撕破,然而事实并不似他们所想那般乐观,蜀军的顽强,竟是让他们又仿佛看到了攻打幽州城时,那些凶悍不屈的契丹人的影子,虽然互为生死仇敌,虽然心有愤怒,但以军人的眼光来看待,却也不得不为蜀军的顽强而感到震憾。 第一百零一章仁心 李灵亲临城下指挥战斗,他目睹了这场激烈的攻坚之战,目睹了蜀军的顽强不屈,目睹了周军的战士们一个接一个倒在城头之下,血染黄沙,尸埋尘土。 超速首发 望着眼前的残酷的杀戮,他心头触动。 这些士卒们相互残杀,彼此间拼得你死我活,但他们本来却是相隔千里,素未谋面,杀了谁,被谁杀了,连对方的姓名也无从知晓。 原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人,却在此刻以性命相搏,原本都是炎黄子孙,却为何势如水火? 为什么要杀死对方?为什么要被对方杀死? 杀意填胸的他,看着一个个活生生的性命在眼前消失,信念却是忽然间有了动摇。 我本医心,奈何手握屠刀! 只为了那个梦想,果真要血洗天下么? 我错了吗? 不,我不可能错。 没有我,一样会有别人来做,柴荣会,赵匡胤会,赵匡义也会,这把屠刀,总要有人握在手中。 是的,此时的杀戮,只是为了不使更多人死于刀下。 诸国的纷战必须结束,统一的天道不可逆转,顺天者昌,逆天者亡,那些阻碍天下一统者,就用他们的鲜血沐浴新生的华夏吧。 医者救人,王者救世。 高彦俦,阻挡我前进的脚步,你只有死路一条! 决心已下,李灵遂命暂且收军。 诸将皆已杀红了眼,自不解李灵为何突然下令收兵,但闻鸣金一声,却也不敢违逆将令,憋着一肚子气撤回了大营。 一进大帐,那王审琦却是叫道:“大帅,为何要收兵!再给我一个时辰,我就可以轰平东门,砍下高彦俦那厮的人头为殿下和韩将军报仇了。” 慕容延钊却知李灵下令收兵,其中必有深意,遂道:“大帅,蜀军虽是抵抗顽强,终究人少,我军若能再强攻几日,必可破城,你突然下令收兵,莫非是另有良策吗?” 李灵盯了他二人一眼,并没有回答,却是反问道:“慕容将军,夔州的取水之源在何处?” 慕容延钊一怔,眼睛一亮,道:“莫非大帅想攻幽州的计策攻夔州么?” “正是,”李灵冷笑一声,又道:“不过,我要让高彦俦付出更惨重的代价。” 慕容延钊蓦地望见他的冷肃的眼神,隐隐感到一丝寒意,道:“夔州临江而建,自是取长江之水,由三条河渠流过夔州城,分别是白菊河、石子沟和广花渠。” 李灵思索片刻,道:“你今晚天黑之时派人连夜赶工,务必要在天亮之前将白菊河和石子沟堵上,只流下广花渠一条以便下毒。” “是,不知大帅这次要用何毒,还是巴豆吗?” “砒霜。” 李灵极其郑重的说出这两个字,那慕容延钊却是一震,他虽然不是大夫,但也知道这砒霜及是剧毒,一旦实施,如似幽州那般为城中之人广泛服下,怕是这夔州城将死无遗类矣。 虽觉此计杀伤力实在巨大,但那慕容延钊乃是一介武夫,杀人无数,又怎么会有恻隐之心,震憾之后便觉此计大妙,不费吹灰之力便可轻取夔州,遂道:“属下明白了,这就去安排此事。” 李灵点了点头,慕容延钊便先行告退。 李灵随后又吩咐白正珂备好随军带来的药草,只待天明之前便去广花渠下毒,又命其余诸将抓紧时间休整士卒,只待明日杀入夔州报仇血恨。 诸将退去,李灵轻叹一声,却是斜靠在椅上,二郎腿翘起,搭在了帅案上,以手托额,闭目宁神。 不知为何,做出这个决定,心中隐隐有些压抑,方才在众将面前不得不摆出一副冷峻的面孔,此时无人,才能卸下紧绷的神经,稍稍有所放松。 脚步声,虽然很轻,但在安静有大帐中却依稀可闻。 李灵也不睁眼,道:“有什么事待会再禀报,本帅现在想安静一会。” 那脚步声骤然而止,许久再无动静,李灵略微有些不耐烦,抬头说道:“你难道没听”严厉的语气一变,却是面带微笑的说道:“阿草,怎么进来也不说一声,悄无声息的,跟只猫似的。” 若在平时,阿草必是格格一笑,还一句“阿草若是猫,哥哥你就是耗子啦” 但此时的她,面是细眉微凝,面容忧郁,眼神之中流动着几许难过之色,怔怔的站在李灵的面前,仿佛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女孩一般。 李灵还道他被人欺负了,面上顿时现出怒色,道:“阿草,是不是有人对你不敬,告诉我,是哪个吃了豹子胆的家伙?哥哥替你教训他。” 阿草使劲的摇了摇头,鬓间发丝抹过眼眸,难过之情更重了几分。 李灵慌忙起身,急步走到阿草跟前,握起她的双手,很是疼爱的问道:“阿草,到底是什么事让你不开心了,告诉我好吗。” 阿草望着他的双眼,许久,却是低声说道:“哥哥,你真的要向夔州城下毒吗?” 李灵松了一口气,却是笑而答道:“当然了,不这样的话,很难攻” 阿草还不等他话说话,便急切的说道:“可是这样的话,城里的好些百姓要被毒死了吗?他们不是士兵,并没有和你的士卒打仗,哥哥,你难道忍心毒死那些无辜的人吗” 若是这些话出自别人之口,李灵自然是不以为然,但此时阿草亲口说出,他的心却是仿佛被针狠狠刺了一下,颇不是滋味。 阿草心地善良,心性淳朴,在她眼里只有人的性命重要,哪里会理解国家、天下之大局。 李灵想对她说:牺牲那些人,只是为了挽救更多人的性命。但他却没有开口,因为阿草那双清泉秋水般的眼睛在望着他,从她眼中,看到的是仁慈、悲悯这些人类最纯洁的品质。 雪一样女子,雪一样的心,叫人怎能忍心拒绝! 进退两难,却该如何是好? 眉头紧皱,脑中百般思索,苦想许久,嘴角微扬,他又有了主意。 温颜一笑,道:“好吧,为了阿草,我弃了这条计策便是。” 阿草欣喜万分,一下子扑在了李灵身上,喜悦无比的说道:“太好了,哥哥,谢谢你。” 见到她开心,李灵也跟着开心,抚着她的头发微笑说道:“阿草,只要你开心,我愿意为你做一切。” 阿草一听,却是不再蹦跳,正视着他,一本正经的说道:“哥哥,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李灵很郑重的点了点头,道:“绝无半句虚言。” 阿草眼睛眨啊眨,忽然露出甜甜的笑意,道:“那我要哥哥打完蜀国之后,带我去北边看草原,哥哥也愿意吗?” 李灵呵呵一笑,道:“这原本就是我答应过你的,那好,现下我再严肃的重申一遍,待西征得胜之后,我李灵马上带阿草去看草原,如有违约,便叫我” “便叫你什么呀?快说,快说。” “便叫我一辈子讨不到媳妇。” “哎呀,瞧你发的什么誓,若是让公主姐姐听到了,非骂我不可,骂我咒她嫁不出去哩。” 李灵嘿嘿一笑,道:“好啊,殿下若是不嫁给我,就让阿草给我当媳妇算了,这样我就每天可以吃到阿草做的煎小鱼和莲子羹了。” 阿草脸上立时晕起些许红晕,却是呸了他一口,道:“又胡说什么不理你了” 望着她羞意泛起的脸庞,李灵心中一动,却是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来,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由上而下,滑过水嫩的面庞,最后双手托起她尖尖的下巴,细细端详,目中含着深情无限。 阿草初始只道他只是似先前那种哥哥般的爱抚,却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待抬起头来,与他那脉脉的眼光撞上,四目相对,蓦地心头狂跳不止,身上竟是涌起一阵莫名的燥热。 更不知为何,明知他情绪有异,却无法抗拒他那火热的眼神,只是这般呆呆的站在原地,任凭他的眼睛肆意的窥视着自己内心的悸动。 他终于抑止不住冲动的情怀,缓缓俯下身来,向那红润的双唇吻去。 这一刻,她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愿想,什么也不愿做,却是微微闭上双眼,等待着他的亲吻。 第一百零二章断水 四唇欲接,分毫之间,他陡然间清醒过来。\\\ 超速首发\\ 不能这么做! 此时此刻,殿下身负箭伤,尚且躺在病床上,这个时候,我怎能如此肆意而为啊,如何能对得起她的一片深情。 而眼前这个女子,白洁无瑕,犹如冰山雪玉的般令人心神清朗,虽然对她别有深情,但不知为何,却不想打破那种朦胧、自然的感觉。 珍藏在心底的这份美好感情,让他心安自在。 正如一朵莲花,远观之则有无限淡然之美,一旦摘下来捧在手中,却怕她就此枯萎。 唉—— 心中暗叹一声,从她的嘴边滑过,附耳低言道:“阿草,你吃完了饭一定没有照镜子吧。” 阿草一怔,睁开了眼睛,满是茫然的望着他,道:“我我的确没照镜子,怎怎么啦?” 李灵眯起眼睛坏笑着说道:“你看看你,嘴角边还挂着一颗米粒,这般大摇大摆的走来走去,怕是被人笑死了。” “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可丢死人了,”阿草一跺脚,忙不迭的扑弄着脸,好一会才停下来,道:“还在吗?” 其实她脸上什么也没有,李灵只不过是随口找个下台阶的借口罢了,看她那么认真的擦拭着,心下却是觉得好笑,脸上却一本正经的瞅了又瞅,道:“没了,这下干净了。” 阿草这才放下心来,道:“下次吃f饭可一定要把脸擦他七八遍,叫那么多人瞧见我的丑样,羞也羞死了!” 李灵点了一下她的俏鼻子,很是认真的说道:“是啊,可不能粗心大意,不然将来就嫁不” 他话到嘴边,才意识到此刻似乎不该太过放肆,剩下的那几个字只好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阿草眼一眨,道:“哥哥,你说什么啊?” 李灵讪讪一笑,道:“没什么,阿草啊!我心情不好,想吃你的做的莲子羹啦,你说怎么办呀!” “哥哥想吃,阿草马上就去做,你耐心的等一会呀,”阿草说着,却是蹦蹦跳跳的跑出了大帐。 笑意收敛,望着阿草离去的背影,心情也好了许多,只不过,潜意识之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愁怅。 “妹妹,情人” ——— 李灵并没有撤掉下毒的计划,只不过下毒之后,他命人抄写了千余份公告,言明周军将在水源中下剧毒,然后将公告绑在箭上射入城中。 他是想断了夔州的水源,逼迫高彦俦投降。 夔州临江而建,不光有江水为源,地下水也十分的丰富,如若单单是阻塞那三条沟渠的话,未必可绝了夔州的饮水。如今砒霜毒一下,顺着广花渠流入城中,不光各处池塘染毒,连城中的地下水也跟着被浸染,如此一来,除了降雨之水外,夔州城内真正是被绝了饮水。 那高彦俦也听闻过当初周军攻幽州时,便是以在水源中下毒中的方法轻取幽州,故而此时接到周军射出城中的公告,虽不知对方为何会明言示警,却也不敢大意,当即宣示全城军民,除了容器中原本存有的水外,各处池塘,水井,务要封闭,不能擅饮。 这一招可够绝的,周军下毒之时正值清晨时分,那会正是城内军民取水之时,却不料水中有毒不可饮用,而昨晚挑好的水也用得所剩无几,这人若是不吃饭的话,熬个七八天不成问题,若是不喝水的话,连三天都撑不下去。 周军围而不攻,一连十余日,且每日都在水源中撒下毒药,城中存水用光之后尚有水果免强止渴,水果吃完之后就只有宰杀禽兽马匹饮其之血,再然后便只能等着老天发慈悲降一场雨来,只可惜时下雨季已过,天气晴朗,一时半刻也不象有雨的样子,可怜的夔州军民只好在干渴中苦苦支撑,指望着成都派来的援军能早天赶来,击退周军。 李灵发兵本就早北路数日,再加上先前的掩饰做得相当出色,骗过了蜀主的耳目,使其认为周军的进攻只有在北边,东边不会有什么战事,待水军全灭,三寨俱破时,蜀主才接到了高彦俦的求援奏章,蜀主此时才清楚了周军的意图,根本不是单只北边一路,而是要两面夹击蜀国,于是慌忙组织了一支两万人的大军前来援救。 然成都据夔州路途遥远,就算乘船顺流而下也要多日功夫,比及赶来时,怕是夔州军民已渴成了干尸,无济于事。 至于附近的周县,原有万州方面组织了三千人马赶来救援,却是半路上中了周军的埋伏,被杀得片甲不留,狼狈逃回了万州,其余州县为之震慑,但求闭城自保,哪还敢再来夔州送死。 那高彦俦果然是血腥之辈,待战马杀尽之后,却是命将夔州牢中的犯人尽数杀之,取人血以解渴,自然,这人血也当先供应军队饮之,老百姓是没有份的。 百姓们干渴难耐,有人实在忍不住,便取了井里的水来喝,虽然一时痛快,喝下之后不多时便是肠穿肚烂,中毒而亡。也有残忍之辈,干脆将自家的儿女宰杀,取血解渴。 后来待牢中犯人杀光,高彦俦实在没有办法,为保夔州,便命军卒们去抢民间妇人,自己竟是带头将自家的妻妾三人全部宰杀,将她们的血分给部下解渴。 事到如今,军纪已如形同虚设,那些士卒们将妇女们抢到营中,先是轮番奸淫,而后再一刀砍下头颅,鲜血喷涌时,一帮赤身**的军汉便是扑上前去,嘴巴凑在妇人割断的脖颈处疯狂的抢血喝。 人到绝望之时,自是兽性毕露,又有多少人会记得人性伦常。 乱世之秋,百姓便如猪狗,任人宰割。 往昔号称巴东第一名城的夔州,就这般在数日之间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 这些事,身在城外的李灵自然是不知,他见困了数日,蜀军还不开城投降,于是便给夔州来了个火上浇油,组织了三千弓弩手,一夜之内向城中射入了八万余枝火箭。 烈火的灸烤之下,原本就干渴难耐的蜀人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不是被火烧死,便是身上仅有的水份被烤干,干枯而死,还有一些人则是在取水救火之时,实在忍不住饮下了毒水而死。 坐在城外观看的李灵与周军诸将,望着城中滚滚而上的浓烟,俱是心下舒畅,那慕容延钊便道:“大帅,夔州现在已毫无抵抗之力,不如我军趁势攻城,宰了高彦俦那厮吧。” 李灵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不急不急,我要叫他们狗咬狗,乖乖的开城乞降。” “大帅的意思是” 李灵便道:“明日火灭之时,再射一千封公告进去,就说城中所受一切灾难,皆乃高彦俦一人之罪,城中军民若能开城投降,则一律赦免顽抗之罪。” 慕容延钊一听,赞道:“大帅这条反间计太妙了,如此一来,夔州之人自会对高彦俦恨之入骨,到时军心民心沸腾,人人皆欲擒他献城,他便是有通天的能耐,也只有束手待毙了。” 李灵微微一笑,道:“虽说如此,能和我军战到这种水平,这高彦俦的确算是一员名将了,杀了他,倒是有些可惜呀。” 慕容延钊一怔,道:“大帅,难不成你想收降那高彦俦吗?属下可听说他对蜀主忠心的很,未必肯屈降。况且,他伤了长公主殿下,杀了韩将军,若不杀他,难以平息将士们的仇恨呀。” 经他这么一提醒,李灵却是想起旧事,却是一哼,道:“放心,本帅决不会轻饶于他。” 第一百零三章刀剑 一切皆如李灵所料,夔州军民们这几日来过着非人的生活,早已是怨念深积,待周军书写着高彦俦罪行的公告射入城中时,这股怨念便如决堤的洪水,很快倾泻出来。\\\ 超速首发\\ 那蜀军副将宋忠本就对高彦俦的独断专行有所不满,此时见时机已到,遂经过一番鼓动,带着愤怒的军民冲入帅府之中,将毫不准备的将高彦俦一举擒下,而后便开城投降,绑缚着高彦俦前往周军请功。 李灵一听说高彦俦被绑到,于是命诸将皆集于大帐,帐中左右更是布下数十名刀斧手,一派肃杀之气。 李灵则是身披甲胄,腰悬宝剑,端坐在案前,欲要见识一下这个令自己首尝败绩的高彦俦,究竟是何等人物。 几名周兵将高彦俦黄着抬了起来,其后跟着的则是蜀将宋忠。 周兵们也不客气,直接将高彦俦扔在了地上,那高彦俦闷哼一声,手脚被绑,在地上翻滚了好久才站起身来,双目死盯着李灵,满是愤恨之色。 这个场面倒是似曾相识,想起来了,当初攻克朗州之时,周行逢也是这般被五花大绑着押到了他面前,只不过这高彦俦却是强悍许多。 李灵欣赏他的战力,即使要杀他,也不愿无侮辱于他,这是对一名将尊敬,也是对自己的尊敬。 眉头微挑,却道:“给他松绑。” 周军士卒一怔,然后极不情愿的替高彦俦松开了手脚。 那高彦俦揉了揉手腕,依旧是恨恨的瞪着李灵。 李灵与他正面对视,目光一样的犀利,道:“高彦俦,能让本帅首尝败绩,本帅钦佩你的实力,不过,你最终还是败在了本帅手下,本帅问你,现下,你服还是不服。” 高彦俦一哼,道:“你施以卑鄙诡计,高某之败乃是天意,非战之过,如何能服!” 李灵还未发话,右首的王审琦却已大怒,噌的一声拔出了佩剑,急步上前,口中骂道:“狗杂种,还敢对大帅出言不逊,老子砍死你”他长剑挥起,欲要劈下,那高彦俦却是傲然而立,毫无畏惧之情。 “果然是条汉子!” 李灵心中暗赞,急道:“住手,仲宝,且慢杀他。” 王审琦举起的长剑停驻在了半空中,回头说道:“大帅,你让我杀了他,为韩将军报仇。” 那王审琦与韩令坤素来交厚,听闻韩令坤为高彦俦所杀,心中万分悲痛,下定决心要手刃高彦俦雪恨。如今仇人就在眼前,痛恨心起,却是忘了礼数军纪,公然在李灵面前便要杀人。 李灵心中又何尝不想杀了高彦俦以泄心头之恨,但这高彦俦统辖蜀国巴东各州,且素有威望,若能将其招降,则可借其名以收降巴东各州,如此一来,便可免去许多不必要的战事,挺进成都也可顺利一些。故而他私下里犹豫再三,还是想尽量将高彦俦收降。 眼见王审琦如此激奋,李灵正自为难,那高彦俦却是仰天狂笑,不屑的说道:“人言周军良将如云,原来皆是些只会玩卑鄙诡计,呈小人之威的草包饭桶,老天无眼,叫高某死在你们手下,实在是天大的耻辱。” 那王审琦一听,愈加狂怒,一把揪住高彦俦,叫道:“狗贼,你骂谁是草包?” 高彦俦脸色铁青,冷言说道:“单挑匹马,公平对决,尔等草包之辈无一人是我高彦俦敌手,只可惜天不佑我,让我沦为任人屠宰的地步,事已至此,我也无话可说,要杀要剐尽管来吧,高彦俦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英雄好汉!” 那王审琦正欲发火,李灵却是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本帅让你输的心服口服。这高彦俦口出狂言,说我大周军中没有良将,无人是他的话手,各位将军,你们谁敢自告奋勇,与他公平对决,以显我大军战将神威。” 诸将眼见高彦俦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心中俱是恼怒,遂纷纷上前请战,那王审琦却是长剑一横,吼道:“谁也不许和我抢,让我来和这个狗贼公平对决,我要让他死得心服口服。” 周军之中,王审琦以凶猛出名,他既要出战,旁人自是不敢跟他抢,李灵对王审琦的武艺自是十分放心,便道:“好,就依王将军之” “这一战,由我来。” 一个冷漠的声音传入,帐纱挑起,长公主大步走入了帐中,一袭红衣,腰悬宝剑,一身的肃杀之气。 众人皆是为她的杀气所慑,不由自主的退在两边,让开了一条道。 长公主走到高彦俦身前,双目如针,直刺于他,冷冷道:“我要亲手杀了你,为战蔚报仇。” 这下糟了!殿下一来,李灵想不杀这高彦俦也不行了。 也罢,就让她杀了高彦俦,以消心头之恨吧,大不了西进时多费些时日罢了。 —— 校场之上,杀气弥天。 八百刀斧手四面环立,黝黑的盔甲透露着森然之气,犀利的刀刃隐隐跃动着寒光。 中间空场上,那高彦俦手持青龙大刀,傲然而立,全然不将周围充满敌意的周军放在眼里。 将台之上,诸将肃立,眼光喷火,如一柄柄利剑刺向那高彦俦。 噌—— 宝剑出鞘,嗡鸣灵脆。 长公主狠狠瞪了高彦俦一眼,便要下场与之一战。 “殿下,”站在他后面的李灵低声一语,道:“你的伤势” 长公主回头望了他一眼,道:“已无大碍,放心吧,杀这个狗贼费不了多少劲气。” 李灵沉吟片刻,道:“千万小心。” 长公主点了点头,一跃跳下台去。 李灵知长公主武功卓绝,那高彦俦万不是她的对手,故而才肯让她亲自出手,杀高彦俦以泄心头一恨。 只不过她先前右肩中了箭伤,虽然有李灵的上好金疮药治疗,且有休养了近十日,伤势应当愈合大半,但李灵仍是有所担心,待长公主下台之后,却是唤来白正珂,低声吩咐道:“你速去安排几名神箭手,一旦殿下有所不利,只看我手势一下,立时出手射死那高彦俦。” “是。” 白正珂得令而去,李灵稍有安心,他素知长公主身有江湖之气,既然说明了要公平决斗,心中必是不屑于这等背后偷袭之举,如此就算获胜,怕是也会心有恼怒。然而经历了战蔚之死这件事,长公主对李灵已是多有顺从,他虽然这么安排,却也不怕她生气发火。 长公主步伐沉稳,一步步走到高彦俦面前,指剑指之,冷冷道:“出招吧,今日叫你死得心服口服。” 那高彦俦大刀一横,道:“人言周国有一位公主,颇有巾帼风范,今日一见,果真气度不凡。虽说如此,但叫高某杀一个女流之辈,传言出去,怕是会叫天下人耻笑,这样吧,高某让你十招。” 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要知长公主平素最恨旁人以男女之别小瞧于她,此时听高彦俦一言,立时大怒,喝道:“少废话,受死吧!” 话音未落,身形一动,长剑已如电光一般攻出。 那高彦俦乃蜀之名将,论领军之道,自是不凡,虽然武艺也是不弱,但却略逊长公主一筹,此时一见她出手,方知刚才的狂言那是说过头了。 长公主剑术之精,已至炉火纯青之境,使将出来,时若游龙翻腾,气势凶猛,时若蝶舞蜂飞,轻盈灵动,时快时慢,时轻时重,变化莫测。 那高彦俦挥舞着大刀,前十招尚可免强反攻三四招,十招一过,渐渐力不从心,唯有招架的份而已,刀法舞动之时,已显慌乱,若不是长公主箭伤方愈,右手运用不便,怕是高彦俦此刻业已毙命于剑下。 高彦俦愈战愈是惊奇,心道:“她所使之剑法,竟和那人如此的相似,莫非她也是天山派门下么?” 只这稍一分神之间,动作稍慢,长公主已是瞧出了破绽,剑锋一转,穿破大刀的防御,将他左肩划破一道伤口。 高彦俦身子一震,不由后退半步,长公主长剑紧跟而至,转眼间又攻向他的下盘,躲闪不及,左腿又中一剑,险些摔倒在地。 那高彦俦眼见不敌,虽身中数创而不惧,奋然一声大吼,运起全身之力挥起大刀,斜劈而来。 他这一招却是拼命的架势,胸前门户大开,长公主长剑只需快出半分,必可将他穿胸毙命,但那大刀全势而下,长公主若不以剑相隔或是闪身退避,则有可能在刺中对方的同时被顺势劈来的大刀伤到。 生死之决,连李灵都看得出来这里到了紧要关头,手臂忙也抬起来,准备随时下令射死高彦俦。 却见长公主面色冷峻,全手合握剑柄,陡然间一声清喝,那长剑竟是一分为二,右手之剑抬起挡向高彦俦的大刀,左手之剑向前直刺而出。 铛—— 噗——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刀剑相撞,一声犀利之响,更是迸出了无数火星,接着便是长剑如风而过,生生的穿过了高彦俦的胸膛。 第一百零四章羞怯 鲜血溅出,战衣尽染。 超速首发 长公主苍白的脸庞上尽是血点,乍一看去,极是诡异森艳。 那高彦俦身中致命之招,面色却是极其的平淡,艰难的说道:“技不如人,高某,服服了。” 接着便是轰然倒地。 铛—— 右手那柄剑从手中滑落,她身形一晃,左手以剑撑地,单膝跪倒,一时间汗如雨下,神色痛苦,染满鲜血的容颜扭曲得不成人形,极为恐怖。 这是因为她本来伤口未痊愈,在面对高彦俦那拼死的一招时,想要一击取其性命,故而宝剑双分,攻守同行。不想那高彦俦力大惊人,大刀舞下时却有开山之势,长公主剑挡之下,大力由兵刃传过身体,立时将疮口尽数震裂。 虽然一胜,却是两败俱伤。 李灵不知她发生了什么事,但见她形容如此,却是料想身体有不适,于是也不顾三军统帅的形象,飞身跳下将台,急步奔到长公主身畔,慌神的问道:“殿下,你怎么了?” 长公主扶着自己的右肩,咬牙忍痛说道:“他这一刀力道太大,震裂了我的伤口。” 李灵一惊,忙去看她右肩,却见伤口所在处,衣衫已被血浸红,更有鲜血沿着手臂流下,片刻间已淌了一地。 李灵不及多想,一把将长公主抱入怀中,大步往营帐走去,准确的说,应该是疾走如飞。 身后的将领们均是身经百战之士,哪个身上没挂过花,却也知道长公主之伤只不是伤口迸裂,没有什么大碍,但是见他们的大帅如此慌张,仿佛长公主有性命之危似的。 诸将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遂也一窝蜂的跟了上去。 李灵将长公主扶入帐中,她手下的女兵已是准备好了金创药,李灵扶她坐正,轻轻的解下甲衣,小心翼翼的褪去了半边上衣,肩膀裸露,伤口迸裂处,似红似黑的皮肉粘在一起,血肉模糊,鲜血如泉,一股一股的淌将出来,她原本白晳的皮肤已然被着染成惨红,不光是肩膀,背脊,腰间,尽是血漉漉的一片。 看到她这副样子,李灵心如刀绞,却是深叹一声,开始为她治伤。 清洗、上药、包扎,还是这么麻利熟练,十几天内,这是他第二次为同一个人做同样的事。 李灵只恨当初不该对她那么自信,让她在伤势未能痊愈的时候出手搏杀,发誓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如今却眼睁睁的看着她自己眼皮子底下接二连三的受此磨难,自责之下,却是下定决心,今后无论遇到何种情况,再不会允许她舞刀弄枪。 只愿她能平平安安陪伴在自己的身畔,享受着他的关心和爱护,做一个令天下女人都羡慕的妻子。 李灵忙乎完之后,又拾起巾帕欲要为她清洗血污的上身,长主公眉头微凝,却是摇了摇头,道:“这样不妥,让她们来吧。” 李灵一怔,苦笑一声,道:“你我已有白头之约,难道你还有所忌讳吗?” 长公主原本苍白的面容稍稍泛起一丝红晕,低声说道:“我的身子,只有在成婚那天你才可以看。” “”听她之言,观她略带羞色的面容,李灵怦然一动,一笑,道:“这个反正殿下的背已让我看了,又何须在意让我再多看一些。” 长公主脸色愈加红润,道:“那也是没有办法,其它的地方,只有新婚之夜你才有权看。” 晕! 看她平时一副江湖儿女之气,想不到论及此事时,却也如别家的女儿一般的郑重在意。 无奈只下,只得讪讪一笑,道:“好吧好吧,让她们来,我站在一旁总行了吧。” “站在一旁还是可以看到,你出去吧。” 没有办法,李灵只得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走出了大帐。 刚一出去,冷不丁的被挤在帐外的众将吓了一跳,那慕容延钊道:“大帅,殿下怎么样了?” 李灵整了整心神,恢复了身为大帅的从容之色,道:“殿下只不过旧伤迸裂而已,没什么大碍。对了,慕容将军,你去将那高彦俦厚葬了吧,他好歹也算是一条好汉。” 慕容延钊并未应诺,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大帅,那高彦俦并没有死。” 李灵一惊,忙道:“怎么可能!我明明看见殿下的剑将他穿胸而过的。” “可能是因为殿下先前迎了那大刀的一击,出剑的方向有所偏离,那剑只是从高彦俦胸口旁边刺过,并未刺中他的心脏。” 想不到自他之后,又出现了一位运气奇佳的人物,竟然这样都死不了! 想当初看电视剧时,我方指战员身中n枪而不倒,鬼子脚趾头擦破点皮就当场挂掉,呼呼,高彦俦啊高彦俦,看来你天生不是演反派的料啊! 李灵表情是惊讶的,心中却稍有欣喜,这高彦俦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侥幸活命,必会珍惜活着的机会,将其收降只怕不是什么难事,如此则巴东可不战而定也。 慕容延钊见他脸上有喜色,却道:“大帅,那高彦俦虽然没死,但胸部要害中此一剑,现在怕已剩下半条命,活不过一个时辰了。” 哼哼,有我李灵在,就算是死人我也要把你医活了。 李灵不以为然的说道:“没关系,我自有办法让他活命,你把他安置在哪里了。” “后营,我带大帅前去。” ——— 那高彦俦确实没死,只不过受此重创,已然奄奄一息。 李灵家传医学广博,又兼数月以来将神鬼针经融会贯通,夸张而言,此时便是身负妙手回春,起死回生之术,高彦俦病情虽危,但经他一番急救治疗,总算是保住了性命,只不过伤势较重,没有个五六个月却也无法痊愈。 那高彦俦幽幽转醒,本以为必死无疑,却不想竟还能再睁开眼来,抬头一见李灵,便不解的说道:“我我怎么还没死?” 李灵还未开口,旁边的慕容延钊抢先道:“你本来是死了,只不过我们大帅心存仁厚,医术超凡,硬生生的把你从阎王爷那里拉了回来。” 高彦俦一怔,低头一看胸口,果然是缠有绷带,确实是被人救治过的样子,他心下大为震惊,便道:“你为何救我?” 李灵一笑,道:“因为你倒地之前,口称已然臣服,胸口中了一剑,竟然没有当场毙命,可见老天也要你归顺我大周,为大周效命,本帅自然是不能违抗天意了。” 那高彦俦一哼,道:“我当时只是说服了,并没有说臣服,杀我容易,要我替周国卖命,却是枉想。” 慕容延钊一听,当下大怒,道:“大帅,此人顽逆不化,枉你还费心救他,不如让属下一刀砍死他算了!” 铁骨铮铮的汉子,在这个充满背叛的时代,蜀主能有这般忠心的臣子,实在是难得,只可惜他昏匮无能,如此忠心贤能之士,却不能大用,确实可惜。 听惯了阿谀奉承,目睹了世态炎凉,如此铁血忠贞之士,却是叫人心中为之震憾,李灵对他更是倍加欣赏。 看来,又可费些唇舌了。 他一挥手,压住了怒发冲冠的慕容延钊,脸上一副淡然温和的笑容,道:“高将军忠心为主,李灵万分的佩服。不过,李灵想请问高将军一句,你沦落到这种地步,可知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吗?” 第一百零五章大局 高彦俦想也不想便道:“自然是因为你用卑鄙之计的原因。\\\ 超速首发\\” “错!”李灵一言喝破,表情骤然变得严肃起来,正色说道:“你兵败如此,最根本的原因,便是你们蜀主孟昶昏庸无能之故!想蜀地天府之国,原本民富国强,但那孟昶继位以来,荒淫无度,横征暴敛,弄得百姓困苦不堪,纷纷背景离乡,投奔我大周。他在朝中更是任李昊、王昭远这般奸佞无德之辈,亲小人,远贤臣,放眼蜀中,似高将军这等忠贤之士又有几人? 似夔州被围十余日,蜀主却迟迟不派援兵,四方之州但求自保,不愿为国家出力,内有腐朽之君,外有不忠之臣,国家焉能久存?莫道李灵口出狂言,纵使我不用你所谓的‘卑鄙之策’,堂堂正正而战,你高彦俦照样必败无疑。” 蜀中国情如何,高彦俦自然是一清二楚,听其一席话,心下自是大为感触。 身为臣子,眼见君王日日荒淫,国家江河日下,百姓民生困苦,自是万分的忧心,但君王如此,使他空有一腔救国之志,却无施展之处,只能长年累月的被置于这边疆之所,眼睁睁的看着国家衰败下去。 他眼神之中流露出几分无奈之色,似乎,已有所动摇,李灵心思细腻,自然是瞧得清楚,又道:“想天下本为一家,从唐末之乱至今,纷乱五十余年矣,天下兵戈不断,外族屡屡欺凌,百姓困苦,人心思统。如今我大周真龙天子出世,神武雄略,仁德贤明,正是天下归心,四海一统之时,高将军不为蜀地百姓着想,却是一味的执着于那份所谓的‘忠诚’,岂不知忠于昏庸的君主乃是愚忠,忠于百姓之心才是真正的忠诚。李灵言尽于此,句句肺腑,将军非是匹夫之辈,乃是深明大义之人,莫非,还要继续执迷下去吗!” 李灵之言,犹如五雷轰顶,狠狠的将高彦俦击醒,他一脸的惶愧,道:“大帅一语惊醒梦中人,彦俦一味拘泥于自己的声名,却是险些弃了大义,当真是万分惭愧,如若大帅不弃,彦俦愿归顺大周,车前马后,为大帅犬马之劳,以报大帅活命点拨之恩。” 那高彦俦说着,便要起身拜伏,李灵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忙按住他,温言道:“高将军深明大义,实乃蜀中百姓之福出,来日李灵定当向陛下引荐,以将军之才,必获重用,日后自可展放才华,为大周,为天下百姓尽一份力量。” 高彦俦见李灵平易近人,亲切待之,心中自是十分感动,便道:“此去渝州所过州县,大部分为彦俦旧部,若是大帅同意,彦俦自当修书招降,以报大帅之恩。” 李灵心下大喜,他费了这些周折,为的便是高彦俦这番话,如能将此去渝州各州收降,只需再拿下遂州,便可直抵成都,如此算来,连三十日的时日都未用到,灭蜀首功,唾手可得也! 他心中虽喜,脸上却无所显露,道:“将军若能如此,则平蜀首功非将军莫蜀也,李灵定当禀报陛下,为将军求得重赏。” 高彦俦摇了摇头,道:“彦俦这么做,非是图个人之赏,只想以己微薄之力,尽量减少兵戈,使蜀地百姓免遭夔州之难。” 所谓夔州之难,李灵尚未入城,自不知夔州百姓这几日何等艰难惨怖。既然高彦俦已然归降,是因为什么理由却也再无重要,便道:“将军为民之心难能可贵,如今将军重伤未愈,先暂且安心养伤吧,其余之事,过些时日我再来与将军商议。” 李灵亲自为高彦俦掩好了被子,然后才出了帐外,那慕容延钊随之跟了出来,却是脸色凝重的说道:“大帅,你真的不准备杀了他吗?” 李灵作了个手势示意他暂时不要多言,拉着他走开了几步,料想帐中的高彦俦无法听到,才道:“慕容将军,既然高彦俦已归顺大周,那他就是我们的同僚了,以往之事,自当一笔勾消,你方才的那些话,往后休要再提起了。” 慕容延钊一叹,道:“大帅,我知你招降高彦俦是为了大局着想,但下边的那些将军们可未必想得深远,他们均是对高彦俦怀恨在心,尤其是那王审琦,恨不得食其皮肉以为死去的韩将军报仇,他们这些人的情绪不可不顾呀。” 这一点李灵怎么会没有想到,降了王审琦之外,长公主又何尝不想将高彦俦碎尸万段,眼下她卧病在床,尚未知晓高彦俦未死的消息,倘若知之,指不定还要闹出什么波折来。 既然做出了决定,自是不能再反悔,无论何人有所不满,也不能动摇他主帅的决定。 不过,还是要想办法化解一下这种无谓的仇恨才是。 恨高彦俦的人当中,自然是以长公主怨心最重,如能让她最先放下个人恩怨,以大局为重,则其他诸将自是无话可说了。 只可惜,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心中有所忧虑,表情却是淡然自若,道:“这件事我自会处理的,慕容将军,你且令全军放松休整两日,待高彦俦的招降书发出之后,咱们便发兵。” “属下明白。” ——— 在前往长公主营帐的路上,李灵一直在琢磨着说词,是动之以情,还是晓之以理,总而言之,依长公主的性情来看,难度很大。 他站在帐纱外,踌躇了许久,心一横,换上了一副温情的笑容,掀起帐纱走了进去。 长公主静静的躺在卧榻上,原本苍白的脸色稍有血色,干净,淡漠,又恢复了往昔的那份冷艳的容颜,却是与先前血色尽染的冷狞之色判若两人。 望见李灵进来,嘴边泛起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他忙上前几步,坐在了榻边,将她的手轻轻握在手中,满眼关怀的说道:“殿下,好些了吗?” 手心相印,那熟悉的温度传过,犹如一抹柔和的微风抚过心海,激起片片涟渏,淡淡的,但却很是惬意。 “不痛了,你莫要再担心。” 李灵轻柔的抚着她的手,道:“你受了伤,我如同身受,一个人有伤在身,怎能不无时无刻挂念于心呢!想要我不担心,那你就要快些好起来呀。” 朴素的言词,其中爱意却是不言而喻。 长公主心头一动,情愫荡漾,脉脉的凝视他良久,却是低声说道:“李灵” “嗯。”“吻我。” 他先是一怔,随即明白了她的心意,于是轻轻的捧起她的脸,缓缓的吻了过去,她双目微合,胸脯起伏急促,心神驿动,迎接着他的双唇。 “公主姐姐,我给你送鸡汤来啦。” 关键时刻,第二次被同一个声音打断激情,他二人各自一震,慌忙分开了对方。 这一回,阿草又是端着一个大碗冲了进来,只不过,这一次她却是先看到了李灵,一笑,道:“哥哥也在呀,我听说公主姐姐又受伤了,所以特意熬了一锅鸡汤给她补身子哩哎呀,好烫” 阿草光顾着和他说话,却是忘了手中捧着的大碗尚自热气腾腾,一不小心被烫到了手,于是忙将碗放下,手指掐在耳垂上直喊痛。 “烫到了吗?”李灵急忙夺过阿草的手,又是吹气又是揉抚,满脸的担惊之色,过了片刻,道:“怎么样了,还痛吗?” 阿草摇摇头,微笑着说道:“不痛啦。” 他的这番亲昵而关切的举动,虽说是兄长关心妹妹,但长公主看在眼里,却是极不舒服,冷冷说道:“我只皮肉之伤而已,用不着补,这鸡汤你还是端走吧。” 阿草也是一片好心,长公主这般冷冷的言语,她自是猜不出原由,于是闷闷不乐的望向李灵。 李灵一笑,道:“这鸡汤有补血消炎之功效,殿下所受之伤,失血不少,正好补一下。” 长公主一听,心下愈是觉得不舒服,语气生硬的说道:“我不喜欢喝。” “不喜欢喝也得喝,别忘了我可是大夫,病人就得乖乖的听大夫的话。” 他说着,盛起了一碗,欲要亲自喂她喝。 长公主本想拒绝,但见他要喂自己喝汤,如此亲密无间的举动,却又令她心神一动,情绪又是温柔下来,也不再反对,只是一口一口吞下他送到嘴边的鸡汤。 第一百零六章情绪 双眼静静的注视着他,看着他不厌其烦的将热汤吹温,又看着他一次次亲口尝试温度,心中大为感动,虽然那汤是咸的,但流入腑中,却是无比的甜美。 超速首发 阿草道:“公主姐姐,哥哥对你可真好啊,还没有成亲就这么体贴,要是成了亲之后,还不得把你当成宝贝揣在怀里呀。” 长公主脸色畔泛晕,心下却是非常喜欢她说的话,方才对她的不满也消了不少,却向李灵道:“我自己来吧,莫让小妹笑话了。” “怕什么,小妹说的又没有错,我就是想把你捧在怀里当块宝。”李灵的语气倒是一本正经。 长公主本就有江湖之风,受世俗之礼影响甚少,既然李灵如此真挚,便不再有所拘泥,只是斜躺着,静静的享受着这一刻的惬意。 阿草看着他二人恩爱,又是羡慕又是高兴,于是便不在打扰他们,悄悄的离去,掀帐纱的那一刻,回眸再看一眼,不知为何,心头竟是流过一丝浅浅的酸楚。 忽然的情绪变化,令她感到不知所措,慌忙放下帐纱匆匆而去。 我这是怎么了,哥哥姐姐如此恩爱,我该感到欣慰喜悦才是,可是刚才,心里明明有一点点失落,怎么会这样? 不,一定是错乱的感觉,是我胡乱猜疑罢了,我怎么会感到失落呢! 她这样安慰着自己,脑海中,却是不由自主的出现了那时的画面。 他轻轻的捧着自己的脸,双眼中流露着从未有过的神色,是那么的让人心神不安,心中那种莫名的澎湃,竟是如此的怀念,期盼着能再次重温 不能乱想,不能乱想! 她使劲的摇着头,加快步伐,奔跑着消失于密布的营帐之间。 帐中。 平时的她,胃口很小,今日却是心情极好,喝光了整整一大碗的鸡汤,或许,享受的不止是美味,而是他的温存罢了。 李灵见她心情甚好,想要借机说出高彦俦未死之事,但又想她的心情难得这么好,说出来只会让她怨恨重生。 犹豫不决,难以启齿。 只好握着她的手,就这么静静的的望着,脸上一片深情,心中却是心事万千。 “你有什么心事想对我说吧。” 长公主似乎看穿心事,李灵一怔,却是一笑,道:“我哪有什么心事,要说有,也就是想着你早点好起来。” “高彦俦没有死,对吗?” 李灵一惊,不想她会突有此问,正不知该如何回答,长公主又道:“我的部下已经告诉我了,高彦俦身受重伤,性命垂危,你把他救活过来,对不对。” 这些女人,消息可灵通的很啊,定是对那些男兵们使了美人计。 事到如今,也只有向她坦白心际,于是点了点头,道:“没错,你那一剑刺偏了分毫,高彦俦并没有当场毙命,是我救了他。” 长公主默然不语,帐中的气氛骤然冷淡下来。 李灵见她不言语,便道:“殿下,你是不是怪我救了他。” 料想之中,她应该立时翻脸,大发脾气才对,出乎意料的是,她并没有如此,只是简单的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不怪你,我那一剑没有刺死他,是他命不该绝,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无能,无法为战蔚报仇,与旁人无怨。” 李灵松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对战蔚感情深厚,她的死令你十分的难过,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只不过,我身为三军之帅,身负国家大计,陛下重托,一切当以伐蜀大局为重,收降那高彦俦一人,则可免去许多无谓的战斗,我” “我明白,战场上死人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你身为主帅,怎么可能为一人之死而误国家之事。天意如此,我还能有何怨言,只不过想到蔚儿之仇不能再报,心中有些难过罢了。” 她能如此看开,顾全大局,李灵倍感欣慰,却是将她拥入怀中,抚着她的秀安慰道:“殿下,这次就算是我欠你的吧,我会用一生的时光好好的爱你,补偿你。” 长公主眼光盈动,嘴角边露出欣慰的笑容,道:“蔚儿临死前要我回到你身边,她的话,我会牢牢的记在心里,我要永远的陪在你身边,做你的妻子,爱你,照顾你,为你生儿育女,今生今世,不离不弃。” 李灵心有感动,忽又嘿嘿一笑,道:“说到生儿育女,殿下,我要你给我生他十七八个儿女,天天围在我身边转,想想啊,咱们家该会有多热闹呀!” 长公主呸了他一口,道:“十七八个!你当我是母猪啊,要生你自己生好了,我才不管。” “没有你,怎么能生得出来呢” 她泛红的容颜,她假意嗔怒的表情,却是勾起了李灵的**,许久一来,对她言行举止一直都很有分寸,当此之时,却是再也压抑不住,趁她稍不留神,一口吻了上去。 长公主一怔,欲要挣脱,李灵的舌头却是伸入她的口中,几经搅添之下,她只觉心神荡动,全身酥松,似乎有无尽的畅快从他的舌间传来。 意识迷离,神魂销损,畅开心怀,尽情的享受着他的亲吻。 他热情如火,缠绕着她滑嫩的舌头,双手已是悄悄的掀起她的上衫,斯文却又不乏狂野,肆意的在她光滑如璧的背上游走。 不知何时,一支手轻轻的解开了她的抹胸系带,另一支手已滑到她的前胸,稍一用力便扯了下来。 她的双峰是那样的坚挺有力,比他先前经历过的任何女人都要有手感,他索性将她的衣衫撩起,脸部埋入乳间,忘情的含弄着,舔食着。 “啊”长公主一声娇喘,随后便是一声高过一声呻吟,快感已完全占据了她的心扉,她双眸紧闭,眉头微凝,全身舒展开来迎接着李灵愈加狂野的爱抚。 他已不再满足于她的**,手渐渐移向她的下腹,伸入她的裤中,欲要探入那片渴望已久的丛林之地。 陡然间,她有所惊觉,忙将他从身上推开,手忙脚乱的整理好了衣衫,理好云鬓,默默的坐在床边不敢看他。 李灵是相当的郁闷,要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被女人拒绝,心理上固然不爽,身理上却是更加的难受,于是重新凑近她,柔声说道:“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么?” 长公主摇了摇头,道:“李灵,对不起,我现在真的不能,我说过的,只有到成婚的那晚,你才可以碰我的身子。” 我靠,又是这句可恶的话! 面前这位女子,不是柳如歌、不是刘小菁,也不是翠儿,她是大周皇帝的唯一妹妹,尊贵的长公主,所以,即使你是她的驸马,但若她不愿意的话,你也没有权力强求,何况,李灵目下还还只是“未过门”的驸马。 虽如此,李灵毕竟也是个爷们,不能尽兴,心情自然是极差,遂轻叹一声,坐在床边也是默然不语。 长公主见他不高兴了,心中也有愧疚,于是移近了他,斜倚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道:“李灵,你生气了么?” “没有。”他的语气显然与他的回答不相符。 长公主又握紧了他的手,道:“你我来日方长,我只想成为你的妻子之后再再那个,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个随意,轻薄的女人,看轻我。” 李灵此时欲火已消,她如小鸟倚人那般靠着自己,言语又是那般的清盈动人,心中自也不再郁闷,却是一笑,道:“傻瓜啊,你是怎样的女子,我还能不了解吗,又怎会看轻于你呢。”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要不要我再发誓呀?” “那倒不用了。” “不过”李灵坏坏一笑,道:“为了弥补今日之事,成亲之后,你一定要给我生七八个儿女” “我偏不。” “我偏要。” 阳光透过帐纱的缝隙,悄然洒入帐中,偷听着他二人的打情骂俏。 一片的惬意温馨。 第一百零七章合围 高彦俦的号召力果然很强,周军西进,沿途各州无不望风归降,当然,这也是因为周军实力摆在眼前,不然谁会傻到因一纸书信便献土投诚。 超速首发 大军自渝州改道,出长江,沿涪水而上,兵进遂州,于遂州城外五十里之处大败成都而来的两万蜀国援军,斩首万余,随后兵围遂州,只需攻后这最后一道防线,此去成都便将是畅通无阻。 攻城之前,李灵照样是招集众将商讨具体之法。 那慕容延钊便道:“遂州城矮墙薄,守城之将孟虚乃是平平之辈,我军只需架设云梯,四面猛攻,不出半日,必可破城。” 其余诸将也皆表示赞成。 李灵转而望向赵普,道:“赵大人,你有何看法。” 这赵普因水土不服得了场病,在朗州休养了十多日,本来是在攻克夔州之前便应该赶上大军,却不知因何事在路上又耽搁了多时,比及李灵到达渝州之时方才赶上,于是便随大军一同北上遂州。 李灵一问,那赵普略一思索,道:“依普之见,蜀东各州皆是望风而降,我军声威震动两川,至于这遂州,不妨先行招降,若可不战而下则为上策,如果孟虚不肯投降,再行攻城也不迟。” 不战而屈人之兵自是李灵最愿看到的结果,听赵普之言便觉有理,道:“赵大人所言不错,应该先行招降,不过,我听说这孟虚虽然军略平庸,却是个脾气暴戾之人,此番招降,需当派一个妥当的人才行。” “末将愿去招降孟虚。” 粗旷的声音由帐外传入,众人一回头,却见那高彦俦拨开帐纱,柱着一根拐棍蹒跚而入。 众人的眼神之中,或多或少露出些敌意,尤其是那王审琦,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将高彦俦掐死。 王审琦虽然愤恨,但听说长公主已不再追究此事,人家公主都放弃了,他一个帐下之将又岂能再生事端,此时此刻那只能把眼神当刀子,狠狠的捅那高彦俦罢了。 李灵一见是高彦俦,忙道:“高将军伤势未愈,怎可擅自走动,来人呀,快扶高将军坐下。” 高彦俦道:“彦俦也是久经战阵之人,这点伤算不得什么,大帅,末将此来,便是想请你准我去遂州劝说孟虚归降,还请大帅准许。” 李灵眉头微微一皱,却是笑着说道:“此等小事,何劳将军亲往,将军还是呆在营中安心休养吧。” “派其他人去,把握不大,那孟虚乃是末将的同乡,且关系素来交厚,若是由末将前却劝降,必可功成。” “这”李灵面色犹豫。 那高彦俦沉声道:“莫非大帅对末将不信任吗?” 李灵稍一顿,呵呵一笑,道:“我怎么会不信任将军呢,我只是担心将军的身体罢了,既然高将军有立功之心,又与那孟虚是旧识,本帅就准了将军所请。” 那高彦俦一喜,忙行过一礼,道:“谢大帅。” 李灵又道:“将军身体有恙,此去还得带些随行侍从照顾才是,白正珂” “不必了,那孟虚生性暴戾多疑,若是多带人去,反倒会引起他的猜疑,只末将一人一骑前去便可。” “那好,一切依从将军,不知将军何时可以起程?” “事不可拖,拖则有变,末将现在就出发。” “也好,本帅与诸将送将军出营。” 身侧慕容延钊一听,忙欲开口相劝,李灵似乎早料到他要说什么,急以眼神制止,慕容延钊遂不敢多言。 于是李灵率领诸将送高彦俦出营,目送着他一人一骑缓缓奔向遂州。待诸将散去,慕容延钊才道:“大帅,高彦俦能征善战,且在蜀地素有人望,若是其心有变” 他话还未完,李灵便道:“慕容将军,我记得先前曾说过,高彦俦已归附大周,这些疑心之话不要再说,才过了多久,你怎么又提起了。” 慕容延钊神色郑重,道:“属下知道大帅是想用人不疑,但此举太过冒险,属下身为副帅,职责所在,不得不出言提醒。” 李灵望了他一眼,忽而露出诡异之笑,道:“你所言,我何尝没有想到,不过你却想得不够透彻,想他高彦俦虽然勇武,但此时重伤未愈,连行动都有所不便,又怎能带兵打仗,此一点不足虑也。至于你所说的人望,你想他在夔州之时下令杀了城中妇女,取血解渴,其后又修书招降蜀东州县,在蜀人眼中,他已是一个杀人的魔王,一个叛国之徒,哪里还有什么人望。所以说,他高彦俦现在只有为大周效命才会有出路,想来这一点他自己也很清楚,故而我才敢放心的容他去劝降。” 慕容延钊恍然顿悟,道:“大帅深谋远虑,属下佩服。” “将军谬赞了,”李灵谦虚回应,又道:“不过将军所担心的也未必有错,毕竟不怕一万,只怕万一,须得有所防准备,以防不测才对。” 慕容延钊想了想,道:“这倒容易,听说那孟虚生性好疑,如若高彦俦果真反叛,我们只需写几封书信,以箭射出城中,其中内容便是催促高彦俦动手除孟虚,依那孟虚性格,看到书信,就算不杀掉高彦俦,多半也不会听从于他,如此则于我军并无损失。” 李灵点头赞道:“慕容将军所言不错,行,就照你所说的去准备吧,记住,此事你知我知,万不可向他人透露。” “属下明白。” ——— 其实他们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高彦俦这一去,果然是将那孟虚说动,率本部一万两千人马本开城投降。 不费吹灰之力便轻取成都门户遂州,李灵自是欣喜,于是亲自设宴款待那孟虚,席间大加安抚赞赏,保他平蜀之后,周主论功行赏,他的官职当在原来之上,那孟虚自是大为喜悦,遂表示愿意为大周誓死效命。 逗留一日,补充粮草给养,李灵遂留张美守遂州,然后率大军西进,沿陆路直奔成都。 自从汴京出发之时,他手下率领的人马不足三万,南征得胜之后收降了荆湖大部兵力,总数达到了五万之众,此后由归州西征,一路势如破竹,沿途又收降不少蜀兵,自遂州出发之时,连同原先的水军兵力,已是将近十万。 十万大军啊,李灵作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有这么一天竟率领着一支如此庞大的军队去征战。 大军沿着成都平原蜿蜒而行,前不见首,后不见尾,唯兵刃上散发的肃穆寒光在眼中闪耀,唯有沉重有力的脚步声在耳边回响。 李灵策马徐行,远望前方,穿过碧绿的草地,翻过此起彼伏的群山,在那并不遥远的地方,古老的成都在等待着他。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便于马上问道:“慕容将军,赵将军的北路大军现今到了何处了?” 慕容延钊道:“赵将军率大军自凤州南下,一路势如破竹,大破蜀将王昭远,连克兴州、利州等处重镇,目下蜀军尽弃蜀北之地,退保剑阁天险,赵将军连攻十余日而不下,此刻正与蜀军僵持于剑阁。” 剑阁啊剑阁,真是个好地方,将来有机会一点去游赏一番。 此时形势对李灵所部来讲,当是一片大好,他也不再掩饰心中的想法,马鞭扬起,遥指远方,道:“各位,成都就在眼前,灭蜀首功,本帅与诸位将军共享,这最后一战,还须诸位竭尽力全力才是。” 左右跟随的将军们原本没想到会在北路军之前攻到成都,这灭蜀功,却是一个意外的收获,眼下功成就在眼前,怎会甘心与之失之交臂,遂纷纷表示愿尽全力。 慕容延钊又道:“成都乃蜀之心脏所在,孟氏经营多年,防卫颇为严密,其外围所属州县布置了不少防御工事,我军若想对成都完成合围,还需花些功夫先扫荡了外围之敌才是。” “依你之见,扫荡成都外围,完成合围,需要多少日?” 慕容延钊略一盘算,道:“需派二将各率兵马由南北两路而进,沿途扫荡,于成都西面会合,粗略算来,当需三五日的功夫。” 李灵思索片刻,又道:“北路大军抵达成都又需多少日?” “这剑阁天险,自古易守难攻,依属下之见,最少也得需十三四天的时间方可攻破。” “好!”李灵慨然言道:“那我军就在三天之内完成合围,十日之内拿下成都,独享此大功。” 一直跟随在他旁边的长公主突然说道:“我要亲手斩下孟昶的人头。” 西蜀争锋第一百零八章蜂 她一字一句的道来,语气极是冷肃,李灵竟是可以感觉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阵阵杀气,让人心寒。 李灵沉默片刻,道:“是殿下的师父命殿下这么做的吗?” 长公主点了点头。 李灵心有不解,她师父只是一个江湖中人而已,且又远在天山,可以说与蜀主八竿子也打不着,缘何会有这般的仇恨? 这其中,莫非又有什么离奇的瓜葛? 于是便道:“殿下,你能告诉我,你的师父究竟与孟昶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师父只说他与孟昶有仇,命我有朝之日取下孟昶的人头送上天山,他并没告诉我究竟是何仇恨。” 李灵轻叹一声,道:“连原因也不知道,殿下就这般执着的听从吗。” 长公主听他语气,似乎别有深意,看了他一眼,道:“师父于我有救命授艺之恩,何能不报?只要是师父有命,我自当尽力去做便是了,知不知道原因亦无所谓。” 她说得倒是轻巧,好像只消她师父之命,想杀就杀,这孟昶虽为敌国之君,却也不似那些普通蜀将一般随意对待,杀与不杀,完全要听从周主的处置,非他李灵一征伐之将可以决断。 然听长公主之言,竟是十分的坚决,非取孟昶之头不可,李灵不由心忧起来,怕到时与她又闹起别扭来。 长公主见他不语。料想他必是有所反对,正要再说,那坐下战马却是踩入了一块洼地,猛晃了一下,她肩头有伤,这一晃顿觉伤处一阵隐痛,不由得眉头凝起。左手扶在了右肩上。 李灵见她如此,忙道:“怎么。肩上的伤口又裂了吗?” 长公主轻咬着下红唇,摇了摇头,道:“伤口倒是没有裂,只不过偶尔会感到阵痛。” 李灵松了口气,安慰道:“这也是正常,待安营之后我再开几副药,帮你止痛。” “不用了。这点小痛算不了什么。” “怎么,又不听大夫地话了么?” 长公主一怔,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却是低声一笑,道:“好吧好吧,一切都依你的,李神医——” 她最后的“神医”二字却是拉得老长,旁边几位跟得近得将军们听着不觉暗笑。李灵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皱着眉头说道:“知道就好,病人——” 长公主呸了他一口,道:“鹦鹉学舌,也不害臊。” “嘿嘿,”李灵坏笑着答道:“这不叫鹦鹉学舌。这叫妻唱夫随。” 他公然在众人面前提这什么“夫”啊“妻”呀的,长公主虽说性情英武,但于这儿女之事还是会有些难为情,故是脸色泛红,白了他一眼,道:“胡说些什么呢。” 言罢策马先行而去。 那慕容延钊驱马上前,笑着说道:“大帅,你与长公主殿下可真是情意相投,般配得很啊。” 那王审琦也是大大咧咧的说道:“就是就是,大帅。你与殿下啥时候成婚呀。咱们弟兄们可都盼着喝你喜酒呢?” 李灵呵呵一笑,道:“这婚事嘛。估计也得在灭蜀之后,各位将军们到时只管放开肚皮畅饮,我李灵奉陪到底。” 王审琦乐道:“好啊,到时一定要和大帅痛饮三百杯,不醉不休!” 慕容延钊戏言说道:“那可不行,新婚之夜,你把大帅给灌醉了,到时入不了洞房,殿下一怒之下向陛下告你一状,那你可就有得受喽!” 众人皆笑,将帅一片融洽。 —— 李灵将大军驻扎在距成都两百余离之外的崇县附近,命宣徽南院使吴延祚,龙捷左厢都指挥使高怀德各率一万人马,兵分南北两路,以弧形路线扫荡成都四围州县,为合围成都扫清障碍。 目下周军士气旺盛,粮草齐备,可谓万事俱备,只等吴延祚等扫荡外围完成,便可最后一战。 大战之前,竟是难得地清闲,李灵花了半日的功夫与诸将商讨好了下一步地计划,之后便无事可做。 他想着长公主身上的伤痛,遂散了军议之后便去娘子军营看望,回来的路上又想起了阿草,遂又去了她的营帐,正欲进去,却闻帐中阿草“啊呀”的大叫一声。 李灵还道是怎么着了,忙不迭了冲了进去,却见阿草端坐在铜子前,一脸难过的望着镜子中的自己。 “怎么了,阿草。” 阿草转过身来,将自己地胳膊举在他的眼前,皱着眉头,委屈的说道:“哥哥,你看看我的胳膊呀。” 李灵拾起她的胳膊,看了又看,摸了又摸,茫然的说道:“没有受伤呀” 阿草嘴一噘,道:“不是呀,你看,我的胳膊都黑成这样了。还有,我的脸,刚才一照镜子,发现竟然也快和锅底一样黑了,丑死了,没法见人了!” 还道是什么大不了地,原来就为这事呀。 她自幼一直身长在江南水乡,又是长年浸泡在江水之中,皮肤颇为白晳,如今离开了水边,远赴这蜀地崇山之中,皮肤被晒黑了也不算什么稀奇事。而且她所谓的“锅底一样黑”纯属大惊小怪,根本没那么严重,只不过她女儿家爱美,皮肤只这么一点点变化便觉惊慌失措。 李灵呵呵一笑,道:“我看没什么变化嘛,还是象原来一样,水灵灵的,跟朵莲花儿似的。” 阿草一哼,道:“什么没变化,哪是因为你一直和我在一起,所以才没看出来哩,哎呀,这可怎么办才好啊”李灵见她一副烦恼的样子,倒与先前的无忧无虑判若两人,忽然心念一动,道:“阿草,你别在担心了,我有办法让你地皮肤变回来。” 阿草大喜,忙道:“哥哥,你是说真的么?你真的有办法吗?” 李灵遂高声道:“文殊,你进来一下。” 外面侍立的白正珂xian起帐纱走了进来,行了一礼,道:“大帅有何吩咐?” 李灵道:“我听说成都盛产蜂mi,这四野花草繁盛,说不定会有养蜂之人,你带些弟兄去找一找,若是有的话就多买些蜂mi回来。” 这又是一个古怪的命令,不过这样的命令白正珂已接到过不止一次,正所谓见多不怪,却也不惊讶,道:“末将明白。”然后便领命而去。 阿草不解的问道:“哥哥,你要蜂mi做作什么?” 蜂mi这玩意可是好东西,神家本草经中有言:蜂mi者,主治心腹邪气,安五脏不足,益气补中,止痛解毒,除众病,和百药,久服强志轻身,不老延年。而李灵的老祖宗李时珍也在本草纲目中写道:蜂mi入药之功有五,清热也、补中也、解毒也、润燥也、止疼也。 除此之外,以蜂mi做的面膜,经常施用,则能有滋润和营养美白地作用,使得皮肤细腻、光滑、白晳、富有弹性。 当年地小龙女为啥独处绝情谷底一十六年还那么貌美如花,十有**是受了蜂mi的好处,当然,小龙女是不会做面膜地,估计便是服用蜂mi,受了其中“不老延年”的功效。 李灵此时要蜂mi,一者是想为阿草美白,二者便是看中了蜂mi“止痛”的功效,长公主伤口未能痊愈,以蜂mi涂抹于伤处,自可减轻阵痛。 这些中医的知识,李灵自然不会与阿草这个外行人细说,只是诡异一笑,道:“暂时保密,不过我保证在十天之内,让你的皮肤恢复如常。” “真的呀,哥哥,你太好了,太了不起了!” 李灵有些郁闷,他身为一军之帅,南征西讨,战必胜,攻必克,名震天下,这些在旁人眼中看来,是多么的了不起的功绩,但是阿草却从未因此而崇拜过他,夸赞过他。 如今,只是说能将她的皮肤变白,这在李灵眼中乃是一件再微不足道的事,却是令阿草又喜又赞,乐得合不拢嘴,搞得李灵不知是该高兴才好,还是叹息才对,只好傻傻的咧着嘴,陪着她一起高兴。 李灵又和阿草东扯四扯,聊了一个多时辰,却听帐外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有人站在帐外道:“大帅,末将回来了。” 是白正珂的声音,这么快就回来了,嗯,这小子的办事效率越来越快了。 李灵遂道:“进来吧。” 那白正珂一手xian起纱帐,一手捂着额头,咧着嘴走了进来,拉长着脸说道:“大帅,末将办事无能,没能取到蜂mi。” 李灵倒没责怪他,只是奇怪他这副架势,便道:“文殊,你为何捂着脑门啊?” “这个”白正珂吞吞吐吐不肯出口,似乎有些难为情。 李灵心知定是发生了什么事,道:“把手放下来,让我看看你额头到底怎么了。” 将令难违,白正珂只好缓慢的,极不情愿的放下了手,却见他的额头上尽是小指大小的红包,东一个,西一个,其容颇为滑稽。 李灵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却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指着他的额头说道:“文殊,你是被mi蜂蜇了吧。” 白正珂脸色微红,搔着头说道:“是是被mi蜂蜇了。” 西蜀争锋第一百零八章蜂蜜---- 西蜀争锋第一百零九章蝶舞 “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大帅,末将和兄弟们出营去寻找蜂mi,遇上几个当地人,说是西边的九龙沟有好几处养蜂的人家,于是末将便和兄弟们去了,不想在谷口处突然飞出来好些蜂mi,二话不说,上来就蜇我们,所以所以我们就这样回来了。” 九龙沟,记得在千年之后的那个世界,听他的一位家住成都的同学说过,九龙沟是一处难得的旅游胜地,想不到在古代,那还是个养蜂的地方。 时下心情正好,军中又无事操劳,难得的清闲,李灵遂想去这九龙沟游赏一下,放松一下心情,便道:“也难为你们了,去找别的弟兄把身上的刺用针挑出来,清洗干净,然后再涂上一些醋,过一会胀痛自会消散的。” “谢大帅指点,那末将就先下去了,”那白正珂这会脸上正是又痛又痒,一听有法子治,忙不迭的又要走。 “慢着,”李灵忽然叫住了他,道:“你们同去的几人之中,有人喝了酒吧。” “这不瞒大帅,确实有几个弟兄,刚喝过酒,大帅是如何知道的?”白正珂一脸的疑惑。 李灵一笑,道:“mi蜂平时是不蜇人的,除非你去主动攻击它们,或者是受到特别的气味,比方说酒气的刺激才会蜇人,你们这些人,身上除了臭气便是酒气,所以才会被蜇的这么惨。” 白正珂恍然大悟。恨恨地说道:“怪不得呢,这几个喝酒的死鬼,回头一定骂他们个狗血淋头。” 李灵却道:“怪不得他们,是我没有吩咐清楚。呆会你除去蜂刺之后,再去药营取些薄荷油来,让弟兄们抹在脸上和手上以驱赶mi蜂,然后随本帅再往九龙沟。” “末将明白了。末将退告。” “去吧,动作快一点。” —— 那九龙沟果然是好景致。于谷口远眺谷内景色,却见林木繁茂,花草葱郁,蝶舞蜂飞,野趣浓烈。又见无数翠峰雪山如波浪起伏,连绵北去,蔚为壮丽。 李灵见此景色。兴致盎然,于是催马向谷内走去,阿草则是骑着一匹驴子,紧跟在他身后,其余白正珂等原本为谷中飞出的mi蜂蜇过,此时仍是心有余悸,然见大帅已然亲入,遂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紧跟左右。 谷口两侧奇花异草丛生。芬芳四溢,不少零零散散的mi蜂穿梭齐间,采取花mi,嗡嗡的振翅之声此起彼伏,繁而不厌。 身上的薄荷气味果然有效,那些mi蜂在距他们丈许之时便为气味所驱。远远的飞开,白正珂等见此状却是心安不少。 行不多时便进入谷内,身前美景令众人眼前一亮。 沿谷口而下,乃是一条缓缓地斜坡,坡上百花齐放,万紫千红,犹如一张巨大的彩色厚毯铺陈于斜坡之上,一直沿伸至坡底地明溪之畔。 溪畔则有数间木屋,无数的mi蜂来回于坡上花丛与木屋之间,想来那便是一处养蜂的人家。 花海在前。阿草一声欢呼。跳下驴子,奔入漫地奇艳之中。 赤如烟霞。蓝如宝石,绿如玉带,知名的,不知名的,各色各样,大大小小的花儿,不一时便被她捧满在怀中,闻了又闻,摸了又摸,朵朵皆美,瓣瓣生香,一朵也不忍心弃之。 李灵也为这般花海奇景和阿草的喜悦所感染,跳下马来随她走入花团锦簇之中。白正珂等人乃是一介武夫,欣赏不得这种美景,只是初始时惊奇了一会,随后便觉没什么意思,只好将马拴在谷口处,步行踏入花丛,跟在李灵二人后面。 折腾了好一会才走下斜坡,李灵并没有忘记此行地目的,遂留阿草一人在那里采花赏玩,他自己则带着白正珂走向了那几间木屋所在。 方才远时并未看清,此时走近时才发现,这几间木屋附近竟是摆满了一排排的蜂箱,有的已经结了厚厚的蜂巢,一层一层竟有数十寸之高,而有的则只有第一层,其形乃木造方格状,长宽各约一尺,高约四五寸的样子,箱中横置四根相交的竹条,呈井字形,大概那些高地蜂箱便是由矮的一一叠加而成。 原来,古代的蜂箱就是这个样子的。 李灵实在是想凑过去看个清楚,无奈那些蜂箱上面密密麻麻的爬满的mi蜂,看起来很是渗人,而四周数丈之地更是蜂飞如网,虽说身上抹了薄荷油,但见此状却也难免心生恐惧。 于是他绕开了蜂箱,转到了屋前,高声道:“主人在吗?我们想买些蜂mi。” 一连喊了三声,无人回应。 李灵遂上前,很小心地推开了那扇木门,扫了一眼,屋中空无一人,于是又接连推开了其他几间木屋,均是不见人影。 白正珂便道:“大帅,养蜂人不在家,我看那屋里存了不少蜂mi,咱们拿些就走吧。” “也好,你叫弟兄们搬几罐走,对了,别忘了给人家留下足够的钱。” “末将明白。” 于是白正珂便招呼了还在坡上的手下过来搬蜂mi,阿草头戴着自编的花环,手捧各色鲜花也跟着跑了过来,踹跳着凑到李灵面前,笑眯眯的说道:“哥哥,你看我戴着它好看吗?” 李灵扶着她煞有介事的端详了半天,一本正经的说道:“不好看” “”却又一笑,道:“才怪。” 阿草听到他说好看,更加的喜悦,笑得跟一朵花儿似的。 谷中景致宜人,李灵倒想多游赏一会,便道:“文殊,你叫拿了蜂mi的弟兄们先回去吧,我们在这谷中再逗留一会。” 白正珂面有难色,道:“大帅,咱们离营太远,身边就跟了这么几个弟兄,万一遇到刺客什么地,怕是不好对付啊,我看还是赶紧回去吧。” 李灵一笑,很自信地说道:“放心吧,就算是有刺客,自然会有人替我们料理掉的。” 白正珂不知有那白衣人在暗中保护,故而对李灵之言大为疑惑,但他深知他地这位大帅一向是深谋远虑,既然大帅要他放心,那自然便是胸有成竹的,于是也就不再劝说。 那溪水是如此的清澈,水草,溪沙,还是闲游的鱼儿皆清晰可见,他们沿着溪水而下,两岸层层叠叠的树林千状万态,山风吹过,婆娑舞动,沙沙作响,有如梵音吟唱,分外的令人身心荡漾。 忽然间,阿草指着天空惊奇的叫道:“快看呀,好多的蝴蝶。” 众人抬头仰望,却见五颜六色的彩蝶翩然而过,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犹如一条色泽盈动的光河流向溪湾的那边,纷艳瑰丽,好不神奇。 蝴蝶自然是见过,但却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蝴蝶成群结队飞舞,众人惊奇之下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随着蝶流的方向而去。 渐渐的,耳边传来阵阵歌声,时如洞中滴水,空灵悠远,时如丝竹摇曳,清脆盈动,缥缈如云,朦胧似雾,仿佛自九天而下的仙音神曲,扫去了心中的一切杂念,此时此刻,只觉整个身体都融入了周遭的自然之中,心中一片空白。 那蝶流也是顺着歌声而去,转过那处遮挡的溪湾,终于看清了一切奇异的来源。 溪水之畔,红花丛中,一袭白衣翩翩而舞,飞扬的裙角,飘散的长发,旋舞的身姿有如一簇流转的白雪,又似一抹袅娜的薄烟。 那数不清的彩蝶,仿佛可以听懂她的歌声,如同流转的环带,随着她的动作一同飞舞。 花海之上,蝶雨之中,她仿佛降落凡尘的天仙一般,超凡拖俗,清艳绝世,朦胧而美幻,恍惚而不真实。 只是,蒙着的一片白纱遮去了半边脸庞,无法目睹仙颜真容,隐约之中,却更散发着叫人捉摸不透,心神难抑的神秘。 众人都看傻了眼,连李灵是惊得瞠目结舌,他怀疑自是到底是穿越到了古代还是穿越到了神话时代,怎会有这般不可思议的景象。 一个女子,正在和一群蝴蝶跳舞! 使劲揉了揉眼睛,确信了眼前所见并非虚幻之景,他到底是穿越过来的人,多少有些见识,于是强抑着心头的惊奇向那女子走了过去。 她似乎觉察到了周围的异样,舞蹈与歌声骤止,那围绕的千百彩蝶一哄而散,四面八方纷飞而去。 李灵一怔,忙停住了脚步,远远的躬行了一礼,道:“在下惊扰了姑娘雅兴,还请姑娘见谅。” 那白衣女子转过身来,眼眸上下打量了一番李灵,又望了一眼更远处的阿草和白正珂几人,眼神之中似乎有几分惊慌,默然许久才还施了一个万福,盈盈说道:“公子言重了,不知你们几位来这九龙沟所为何事?” 李灵见她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安,于是和蔼一笑,温言说道:“姑娘莫怕,我们来九龙沟并无恶意,只是听人说这里有养蜂的人家,故而前来求买一些蜂mi而已。” 那女子见白正珂等身披甲胄,腰佩兵器,却是不敢相信他们中是来“求买一些蜂mi而来”李灵虽然态度极为和善,却仍是难消她心中的惶恐。 西蜀争锋第一百零九章蝶舞---- 西蜀争锋第一百一十章成都 李灵又欲言语,阿草忽然奔了过来,围着白衣女子瞧了又瞧,接着二话不说,一把牵起了人家的手,啧啧称赞道:“姐姐,你是不是仙女呀?怎么能招引那么多那么多的蝴蝶和你一起跳舞呀!” 那白衣女子却是为她这般直白的问话所感,紧戒的情绪有所松弛,淡淡一笑,道:“我不是仙女,我只是一个养蜂人而已。” “哎呀,你别哄我了,你肯定就是仙女,你唱得歌那么好听,舞跳得那么美,还有那些蝴蝶,都象着了魔似的围着你转,你不是仙女才怪哩!” 李灵自然知道她不是什么仙女,至于她能吸引蝴蝶,或许是由于她身上分泌着一种特别的体素,而蝴蝶又恰好喜欢这种气味罢了。所谓天生异香,这便是其中的一种,只不过有些人的异香是人可闻到的,而另一些人的异香则是诸如蝴蝶之类的昆虫才可闻到。 李灵呵呵一笑,道:“在下叫李灵,这是我的妹妹阿草,初次见面便问姑娘这么唐突的问题,还请姑娘不要见怪才是。” 白衣女子回之一笑,道:“怎么会,这位妹妹性情纯然,我喜欢得紧呢。” 李灵见她已无防备之心,便道:“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白衣女子犹豫了一下,道:“大名倒不敢当,认识我的人都叫我小蝶,李公子若不介意。也称我小蝶就好了。” 小蝶,她能吸引蝴蝶,叫这个名字倒也人如其名。 “原来是小蝶姑娘,方才打扰你的雅兴,还请见谅才是。” “无妨,各位既然是为求蜂mi而来,那便随我回谷口木屋吧。” 小蝶说罢。提起裙角往谷口方向而去,那白正珂想起先前已有弟兄们拿了蜂mi走了。便道:“大帅,刚” 李灵连忙打断,边使眼色边道:“文殊,我们就随小蝶姑娘去取蜂mi吧。” 白正珂等只好不再言语,默默随行。 回到谷口,小蝶开启了那间存满mi罐地木屋,道:“公子想要多少。随便取吧。” 屋里横坚堆放了约有上百个mi罐,小蝶显然没有注意到少了几罐,同样也没注意到放在罐隙间的铜钱。 李灵却也不揭破,施了一礼,道:“多谢小蝶姑娘,不知这mi蜂多少钱一罐,我们照付便是了。” 小蝶淡淡一笑,道:“你们远道而来。也算是客人,这些蜂mi就当是我招待你们了,用不着付钱。” 李灵忙道:“这怎么可以,姑娘kao养蜂生活,辛苦不易,我们岂难白要。这钱可是一定要给的。” 小蝶想了想,道:“那好吧,既然公子执意要给,那么就留下一文,权当心意吧。” “这”李灵犹豫了片刻,只得再行一礼,道:“那在下就谢过小蝶姑娘了。” 于是从白正珂那里取来一文铜钱递了过去,小蝶接过手里,瞅了一眼,见铜钱上刻着“周元通宝”四个字。却是一笑。道:“这是周国的钱吧,只怕是有钱也没地方花了。” “姑娘放心。过不了多久,这周元通宝便可在蜀地流通了。” 那小蝶一怔,忽然间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又将李灵身后的白正珂等人扫视了一遍,蓦地眼神一变,道:“你们你是大周的军人。” 李灵原本就怕小蝶知道了他们的身份会心生害怕,如今果不其然,忙道:“小蝶姑娘莫要害怕,我们虽是大周将士,但此来蜀地只为吊民伐罪,征讨那昏庸地蜀主孟昶,绝无侵扰蜀地百姓之心。” 小蝶的神色只是惊异而已,并无害怕之色,片刻间便又归于平淡,低声地说道:“这么多年了,你们终于来了。” 感叹的语气,似在自言自语,内中却隐约含着几分无奈。 李灵听得出她语气中隐藏着心思,虽然不知详细,但却并非恐惧,他有所安心,不想过多的停留在这个话题上,便道:“小蝶姑娘,这么多的蜂mi,只你一个人饲养吗?” 小蝶看了一眼那些蜂mi,眼神顿时变得温柔起来,仿佛是母亲在熟视着自己的儿女一般,微微的点了点头,道:“是我一个人,不过不是我饲养它们,是它们采了mi来养活我。” 李灵又道:“这么大的山谷,只有你一人在此居住吗?” “不止我一人,”小蝶顺着溪水指向远方,道:“沿溪而下,差不多每隔五里便有一家养蜂人,只不过大家看我只一个人,照顾我,所以就将最好地谷口之地让给了我。” 李灵还想再聊几句,那白正珂cha嘴道:“大帅,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赶回大营吧。” 李灵抬头望向山际,斜阳西沉,微云尽染,不觉已是黄昏,想就此离开,却又舍不得眼前这个白纱掩面的拖俗女子,其实他心中真的很想在这奇美的山谷中逗留一晚,无有奢求,只盼能和她促膝长谈一晚也就十分的满足了。 然而他心中很清楚他此时所担的责任,半日的偷闲已是有些过份,慕容延钊和那些严肃的将领们只怕又要对他多有不满。 她只不过是身边地一个匆匆过客,萍水一逢,淡如云烟,虽不平凡,但比起将要面对的大战,却实在是微不足道。 于是作了一揖,道:“小蝶姑娘,多谢你赠送mi蜂,就此别过了。” 那阿草也是十分的喜欢小蝶,摸着她的手,依依不舍的说道:“小蝶姐姐,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小蝶淡淡的说道:“我就在这谷中,有缘地话,自然会再见。” 李灵轻叹一声,道:“阿草,我们回去吧。” 踏花而来,踏花而去,带走几许芬芳。 望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斜坡上,她的目光缓缓投入西方,淡淡言道:“姐姐,你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 锦城丝管日纷纷,半入江风半入云。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关于成都名字的来历,据太平环宇记记载:“以周太王从梁山止岐山,一年成邑,三年成都,因之名曰成都”汉代之时,成都织锦业发达,成为朝廷重要贡赋来原,遂设“锦官”一职管理,后世因此把锦官城作为成都的别称,简称为锦城。 如今那蜀主孟昶偏爱芙蓉花,命百姓在城墙之上遍植芙蓉树,花开之时,成都可谓“四十里为锦秀”故而成都在此时又被称为芙蓉城。 千年古城,历经过多少战火的侵袭,目睹过多少的生离死别,改变的唯有匆匆一世的凡人,不变是却是古城坚实的身躯。 有多少偏安一方地帝王坐拥于此,骄傲地自以为是它的主人,然时光流逝,事世变迁,往昔地荣耀与梦想,骄奢与狂妄,已如云烟逝而不见,它却依然安卧于此,冷漠的注视着发生的一切。 谁又是谁的主人呢? 当李灵望见成都那高厚的城墙时,不禁感概万千,它是如此的雄伟,如此的苍凉,那城墙上的一道道细微的纹隙仿佛都在诉说着它的古老。 成都啊成都,这一路来,我可是对你朝思暮想,你简直比女人的**还要吸引人,今天,终于让我瞧见你的身姿了。 比想象中要丰满许多啊。 从现在起,我要尽情的蹂躏你。 先行出发的吴延祚、高怀德两路兵马已将成都四周州县尽皆荡平,出乎意料的是,蜀军的抵抗相当的微弱,大半是望风而降,似乎他们完全没有预料到周军会如此之快的出现在都城附近。 确实如此,此时的蜀军主力尚在剑阁与赵匡胤的北路大军苦战,当初蜀主听闻周军由东边同时入侵,自己为这只不过是周军的佯动之计而已,并未予以足够的重视。后来高彦俦见形势危机,接二连三的向成都发去求援之信,但都被那李昊给扣了下来,比及高彦兵败之后才派出了援兵,不想此时周军已尽降川东各州,并于遂州附兵大败那两万援军,紧接着又招降了遂州的孟虚所部。 如此神速的进兵,任谁也料想不到,直到周军出现在成都附近之时,那蜀主孟昶尚且不以为然,认为只不过是下面人自乱阵脚,慌报军情而已。 可悲的是,他就在这般浑然不觉之中陷入了周军的重重包围之中,眼下,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投降,要么固守。 蜀主决定固守。 剑阁方面还有王昭远率领着蜀军主力,一旦击溃了赵匡胤便可回师支援成都,而成都本身还有八万守军,且城中粮草广积,足够三年之用。虽然他已经把大半个蜀国给丢了,但他的根本还在,只要剑阁一日不破,成都便可安如磐石。 虽为敌我双方,但李灵的心思却与蜀主不谋而合,他也不希望剑阁被赵匡胤攻破。 当蜀主还在做着残存的梦想时,李灵的大军已经对成都发起了猛攻。 西蜀争锋第一百一十章成都---- 西蜀争锋第一百一十一章剑阁 吴延祚攻东门,高怀德攻北门,王审琦攻西门,而副帅慕容延钊则亲率着三万周军主力攻打最为薄弱的南门,炮声震天,箭火如雨,城墙上的万千芙蓉片刻间化成遍地残灰。 要说蜀军不堪一击,那是肯定的,但成都的城墙可不是光用来摆设的,那孟昶经营蜀国数十年来,对两样事情最上心,其一自然是女人,其二便是成都的城墙。 当年他曾动用了许多人力物力,从大老远的剑阁取来最上等的土质用于修筑城墙,就这那孟昶仍然嫌不坚实,于是又在筑好的墙外包裹了一层砖墙,如此一来,周军百余斤的炮石轰上去,最多蹭下几块砖头而已,其坚实程度不亚于汴京城墙,实可谓名符其实的铜墙铁壁。 另外让周军感到头疼的便是那道护城河,此河距离外城约十五步,深约一丈五尺,宽约四十余步,如此浩大的护城河,放眼天下也不过几条而已。 费尽心力将一座都城建得如此牢不可破,看来,这蜀主孟昶真的是天生的守土之主。 不思进取的帝王,往往会把精力放在修城挖沟上,岂不知守国守家,在德而不在险,即使有固若金汤的城池,无德无才,终不可守也。 对付护城河的方法是赵普想出来的,先命周军的强弓硬弩对城上的蜀军实施火力压制,随后周军步卒一拥而上,每人背一个装满土石的包裹。狂奔到河边丢进去,然后再狂奔回来。十万人,十万土,如此一来,几个来回,那道为蜀主看好地又深又宽的护城河便被填为了平地。 接下来便是那道可恶的城墙了,对付它。没有别的办法,只有硬碰硬。 实际上。这是李灵第二次亲眼目睹真正意义上的攻城之战,第一次在夔州,第二次便是成都了,两处城墙相比,前者就是侏儒,后者堪称姚明。 高啊,真是高。 二十几米的高度。木制的云梯竖将起来都会摇晃不定,爬城地士卒每上一阶那云梯都会剧烈的抖动,仿佛是在爬软梯一般。 李灵站在远处观望都觉得眼晕,而周军地士卒却是毫不畏惧,一面躲避着城下射下的箭矢,抛下的檑木滚石,一面还要伏在晃悠的云梯往上攀爬,艰难程度可想而知。 十人当中倒有五人在没爬上顶时就摔了下去。剩下的好不容易爬了上去,面对的又是簇拥而至的刀枪,要么是死在城头,要么就是被砍下城下去。 怪不得孙子说: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只猛攻了两日,李灵便看不下去了,照这样下去,别说十日取成都,便是一个月也未必拿得下,况且,让手下勇敢地士卒们就这样无谓的死在攻城之战上,实在是可惜。 看来,想要拿下成都,光kao硬攻是不行的。还是要想些其他办法。 似乎。他手下的这些将军们也开了窍,那慕容延钊率先提出向成都水源下毒药的计策。不过李灵都没有答应。 因为前不久他刚接到周主传来的旨意,要他尽量减小对成都的破坏,而且要他将那位蜀主宠爱的花蕊夫人完好无损地带回汴京,看来,当皇帝的没有一个是不色的,周主想来也是听闻那花蕊夫人冰肌玉骨,体不生汗,想要收为己有享受。 若要下毒的话,说不定就会误伤到花蕊夫人,伤了皇帝想要的女人,皇帝必会很生气,后果定会很严重。 王审琦则建议再用迷烟之计,放倒城头的守军,趁机攻入城中,此计杀伤力极小,但效果却是最佳,只可惜为一个重要地条件所羁绊——风。 上次破朗州那是带着点远气,恰好在遇见阿草的第二天起了大风,如今想要成都在短时间内起一场大风,却不是他李灵能办到的。 诸将在帐中商议许久,磨破了头皮,依然没有什么绝佳的办法。 正郁闷时,那白正珂匆匆奔入帐中,道:“禀大帅,剑阁被攻破了。” 这么快!不是说最少也得十三四日吗! 李灵望向慕容延钊,那慕容延钊也是一脸的惊疑之色,想来此事也出乎他的所料。 李灵沉沉说道:“剑阁天险,北路军何能在如此短时间内攻破,白正珂,你确实消息无误吗?” 白正珂郑重回道:“末将怎么敢谎报军情,北路军确实于两天前攻破了剑阁,蜀军枢密使王昭远大败而逃,此时赵匡胤将军正率大军日夜往成都而来。” “他们需几日才能到达成都。” “最多三日。” 李灵的脸色更加凝重,几乎是感到恼怒,费了半天劲将成都外围扫清,原本以为可以独享灭蜀首功,如今那不争气的王昭远竟然这么就败了,等赵匡胤一来,自然要与他合兵攻破成都。 千般心思终成空,最后还是与那赵匡胤平分秋色,这口气,如何能咽得下去。 三日,三日 必须要在三日之内攻下成都! 可是,这又谈何容易,除非有奇迹出现,或是脑中灵光一现,想出了什么绝世无双的奇策。 可他终究是人,不是神,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此时此刻,李灵的心中涌起一阵莫名地失落,准确地说,是有一点灰心丧气,轻叹一声,挥了挥手,道:“你们都退下去吧,本帅想一个人静一静。” 诸将们一想到眼看便要到手的大功,突然之间又要多出好多人来与之分享。心中自也不是滋味,但却想不出什么快速破城地好办法,眼见李灵心情不好,却也不敢再多言,一一退了出去。 烛火摇曳,昏黄的光芒照在他脸上,几分沉郁。几分无奈。 他又翘起了二郎腿,每逢遇到难题的时候。他都喜欢摆出这个造型,这样可以让身体放松些,然后说不定就灵光涌现,奇思妙招迭出。 幸运造型这回却不管用了,他连摆了半个时辰,腿脚都发麻了,却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除了下毒放烟之类的老套路,似乎真的是黔驴技穷了。 妈的,难道真的要让姓赵地抢功劳了么? 不甘心呀! 话音未落,脚步声起,一人不打招呼便走了进来,李灵正自烦闷,刚想开口喝斥,却见那人浅笑如水。深情脉脉的望着他,正是长公主。 并且,她地手中还端着一碗汤。 李灵先是一怔,随后便微笑的叫了一声“殿下” 长公主走上前来,将那碗汤放在了案上,道:“这汤是我亲自为你煮的。尝一尝吧。” “你做的?” 李灵一脸惊讶的问望她,目光之中皆是不信。 长公主倒是一脸淡然,道:“怎么,我不可以做汤吗?”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了。” 在他脑海中,时时会浮现出长公主舞剑时的英姿风采,实难想象她手持勺子,腰际围裙,站在灶台边手忙脚乱的捣腾那些食物时是何等形容,真地是有点不可思议啊。 长公主见他盯着碗里的汤怔怔出神。便道:“汤是用来喝的。不是用来看的,你再不喝。便要凉了。” 李灵省悟,忙道:“喝喝,马上就喝,殿下为我做的汤,一滴都不能漏下呀。” 长公主婉然一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一滴都不能剩下的,快喝吧。” 李灵拾起汤匙,在碗中搅了搅,盛起了一匙,凑到鼻前闻了一闻,嗯!还算味美,于是乎,满心期待的一口吞进了嘴里。 似乎,有点咸,似乎,又有点酸,似乎,又有点苦,似乎 很难形容这汤究竟是个什么味道,总之,就是非常十分以及特别地难喝就对了。 李灵心中大呼上当,当场就想吐出去,一抬头,却见长公主伏在案前,眼睛张得老大,很是期待的望着他。 罢了,罢了,难得她以公主之尊为我下厨做汤,不应该打击她的积极性,就当是在喝中药吧。 于是心一横,硬生生的咽进了肚里。 那个难受呀! 长公主又近前几分,紧张的问道:“怎么样,好喝吗?” 强忍着身心的磨难,很是温情地一笑,道:“真好喝。” 长公主大喜,便道:“好喝就都喝了吧,一滴都不许剩啊!”“”“你看我做什么?快喝呀。” 李灵万般无奈,只得一口一口将这碗生平最难喝的汤硬着头皮喝下去,而且还得摆出一副如品珍馐的喜悦与满足的表情,其中痛苦自是不得而知。 终于是将这碗可恶的汤喝了个精光,长公主取出手帕来为他擦拭嘴角,边擦边说道:“看你这么喜欢喝,我日后便时时为你做。” 听到这句话,李灵险些晕倒,额头不禁生出了大片冷汗,于是嘿嘿一笑,搂住了长公主的腰,道:“殿下日后重任在身,我哪能容你为我操心劳累,这汤嘛还是叫下人做就好了。” 长公主一怔,道:“我有什么重任?” “殿下忘了吗?”李灵故作惊讶,道:“殿下答应要为我生十七八个孩子的,这难道不是重任在身么” 长公主脸色俳红,一把推开了他,嗔道:“你又胡说八道,谁答应你了!” 谢天谢地,不提汤的事就好了。 李灵凑近她的身子,又重新将揽入怀中,柔声说道:“好啦好啦,十七八个你不愿生,**个总得有吧。” “**个也不行。” 李灵眉头一皱,道:“那就四五个吧,这是底线了,再不能让价了。” 长公主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什么‘底线’,‘让价’的,你以为是谈卖买,做生意呀。” 西蜀争锋第一百一十一章剑阁---- 西蜀争锋第一百一十二章破城 看到她的笑容,烦闷的心绪似乎澄静了不少,于是不再戏言,携起她的手,温情的说道:“用过了那些蜂蜜,伤口的痛减轻些了么?” 长公主点了点头,道:“好多了,果然不愧为皇兄御封的‘大周神医’,手段还是有些的。、quanben、” 李灵一笑,道:“这点微末之术,不值一提。不过这蜂蜜嘛,不但可以止痛,还可以润肤延年,你不妨也像阿草那样做成面膜用用。” 长公主一哼,不屑的说道:“我才没那么无聊!不是我说你,你身为三军之帅,就应当有个大帅的样子,眼下成都难破,你不去用心想办法,却还有闲心弄那什么‘面膜’的东西,除了那小妮子之外,怕是全军将士都在怪你不分轻重。” 李灵无奈的说道:“我又何尝不想攻破成都,可是那又谈何容易呢,照目前的情形来看,恐怕只有等那赵匡胤的北路大军赶来,共商破城之计了。” 长公主自不知李灵的心思如何,便安慰道:“这样也好,赵将军智勇双全,当年高平之役时多赖他的功劳,若是有他相助,或许可以快些攻破成都,咱们也好早日罢兵还京。” 李灵一听,便是坏坏的一笑,道:“殿下,你这么盼着早日还京,该不会是盼着我们早一日成婚吧。” 长公主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鬼才会盼呢!你这个人。怎么总是这般没正经地,算了,我走了。” 言罢推开了他,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大帐。 望着她离去的身影,李灵微微的摇了摇头,低声叹道:“你又何尝明白我的心思呢,唉——” 不见伊人。唯有余香。 他陡然间抬起了头,眼神中闪动着兴奋的光芒。许久之后,嘴角边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 ——— 成都,南门。 大周地旗帜迎风而动,肃穆的阵容,凶悍地眼神,所有人都在默默的等待。 慕容延钊抬头看了看太阳,已是接近晌午。却仍不见李灵的身影,不由心中泛起几分阴郁。 身边的王审琦忍不住问道:“副帅,咱们既不攻城,也不退兵,就这么傻了吧叽的戳在这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慕容延钊可不似李灵那般待人和蔼,他听着王审琦粗鲁的口气便觉得不顺耳,遂瞪了他一眼。冷冷说道:“这是大帅的命令,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王审琦似乎不在乎他地冷淡,指着阵前说道:“副帅,咱们这可是要上阵杀敌,为何将大锅摆在阵前,难不成要在这阵前开伙么?” 慕容延钊还是冷冷的答道:“这也是大帅的命令。至于为什么,等大帅赶来之后,你亲自去问便是了。” “大帅啊大帅,你又在搞什么玄虚”王审琦不再发问,只是暗自嘀咕着。 其实慕容延钊的心中又何尝不是疑心重重,两天前李灵对他下达了密令,让他在今日这般摆阵南门,只等李灵回来,到时便可一举攻破成都。 他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他的这位大帅究竟在玩些什么把戏,不过自随李灵征战以来。亲眼目睹了他的一系列奇思妙计。他对李灵的用兵伐谋之术已是深信不疑,虽然心中还有许多未解。但他却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攻破成都,就在今日。 终于,阵后传来了纷杂地脚声,回头望去,果然是李灵率领着一千人马赶了回来。 李灵策马奔入中阵,诸将见大帅归来,俱是肃目而迎,慕容延钊驱马迎上前去,抱拳行了一礼,道:“大帅,要办的事顺利吗?” 李灵一脸自信的笑容,豪然道:“一切顺利,今夜你我便在成都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慕容延钊见他如此从容,想来必有奇计,胸有成竹,便道:“但愿如大帅所言,那么现在,我军要攻城吗?” 李灵边驱马走入诸将之中,边道:“不急不急,先让弟兄们架起铁锅,把水烧起来。” 又是一个荒唐的命令,估计又要被城上的蜀军笑话了。 不过,他每次下达过荒唐的命令之后,似乎都可以有戏剧性地结局。 慕容延钊这回没有多问,直接将他的命令传达了下去,于是,但见周军阵前,火焰升腾,青烟袅袅,数百口铁锅架设起来,一派热火潮天的作饭之状。 果然,城上的蜀主瞧见周军这般莫名其妙的举动,先是有所惊愕,后来便是指指点点,放声嘲笑起来。也许是因为蜀主是一个颇有造诣的文学青年,所以在他统治下的士兵们多少也感染了不少文人的雅气,嘲笑归嘲笑,却没有似当日的朗州守军那般公然在城头撒起尿来。 水已半温,李灵号令再下,由后阵上前五百军汉,个个手捧密封的瓦罐,依令将罐子放入了锅中浸泡,紧接着又有五百军汉进来,这回却是两人一组,抬着一个个半人高地木箱。 过不多时,锅中之水已烧开,内中浸泡地瓦罐也随同被加热。李灵见时机已到,便道:“将写了一字标记的瓦罐装入抛石机,射入城中。” 军卒们得令,慌忙将两百余个瓦罐从锅中取出,安放于抛石机上,号炮一响,百余架抛石机同时发动,那些滚汤地瓦罐嗖的射出,齐齐轰向南门城墙。 虽说射来的只是瓦罐而已,算不上什么大杀器,但被砸到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小命照样要挂掉,于是城上蜀军呼啦啦伏倒一片,纷纷找掩体躲避。 噼哩啪啦—— 啪啦噼哩—— 落下来地瓦罐立时摔成了得粉碎,内中的黏稠液体洒得满城墙都是。 躲过了这一轮轰击的蜀军急忙回到了防守位置,等待着周军的下一波进攻,然而,城下的周军却迟迟没有动静。 正当他们万分不解之时。蜀军之中有人叫道:“奇怪呀,这些黏呼呼的东西好象是蜂蜜呀” “是呀。闻起来很香。” “就是蜂蜜,我尝了一口,很甜” 就在此时了。 李灵马鞭一扬,道:“打开木箱吧。” 两百余个木箱陆续被揭开了盖子,嗡的一声轰响,无数细小地黄色昆虫如潮水般涌出,汇成道道黄色的浊流。嗡鸣着向城上飞去。 身边地慕容延钊大惊,低呼道:“是蜜蜂!” 李灵得意一笑,道:“不错,是蜜蜂。” 原来那晚长公主离去时,留下了一股蜂蜜的香气,李灵闻其味,陡然间灵光大开,想到了以蜂蜜破城之计。于是他亲自带了一千余众前往九龙沟。以高价将谷中养蜂人家的蜂蜜及蜂蜜全部买下,分别以瓦罐及木箱装好运回成都。 以抛石机将瓦罐射向城头,罐一破,内中经过蜂蜜由于事先经过的加温,香气很快的扩散开来,而此时再打开木箱。内中的蜜蜂闻到蜜香,自然而然的便向城头涌去。 成千上万只蜜蜂转眼见已将北门城墙笼罩在一片黄雾之中,李灵遂又下令将剩于地瓦罐再将射向城头。 这些瓦罐中装的却是烈酒,强烈的酒气可以激起蜜蜂的凶性。 果然,酒罐一破,蜜蜂为其中气味刺激,开始对城头的蜀军发动攻击,尾上的毒刺毫不留情刺向他们身体的裸露部分,凡中处立时胀起指甲大小的红包。 蜜蜇地威力,几乎相当于同时向蜀军射去了数十万支箭矢。而且还都是带有自动导航的。每击必中,根本无从躲闪。 蜀军士卒做梦也没想到周军竟会使用这样的攻击手段。一时间乱成一团,将无威严,兵无斗志,有的在拼命的挥舞着的手中地一切,想要驱走缠纠不休的群蜜,有的则是疯了一般到处找东西往脑袋上扣,稍一裸露便会有一大群凶蜂涌上去狂蜇一气。 于是乎,旗帜兵器丢了一地,众人心中唯想避蜜而已,谁还有会心去守城。 蜜蜂的刺毒虽然不够剧烈,但被蜇数次过多,毒素积累,自然便会有性命之忧,这些蜀军哪个没被蜇了三四十下的,不出一柱香的功夫,毒性一发,轻者晕厥倒地,重都当场毒素攻心而亡,近两万的守军转眼之间便丧气了战斗力。 城下的周军目睹了这一慕,个个目瞪口呆,比在朗州时所见情形还要惊讶数倍,其实这蜂蜜之法本身并无多么复杂,倒比那配制迷烟要简单许多,只不过在这些不知情的周军将士眼中,他们的大帅竟然可以控制着漫天地蜜蜂去攻击敌人,这种手段,简直如同撒豆成兵,奇门遁甲地法术一般,极尽神奇。 此时此刻,他们对李灵不仅仅只是钦佩,已是有几分顶礼膜拜的崇信之情。 李灵尽情享受着众人如视神祗地眼光,心中的得意之情翻江倒海的奔腾着,然而脸上却只有几分不太张狂的笑容,眼见城上蜀军已被整得差不多了,遂高声令道:“全军点起火把,杀入成都。” 火光起,战鼓擂,一片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中,三万周军数潮水般涌入成都北门。 周军士卒身上本就奉李灵之命,都抹过了薄荷油,可以驱避蜜蜂,再有火把的熏扰,那些残存的蜜蜂自不敢上前蜇叮,四散而去。 几乎是攻打朗州的翻板,周军再次不费吹灰之力,踏着奄奄一息的蜀军身体,一路杀入城中。 第一百一十三章亡国 空旷的皇宫,绝望的是他的眼神,耳边隐约传来的喊杀声,将他高傲的面具一点点撕去,惶恐,惧怕,他仿佛可以听到死神在向他召唤。,quanben, 他跌跌撞撞的奔过一条又一条的亭廊,穿过一间又一间的宫殿,空无一人,静得可怕,那些往日对他贡敬万分的奴仆们,早已逃得无影无踪,这诺大的一座皇宫,仿佛只剩下了他孤独一人。 四周如同地狱一般空寂,他浑身颤栗着,不知该何去何从,蓦地,想起了什么,于是发了疯的往西边奔去,连脚下掉落了鞋履也浑然不觉,口中只是撕哑着呼喊道“花蕊,花蕊——” 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是一世吧,他终是迈进了那间熟悉的阁楼,披头散发,全无帝王之相的他,连滚带爬的上了二层阁楼。 忽然间,他的心安稳了许多,惶然无措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梳妆台前,她静静的端坐着,细细的观赏着镜中的容颜,安祥,淡然。 他几步冲上去,紧紧的从后边搂住她,哽咽的说道:“花蕊,只有你还没离开朕,朕太高兴了,有你在身边,即使整个国家都背叛了朕,朕都不在乎。” 花蕊转过身来,如幽兰一般的眼神,深情望着他,柔声说道:“陛下,臣妾不是说过吗,今生今世,永远陪伴着陛下,至死不渝。” 蜀主伏在她的怀中,如婴儿般温顺。任凭她抚摸着自己地头发,他想哭,却无泪,只是喃喃的说道:“王昭远败了,成都破了,李昊带着八万将士投降了,朕的蜀国已经完了。花蕊,朕现在已经一个一无所有的丧国之君了。” 花蕊夫人的眼神中闪动着些许泪光。低声说道:“陛下,你并不是一无所有,你还有花蕊,在花蕊心中,你是全天下最完美的帝王,没有人能取代你在花蕊心中的地位。” 他陡然间抬起头来,望着眼前这张绝世地面容。心中百般的沮丧。 国破了,朕又拿什么来保护你呢,想必,不久之后,你便会躺在柴荣地榻上,任由他享受你的冰肌玉骨,深入那只有朕才触及到的圣洁之地吧。 不行,朕可以容忍国破家亡。但朕绝不能忍受你被另一个男人占有!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嫉妒,渐渐涌起了肃杀之意,默然良久,沉沉说道:“国亡了,朕只有一死以谢宗庙,花蕊。你愿意随朕一起去吗?”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只不过是一瞬间而已,随后便恢复了淡然,微微一笑,道:“天上地上,陛下去哪里,臣妾就跟随去哪里。” 蜀主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深情地吻了她一下,道:“花蕊,这么多年来。朕真的是没有白白宠爱你。朕现在才知道,在这个世上。只有你才是最爱朕的人。” 花蕊凝视着他的眼眼,道:“陛下,到了那边,花蕊还要做你的妻子。”随后便道:“若兰,把酒和白绫拿来。” 不多时,楼下上来一个绿衣宫女,手上端着一面银盘,盘中却是两卷白绫,一壶酒,两支玉杯。 若兰恭敬的跪于她二人身前,举着银盘说道:“夫人,陛下,你们去了之后,若兰也会追随而去,永远伺奉你们。” 蜀主点了点头,道:“不愧是花蕊的侍女,同样的忠于朕。” 花蕊端起酒壶,将那两支玉杯斟满,端起一杯奉于蜀主,道:“陛下,臣妾只想与你做一对鬼夫妻,这杯酒,就当是咱们成亲地交杯酒吧。” 蜀主万般感动,眼中泪光盈盈,颤声说道:“好,饮下这杯酒,咱们就算到了地府也还是夫妻。” 二人单手交叉,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随后他们分别拾起那盘中白绫,一一挂于梁上,栓结成环。 那蜀主本欲先行自缢,忽然心念一动,道:“花蕊,朕送你先去,你在下边等着朕,朕随后跟来。” 他说着不容分说的将花蕊夫人扶上了凳子,花蕊把那绫环套在了玉颈上,双眼含泪,目光盈盈,泣道:“陛下,臣妾先去了” 蜀主万般不忍,却又无可奈何,牵住花蕊的手,泣不成声的说道:“花蕊,你放心,朕马上就去找你了,朕啊——” 突然之间,腹中一阵剧烈的抽搐,顷刻之间便觉全身寒如凝冰,五脏欲溃,疼痛之极。 蜀主身形一晃,捂着腹胸倒在地上,全身抖成一团,他惊骇万分,想要说话,但嘴上的神经似乎在那一刻完全麻木,连一字之音也发不出来,只能张瞪着眼睛望向花蕊,乞求她地帮助。 一声轻蔑的笑声,内中含着无限的嘲讽与不屑,更是得意与满足,那是只有报了血海深仇之人才能发出的笑声。 花蕊夫人就这般笑着。 甩开颈上的白绫,一跃跳下了凳子,俯身凑到蜀主近前,娇柔无限的说道:“陛下,鸩酒的味道,是不是很呀?哈哈——” 那笑声越来越狂妄,越来越放肆,她那近乎疯颠之状,与之前个风情万种,娇艳欲滴的花蕊判若两人,仿佛是内中压抑已久的怨气在这一刻决堤而出,又像是一个人格分裂的女人呈现出了她冷血地一面。 蜀主惊恐地看着眼前的这个颠狂地女人,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他所爱的那个花蕊,终于,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花蕊,她在酒中下了剧毒,要害死这个宠爱了她十几年的男人,而且还是在山盟海誓,至死不渝后下此毒手!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他万念俱灰,心如刀绞,临死之际,只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只可惜,身体的感觉在渐渐消失,嘴巴拼命的蠕动着,却仍然说不出半个字来。 身痛难当,心痛如死。 他只有望着花蕊,愤怒,哀怨,疑惑,惊恐 求求你,给我一个答案吧。 笑容渐渐止歇,她很清楚蜀主心中所想,忽然又变回了那副娇容,笑意盈盈的说道:“我的陛下,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下毒杀你吗?” 蜀主眼睛拼命的眨动着,他不是想知道,而是非常的想知道。 花蕊站了起来,度步于殿阁之中,空旷之间,混杂着蜀主粗重的喘息和她轻盈而有节奏的脚步声,如同死亡的丧钟在耳边震响。 一声长叹。 无尽的愁思,仿佛又回到了那遥远的过去,她眼光投向窗外,望着那燃起的烽烟,缓缓说道:“十二年前,我深爱着一个人,那个人也同样深爱着我,我们本可以无忧无虑的在那片山谷中相守一生,而你,蜀国皇帝孟昶,却利用你无上的权力,生生的将我从他身边夺走。” 花蕊蓦地转过身来,眼中布满了血丝,神色如此的狰狞,愤恨的说道:“那个雨夜,岷江水涨,他冒死潜入皇宫将我带走,你带着三千铁甲一路追杀,一直把我们逼到了岷江边,我那时跪在你的面前,苦苦的哀求你,求你放过董郎,而你呢,非但不理会我的哀求,更不顾及与董郎的布衣之情,毫不留情的将他逼入了岷江之中。 那一夜经历的一切,我无时无刻不铭记于心,这十几年来,我委身于你,忍受着你的,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为的就是这一天,亲眼看到你的国破家亡,亲手杀死你这可恶的暴君,为我死去的董郎报仇!” 她这最后“报仇”二字,几乎是咬着牙齿喊出,其恨之深,可见一斑。 原本,她这么多年来,口口声声说最爱的人是我,口口声声说早已忘了那个人,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啊! 孟昶啊孟昶,你真是天下最可怜,最可笑的帝王,竟会把她的恨当做是爱! 死有余辜,死有余辜呀! 蓦地一声嘶吼,生命凝结成最后力量,冲破麻木的神经暴发出来,随后,双眼怒睁,终归黄泉。 想不到他服下了鸩酒还能叫出声来,花蕊夫人与那若兰均是吓了一跳,不由退后几步,待见那孟昶半天再无动静,细细一瞧,已然毙命,二人这才安下心来。 花蕊夫人往窗外探视了几眼,遂道:“周军就要打进来了,若兰,快帮我把他挂上梁去。” “是,夫人。” ——— 李灵骑着他的白马大摇大摆的由北门进入成都,遍地是蜜蜂的尸体,马蹄踩将下去,发出了那种令人作呕的的声响,不过这并不能影响李灵此时的心情。 他面带微笑,温和却又不乏威严,不断的向肃立于侧的周军士卒,还有那些伏地迎奉的成都百姓招手问侯。 士卒们的表情是如此的敬畏仰慕,百姓们是如此的惶恐不安,所有的这一切,都让李灵感受到了胜利者的应有的尊荣。 那一刻,他竟然是有一些恍惚,却把自己想象成了高高在上的帝王,差点就喊出来“免礼,平身”若不是脑中理智始终占据着上风,怕是早已惹火上身了。 不过,他的脑中却是闪过一个念头。 “这天下,本就是打出来的吧。” 西蜀争锋第一百一十四章斩首 瞬间的自问,转眼便抛之脑后。。quanben。 正当他兴致勃勃的驱马缓行时,前边那白正珂急匆匆的策马奔了过来,于马上行过一礼,道:“禀大帅,大事不好,长公主殿下不顾守宫士卒的阻拦,闯入伪蜀皇宫了。” 李灵大惊,急策马而行,领着白正珂等往皇宫奔去,比及来到宫门,却听守宫士卒言长公主抓了几名未逃走的宫女太监,问明了蜀主所在,正是杀气腾腾的往溢香阁而去。 于是李灵找了名太监带路,急匆匆的也往溢香阁奔去,无论如何也要阻止她杀掉孟昶,这私斩敌国皇帝的罪名他可担当不起。 待来到溢香阁之时,阁外已有数名女兵把守,看来长公主已经到了多时,李灵心里咯噔一下,几步奔上阁楼,眼前所见,却是令他大吃一惊。 却见殿阁正中,一位帝王装束的中年男子悬于梁上,双目突出,已然自缢身亡。在他的尸体旁却是伏着两个女人,一个后妃装扮,一个宫女着装,伏首贴地,哭哭啼啼,口呼着“陛下,陛下” 而长公主则是手提银枪,腰悬长剑,肃立在她们面前,冷冷的注视着这一幕。 李灵看着梁上那具尸体,料想便是蜀主孟昶,心中暗叹一声,道:“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长公主道:“你没看到吗,孟昶自缢身亡了。哼,算他还有些骨气。” 李灵一怔,心道:“自杀了吗!自杀得好啊,倒省得我费心将他送回汴京,也不用担心殿下要杀他了。” 他正自庆幸,却见长公主手中银枪凌空一划,哧的一声斩断了梁上白绫。孟昶尸体还未落地,她腰间长剑已然出鞘。 咔嚓—— 剑过如风。尸首分离。 无头地尸体落地的同时,她长剑便已归鞘,顺势接住了那稍后落下的人头。 这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畅快,如果是砍个别的什么东西,李灵定然会拍手叫好,只可惜她砍下是偏偏是一颗人头。 望着那尸体断脖处淌出的尚有余温的血液。李灵地心里一阵寒意,即便她斩下的只是一具死人地头颅,然而这一举动却是发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她可是自己未来的妻子啊,那肃杀冷残的气息,那毫不留情的眼神,看在眼中,实在是叫人难以联想到“妻子”二字,总之。就是感到心里不舒服。 长公主可不管他的情绪如何,用黑布包起了那颗血淋淋的人头,道:“尸体你拿去交给皇兄好了,这人头我要拿去给师父。” 李灵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只是表情木讷地点了点头。 长公主的心情倒是极好,贴近了他几分。微笑着说道:“恭喜你呀,大帅,灭蜀首功,非你莫属,回京之后,必会得皇兄大大的封赏。” 李灵有些厌恶,当然,是对长公主手中的那颗人头感到厌恶,于是很免强的笑了笑,道:“为国效命。为陛下尽忠。这都是为臣子的份内之事,李灵哪敢奢望封赏。” 长公主原以为他又会说些花言巧语的戏弄之言。不想他的回应却这般郑重,几近官场地应付言辞,这反倒让她感到几分疏远之意,眉头微凝,冷冷的说道:“你怎么了,不高兴我斩了孟昶的人头吗?” 李灵犹豫片刻,遂道:“殿下的师父无非是想让他死而已,现下他已自缢身亡,殿下却仍要斩下他的人头,我只是觉得有点” 长公主直视于他,道:“有点什么?” 她的目光是如此地犀利,尽含锋芒,这让李灵很不舒服,他心一横,直言说道:“有点冷酷无情。” 长公主身子微微颤动了一下,眼光中流露出了惊异之色“冷酷无情”四个字,出自李灵之口,犹如一柄利刃狠狠的刺在了她的心头,她不敢相信,这就是她深爱着的人对她的评价,哪怕只是一时的意气之言而已。 气恼之下,她冷哼一声,扭头便走,转眼间离开了这溢香阁。 李灵也是倔劲上来,偏也不去哄她,就那么干站着直到她离去。 地上那两个女人还在哭哭啼啼,李灵心下烦闷,喝道:“不许哭了。”这一喝,那二人身子一震,吓了一跳,便不敢再哭,只是低声的抽泣着。 忽然之间,他瞅到了那后妃裸露在外的手臂,如此的白嫩,竟是他身平未见,简直便似玉雪堆砌一般。 不由心下好奇,遂换了副温和的面孔,道:“你们二人是谁,报上名来。” 那后妃模样地女人啜泣着说道:“臣妾乃是蜀帝地妃子花蕊夫人,她是我的侍女若兰。” 花蕊夫人,如雷贯耳啊! 据说她貌若天仙,一身冰肌玉骨,无论春夏秋冬,身上都不会出汗,如此奇绝艳丽地女子,堪比南唐之主李煜的小周后。 传说中的花蕊夫人,想不到如今却匍匐在我的脚下,真是世事如棋,乾坤莫测呀。 长公主给他带来的郁闷一扫而光,他的脸上又重新了胜利者应有的高傲,却道:“原来是花蕊夫人啊,失敬失敬,快快请起吧。” “多谢将军。” 那若兰扶着花蕊夫人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花蕊夫人却是不敢抬头,只是低低的斜对着李灵。 李灵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竟是忘了这是周主想要的女人,抬起手来轻轻的托起了她的下巴,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果然是倾国倾城,沉鱼落雁,若只论容貌而言,长公主、阿草等与之相比,均要逊色许多,无怪乎孟昶这般好色的君王,却能在十几年间单单宠爱她一人,也难怪,有了这般绝代佳人,哪个君王还会有心思去理睬别的女人,但能享受这般姿容,已是天大的造化矣。 李灵不觉看得痴了,那花蕊夫人面色含羞,媚眼如丝,任凭他这般肆意的贪望了许久,方才娇滴滴的道了一声“将军” 李灵猛然省悟,忙撤回了手,干咳了几声,笑道:“夫人天仙之容,天下闻名,我主对夫人十分仰慕,夫人不必惊慌,待本帅安抚成都之后,便会送夫人回汴京面见陛下。” 花蕊夫人盈盈下拜,道:“臣妾谢过将军保得周全。” 李灵忙还之一礼,道:“夫人言重了,此乃本帅应尽之责也。”又高声道:“文殊,速为夫人安排一处安静的住所,不可稍有怠慢。” 那白正珂早就侍立于楼下,一闻李灵之命,忙奔了楼来,躬身施了一礼,道:“末将遵令。”于是也向那花蕊夫人行了一礼,道:“夫人,请吧。” 花蕊夫人似有犹豫,沉吟片刻,却是扑嗵一声跪在了李灵面前,哽咽着说道:“臣妾有一事相求,万望将军成全。” “夫人这是何故,快快请起!”李灵忙是扶起了她,温言说道:“夫人有何难处尽管言明,但为李灵力所能及之事,必当满足。” 花蕊夫人眼中含泪,道:“蜀帝宠爱花蕊多年,如今国破身死,花蕊万分难过,只求将军能将蜀帝厚葬,权当花蕊报达他这多年来的宠爱,还请将军大发慈非,恩准花蕊所请。” 她这话说得是声情并貌,感人至深,但李灵听着却是颇为不屑,心道:“好一副情深意重的姿容,既然你对蜀帝如此感恩,为何不去为他去殉葬呢?所谓的爱,想必只是爱他给你的荣华富贵吧。” 眼前的花蕊,却是让他想起了当初的柳如歌,虽然那柳如歌要心狠手辣许多,但她二人却有着想似之处,那便是都背叛了他们的夫君。 他本来对花蕊是十分的垂涎仰慕,但此刻把她与柳如歌联系起来,不禁对她的好感降低了许多,不过脸上却是一脸的慈悲之情,道:“夫人情深意重,本帅万分的佩服,只不过这孟昶该如何安置,还必须经得陛下的旨意,不过许夫人放心,本帅自会上奏陛下,请求陛下厚葬孟昶。” “多谢将军,臣妾无以为报,请将军受臣妾一拜。” 她感激不已,又欲伏身下拜,李灵慌忙扶住,道:“夫人莫要再拜了,本帅可受不起呀,文殊,送夫人走吧。” 于是那花蕊夫人只得行了一个万福,由侍女若兰搀扶着,随白正珂而去。 适才李灵多次扶那花蕊夫人,有意无意的触到了她的手臂,肌肤相亲,果然是冰如玉雪,回味无穷,不禁想到单是抚过她的手臂便如此舒服,若是将她整个拥入怀中,肆意的抚摸 只可惜,她是陛下选中的女人,动是万万动不得的,只能望梅止渴罢了。 摇了摇头,一声轻叹。 地上的那具无头之尸让他感到恶心,整个殿阁中似乎都弥散着死人的气息,他皱了皱眉头,欲要离开此地,转身这际,眼中忽然扫过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西蜀争锋第一百一十五章斗胆 他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仔细的望去。。quanben。 血、是那尸体流出来的血。 黑色的血。 大夫的直觉告诉他,这具尸体,似乎有什么不妥。 他强忍着厌恶,俯身凑近了地上黑色,指尖轻轻沾起一丝,细看之下,那血黑而浓稠,与常人之血大为迥异,又细细一闻,却是隐约有一股恶臭。 毒,他的血中含有剧毒。 莫非,孟昶上吊之前曾服下过毒药吗? 可是有这个必要吗?既然要死,自缢足矣,何必又服下毒药自寻痛苦! 他眼神中流露着不解之色。 ——— 成都既破,蜀国遂亡,由剑阁败归的王昭远无奈之下,只得率两万残兵投降。 王昭远虽是误国庸才,但蜀主多年宠幸于他,执掌兵权,故在蜀地各州多有心腹,李灵虽厌恶其人,却以礼待之,命王昭远传下密令,各处州县只许向李灵所部投降,如此一来,除剑阁以北数州之地,两川州县倒有七成为李灵所部克服。 那赵匡胤也不曾想到李灵会如此迅速的攻克成都,他与灭蜀首功失之交臂,自是心中有所郁闷,却也不愿来成都看李灵的得意之状,于是将他的北路军驻扎于绵州一带,等候周主的班师之旨。 蜀道艰难,往来消息不通。故而虽成都攻破多时,汴京方面还未见有钦差前来接管蜀中军政之事,于是李灵便以都部署之名全权负责蜀中诸事。 周主先前并未曾有封存府库的吩咐,李灵便将蜀国库府内地金银财宝尽数分赏将士,全军上下无不欢欣鼓舞,倍感李灵之恩,他又命开仓放粮。平抑因战乱而飞涨的米价,于是蜀中百姓多赞其德。 为了安抚蜀军降将之心。李灵遂又在他临时的帅府宴请王昭远等一干降将,酒过三巡,却是笑而言道:“诸位将军皆乃蜀地俊杰,如今顺应天意归降大周,陛下招贤若渴,必会倍加重用,他日为大周效忠。开疆拓土,建立功勋,必可流芳千古,为后人景仰也,来,饮了这杯,自当本帅为诸位光明前程作贺。” 蜀将之中,以高彦俦名望最将。诸将皆知他曾大败周军,守城十余日而不下,但归降之后却仍为李灵重用,有此一例,诸将自是心安,如今听李灵之言。更是欣喜,纷纷举杯应贺。 众人皆喜,唯独那王昭远却是满腔惆怅,想当初蜀国未灭之时,他身居枢密使之职,掌管蜀国数十万兵马,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 如今兵败归降,即便周主不念前嫌,仍能任用。但所授官职必是与先前不可相比。莫说是不如李灵这殿前副都点检,便是连他先前的敌手赵匡胤的那都指挥使的职位怕也要相差千里。 他这人乃是志大才疏。才如赵括,志似孔明,自不甘心如此。最可气的是他败于了赵匡胤之手,而将来却有可能归于其帐下,若真如此地话,实在是莫大的羞耻,还不如去死来得痛快。 心中几番折磨之下,却是生出了一条胆大包天地计策,当下也不好明说,遂也装出了一副欢喜的表情,把酒庆贺。 这一番筵请也只是做了样子罢了,把该讲的话都讲明白了,又喝过几杯之后,李灵便道:“本帅不胜酒力,已有些醉意,就先告辞了,诸位将军可继续畅饮。” 众人皆起身送别,李灵装着晕晕乎乎的样子,由白正珂扶着走出了筵堂,那王昭远心念一动,却是悄悄的跟了出去。 李灵一走出来便恢复了正常,松开了白正珂的搀扶,大步往府门而去,还没走几步,却听身后有人喊道:“大帅且留步,昭远有要事禀报。” 李灵一怔,回过身来,脸上立时又换上了和蔼的笑容,道:“王将军还有何事?” 五昭远上前几步,低声道:“此事关系重大,可否找个安静之处,容昭远细说。” 李灵看他一脸凝重之色,似乎有极其重大地秘密要说,便道:“那好吧,去我的房里说吧。” 房门掩上,白正珂守在外面,房内只余下他二人。 李灵笑道:“王将军有何要事,这回总可以说了吧。” 王昭远却不急于明言,斟茶一杯,献于李灵,恭敬的说道:“大帅年少而才华绝世,率数万之众,两月之内平定荆湖,西蜀之地,神武雄略,实是前无古人,昭远对大帅那是万分的钦佩呀!” 好大的马屁呀!突然之间对我如此的吹捧,必是有事相求,哼哼,这马屁要是慕容延钊,或是高彦俦拍的,听起来还会舒服些,从你嘴里说出来,实在是令人感到恶心。 李灵一哼,道:“王将军过奖了,若论才华嘛,虽说算不上‘横溢’,本帅自信还是有那么一点,但你这句‘神武雄略’本帅却是万不敢当,王将军,你侍奉孟昶多年,不会不知道‘神武雄略’这四个字是用来形容谁的吧?” 王昭远呵呵一笑,道:“大帅太过自谦了,莫说是‘神武雄略’,依昭远来看,有四个字更能来形容大帅。” “哪四个字。” “帝王之才。” 李灵一震,腾地站了起来,目光如电,直视着王昭远,冷冷说道:“王昭远,你究竟想说些什么?” 王昭远地神色也是郑重起来,沉沉说道:“蜀地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国也,当年汉高祖刘邦得之而成帝业,如今大帅所统周蜀之兵,二十万之众,且据蜀地大部,又有旧部遍及荆湖,只需振臂一挥,荆湖亦可得也,此乃天赐之良机。大帅有帝王之才,又怎忍屈居人下,何不抓住此等时机,自立为帝,与那柴荣分庭抗礼,争夺天下。诚如是,则大帅当成秦皇汉高之业,是为千古一帝也!此乃昭远为大帅所谋,惟愿大帅图之。” 我x! 神神秘秘半天,原本你小子是想劝我造反呀! 凡是有那么一点野心的人,谁不愿意当皇帝!尤其是李灵这个从现代而来的人,远比这些古代人更有帝王情结。 拥有无上的权力与尊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之人都将对你敬畏,仰慕,天下的美人皆可供你享用最重要的是,可以利用天子地权力,动用天下人力物力,完成心中的梦想,就比方他那普及中医,开办医院的想法,只消一道圣旨下去,自会有人尽心竭力的去办好。 只不过,他很清楚,依他的实力,绝不是柴荣的对手,至少目前不是。 况且,归降的这些蜀将未必肯真实归顺于他,而原本的那些周将即使不是真心忠于柴荣,怕也是为柴荣的神威震慑,若不然的话,当初地历史中,这些人就不会在柴荣死后才会帮着赵匡胤篡位了。 而且,柴荣于他有知遇之恩,他实也不愿背叛。 无论如何,现在绝不是时候。 王昭远这个胆大包天,庸碌无能之辈,出此下策,简直是想把他往火坑中推呀。 万一今日之言泄露出去,若被那些“有心人”传到周主耳中,即使是周主不信,心中怕也会多少留下些猜忌,一旦成了皇帝猜忌地人,自古以来,没有几个好下场的,韩信便是最惨地一个例子。 原本想留他一命,眼下看来,此人是非除不可了。只不过,要杀他也需杀之有理,不然给那些蜀将知道了,怕是会心有担忧,弄出什么乱子来。 他眼珠子一转,却是有了主意,于是故作震惊之状,低声道:“王将军,小心隔墙有耳!你且慢说,我出去查看一下。” 随后推开了门,趁着王昭远视线被挡之机,附耳对白正珂说道:“去端一些酒菜来,记得做一条鱼,在鱼中放上蒙汗药。另外,再取一把干净的刀来。” 白正珂一怔,但见李灵神色凝重,却也不敢问这般安排所为何事,当下应诺,匆匆而去。 李灵回到屋内,把门关严了,一转身的功夫已换上了一张笑脸,却道:“外面无人,只有我的心腹,我已吩咐他去弄一些酒菜,王将军方才所言之事,咱们边吃边谈。” 那王昭远还道是方才那一番话说动了李灵,心中大喜,又是正色言道:“大帅,昭远所谋,全是为了大帅着想,古人有云: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正所谓功高盖主,必为主忌也,如今大帅南下荆湖,西平蜀川,此等旷世奇功不亚于当年的韩信,早晚必为周帝所忌,性命忧悬呀!只有自立为帝,争雄天下,方才是大帅唯一的出路。” 想他李灵乃“大周神医”封爵宋国公,官任殿前司副都点检,兼太子少保,眼下马上就要是驸马,成为柴荣的小舅子,这般令人羡慕的地位,几口唾沫下去,就被五昭远说成了什么“性命忧悬”“唯一的出路”真真是好口才! 西蜀争锋第一百一十六章击杀 他忽然一笑,道:“王将军,你焉知陛下就是汉高,我就是韩信呢?李灵不才,不敢与李卫公相比,但依我之见,当今天子之胸怀,却堪比唐宗,我这个做臣子的,虽说建了点微末之功,怕也不至于沦落到韩信的地步吧。、quanben、” 王昭远哑然,一时之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对于柴荣,他确实找不出什么缺点来数落,于是讪讪一笑,喃喃道:“这个嘛” 正无话可说时,外面白正珂高声道:“大帅,你要的酒菜来了。” 李灵便轻咳了几声,道:“送进来吧。” 那白正珂推门进来,将酒菜放于桌上,道:“大帅,还有别的吩咐吗?”边说,边还向李灵使了个眼色。 李灵微微点了点头,道:“没事了,你去守在门外,就说我已经睡下了,不许任何人打扰。” “是,末将告退。” 门又关上,李灵亲自为王昭远斟满酒,道:“王将军为李灵诚心谋划,李灵感激不尽,我敬你一杯,聊表谢意。” 王昭远忙举杯言道:“不敢不敢,昭远乃是敬佩大帅为人,故才诚心相告,还望大帅三思。” 你才见我几天便知我是什么为人,哼哼,这眼力可真够厉害的呀! 这马屁,拍得真是没有水准。 一饮而尽,李灵道:“王将军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只是这件事实在是太大,万一有失,只有落得个身死名裂的下场。” “只需谋划周密,必能成功。” 李灵假意有所动摇,道:“先吃些菜养养精神吧,有了精神脑袋才灵光。” 王昭远从他地语气中听出了希望,便道:“大帅所言极是。那咱们就边吃边谈吧。” 一共是五个菜,李灵随意夹吃。只有那条红烧鱼未曾动过一口,那王昭远却并不知鱼中动了手脚,五个菜吃了个遍,边吃还边头头是道的讲述着他那些听起来很有一套,实际上很菜鸟的“造反攻略” 半柱香功夫,正说得兴起的王昭远只觉脑中一阵眩晕,昏昏欲睡。便道:“大帅,我我忽然间感到感到” 李灵嘿嘿一笑,道:“感到很瞌睡,对吧。” 王昭远点了点头,很是疑惑的望向李灵。 李灵轻叹一声,道:“本来是想让你死也瞑目的,但你刚才费话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只好让你带着疑惑去死了。” 王昭远愈加不解,还欲相问,却已不由自主的昏睡过去,咕嘀一声,脑袋砸在了桌子上。 李灵冷哼一声,道:“文殊。你进来吧。” 白正珂急忙拎着两柄刀推门而去,见此情景,实在是忍不住心中不解,便道:“大帅,你这又是为何?” 李灵道:“此贼出言不逊,辱没陛下,我要杀了他。” “既如此,只需着末将他拖出去一刀斩了便是,何须费这些周折!” 李灵拍了拍他地肩膀,道:“文殊。凡事必当考虑大局。你脑子不笨,回头仔细想想吧。现在嘛” 噌—— 他用力拔了两把佩刀之中的一把,道:“这把刀是你地吗?” “是。” 李灵作势要向那桌上的王昭远砍下去,刀过半空却又停住,犹豫了片刻,又将那刀交还给了白正珂,道:“你来吧,下手利落点,给他来个痛快。”说着,他自己却是转过了身去,不愿意看到杀人的一瞬间。 白正珂接过刀来,毫不犹豫的砍了下去,昏睡中的王昭远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此毙命。 当那刀下去的时候,发出了嚓的一声脆响,李灵地身子也跟着轻微一震,沉默许久,缓缓的伸出了左手,道:“来吧,用你的另一把刀在我的胳膊上割一下。” 白正珂大惊,惶恐说道:“大帅,你你这是干什么?” 李灵脸一沉,道:“让你割你便割,不必多问!” 虽说是将令不可违,但这等用刀去砍自己主帅的命令,那白正珂便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接受,进退两难之时,却是扑嗵跪了下来,道:“大帅,你就算杀了我,我也绝不能这么做呀!” 李灵知白正珂是忠心于他,却也不好责备,无奈的摇了摇头,从他手中夺过了另一把刀,缓缓的放在了左臂上。 欲割,却又下不了手。 心里不断的对自己说:“这不是我地胳膊,这只是一根美味的火腿,放心大胆的割吧,绝对不会痛的” 犹豫再三,却是深吸了一口气,避开主脉,闭上眼睛,用力的割了一刀。 他祖母,实在是疼啊! 那白正珂吃惊的望着李灵,实不知他这位大帅为何要自残。李灵咬着牙,瞪了他一眼,道:“傻看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拿金创药去!” “是是是。” 白正珂慌忙去取了金创药和绷带,帮着李灵上好药,包扎好伤口。 “大帅,现在是不是把他地尸体拖出去?” 李灵按着伤处说道:“先不急,现在筵堂里的那些蜀将们还没散吧?” “还没呢,他们正喝得兴起。” “你现在就叫人大肆宣扬,说有人行刺本帅,务必要把那些蜀将们招引过来,明白吗?” 白正珂心里其实不明白,嘴上却道:“末将明白,末将马上去办。”言罢匆匆而退。 待他走后。李灵长吁了一口气,寻了一块毛巾,拭去了额头上早已浸出多时的汗珠。 那些筵堂上地蜀将们正自开怀畅饮,忽闻有人刺杀大帅,均是吃了一惊,转念一想此刻岂不正是表明忠诚这机?于是一窝蜂的奔往事发之处。 众将冲入房中,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伏在桌上的王昭远。颈上已被砍下一道寸许的缺痕,血染全身。显然已是毙命。 众将皆是傻了眼,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端坐着的李灵扫视了众人一眼,沉沉说道:“王昭远口称为孟昶报仇,欲行刺本帅,幸亏有白正珂及时出现,将其当场击杀。本帅才得幸免于难,诸位将军不必担心。” 众将一见李灵胳膊上包有绷带,隐隐透出血迹,自然是信以为真,这些蜀将之中本就有一些并非王昭远门下,他们平日里不屑于奉承讨好王昭远,却是受到了不少排挤了压迫,本就怀恨在心。如今见王昭远已死,自是心中大为畅快,当下便站出来大骂王昭远卑鄙无信,不忠不义,更有恨者,干脆请求李灵诸杀王昭远九族。以惩其行刺之罪。 当然,也有一些本属王昭远一手提拔的,眼下树倒猢狲散,便忙着跟王昭远划清界限,也纷纷加入了声讨地一方。 只有少数几名蜀将,念着王昭远当初对他们地好,不忍过河拆桥,只得站在众人之中默默不语。 他们这些人地言行举止,李灵都牢记于心,听他们表了半天心迹。却是轻声一叹。道:“罢了,这王昭远虽然罪大恶极。却也算得上是个忠臣,既然已经伏诛了,本帅念在他忠于旧主地份上,就不追究他家属人罪责了,文殊,你把他的尸体抬出去,以将军之礼厚葬了吧。” 众人不想他会如此大度,心中多有慨叹,尤其是那几个对王昭远怀有忠义之人,心下对李灵却是大为感激,其中一人当下跪伏于地,道:“大帅胸怀宽广,心存仁德,无人能及,末将万分崇敬,请受末将一拜。” 李灵忙上前单手扶起那人,诚然道:“将军盛赞,愧不敢当,本帅所做,皆是奉了天子之意也,若论胸怀宽广,仁德贤明,当今天子才是名符其实的‘无人能及’,诸位将军只需尽心竭立效忠天子,则加官进级,荣华富贵自是唾手可得也。” 众将一听,纷纷言道:“末将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李灵一脸的欣慰,道:“诸位之忠心,本帅定当转达给陛下。现下事情已经了结,诸位也不必挂怀了,都散了吧。” 众人随后造退,李灵却拉住刚才那位下跪的将军,道:“不知将军尊姓大名,原本官职为何?” 那人恭敬答道:“末将武成梁,原为汉州兵马指挥使。” 李灵拍了拍人的肩膀,道:“武成梁,好,本帅记住你地名字了,你去吧。” “末将告退。” 那间杀过人的房子,李灵很是厌恶,于是不得不换了件房间,折腾了这一气,身心劳累,仰头倒在了床上,正想好好的睡一觉,却听呼啦一声,一人连门都不敲,直接冲了进来。 他腾地坐了起来,却见匆匆闯入的那人正是阿草,正欲开口,阿草疯也似的扑了过来,一把握起他的手,紧张而急切的说道:“哥哥,听他们说你受伤了,快告诉我,伤到了哪里?伤得重不重?伤” 她边问边摇动着李灵的胳膊,伤口震动,搞得他咧着嘴叫道:“别,别,别再摇了,我地伤就在你手上。” 阿草一怔,猛然恍悟,啊呀一声松开了手,这下倒好,原本被举在半空手臂咯噔一下落到了床上,李灵又是一声痛叫。 阿草又是一惊,一时间竟是手足无措,惶惶的说道:“哥哥,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我” 李灵见她一副慌张紧促的神态,自知她是因为关于他,故而才乱了心神,于是忍住胳膊上的震痛,强颜一笑,道:“傻瓜,我是故意装着喊痛,逗你呢!” 西蜀争锋第一百一十七章分别 阿草这才松了一口气,浅浅一笑,道:“你才傻呢?当了这么大的官还会被人伤到,你不傻谁傻。。quanben。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处。” 说着轻轻挽起了他的袖子,露出了绷带包裹着的伤处,看着那隐隐的鲜红血迹,阿草心痛不已,指尖轻轻的触摸着,眼中竟是不由盈起了泪光。 为我担忧,为我伤怀,有如此红颜在侧,今生何求! 只可惜,她却不知我这伤从何而来,若是知晓真相,不知她眼中还会有泪么? 心中一叹,抬起那支完好的手臂,轻抚着她的头发,温言说道:“没事的,你哥哥我可是神医啊,抹了灵药之后就一点都不痛了,阿草,你莫要担心。” 阿草抹了抹眼中的泪水,哽咽着说道:“你胡说,你是大夫,又不是仙人,哪有什么灵药能让伤口不痛的,我才不信呢。” 李灵哑然,无奈一笑,道:“好吧好吧,我承认痛行了吧,只是一点点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看把你哭得,都快成泪人了。” 阿草破渧为笑,道:“谁哭成泪人了!我也只是哭了‘一点点而已’。” 李灵拾起袖子,一点点为她拭去了眼眶中的残泪,然后扶着她端详了半天,才道:“这样才美嘛,刚才哭着的样子,难看死了。” 阿草白了他一眼,道:“我本来就不美的。在哥哥眼中,我看只有公主姐姐才算得上是美。” 提到了长公主,李灵又想到了那日在溢香阁之事,只因那一句话,她到现在还在和自己赌气,总是不肯相见。而李灵也是恼她出尔反尔,先前战蔚死后还说要听从他。再不向他发脾气,可还没过几天便抛在了脑后。他心有不满,故而干脆也不去哄她。 阿草这么一提,李灵却是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算了,不提她,免得扫兴。” 阿草却不知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李灵这般言语自是令她大为惊讶。从他的言词之中,多少听出了些名堂,便道:“哥哥,你和公主姐姐是不是吵架了?” “当然没有。”李灵随口回答。 “哦。”她默默的点了点头,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又道:“哥哥,眼下仗也打完了,那么。你马上便要和公主姐姐成亲了吧?” 李灵并没有注意到阿草的眼神有所变化,道:“应该是吧,不过还得等到回京之后。” “那也没多久了,哥哥那么爱公主姐姐,公主姐姐也那么爱哥哥,你们能有情人终成眷属。阿草真的很开心。” 李灵点了下她的俏鼻,道:“小妮子,连‘有情人终成眷属’都会说了,跟谁学的呀?” 阿草婉然一笑,道:“哥哥忘了吗?这句话可是你上次教我写字时教地呀。” “我教的吗?”李灵摇头晃脑想了半天,忽然一拍脑门,道:“瞧我这记性,应该是在渝州时教你地吧,我记得当时只教了一遍的,没想到你竟然记得这么牢。阿草。你真的很聪明呢。” 阿草一叹,道:“我笨得很。只认得那么几个字,公主姐姐才是真的聪明。” “这不一样的,殿下呢,她出身皇族,自幼便受到良好的教育,识的字读地书自然要多一些,而阿草你呢,却是刚刚开始学习,你们两个是没有可比性的,谈不上谁比谁聪明。” 阿草沉默片刻,脸上又恢复了笑容,使劲的点了点头,道:“哥哥,我明白了,阿草日后一定会用功识字读书,变得和哥哥一样有见识。” 李灵在她脑门上轻轻一点,笑道:“傻丫头,其实,识不识字,有没有学识并不重要,在我心中,阿草就好比天上的月儿一样,洁白明亮,独一无二,没有人可以取代。” 听他之言,阿草万分感动,却是扑入他怀中,搂着他的脖子高兴的说道:“哥哥,你说的都是真心话吗?” 李灵诚然说道:“我什么时候骗过阿草,你不信的话,我发誓好了。” 阿草直起身来,看他地眼睛,双眸眨啊眨,却是盈盈一笑,道:“发誓倒不必了,我信哥哥的话。” 她回答得如此干脆,那澄澈如水的双神中流动着无尽的喜悦,李灵心中一动,却是俯身在她额上轻轻一吻。 “大帅,不好了!” 那白正珂风急火燎的闯了进来,手中举着一物,又待叫喊,却是目睹了方才那一慕,不由一怔,呆在了原地。 阿草性子纯真,而李灵刚才的举动也并无半分邪念,两人自也不会感到尴尬,李灵白了他一眼,道:“何事如此慌张,连门也不懂得敲一下!” 白正珂这才省悟过来,道:“大帅,长公主殿下不辞而别了。” “什么?”李灵一惊,腾地从床上跳了下来,急道:“你说殿下不辞而别了是什么意思?” “方才殿下地女兵送来一封信,说殿下已经动身去天山了,叫我把这封信交给大帅,请” 他话还未说完,李灵一把夺过了那封信,匆匆的拆开一看,上边写道:师命不可违,今送孟昶首级上天山,勿须挂念,汴京之约莫望,珍重。 不就是说重了你一句么,也不用就这么走了吧,连临别一面都狠心不见! 李灵摇着头,神情极是难过,道:“殿下是何时走的,从何门而出?” 白正珂道:“听那女兵说,殿下是在一个时辰前动身的,由西门而出,想必是往岷江渡口方向去了。” “你速速备马,随我去岷江渡口。” “末将遵令。” 阿草听说长公主不辞而别,也是同样的惊讶,又见李灵欲去追长公主,忙帮他扶上外衣,穿上靴子,随他一起策马追出城去。 沿着大路一路狂奔,却不见她的踪迹。 几次想就此折返回城,却又想再见她一面,就算是分别,也要消却先前的隔阂,不然,人各千里,除却寂寞相思之外,更有隐痛在心,那种折磨,他不愿承受。 众人就这么随他一直追到了岷江渡口,一条渡船刚好开出不久,却见那船头,一袭红衣傲然而立,江风斜抚,衣袂摇曳,正是长公主柴英。 那船离岸不过十几丈,她的面容尚可清晰得见,李灵一跃下马,奔至岸边,放声高呼道:“柴英——,你为什么不辞而别!柴英——你给我回来!” 长公主听到了他的喊声,身子一震,抬头寻向江岸,一眼便瞧见了江边双手乱挥的李灵,那一刻,她真想立刻叫船夫调头驶回岸边,犹豫良久,终究还是没有回头,耳听着李灵地声嘶力竭地喊声愈来愈远,眼中悄悄的滑落一滴眼泪。 清涩,却很温暖。 她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匆匆奔回舱中,拿了弓箭奔回船头,她取下了头上地红色发带,打个结系于箭矢之上,弯弓搭箭,在距岸边百步之地射出,那箭矢携着她的发带,携着她的思念,穿过江上薄雾,不偏不倚,正好射在了李灵身前一步之处。 竹箭斜插在石滩上,红色的发带迎风而舞,宛如一朵燃烧的火焰,在这绿水江边,分外耀眼。 李灵停下了呼喊,怔怔的望着,默然不语。 良久,缓缓的走上前去,用力拔出了那支箭,小心的解下了那条发带,紧紧的握在手中。 那是她味道,那里含着她的温暖,虽然淡如忽微,但他依然可以感觉得到。 不知何时,阴郁的天空竟是悄悄的下起了细雨,点点滴滴,细微如丝,恰如离人的愁思,纷扰着原本就怅然的心绪。 雨渐急,雾渐浓。 那船早已隐入江雾之中,连同那一团火红消失在眼中。 衣衫尽湿,浸透的发丝遮住了他的眼睛,没有人看得清他的眼神,他就那般呆呆的站着,一动不动的望着手中的发带。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嘴边微微扬起了笑意,猛的冲上几步,双脚踩入江水之中,冲着江雾喊道:“柴英,我在汴京等着你,无论多久,我一定要娶到你。” 那一刻,身后却有一声低低的叹息,隐没于斜风细雨之中。 ——— 成都大牢。 阴暗的囚室,左右两侧各摆着一排木架,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刑具,将这囚室的气氛映衬着更为森然。 那张檀木椅上,李灵斜倚而坐,以手托额,闭目不语,站着他下首的是数名彪形大汉,形容狰狞可怖。 过不多时,那扇铁门吱呀一声开了,先行而入的是白正珂,其后两名士卒押解的却是一名女子,正是花蕊夫人的贴身侍女若兰。 白正珂上前行了一礼,道:“大帅,侍女若兰带到。” 李灵睁开了眼,斜向而视,却见那若兰低垂着头,浑身颤栗,原本娇巧的身躯更是缩成了一团,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李灵坐正的身姿,微微一笑,温言道:“若兰姑娘,你莫怕,本帅此次请你来,只是想问一个问题,只要你如实回答,本帅便赏你千金,放你回到民间,从此便享尽富贵,不用再过伺候人的日子了。” 风催边关第一百一十八章供 那若兰慌张了好一阵子,总算是定下了心神,怯生生的说道:“若兰不求富贵,只想伺候夫人一辈子。!quanben!” 靠,又是一个翠儿! 看来,想要问出实话,怕是得费些神了。 他呵呵一笑,道:“若兰姑娘忠心为主,本帅最欣赏的就是你这种人了,来呀,为若兰姑娘看座。” 其中一个彪形大汉搬了张椅子来,噔的一声重重放在了她面前,准确来讲,应当是砸在了她面前。 若兰吓了一跳,后退一步,惶恐的望着那张椅子,只是不敢坐。 李灵遂起身走到她身边,很是温柔的携起她的手,将她拉到那椅子前,硬是将她按坐在了上面。 李灵的手指在她的脸上游走,划过眼睛,划过下巴,然后又轻柔的抚弄着她的发丝,他可以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她很害怕,这正是李灵想要的效果。 若兰被她这般抚弄着,心中愈加的发毛,颤声道:“大帅大帅有什么问题要问?” 李灵俯下身来,贴近她的耳边,轻轻的吹了一口气,温暖的气息划过她的脖间,而她却是打个一个冷战,身体抖动的更加厉害了。 他得意的一笑,道:“若兰,我问你,你们的皇帝孟昶,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若兰浑身一震,仿佛这个问题触到了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她强抑着紧张地心神。低声道:“陛陛下是自缢自缢而亡。” 李灵眉头一皱,道:“他在自缢之前,就没有做点别的什么事吗?” “有,有的,陛下和夫人道别,然后然后就自缢了。” 李灵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冷冷道:“本帅生平最恨的就是别人对我撒谎了。谁敢如此,本帅必要让他付出惨重的代价。若兰,我劝你还是对本帅说实话的好。” “奴婢说的就是实话。”她地言辞很是坚决,但她的眼神却毫不客气地出卖了她。 似李灵这般心思敏锐之人,自是一眼便瞧出了她在说谎, 他突然一阵狂笑,随后说道:“不错,果然是个忠心的奴婢。不过,有时候,忠心是要付出代价的。” 李灵几步走回椅子,端坐于上,高声道:“弟兄们,这个女人就赏给你们了,你们可要好好的享受啊。” 那几名彪形大汉看着这如花似玉的姑娘,本已是目光yin邪。眼中冒火,巴不得立时冲上去将若兰生吞活剥了,此时一听李灵之言,俱是大喜,谢过之后一拥而下,如饥饿难耐的色狼一般。扑向娇弱的若兰。 伴着若兰地凄惨的哀告声,她的衣衫很快被撕了个七零八落,裸露的,拼死的挣扎,这一切都更加刺激了那些个yin汉,他们粗暴的将她身已是仅存的几条残布剥去,、肥臀、雪白的大腿,还有那茂密地丛林,绝美之景尽收眼底。 李灵冷冷的注视着,心道:“都这样了。你还不招吗。” 粗重的喘息声中。若兰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凄婉的叫道:“我说实话。我愿意说实话!” 他冷笑一声,手一挥,道:“你们都退下!” 那几个大汉正在兴头上,裤子上的小帐篷早就高高竖起,却不料眼看到手地肥肉却被李灵硬生生的夺下,各人心俱有怨气,然则将令难违,不得不捂着裤裆退在了一边。 “我是让你们统统的退到门外边去。” 李灵一声沉喝,内中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几人只好眼馋的瞧着地上的若兰,依依不舍的退出了牢房,李灵手掌在脖间一划,向白正珂做了一个“杀”的手势,白正珂会意,点了点头,也跟着退了出去。 此时,牢中只余下李灵,还有蜷缩在地上,赤身的若兰。 李灵再次走了过去,眼神又变为了无限的温柔。 他俯下身去,一手抚向若兰,从纤纤嫩足渐渐而上,她地大腿笔直如画,完美无瑕,真真是多一丝则肥,少一分则瘦,而她地臀部则是浑圆肥美,光滑细嫩,忍不住多逗留了几分。 他的手还要往上移,若兰无法忍受下去,身上挪动了几分,避开了他地抚摸,泣声言道:“奴婢愿意说实话,请大帅饶过奴婢吧。” 李灵轻声一叹,道:“这么美妙的身体,让那几个畜生糟蹋了实在是可惜,余心何忍啊!好吧,本帅就准你说请,只要你实话实说,本帅保证你离开此地时,还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女子。” 若兰从地上爬了起来,倚着墙角斜靠,手中捧着那些碎布条,免强的遮掩着之处,她颤抖着,啜泣着,犹豫了半晌,方才低声说道:“陛下陛下是是服了毒酒而死的。” 果然和我所料相差无几。 李灵一哼,道:“是谁下的毒?” “是是” “到底是谁?” 李灵一声厉喝,若兰吓了一跳,忙道:“是夫人,是夫人下的毒。” 原来如此,,果然又是一个柳如歌,什么冰肌玉骨,什么沉鱼落雁,美艳的外表之下,又是一颗蛇蝎之心! “说吧,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不得有任何隐瞒。” 若兰被方才之事吓破了胆,自是不敢稍有隐瞒,只得将所知道的一切尽数道出。 李灵这才知道,原来那花蕊夫人身上还有这般离奇的经历,虽说她毒死了孟昶,但念其是为情郎报仇,倒也可以体谅。 他先是这么想的,可转念一想,当初那柳如歌也是如此,自己对她有所同情,最后却被她险些害了性命,过往种种,历历在目,他深知对付如花蕊这种女人,绝不能心存仁慈和感激,否则,到最后很可能再步孟昶的后尘。 如今她已杀了孟昶,大仇已报,若她真的对那董郎忠贞不二,就当一死殉情才对,但想起她当日在溢香阁的表现,却是一脸娇媚,言语之间,分明是有想依靠美色再搏新君王欢喜的意思。 这样的女人,把她送给柴荣,难保他不会迷惑君心,扰乱朝纲,虽说柴荣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若是他柴荣因此堕落下去,难保不会成为第二个李存勖,自己辛辛苦苦为大周所做的一切,岂不付之东流? 红颜祸水,她绝对是一个潜在的危胁。 得想点办法。 ——— 幽林之中“别见山庄” 诺大的一座山庄,周围却是布满了周军士卒,五步一人,密不透风。 不远处,数十骑人马沿着林间石道奔驰而来,为首那人,正是李灵。 不多时,人马便奔而来,停在庄园之前,李灵一跃下马,大步走入庄中,其后则是跟随着白正珂等一干亲兵。 走到那间极为雅致的房舍前,李灵回头说道:“文殊,你守在外边,不要让任何人打扰。” “是。” 李灵随后推开了房门,从容而入。 那花蕊夫人正凭窗而立,一见李灵进来,忙上前盈盈一礼,道:“臣妾见过李将军。” 李灵把门紧紧紧掩上,彬彬有礼的说道:“夫人何须多礼,李灵实不敢当。” 他说话倒是十分有礼,但举止却是毫不客气,大大方方的坐在了正中椅上,仿佛他才是这屋子的主人。 若兰不在身边,花蕊夫人不得不亲自斟了一杯茶,恭敬的奉给李灵,道:“将军请用茶。” 李灵接过茶杯,只不过浅饮一口,随后便放在桌上,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花蕊夫人,眼光之中似有yin邪之意。 花蕊夫人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火热的眼神,也不觉得不自在,却道:“将军,午后时你找了若兰去问话,她人呢?” 李灵道:“我已经把她安排在一个妥当的地方,夫人不必为她担心。” 花蕊夫人听他的语气,似乎不打算将若兰送还于她,表情立时变得紧张起来,道:“将军,若兰这些年来一直跟在我身边,要是突然没了她,我怕会很不习惯,请将军能不能” “不习惯?”李灵打断了她的话,道:“不知道孟昶到了那边以后,连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会不会也不习惯呢?” 花蕊夫人一震,却不想他会突然提及此事,稍一迟疑,脸上现出了伤怀之色,哽咽说道:“是啊,先帝孤苦一人,无依无靠,在那边的日子一定过得非常苦闷,一想到这些,花蕊心中便觉万分的难过。” 好一副伤心的样子,真是天生演戏的料啊! 李灵一声冷笑,道:“既然如此,夫人何不追随而去的,如此一来,那孟昶也有个伴,想必就不会太过寂寞了。” “这我” 花蕊夫人吱吱唔唔,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这句话才好,按理说,君王死,她身为妃子为之殉情也不为过,然而,让她好端端的去死,又怎舍得这花花世界。 风催边关第一百一十九章茶馆 李灵见她一脸的尴尬神情,却是呵呵一笑,道:“李灵纯属戏言而已,随口说说,夫人不必当真的。、quanben、” 花蕊夫人只得很免强的跟着一笑,道:“将军,若兰之事,你看” 陡然间,他的神情变得异常严肃,郑重的说道:“夫人,我从若兰口中得知一事,这件事,怕是对夫人有所不利呀。” 花蕊夫人的的脸色刷的一下变白,强装着镇定说道:“不知将军所指何事?” 李灵站起身来,缓缓的走到了她近前,低声说道:“夫人,你可知道,喝下了鸩酒之后,会有什么结果吗?” 她身子一晃,险些晕倒过去,原本以为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让世人皆以为那孟昶乃是自缢而死,却不料,天意弄人,偏偏会冒出来柴英这个人,硬是将孟昶的头砍了下来,又偏偏碰上了李灵这个大夫出身的大帅,一眼便瞧出了破绽。 如今听他所说,多半是若兰已将事情和盘托出,若是传将出去,世人必把她当作一个谋害亲夫的蛇蝎女人看待,那时即便她拥有绝世的容颜,又有哪个君王会接纳于她,更别提是柴荣这等英明的君主,只怕到时更会赐她三尺白绫,以绝世人之口。 此时此刻,她的生死存亡,前途命远,皆操于李灵之手。 片刻的惶恐,随后便恢复了娇媚的神色。软软地身子贴近李灵的胸膛,柔柔的手儿轻搭在他的脖上,娇滴滴的说道:“将军,你不要吓唬臣妾嘛,臣妾的胆子可是很小的。” 这么大地事情,眨眼之间便能从容处之,好镇静的女人啊! 看她这情形。当是要和自己做交易了。 嘿嘿,本帅就喜欢交易。 李灵转而换上了原先那副yin邪地样子。抚摸着她的脸蛋,温柔的说道:“吓不吓得到夫人,那就得看夫人的诚意了。” 他这话的意思,自是再清楚不过了,花蕊夫人当然听得出来,她忽然抬起头,直视着李灵的眼睛。道:“李将军,臣妾只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你乃堂堂七尺男儿,何苦如此要胁呢!” 李灵不屑地一笑,道:“好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本帅统军数万,风餐露宿,征战无数。费尽心力才攻破这成都,却依然无法取那孟昶的性命。而夫人呢,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几句媚语,几滴眼泪,便叫孟昶自赴黄泉。弱女子,嘿嘿,夫人,你岂止是强得很,简直是胜过我手中十万雄兵啊!”花蕊无人无言以对,一声轻叹,默默的退到了床榻边。 沉吟片刻,却是将身上的衣衫一件件脱了下来,直到赤身,随后又默默的躺在了床上。双腿弓起。两边分开,将那私密之处完全的呈现给李灵。 他地整个人顿时如烈火般燃烧起来。沸腾的yu火简直要将他的心焚成灰烬,他喘息着,只犹豫了那一一刹那,便如虎狼一般冲了上去,将整个身体压在了她的身上。 绝世无双的身体,虽然他已汗浸全身,而她却是冰砌如玉,全身上下无一处透出汗滴,这美妙而神奇的身子,怎能不叫人心魂销损。 他不顾一切地脱掉了自己的衣服,肌肤相亲,巴不得将自己的融入那雪堆玉砌之中。 温存片刻,他迫不及待的拨开了那茂密的丛林,正要破门而入,突然间,柴英面容从眼前闪过,霎时间,他凝固了。 “如果你死了,我会去陪你,天涯海角,永不分离。” 那熟悉的誓言,那火红的身姿,那淡淡的却又饱含深情的笑容,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瞬间将他击倒。 至死不渝,至死不渝 李灵啊李灵,这是你亲口对她说过的,难道,你地承诺就如此不堪?难道,你对她地爱,真的全部是绑在利益地魔杖上吗? 不,不是的,不会是这样的,我是真心的爱她,我不能对不起她。 可是,身下这具如此的诱人,极尽造化之美,如何能不为之心动! 历经千辛万苦,好容易才从孟昶手中抢到手,不久的将来,却要眼睁睁的看着她由另一个帝王来享受。 难道说,只有他才配享用吗? 不公平! 不公平! 就那么僵直着身体,思绪却是翻江倒海的起伏着,良久之后,一声长叹。 柴英,对不起,我实在是无法忍容上天的不公啊! 陡然间一声长啸,用尽全力冲入了她的身体。 沉重的喘息。 渐渐响起的呻吟。 —— “将军,你现在满意了吧。” “很满意,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想请夫人帮忙。” “什么事?” “用你的美色勾引一个人。” “谁?” “赵匡胤。” —— 丰宁县。 天色阴郁,似乎有下雨的样子,街上的行人并不多,萧条之景,一眼可知。 茶馆里空荡荡的“噼啪噼啪”掌柜的拨打算盘的响声,把这间小茶馆衬托得更加冷清。 那位没事可做的伙计伏在桌子上,无聊的摆弄着那几个茶碗,时不时发出几声叮铛的声音。 “我说二旺啊,你安静点行不行。别扰了我算帐。”掌柜的似乎对伙计地无聊举动感到不满。 那叫二旺的伙计不以为然的说道:“掌柜的,每天就那么七八个客人,能赚几文钱呀,你还整天的把那本帐算来算去,再算也不会多算出钱来的。” 掌柜的瞪了他一眼,道:“你每天坐在这里不干事,不去招揽客人。当然没钱赚了,唉!我怎么这么倒霉。招了一个你这么懒地伙计。” “好好好,我这就去招揽客人,”二旺极不情愿的站起身,朝门外走去,口中还喃喃埋怨道:“兵荒马乱地,明明是没人来喝茶,还怪我懒” 二旺站在门口。很专业用他那条毛巾摇动着,殷勤的招呼道:“各位客官,来尝尝我们‘白记茶馆’秘传凉茶吧,清凉爽口,保证您喝了以后,精神倍增,走个几百里路都不嫌累,来呀。尝尝吧” 招呼了半天,还是没有进门,确切的说,是无人可进,整条街上,也就那么稀稀落的的几个人。而在茶馆门我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蹲在对面的小乞丐,一个是茶馆旁算命地瞎子,还有一个披麻带孝,跪在地上卖身葬父的女人。 二旺感到很郁闷,心中有气,冲着那个小乞丐骂道:“臭要饭的,滚远一点,整天守在我们茶馆前,把客人都恶心走了。” 那小乞丐很听话的滚远了一点。只不过。却是从茶馆对面的左边滚到了右边。 二旺无奈,眼一转又瞄向了那个披麻带孝的女人。便道:“我说陈陈小姐,你能不能稍稍挪一下地方,我们可是开门做生意的,你穿成那样往门口这么一跪,多晦气!” 那陈小姐也不说话,俯身磕了一个头。 二旺再次无奈,道:“得得得,每次一说你就磕头,我可受不起,算了,晦气就晦气吧,你爱跪哪儿就跪哪儿吧。” 咕咚,陈小姐又磕了一个头。 二旺摇了摇头,心道:“这陈小姐也真是可怜,这么好的姑娘却受这份罪,要是能娶她当媳妇,这辈子也就值了,可惜呀,咱也是个穷光蛋!” 他正要回去,忽然间,传过一阵铃铛声,却见街地左边远远的过来四匹高头大马,当中的却是一位翩翩公子,紧跟在他旁边的却是一位容貌清秀的绿衣小姐,后面两个人一个蒙着面,背上负着一柄剑,别一个则是家丁的打扮,形容颇为健壮。 二旺地眼力不错,一看这几个人便知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想必是出来游玩也说不定,于是他忙一副笑脸迎了上去,道:“各位客官,行路劳累,不如进咱的茶馆歇歇脚,喝口凉茶提提神吧。” 那位公子抬头看了一眼那“白记茶馆”的招牌,便道:“让他这么一说,我真是有点渴了,那咱们就进去歇一会吧。” 那位绿衣小姐笑着点了点头,道:“一切听哥哥的。” 于是那公子跳下马来,轻轻的将绿衣小姐从马上抱了下来,二人相携着手走入了茶馆,后面那白衣人和那家丁也一同下马,将马匹栓在门口,随后走了进去。 掌柜的一见有客人进来,连帐也顾不得再算,忙上前亲自招呼他们坐下,然后很是客气的道:“四位客官相喝点什么,本店包您满意。” 那位小姐噗哧一声笑,道:“这位老伯好有趣,你招牌上明明写着‘白记茶馆’,那我们进来自然就是喝茶了,何必再问呢?” 掌柜的是多时不见客,突然来了四位高兴过头了,一时口误,于是讪讪一笑,道:“是小的糊涂了,各位稍等片刻,本店秘传地凉茶,马上给四位奉上。”转而又换了一副冷面孔,冲着那家伙吼道:“二旺,还愣着干什么,快给客人上茶呀。” “是是,马上就来。” 二旺很利索地端上一壶茶,四个砂杯,每杯斟满,道:“四位客官,咱这凉茶清热去火,健胃促脾,那可是远近闻名的,各位慢慢品尝吧。” 风催边关第一百二十章萍水 “这么好的茶呀,那我可要好好尝尝。、quanben、”那位绿衣小姐端起茶便要饮。 “等一下!” 公子一伸手拦住她,随后端起自己那杯来又是闻又是看,细细查看了半晌,却是一笑,道:“没事,喝吧。” “哦。” 绿衣小姐这才端起茶来,一口气吞下了半杯,便觉腹中一阵的清凉舒畅,精神为之一振,道:“哥哥,他说的没错,这秘传的凉茶果然好神,我一口喝下去好像整个人都变精神了。” “是吗,那我也来尝尝。” 于是那公子和那家丁皆端起茶来品尝,只有那蒙面的白衣人无动于衷,清茶在前,却不尝一口,只是闭目养神。 绿衣小姐又喝了几口,更觉可口,便向那掌柜的说道:“老伯,你这茶是用什么做的呀,告诉我好吗?我以后也好给我哥哥做了。” 掌柜的呵呵一笑,道:“这位小姐,对不住你了,咱这小店还就指着这秘方活呢,怕是不能告诉你呀。” 那公子却是不屑的一笑,道:“所谓秘方,不就是蛇胆汁、金银花、桑叶、栀子、菊花么,我看也没什么特别的。” 他这随随便便一言,那掌柜的却是大为惊骇,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你怎么知知道我家传的秘方?” 绿衣小姐挽住那公子的手,很是自豪地说道:“我哥哥当然知道了。他可是一位神医呢!” 如诸位所想,这位公子自然就是本书的主角李灵的,那绿衣小姐便是清纯可人的阿草,那扮家丁的,却是李灵的心腹之将白正珂,至于那白衣人嘛,便是神秘的汴京大侠也。 其实这店里地所谓秘传凉茶。只不过是后世中医中所称的保健凉茶,以李灵之医术。虽然叫不出这茶地名称,但却品得出茶中的几味药材,故而一一道来,把那掌柜的吓了一跳。 阿草赞李灵是神医,坐在一边一直闭目养神,默然无语的白衣人却是一声冷哼,阿草嘴一噘。冲着他说道:“怎么,我说得不对么?” 白衣人眼也不睁,只是冷冷的回了一句:“我有说过你不对吗?” “那你为什么要‘哼’那么一下?” “我要哼便哼,谁人敢管!” “你”李灵知这位汴京大侠性格孤傲,目中无人,言语间多有对他不屑,而阿草则向来以他为荣,处处信仰于他。故而为了维护他,这一路来没少和这汴京大侠斗嘴,他听也是听逆了。 眼下见他们又斗了起来,李灵自然是向着阿草一边,便道:“算了,阿草。端木兄的口和他的剑一样锋利,你要是和他讲理地话,决计是讲不过的。” 阿草一哼,道:“瞧在哥哥面上,我不和你争了。” 白衣人也不多言,继续闭目养神。 那掌柜的在一旁可是急得不得了,抹着额上的汗珠,强颜欢笑的说道:“原来这位公子精通医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我说公子呀。我这小店可就指着这个方子养活全家老小。你你能不能” 李灵自知他的心思,便道:“放心。我没那么无聊,绝人生路的事,我是不会干地,至于这秘方嘛,我不告诉别人就是了。” 掌柜得如蒙大赦,喜不自欣,忙点头哈腰的说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二旺,快,快给公子和三位客官添茶呀。” 这事于他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于这店家却是事关生计,他自是体会不到人家的这份心情,眼见那掌柜的如此喜悦,不由觉得好笑。 正自品尝间,忽然从外面走入一人,高声道:“掌柜的,来我来一壶凉茶。”话音未落,人已坐在了隔壁桌边。 见又来了客人,掌柜的忙吩咐伙计上前招待。 那人风风火火而来,口气豪迈,令人听了精神也跟着一振,众人遂悄悄打量,却见他国字脸,浓眉大眼,目光有神,身躯壮如铁塔,裸露地手臂上坚实的肌肉清晰可见,当真是一位气度不凡的汉子。 李灵暗赞道:“好健壮的身躯,好洪亮的声音,一路北上遇人无数,就数这位汉子最是不一般了。” 阿草也是吃惊的瞅着那汉子,拽着李灵的衣袖低声说道:“哥哥,你看他的手胳膊好粗呀,比你的腿还粗。” 夸他就夸嘛,何必拿我来对比么! 李灵瞅了一眼自己的胳膊,跟人家比起来,确实相当与鸡腿与虎爪地比例,心里颇为郁闷,便道:“胳膊粗又有何用,劳心者御人,劳力者为人御,胳膊再粗,还不是做苦力地命。” 他只是喃喃一语罢了,可那汉子隔着两张桌子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当下非但不生气,反而是哈哈一笑,道:“劳心者御人,劳力者为人御,说得好!说得好!”李灵也不是那种胸襟狭隘之人,但见这位汉子听到了他的话,非但不怒,还能泰然赞之,如此气度,怎能不叫人钦佩,当下抱拳行了一礼,道:“在下一时失言,还望这位兄台见谅。” 那汉子手一挥,道:“无妨无妨,公子直言不讳,且又没说错,在下又怎会见怪,只不过,公子方才之言,却还稍有不妥之处。” 李灵一怔,笑着说道:“有何不妥之处,还请兄台指正。” “劳心者御人,劳力者为人御,从古至今,向来如此,只不过,兄台又如何判断何人为劳心者,何人为劳力者呢?难道说,就是凭胳膊地粗细来判断吗?” 李灵哑然,怔了半晌不知该如何回答,遂笑着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这一点是在下错了,多谢兄台提醒。” 那汉子原先只道李灵是个富家的骄傲公子,却不料一言对之,他竟能说认错便认错,颇为谦逊,心里对他也颇有好感,遂道:“公子性情直率,在下十分钦佩,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李灵一拱手,道:“在下姓李名缺,字无憾,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那汉子也是一拱手,道:“在下杨业延汉,字保国。” “原来是杨兄,幸会幸会。” 杨延汉忽然笑了起来,口中一个劲的说着“有趣,有趣。” 李灵不解的说道:“杨兄何故发笑?” 杨延汉干咳了几声,止住了笑意,却道:“李兄名‘缺’,而表字却偏偏取‘无憾’二字,岂非自相矛盾?恕延汉无礼,李兄这名字,确实很有趣。” 其实李灵当初给自己取这个化名,本就是为了好玩而已,如今杨延汉这么一说,他反倒是郑重起来,一本正经的说道:“杨汉此言差矣,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世上之事,难求完美,李某取一个缺字,正是映证了人生之本,然则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无缺何有圆?无离何有合?所谓缺憾,本身就是一种完美,故而我表字取无憾二字,此乃阴阳相济,中正平和之意,何来杨兄所言‘自相矛盾’之说。” 他妄言胡扯,外加盗版了苏东坡的两句词,虽有强词夺理之嫌,却又让人无懈可击,那杨延汉倒是从中听出了几分深意,表情跟着变得郑重起来,却道:“李兄一席话,令延汉开悟许多,方才延汉所言,实在是肤浅的很,让李兄见笑了。” 阿草在一旁听得更是神乎其神,惊讶的说道:“哥哥,你取的这个名字原来还有这么深的意思呀?你”“表妹,休得胡言,”李灵一口打断了她,却是向那杨延汉呵呵一笑,道:“名字乃是父母所起,李缺不过是借用了父母之言而已,让杨兄见笑了。” 杨延汉叹道:“令尊为兄取如此蕴意深远之名,用心良苦,用心良苦啊。” 李灵不想在“他爹”这档子事上扯得太多,话锋一转,却道:“忘了向杨兄介绍了,这是我表妹林月如。” 阿草本是渔家之女,穷人家的女儿,连个名也没有,李灵想她既然跟了自己,将来总是有身份的人物,总得有个名姓,他知她姓林,起名时忽然想到了仙剑之中,他喜欢的那个人物,于是便起了林月如这个名字。 杨延汉自不知仙剑是啥,更不晓得林月如是何许人也,遂起身行了一礼,道:“林小姐,幸会。” 月如(林月如将暂时取代阿草之名)忙也站了起来,学着他的样子抱拳还了一礼,道:“杨大哥,我也幸会。” 李灵接着又指着那白衣人说道:“这位乃是传说中汴京大侠,端木长风。” 杨延汉眼神一变,惊道:“原来阁下便是号称中原第一剑的汴京大侠端木长风,失敬失敬。” 端木长风也站起身来,还之一礼,道:“杨兄言重了,长风只不过是徒有虚名而已,何足挂齿。” 他的言词倒很自谦,只不过语气却是冷冰冰的,听不出内中真意,但他说话的过程中,眼睛却始终盯着那杨延汉放在桌上的包裹。 除了李灵之外,无人注意到他的眼神。 李灵也不经意的瞅向那包裹,三尺余长,外裹黑布,似乎是一卷书画的样子,并无什么异常之处。 端木长风,你到底是在看什么呢? 风摧边关第一百二十一章英雄 郁闷,失败,对不起,把卷名写错了。 他正疑惑间,杨延汉又向白正珂道:“不知这位仁兄是尊姓大名?” 白正珂也不等李灵介绍,忙起身说道:“在下只是公子爷的侍从,不敢妄称尊名。” 李灵兴致一起,便道:“缺与兄一言,便觉分外投机,李兄不如移席这边,也好畅谈。” 那杨延汉也正有此意,遂端着茶大大方方的坐了过来,又道:“这茶水饮来也没甚味道,掌柜的,你这店里可有好酒否,给咱们拿上一坛来。” 那掌柜的一怔,陪笑说道:“小的这可是茶馆,这酒嘛,有倒是有,只不过算不上什么好酒。” 杨延汉也不在意,道:“是酒就行,快快拿上来。” “是是,二旺,快去后堂取一坛酒来。” 不多时,酒拿来,杯摆上,杨延汉一皱眉头,道:“这么小的杯子,饮起来太小家子气,去,换大碗来。” 古时之酒浓度很低,虽然在现代世界李灵的酒量一般,但在这里却也算得上是豪饮之人,大碗又有何难!只不过身边还有一个月如妹妹,遂道:“四个碗就好了,月如还用杯子吧。” 月如却是不甘落后,腰一挺,头一仰,很是豪气的说道:“我也要用大碗!” 李灵瞪了她一眼,劝道:“你一个女儿家。酒量又不行,怎能用得了大碗。” 月如鼻子一哼,道:“你又没见过我喝酒,怎就知我酒量不行了!说不定啊,到时最先喝倒的是你呢!” 李灵无奈,摇头一笑,道:“罢了。随你逞能吧,到时喝爬下了走不动路可别怨我。” 月如冲他做了个鬼脸。眯眼一笑,道:“喝爬下就喝爬下,反正我知道到时走不动路了,你一定会背我。” “你这丫头” 他兄妹二人斗嘴,其中更见情意,杨延汉看着有趣,便道:“有其兄必有其妹。看来林小姐也是女中豪杰,李兄就莫要担心了。小二,还不快去换碗来。” “是。” 大碗换上,水酒倒满,杨延汉举杯言道:“远行他乡,得遇诸位,难得皆为性情中人,延汉倍感庆幸。来,此一碗酒,我敬诸位。” 他先干为敬,诺大一碗酒喝得一滴不剩。 李灵等也是一饮而尽,连那端木长风似乎为杨延汉豪情所动,竟是掀起半边面纱将那一碗酒饮尽。 而月如到底是在夸口。这一碗酒饮下去,顿时呛得连连咳嗽,李灵没好气地说道:“跟你说了不要逞能了吧,看看,才一碗酒就成这副模样了。” 月如忙倒了一碗凉茶,咕嘟咕嘟喝了个干净,喘着气说道:“算了,我还是喝茶好了,这酒也太呛人了。” 众人皆是一笑。 边饮边谈,其实也就是李灵和杨延汉在畅言。二人时而纵论古今。时而评价各朝人物,言语之间。当真是万分的投机。 比及论到当今之世,谁可为英雄时,那杨延汉道:“依延汉之见,放眼天下,称得上英雄的只有两位,一位便是周当今天子,别一位则是辽国名将耶律休哥,除此二人,其余皆不值一提也。” 月如一听,却是不服,便道:“天子是英雄没什么说的,那个耶什么鸽子的也算英雄,我可不同意。” 杨延汉一怔,道:“林小姐可知耶律休哥生平所为吗?” “我是不知道那个鸽子所何作为,但我肯定,有一个人一定比他强。” “此人是谁?” “那当然是我哥”月如脱口而出,险些说漏了嘴,话到嘴边硬生生的咽了回去,改口说道:“当然是我们周国的大帅李灵了。” 李灵猜到她定会这么说,当下也不动声色,想要听听这杨延汉如何评价于己。 那杨延汉却是一笑,道:“若论李灵此人,两条毒计陷幽州,破辽军十五万铁骑,又在两月之内削平荆湖、西蜀,战功着著,用兵之邪,天下无人能及。只可惜,延汉所论乃是英雄也。想那耶律休哥,平生无一败绩,更可贵地是,他戍守云、应四州之时,省赋税、恤孤寡、劝农桑、使四州民生富足,百姓受益颇多,此等人,武能开疆拓土,文能治国安民,这才算得上正真的英雄之辈。林小姐所说地这位李将军与耶律休哥相比,怕是还要差上一截呀。” “可是可是”月如可是了半天,急得什么似的,却是找不出一句话来反驳杨延汉。 李灵自破蜀之后,说实话,心中确是颇为自傲,自以为当今之世,除周主以外,再无人可与他相比,如今听杨延汉这一番话,方才知道世上竟还有耶律休哥这等人物,与人家的文韬武略之才相比,自己当真是有不少差距。 他这人,虽然偶尔会有些自以为是,但却不是那种狭隘自恋之人,听闻耶律休哥如此,心中便是大为钦佩仰慕,诚然说道:“如杨兄所言,这个耶律休哥还真是位英雄。”顿了一顿,又道:“辽国有这种人在,于我大周可真是个不小的祸患,再加上伪汉的那个杨业,看来大周想要灭此两国,相当不易呀。” 杨延汉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却道:“怎么,李兄也听说过杨业之名吗?” 李灵先前对杨业的了解,仅限于看得那些杨家将的电视剧,知道杨家一门忠烈,为保卫宋朝费尽心血,原以为那只是小说地虚构。后来穿越而来之后,才得知伪汉果然有杨业这一员虎将,连周主都对他赞评有加。 于是点了点头,道:“杨号称‘杨无敌’,乃伪汉第一名将,天下闻名,我向来对他仰慕得紧。” 那杨延汉呵呵一笑,道:“听李兄口气,这杨业看来真是有两把刷子。” 李灵忽又一叹,道:“只可惜此人效忠于伪汉,顽抗大周天威,到最后,还是得沦落到国破身降的境地,‘杨无敌’,嘿,可悲的称号,天下间,又有谁是真正的无敌呢。” 那杨延汉的脸色突然间变得有些凝重,却道:“杨业虽算不上无敌,但只要他忠心为国,再加上伪伪汉上下顽强抗争,未必会被灭国吧。” 李灵端起碗来饮了一口,道:“杨兄遍览史书,岂不闻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唐末至今纷乱五十余年矣,如今大周天子神武雄略,有秦皇唐宗之志,登基六年之间,大周国力如日中天,正是荡平四海,扫清之时,正所谓天下一统,不可逆也。那伪汉虽可负隅顽抗,但终究逃不过破灭之运,而杨业虽勇,只一人,却又何能敌得过大周千军万马?力挽狂澜,岂非笑谈!” 那杨延汉还要说什么,忽听外面锣声响起,几名官差沿着大街奔跑而过,口中呼道:“女魔头来打草谷了,各家各户速带兵甲前去护城,女魔头来” 那掌柜的一听,立时吓得半死,忙叫道:“二旺,快,快去上门板,收店关门。” 众人皆是惊奇,李灵遂道:“掌柜的,外面的官差在喊些什么呀?” 那掌柜地一脸惊恐之色,道:“公子爷有所不知,最近云州出了一员女将,隔几天就领着人马将边境一带的州县扫荡一遍,见人就杀,见财就抢,扫荡完了不说,还要放火烧城,边境上的百姓们都怕死她了,所以就管她叫女魔头。对了,我看几位就先在咱这小店里躲一躲吧,二旺,把那几匹马拉到后院去,堵上嘴,别让它们乱叫。” “是,是。” 众人面面相觑,均无多言,看来眼下也只要暂避于此了。 外面时时有官兵和手持锄头木棍的青壮百姓奔过,往西边城门而去,老孺则避于屋内,街旁商铺纷纷收摊关门,原本萧条的街市更显冷落。 最后一块门板就要合上,月如突然跳起奔了过去,向着门外喊道:“女魔头就要杀来了,你们赶紧回家躲起来呀。” 她口中的“他们”是指白记茶馆跟前地那个算命瞎子,小乞丐,还有那披麻戴孝的陈小姐。 她陈小姐面色苍白,眼神倒似无所畏惧,冷冷说道:“素衣无家可归,何处可躲!生死由命吧,多谢小姐关心了。” 那小乞丐满是污渍的小脸面向月如,眼睛惶恐的眨动着,他一个小乞丐,流落街头,填饱肚子尚且不易,哪里还有家让他去躲呢。 月如急得直跺脚,又向那算命瞎子说道:“先生,就要打仗了,你赶快回家去吧。” 瞎子倒是一点不急,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抚着胡须洋洋说道:“老朽方才算了一卦,丰宁县有贵人相助,必可遇难成祥,小姐不必担心。” 月如愈是无奈,回头向李灵道:“哥哥,他们都不肯躲,你快想想办法呀。” 李灵知她又犯了善心,遂道:“掌柜的,你去把那三个人都招呼进来吧,让他们在这里暂避一时。” 风摧边关第一百二十二章养马 那掌柜的面有难色,道:“小店地儿就这么大,已经挤了不少人了何况,一个要饭的,一个穿孝服的,多晦气呀,我看” 呯—— 杨延汉拍案怒起,喝道:“人家大难临头,你竟还啰嗦这些没用的,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掌柜的吓了一跳,吞吞吐吐的说道:“这不是小的不想,实在是” 李灵眉头微皱,从怀中取出一片金叶子丢在了桌了,道:“掌柜的,这是赏你的,不要再啰嗦了,快把那三人请进来吧。,quanben,” 掌柜子见钱眼开,看到了金叶子,两眼都冒金星,忙拾了起来,笑眯眯的说道:“多谢公子爷赏赐,二旺,快,把外面那三个人叫进来吧。” 月如大喜,忙扶着那算命瞎子进,其后是那小乞丐和那陈小姐。 小乞丐一进屋便缩在墙角,大气不敢出一下,而那陈小姐倒是落落大方,向李灵行了一礼,不卑不亢的说道:“素衣多谢公子。”然后同样向月如行了一礼,道:“多谢小姐。” 李灵见她虽看似贫苦,却不失名门之秀的礼仪风范,忙也起身还了一礼,道:“小姐不必客气。” 月如却没那么多的礼数,拉着陈素衣坐在她身边,笑道:“姐姐,你不用这么客气,我哥哥他人很好,不会计较这些。” 李灵听她夸赞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向陈素衣淡淡一笑。 陈素衣也向他点了点头,回之一笑。 门板合上,掌柜的怕引起外边注意,也不敢点蜡烛,店中地光线顿时暗淡下来。 原本的疑惑再次涌上心头,这丰宁县隶属于武州管辖,而武州乃是燕云十六州中最北边一州。近半年之前才为大周收复,如此边关要地。必当有重兵镇守才是。然听那掌柜之所言,连辽国一员女将竟也能如入无人之境,三番五次的前来扫荡,几近无人可阻之势,那李重进任幽州留守,都燕云之军事,依他之能。不该无所作为才是。 他实是不解,便向那掌柜道:“掌柜的,我听你之言,似乎辽人经常来侵扰多大周边境,难道幽州留守李大人就没有什么反击之举吗?” 那掌柜的一叹,道:“这事也怪不得李大人,听说他原本在武州、新州和蔚州这一带屯驻了五万官军,可那些个辽人都是骑的是快马。来去如风,也没个具体的方向,今天扫荡武州,明天又去扫荡蔚州,杀完抢完了就跑,等官军赶到时。人家早就跑得没影了,你说这能有啥办法。” 赵延汉听着连连点头,道:“不错,辽人向来以骑兵见长,机动性极强,周军乏马,除非辽人主动与之决战,否则似这等流动奔行,骚扰作战,周军只能是疲于奔命而已。” 李灵若有所思。道:“看来要想灭掉辽国。必得建立一支和他们一样强大地骑兵军队才行。” 杨延汉呵呵一笑,道:“李兄说得轻巧。若要建骑兵,必得先有马才行,自古以来,中国养马之地有辽东与河朔两处,如今辽东为辽国所据,河朔则为党项人控制,无产马之地,拿什么来建骑兵。” 李灵蓦地一震,却为杨延汉一语惊醒,心道:“我怎么这么笨,连这点粗浅的历史常识都亡了,马啊马,想大唐、大汉能威服列国,不就仗着有一支无敌地骑兵么!姓赵的那个宋朝之所以打不过辽国,没有马不也是重要的原因么。哼哼,没有养马的地方,就不会夺吗?辽国不好对付,就先拿党项人开刀,夺回河朔养马之地再说,嗯,这件事回头一定得和陛下商议一番。” 杨延汉见他神色有异,道:“李兄莫非不赞同延汉之言吗?” 李灵一怔,反应过来,却是诡秘一笑,道:“杨兄所言极是,我十分的赞同。” 一旁的月如听不懂他们话中的意思,摇着李灵地手臂说道:“哥哥,你们到底在讲些什么呀,我一点都听不明白。” 李灵想在她面前卖弄一下,正要解释,忽听外面喊杀声起。 那掌柜的顿时吓得两腿直打颤,道:“会会不会是辽人杀进来了啊?” 窗门紧闭,外面虽然杀声喧响,却无法辩明,众人皆无法得知。 却见那算命的瞎眼先生很是从容的说道:“掌柜的所料不假,确实是辽人杀进来了,而且正往县衙那边去,不过人数似乎不多,至多百余骑。” “啊——” 掌柜的惊叫一声,登时瘫了下去,若非身旁的二旺及时扶住,怕是已然摔倒在地。 月如满脸疑惑的说道:“老先生,你怎知是辽人杀进来了,而且还能听得出有一百余骑,这也太神了吧。” 算命先生抚须微笑,道:“老夫不才,虽然目不能视,但这数十年来,却炼就了一副好耳朵,必不会错地。” 看他表情那般自信,倒不似在夸口妄言,杨延汉面色颇为严肃,道:“这丰宁乃一小县,能战之兵必不甚多,再加上些没经过训练的青壮百姓,最多不过五百人,想要对抗百余辽国精锐骑兵,只怕胜算无多,看来这丰宁县必要遭逢大难了。” 百余辽骑,他应该可以对付得了吧。 李灵转而望向了端木长风,相交多日,他深知这位汴京大侠的实力,如有他出手相助,再加上丰宁军民合力,击退这一百辽骑必不在话下。 他的眼神所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不过那端木长风的表情却一如既往地冷漠,似乎并无出手的意思。 月如却是比他还着急,焦虑的说道:“哥哥,你快想些办法才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县里的百姓让那些辽人残杀才好。” 李灵咳了几声,语气颇为深重的说道:“月如啊,哥哥不是神仙,这件事怕是无能为力了。不过,这些百姓的生死,只怕是掌握在某人手里。” 月如一怔,迷惑的说道:“某人,某人是哪个人呀?” 李灵也玩起了虚的,摇头晃脑的说道:“某人就某人,他心里清楚地很,不过这个某人愿不愿意大发慈悲,我却不敢猜测了。” 月如不知端木长风身负绝学,故而李灵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还不知所指何人,忙道:“哥哥,那你告诉我这人是谁,他要不愿出手,我去求他就是了,我不相信他能没有一点善心,会眼睁睁地看着无辜百姓惨死。” 好啊,月如,你这话说的好,咱俩一唱一和,正好给他来个激将法。 轻声一叹,道:“算了,月如,你莫要白费心思了,这人一向自恃甚高,似他这等地位身份,又怎么会降阶出手,去救助那些卑微地百姓呢。” 话中带刺,纵是心性极好的人听了怕也会有三分动怒,但那端木长风却貌似根本没听见,脸上的表情连一点点细微的变化也没有。 “这可怎么办才好!”月如忧心忡忡,坐立不安,忽然一拍桌子,道:“哥哥,要不咱们几个冲出去帮忙吧,好歹也尽一分力呀。” 众人皆是一怔,李灵还未开口,那掌柜的却已说道:“我说这位小姐呀,你可别开玩笑了,那些辽人是又凶残又勇猛,连官军都奈何不了他们,你一个姑娘家出去能顶什么用,还不是白白送死吗?” 月如面色决然的说道:“我是没什么本事,可是看着别人死在眼前却不去帮忙,心里会很难过的,反正反正就是不能不管。” 柔弱的身躯,坚韧的言话。 在场之人,无不为之动容。 那杨延汉哈哈一笑,道:“李兄,想不到令妹虽一弱女子,却有如此仁心豪骨,事到如今,我等男儿若是再坐视不理,岂不让人耻笑!”言罢奋然而起,将碗中之酒一饮而尽,豪然道:“诸位,延汉去去就来,待料理了那些辽人之后,咱们再痛饮三百杯,告辞。”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黑色包裹,跟一脚将那厚大的门板踹了个粉碎,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大步而出,向着杀声响起处奔去。 那掌柜傻了眼似的,嘴巴张得老大愣了半天,惊道:“这位客官怕是疯了吧,连命的不要了。”他又是叹气又是摇头,忙又道:“二旺,快去找块新门板来,赶紧把门给堵上。” 于是二旺赶紧从后堂又搬来一块门板,费了好些力气才重新安上去。 李灵悄悄瞅向那端木长风,眼神之中似乎有些细微的变化,仿佛也是在为那杨延汉的豪情所感,只不过,他依然是无动于衷。 “我也跟杨大哥一起去。” 月如作势也要冲出去,李灵一把拉住了她,道:“你去了只能是无谓的牺牲,我绝不容许,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坐在这里。” “哥哥——” “不要再说了,平时什么都可以依你,这一次,你必须要听我的。” 李灵的和她说话的语气,从来没有这般严厉过,月如心中一震,虽有不悦,却不敢再动弹。 风摧边关第一百二十三章并肩 李灵又道:“文殊,你也去帮忙吧,我看那位杨兄有些本事,再加上你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quanben。” 白正珂面色难色,道:“公子爷,我去了,你的安全” “无妨,有端木大侠在,我不会有事的。” 白正珂望了端木长风一眼,沉声道:“那我就去了,公子爷,你千万要小心。” 一声冷笑,一直默然无语的端木长风终于是开了口。 “好一个大义凛然的哥哥,好一个仁心豪情妹妹,一唱一喝,当真是绝配啊!也罢,算我服了你们。”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动已然离桌,却听咔嚓一声,那块刚换上去的门板又被一脚踹烂,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白影晃动,端木长风已消失不见。 李灵嘴角微露笑意,遂道:“文殊,你也不用去了,他肯出手,丰宁县算是躲过了一劫。” 月如却是惊愕不已的指着那破门,道:“哥哥,那那是他干的吗?” 李灵嘿嘿一笑,道:“当然是他,中原第一剑,汴京大侠可不是白吃的,月如,你就安心坐在这里喝茶吧。” 月如半信半疑,坐在那里怔怔的出神。 这可苦了那掌柜的,心疼的摸着他那个破门,欲哭无泪的说道:“要去送死也说句话啊,何必非得踹我的门板,这可都是钱呀。” 二旺劝道:“掌柜地。不就是块门板嘛,刚才那公子不还赏了你一片金叶” “呸——,你懂什么,门板就不是钱了吗?傻子才会嫌钱多。” “是是,我傻,我傻行了吧。” “那还不快去再换上块门板,傻站着干什么?” 那两人一言一语。却把一旁发愣的月如给逗笑了,她低声向李灵道:“哥哥。你看那两人,真是有趣的紧。” 李灵一笑,道:“外边的事,那才是真正的有趣。” 低矮的城墙挡不住辽人的冲击,城门破,百余铁骑冲出城内,丰宁五百官民且战且退。一直被逼到了县衙附近,死伤惨重,力战不敌,城陷只是时间地问题。 丰宁县令许友贞乃一介书生,并非武人出身,然当此之际却临危不惧,手持长剑立于县衙门口,督促军民死战不退。 虽然有力战不屈的精神。但打仗这回事,靠地还是实力,辽人百余精锐骑兵,凶悍无比,岂是易与之辈!战马一冲,大刀一舞。将丰宁县这些官民混杂的乌合之众杀得节节败退,无论许友贞如何督战,败局终究是无法挽回。 都尉向平浑身浴血,提着大刀奔到县衙门口,冲着县令许友贞嚷道:“许大人,我看是顶不住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属下护着你弃城撤吧。” 许友贞瞪了他一眼,喝道:“胡说八道。你我身为大周官吏。唯有死战保民,安有弃民不顾。逃之夭夭之理!” 向平脸色铁青,急切的说道:“大人,咱们战到这个份上,对大周已算尽了全力,眼下败局已定,非人力所可挽回,咱们也该为自己想想呀,大人,还是撤吧。” “谁敢撤,本官当以军法处置,定斩不饶!” 许友贞长剑提起,横于眼前,虽然那握剑的书生之手有些颤抖,但他的眼神却是如此的决然刚毅。 向平无奈,一声长叹,又提剑杀向战团。 街边的屋顶上,杨延汉负手而立,凝视着街道上惨烈地厮杀,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凝视着丰宁的军民们被蹂躏。 那眼神中流露着不忍,却又有几分犹豫,不似他奔出白记茶馆时那般豪气冲天。 眨眼之间,又有几名周人被砍倒于马上,惨叫之声,飞溅的鲜血,映入眼中,化为了无限的愤慨。 他不再犹豫,一声沉重的叹息,从怀中取出了一块黑布,蒙上了半边脸庞, 接着缓缓的取下了背上的包裹,翻开黑布,两根泛着寒光地黝黑铁棍呈现眼前,那是一柄拆成了两截的铁枪。 他不紧不慢的将上下两截铁枪组合起来,嗖地在空中划出一道半圆,枪刃过出,响起一阵破空的嗡鸣。 目光如电,身形一纵却从两丈余高的屋顶跃下,一脚将一名浑然不觉的辽人踢下马去。 杨延汉夺下马来,缰绳一勒,驱马横在了众辽骑之前,铁枪向前一指,厉声喝道:“速速退出丰宁县城,否则,休怪老子铁枪无情,杀人无眼!” 半路杀出个陈咬金,他这一声厉喝声如哄钟,两方交战之人俱是吃了一惊,一时间竟是停下了厮杀,转头望向威风凌凌地杨延汉。 只不过是片刻的震动,辽骑之中,一个头领模样的人叽哩咕嘟的冲着杨延汉哇啦了几句,随后大刀一挥,那些辽人一声高叫,齐齐向这个不知好歹的蒙面人杀将过来。 哼! 铁枪如电光一般刺出,瞬间将最先冲到的一员辽人挑下马来。 随后铁枪舞动,将他整个人马团团护住,枪头寒光到处,鬼哭狼嚎,周遭辽人简直形同木偶一般,轻易便被刺下马来。 他这一路枪法却与别家枪法大不相同,于招数套路并无多少讲究,唯在一个“快”字而已,每每料敌先动,而后瞧准破绽之处,后发而先至,取敌性命。 别说是那些辽人,便是丰宁的这些军民们也皆是大为惊骇,原以为只这蒙面人一人一骑,于败局无所帮助,不想他的一柄铁枪竟能神威如斯,只片刻之间已杀死十余名辽人。 于是乎,众军民士气大振,人人奋勇,个个争先,随着杨延汉冲杀向前,一步步将辽人外逼退去。 那辽人首领眼瞅着胜负已定,只消杀光这帮顽抗的周人,便可在这丰宁县肆意烧杀抢掠,哪知半路杀出一个高人来,不但取胜没有希望,照这情形发展下去还有全军被歼的可能。 他心下恼怒,遂悄悄卸下弓箭来,拉满弦,正欲施以偷袭,却听一声犀利地破空之声半空传下,寒光一道,直射而下,却听呀地一声惨叫,一柄长剑正从他的天灵插入,直贯而下。 那辽人还未落地,一团白影如风而过,噌地一声,长剑拔起,脑浆和着鲜血喷涌而出,四散倾洒,然后,那辽人轰然落马。 人影落定,他长剑背立,耸立于众辽骑之中,冷残的眼神,斜舞的衣袂,如鬼魅一般。 端木长风。 一切发生这般突如其来,那些辽人还未看清他们的头领是如何死的,端木长风身形急动,手中长剑再出,当真是飘稳不定如幽灵一般。 穿行了人马之中,剑锋过处,竟连辽人厚重的盔甲一并削破,眨眼之间已将五人拦腰斩断。 那杨延汉一见端木长风出手,精神为之振,手中铁枪使得愈加迅捷。 首领已失,而对方却又有一名高人加入助战,此一来,这伙辽骑立时陷入群龙无首,溃败之状,此时此刻,也顾不得“打草谷”唯愿保命而已,遂掉转马头,狼狈不堪的逃窜出城,一百多骑人马,死得死,伤得伤,仅是残存七八人逃得性命。 丰宁军民眼见转败为胜,保得了丰宁县免遭辽人荼炭,俱是喜出望外,纷纷上前向杨延汉与端木长风道谢。 那许友贞走上前来,深鞠一躬,道:“多谢两位壮士出手相救,本官替丰宁一县军民谢过壮士大恩。” 杨延汉忙收起长枪,拱手言道:“路见危难,出手相助,此乃义不容辞之事也,何足挂齿。” “两位壮士侠骨豪情,实在是令人钦佩,敢问两位尊姓?” 杨延汉呵呵一笑,道:“区区小事,何须留名,这伙辽人虽然败退,但他们只不过是小股部队而已,过不多久,大队人马很可能杀来报复,大人还是赶紧修筑城防工事准备迎敌吧,另外还得快马向州府上报,请他们发兵救援才是。” 许友贞点头称是,又道:“两位壮士武艺不凡,不知能不能留下来助我丰宁守城,友贞在此谢过了。” 杨延汉道:“事态吃紧之时,在下自会赶来助战,端木兄” 回头一望,那端木长风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奇道:“那位兄台人呢?” 众人皆是摇头不知,那端木长风来无影去无踪,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去,竟无一人有所察觉,此等轻功,实在是惊世骇俗! 中原第一剑的名号,当真是名不虚传。 杨延汉生平好结交侠义之士,方才二人并肩作战,这时自是想畅谈一番,心想那端木长风与李缺等同行,既然不见,必是回了白记茶馆,遂拱手道:“在下先告辞了。” 言罢大步离去,许友贞想留他片刻也不得,只能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暗自感叹,口中喃喃道:“真乃义士也!” 风摧边关第一百二十四章省试 白记茶馆。、quanben、 无人奉陪,李灵不再喝酒,只是闲品凉茶,神态悠然自得,一点担心的样子也没有。 月如可没他那么好心情,一会坐下来沉闷的吞几口茶,一会又站起来往门缝上细看一番,焦急之情,不言而喻。 喊杀声渐渐远去,李灵知道,辽人已被杀败了,于是心下更为放心。他望向对面端坐的那位陈素衣小姐,忽然想起了什么,便道:“陈小姐,恕在下冒昧,你为何这般形容跪在街上?” 她的眼神之中抹过忧伤,沉默片刻,幽幽说道:“家父为辽人杀死,素衣无钱,只有卖身葬父。” 原来是个孝女。 李灵为之感动,遂取出十余片金叶子,一并放在了她面前,道:“既如此,这些金叶子请小姐收下吧,好生安葬了伯父。” 陈素衣眼神之中流露出几分惊喜,望着那一堆金叶子,犹豫片刻,却只从中拿了一片,道:“素衣一介贫女,值不了这么多钱,一片足矣,多谢公子施恩,素衣从今往后定会好生服侍公子。” 李灵淡淡一笑,道:“这些只是我送你的,不是为了买你的身,你都拿去吧。” 陈素衣一震,抬起头来,直视于他,那眼神分明充满了感激,她有些哽咽,竟是半晌无言,轻轻一叹,道:“公子大恩,素衣无以为报。请受素衣一拜。” 说着起身便要向他拜去,李灵忙要阻止,月如却已抢先一步扶住了她,道:“素衣姐姐,我哥哥他心肠好,总爱帮人,你不用跪拜的。” 李灵跟着点了点头。道:“举手之劳,力所能及之事而已。小姐若是这般跪拜那可真是折杀我了。” 陈素衣无奈之下,只得施了个万福,道:“公子之恩,素衣当铭记于心,他日必当报还。” 李灵呵呵一笑,道:“还不还无所谓,我与小姐能在此萍水相逢。那便是缘分,小姐若不嫌弃,权当李缺交了你这个朋友吧。” 那陈小姐想来也是知书达礼之人,眼见李灵这般性情洒脱,便也不再拘泥于礼,遂婉然一笑,道:“李公子乃富贵之人,素衣乃寒门之女。公子愿与素衣做朋友,该是素衣请公子不要嫌弃才对。” 李灵却不以为然地说道:“朋友相交,唯在投缘而已,岂有以贫贱富贵之分!在我眼中,陈小姐与我其他的朋友一样,都会得到我同样的尊重。” 陈小姐的眼神渐渐轻松起来。且含着几分钦佩之情,道:“公子不拘于世俗之念,素衣万分的钦佩,如蒙公子不弃,素衣原与公子结布衣之交。” 李灵哈哈一笑,亲自为她斟了一杯茶,道:“小姐情怀非同一般,能交上你这个朋友,李缺实乃三生有幸,来。以茶代酒。你我饮下这杯,从今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陈小姐也不推辞,当即端起茶来一饮而尽。 饮罢,李灵心情甚好,便道:“陈小姐,你”“公子既当我是朋友,不妨就以素衣相称吧。” 李灵一怔,却是笑了笑,道:“好,素衣,你家中还是亲人吗?” 提及这些事,她的神色有所伤感,一声轻叹,道:“家父原本是乡中的一名教书先生,素衣与他相依为命,如今父亲一去,这世上,素衣已无亲人。” 她这么一说,却是触及了月如心中之痛,自己虽然没了爷爷,但好歹还有李灵这个义兄照顾,而眼前这位素衣姐姐却真真是孤苦伶仃,无依无靠,那才是真正地可怜。 月如悲悯之心又起,遂握起陈素衣的手,道:“素衣姐姐,那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如何能过活呀。” 陈素衣却又淡淡一笑,道:“虽然没了爹爹,但我还有双手呀,我x自己的双手劳作干活,虽说苦了点,但免强渡日还是没问题的。” 李灵侧眼瞅了瞅她的手,粗糙,略微有些泛黑,与她清秀端庄的面容甚是不配,想来是平日里多有操劳所致。 一个读过诗书的女子,好歹也算是文人之女,却不得不为生活而奔波劳作,虽如此,却不见她有丝毫怨恨之情,相反,从她的语气中倒是听出了几分乐观之情,这般女子,实在是难得。 想起现代地那些女人,大多是贪慕虚荣,厌恶工作,整天梦想着被有钱人包起来,有房有车,生活奢华。、台、当二奶更是那些大学女生习以为常之事,实在是令人感慨又无奈。 与她们相比,眼前这陈素衣就好比深埋污泥之中的美玉,虽然周处黑暗艰难,但一颗纯朴高洁之心却无法被染浊。 月如的感慨却没有他这么复杂,仅仅是同情而已,眼睛眨啊眨,想了一会,便道:“哥哥,陈姐姐这么孤单可怜,不如你也认她做妹妹吧,日后也像待我一样待她。” 噗—— 李灵把刚咽到嘴里的一大口茶尽数给喷了出来,心道:“你开什么玩笑,这妹妹你当说认就认的么?我又不是宝哥哥,要那么多妹妹作甚!况且现下有两个妹妹那柴英便给过不少脸色了,我要再整一个回去,指不定她吃出多少醋来。” 心中如是想,脸上却是讪讪一笑,抹着嘴巴说道:“月如,你莫要信口胡说。” 月如却道:“我哪里胡说的了,素衣姐姐性子这么好,又这么可怜,给你当妹妹难道不好么?再说了,我和素衣姐姐投缘的很哩,要是有她陪我一同回汴京,有人做伴说话,也就不会闷了。” “这”在这种事上,李灵确实为难。 那陈素衣一听到汴京二字,眼神忽然一动,却道:“李兄,你们是从汴京而来的吗?” 李灵怕月如说漏了嘴,忙抢先解释道:“正是,家里在汴京从事米面生意,此番北上,就是想探探这边地行情。” “哦,”陈素衣眼中似乎有些喜色,又道:“既然李兄家住汴京,可曾听到过一位叫姜成焕的人?” “姜成焕?”李灵仔细回想了半天,脑海中却是没有这个人的映象,遂道:“没听说过,怎么,这人是你的朋友吗?” “不不是的。” 陈素衣的眼神有些失望,却不知为何,她地脸上同时泛起些许红晕。 旁人的掌柜的却插嘴道:“这个姜成焕呀,可是咱们丰宁县的大才子,还和陈小姐有婚约” “掌柜的!”陈素衣一口打断了他的话,道:“请你不要再说了,好吗。” 那掌柜的一怔,尴尬的笑了笑,随后便闭上了嘴。 就这么几句,李灵却已听出了其中名堂,便道:“素衣,原来这个姜成焕是你的未婚夫呀,怎么,他去了汴京吗?” 陈素衣脸色更加红润,顿了一会,却是轻轻的点了点头,道:“成焕是家父地学生,父亲见他才学不凡,十分欣赏,便欲将我许配于他,所定下了这门亲事。燕云之战后,武州光复,数月之前,当今天子为庆贺燕云光复,准许燕云各州通过了辽国乡试地才子们不必再经大周的乡试,可以直接参加八月地省试,所以成焕便决定上京赶考。他从七月出发,到现在已过了两个多月,省试之期已过多日,成焕却一直没有托人带回消息,所以我才向李兄询问?” 李灵听罢,转而向白正珂道:“文殊,汴京举行了科举考试吗?” 文殊回想了一会,道:“咱们那时正在外地,汴京的消息听到的不多,好象是有过这回事吧。” 八月,那时候我还伐蜀的途中!柴荣啊柴荣,这档子功夫都不忘了找事做,竟还搞了一场科举,你可真是有效率。 李灵假意恍悟,一拍脑门,道:“想起来了,是听过有关科举的事,只不过我们那时正在河北一带忙生意,后来也没回汴京,直接往北边来了,所以京中的考试结果如何,也不大清楚。不过你别担心,下次往家里捎信的时候,我会让他们替你打听一下姜成焕考得如何。” 陈素衣默默的点了点头,忽又露出了笑意,道:“多谢李兄,其实他考得如何对素衣来说并不重要,但求他平安无事就好了。” 不求富贵功名,但求一生平安。 如果每个女人都如你这般想,这世上怕是要少却许多的纷争。 男人的野心与,仇杀与算计,有一半原因不就是为了女人么? 一时间,无话可说,昏暗的店中,再次陷入了沉寂。 不知何兄,喊杀声已然消失,外面又响起了官差的敲锣宣告声。 “辽狗被打跑喽,许知县有令,请各家各户多多献出砖石木柱,以为守城之用” 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风摧边关第一百二十五章势落 那掌柜的和伙计忙着去开门,月如却是惊喜的向李灵道:“哥哥,你算得真准呀,李大哥和那个什么大侠一起去帮忙,果然把辽人打跑了。” 李灵还未言语,一边闲坐的那位算命先生大笑而起,边向门边走去边高声说道:“丰宁有贵人相助,万事无恙矣,万事无恙矣!哈哈哈”这位算命先生这副神态言辞,倒是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样子,那掌柜的目送着他走了出去,哼子一鼻,喃喃道:“瞎子又装神弄鬼,哪有什么贵人,我看肯定是那些辽人不想打了,所以才故意跑掉的。” 市侩小人,终究一生碌碌,可悲的不是身份地位,而是那颗无知的心。 不过,一个算命的瞎子,装神弄鬼,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李灵摇了摇头,起身说道:“仗打完了,咱们也该走了,我看这天色已晚,今天怕是无法去草原了,先在丰宁县中找处客栈安顿一晚吧。” 月如道:“哥哥,咱们不等那位杨大哥了吗?” “听他的口气,是要往南边去的,咱们是要北上,道不同,萍水相逢终究是要散,有缘的话自会再见的。” “那也不等那位端木大侠了吗?” “他嘛,来去如风,仗都打完了这么久还不回来,想来是有事要办。咱们先去找客栈吧,他自有本事找来的。”言罢又向陈素衣道:“素衣。你家住何处?待我有了消息之后,也好托人给你捎个信。” 陈素衣想了想,道:“武州南面五里地杜鹃镇,家父生前一直在那里办书院教书,我的家也在那里,只可惜被辽人一把火烧光了。不过现在有了李兄所赠的这些钱,素衣会继承家父的身前所愿。把书院继续办起来,李兄若有成焕的消息。就托人送到杜鹃镇的陈氏书院吧。” “我记住了,那么,就此别过了。” 他行了一礼,遂后走出店外,二旺已将那四匹马牵了出来,他三人上马,牵着一匹空马往东街而去。 月如却是有些不舍。于马上三番四次回望,不住的向她挥手道别。 陈素衣淡淡地笑着,挥手送别,目送着他们远去。 “现在好了,仗打完了,你们两个也赶紧走吧,别再给我添晦气了。” 掌柜的不耐烦地唠叨着。 陈素衣也以不为然,转身欲往南面而去。却见那小乞丐一溜烟的从茶馆中跑了出来,又是蹲在了对面的墙角,一个破碗放在地上,其状甚是可怜。 陈素衣心念一动,走过去俯下身来,摸着他的小脸。柔声问道:“小兄弟,你的爹娘呢?” 他的脸很黑,但眼睛却很明亮,被她这般摸着略有些害羞,低着头说道:“死了。” 她心中一震,涌上几分相似的伤怀,轻声一叹,又道:“那你有兄弟姐妹吗?他们呢?” “也死了。” “其他地亲人呢?” “都死了。” 她无法再问下去,她的喉咙已然哽咽难语,毫无疑问。他也是一个孤儿。虽然自己和她一样,但她好歹已经成人。可以用双手的劳动养活自己,而且在那遥远的汴京,还有一个可挂念的人。 而他呢,如此年幼,没有人关心他,没有人照顾他,除了要饭乞讨,什么也不能做。 和他比起来,自己要幸运千百倍了。 不再多想,轻轻的携起了他的手,道:“跟我走吧,从此以后,我来做你的姐姐。” 他望着她地眼神,那么的慈祥,那么的充满爱意,让人心安,让人温暖。 他眼中的惶恐渐渐消失,明亮的眼睛归于平静,相视许久,用力的点了点头。 于是,她地手牵着他的小手,离开那面墙,两个身影向南而去,渐渐消失在稀落的人流之中。 ——— 汴京,曹国公府。 张永德斜躺在榻上,双目似闭似开,面朝着堂前。 那些光人的歌ji们依旧媚舞如水,裸露的纤腰细足,薄纱之下,若隐若现的冰肌,无不散发着撩人心魂的妖媚之气。 然而他的表情却不似平常那般yin迷兴奋,暗淡的眼神,略微皱起的眉头,烦扰地心绪全都写在了脸上。 管家张福悄悄地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瞅了瞅他,也不知他是不是睡着了,却是不敢轻易惊扰,只是忧心忡忡地立在一旁等候。 张永德闷哼了一声,道:“有什么事要禀报吗?” 那张福顿了顿,道:“国公,西边的捷报今儿个传到京城了。” 张永德的身子似乎微微动了一下,沉沉说道:“说吧。” “宋国公的大军攻破了成都,孟昶自杀,蜀国被灭了。” 他腾地坐了起来,双目喷火,喘息沉重,手一挥,冲着那些歌ji吼道:“都给老子滚出去。” 哥ji们似乎已经习惯了被他这般喝骂,稍有惊吓,随后便匆匆退出了堂外。 张永德跳下了床,恼怒之下连鞋也忘了穿,光着脚丫子在堂前度来度去,脸色愈是难看。 “国公,国公。”张福壮着胆子出言提醒。 张永德猛一回头,怒气腾腾的瞪着他,喝道:“还有什么事?” 张福吓得全身一哆嗦,赶紧定了定心神,指着地上说道:“国公。你还没穿鞋,地上凉,小心伤脚。” “伤个屁,都到这份上了,还穿个屁的鞋!” 张永德地情绪已经不单单是愤怒,更有几分不知所措。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忙道:“我不是叫你把吏部的王大人请来吗。他人呢?” 管家面有难色,道:“王大人家的下人说他患了风寒。卧病在床无法外出。” “那兵部的何侍郎呢?” “何侍郎扭伤了脚,下不了地,也不能来。” “那” 他蓦地明白了,不在询问,攥紧拳头狠狠的捶在了身旁的柱子上,咬牙切齿的说道:“这帮狗东西,平日里巴不得天天来献殷勤。现在看到老子要倒了,一个个都装起了病,这群狗养地,算是老子瞎了眼!” 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象张福这些当奴才的人,自不能似朝中那些官员们作墙头草,哪边风大哪边倒。主子混好了,他们才能跟着风光,主子倒了,他们地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所以张福此刻的焦虑之心,不比那张永德差多少,遂也慌张的说道:“国公。眼下该如何是好呀?” 张永德知道,这回不是别人想整倒他,而是他的那位当皇帝的亲戚决心要搞定他,事情到了这个份上,除非皇帝回心转意,否则,他的命运无可改变。 他实在是不知道究竟自己做错了什么,自高平之役起,这么多年来,自己为大周东征西讨。立功无数。就算没有功劳也该有苦劳呀,可陛下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 难道说。就是因为那句“点检做天子”的遥言吗? 荒谬,这太荒谬了! 孩童戏言怎可相信,那必是有心有在慕后捅黑刀,陛下,你英明神武,不应该看不出来呀! 可是,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还是,因为那个破大夫么?因为你地妹妹要嫁给他么?所以你才要我给他让位子? 张永德的心中极是不解与窝火,但也无济于事,只能在心里埋怨罢了,有些话,是不能说出来的。 正怒间,一名下人进来,道:“禀国公,翰林学士薛居正求见。” 薛居正,他不是被陛下调去国史院修史了吗?一个跟我八竿子打不着的官,这个时候来找我会有什么事? 不管怎样,门庭冷落多时,能有人主动上门求见,总归是个意外,倒是不妨一见。 “去吧,把薛大人请到前厅,好生招待,就说我马上就到。” “是。” 张永德忙换上了正服,又道:“你再去宫里打听一下,有什么动静马上回报。” “我这就去。” 张福匆匆而退,张永德遂前往前厅,那薛居正正自安坐品茶,一见张永德前来,马上起身相迎,恭敬的施了一礼,道:“下官参见曹国公。” 张永德忙也还了一礼,笑呵呵的说道:“薛大人不必多礼,来,快请坐。” 主宾落坐,张永德便道:“薛大人在国史院修史,乃是为天下文人景仰之职,如今大驾光临寒舍,永德实在是荣幸啊!”薛居正一脸谦逊的说道:“国公取笑了,居正只不过是粗通文墨,做些笔头之劳而已,怎及得上国公征战沙场,为大周开疆拓土之功,国公此言,实令居正惭愧不已。” 张永德很是免强的笑了笑,道:“前尘旧事,不提也罢,如今永德只是闲人一个,莫说上阵杀敌,便是想上朱雀门当一个站岗地小兵也不得呀!只可惜永德无甚学识,不然,倒真愿陪薛大人一起青灯古卷,读书修史,好歹也有事做。” 张永德此言明显是心有报怨,在他面前发牢骚,薛居正当然听得出来,当此朝中风云变换的节骨眼上,出言自须十分慎重,他顿了顿,却是淡然一笑,道:“青灯古卷未必便是落寞,史书浩渺如烟,内中之趣旁人自是难以体会,若是国公有闲情之意,居正倒愿与国公时时论史怀古,畅谈往事。” 张永德呵呵一笑,话锋一转,却道:“薛大人此番前来,只不怕不是为了看我这副苦脸的吧,有什么事,尽管说吧。” 薛居正遂也不再扯闲话,便道:“居正此来,一来探望国公,二来嘛,却是有一件小事相求。” 风摧边关第一百二十六章布局 张永德一拍腿,很是爽快的说道:“薛大人有何事尽管说来,只要是我办到的,必不推辞,只不过,眼下我是闲职在家,怕是帮不了薛大人什么正事呀。!quanben!” 薛居正道:“此乃小事一桩而已,居正奉陛下之旨修唐、四代之史,然史料稀缺,实为不易,居正听说国公收藏了几本唐代古籍,故而居正想厚颜一借,望国公应允。” “我还当是什么大事,这点小事何劳薛大人亲自前来,只消着人来传个话,我自会派人将那些书籍送于府上的。” 薛居正一喜,拱手行了一礼,道:“那居正就多谢国公了。” “好说好说,难得薛大人大驾光临,暮色将至,我看薛大人就暂留片刻,在我这里吃个便饭吧,我也好略备薄酒,向薛大人请教一些史学方面的困惑。” “这”薛居正面色犹豫,道:“怕是叨扰国公了吧。” “怎么会呢,来,薛大人,咱们到后堂去,边饮边聊。” 薛居正见他盛情如此,自也不好推辞,便道:“如此,则烦扰国公了。” 酒菜摆上,二人边喝边聊,那张永德倒也虚心,多有请教古史之事,薛居正通晓历代之史,张永德那些粗浅的问题自然是难不倒他,于是几杯酒下肚,兴致一起,便是大谈特谈,将古往千年之事畅怀而言。 张永德眼见他已有几分醉意,便是赞道:“薛大人博古通今。永德万分佩服,难怪朝中有那么多文官,陛下却偏偏选中薛大人主编前史,陛下对薛大人可是既赏识,又信任呀。” 薛居正虽说酒意德熏,但提到周主之时却也不敢狂妄,呵呵一笑。道:“国公过奖了,居正不才。能修写前史,全赖陛下信任而已,怎么敢妄称‘博古通今’。” 张永德又为他斟了一杯酒,又道:“听说陛下凡读史书,每每遇到不解之惑时,也多有向薛大人请教,不知可有此事否?” 薛居正道:“陛下乃一代英主。武略着著,然平日里颇好读书,于史书方面尤其偏爱,有时是会和居正就某一疑惑探讨,至于‘请教’二字,居正万不敢当呀。” 张永德点头称是,道:“陛下之武略,可比秦皇汉武。前者刚刚收复燕云,如今又在两月之内荡平荆湖、西蜀,如此伟业,虽唐宗在世亦不可为也。”他不及薛居正回应,忙又道:“对了,薛大人。你身为翰林学士,常伴陛下左右,眼下蜀地已平,不知陛下可有何新的举措吗?” 薛居正地酒意更浓,也不多想,当下便答道:“似乎没有什么新的举措吧,陛下这几日都在忙着招见新科的进士,策论当今天下之势,欲从中选优者留任朝中,除此之外。便是着拟西征将士的功劳赏赐了。” 一听到功劳二字。张永德顿感不悦,轻声一叹。道:“宋国公和赵将军此番平定蜀地,功劳不小,加官进爵,怕是不在话下吧。” 薛居正晕晕乎乎的答道:“这个是自然了,如今西征大军已经动身回京,不出十日便可还京,到时陛下便会向天下公布封赏之旨。另外另外还要为长公主和宋国公主持婚事,呵呵,这下京城可要热闹好多喽” 张永德的脸色愈加阴郁,端起酒来一口生吞,心中火气却是难抑。 薛居正忽又道:“不过不过宋国公好象给陛下上了一道密奏,说,说那什么来着。” 密奏! 这两个字顿时引起了张永德的注意,忙道:“薛大人,密奏中说了什么吗?” 薛居正拍着脑门,想了半天,忽然一拍桌子,道:“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他好象是说要去密查皇后娘娘中毒之事,要迟些还京,请陛下将婚期延后。” 张永德大惊,遂道:“中毒之事不是已经有了结果了吗?怎么还要密查?” “这个宋国公说他说他抓到了一个宫中逃出地太监,于是得知这件案子另有隐情,他他还说要把这个太监从归州密秘押送京城,请陛下详查好象是这么说的吧。” “竟有此事?” 张永德一脸地惊惑,怔在那里仔细琢磨这件天大的意外之事。 那薛居正打了个饱嗝,喷出一嘴的酒气,却道:“曹国公,下官下官真的是不行了,再喝就要醉了,下官下官要告辞啦。” 张永德忙扶他站起来,道:“薛大人,这酒还未尽兴,你怎么能走呢。” 薛居正笑着摇摇手,道:“不能再喝了啊,明天还得去国史馆,修修史之事,一天都不能耽误啊。” “也罢,职事重要,那我们改日再畅饮吧。管家,安排车马送薛大人回府。” 薛居正拱了拱手,道:“下官,告辞了啊。” 随后由那管家扶着,摇摇晃晃的出了后堂。 望着薛居正干瘦的背影,张永德脸上的疑惑丝毫未减,却是喃喃自语道:“这真是个意外啊!”—— 阴云散尽,月明星稀,秋末地夜晚,已有几分凉意。 李灵推开窗户,仰望着满天星月,感慨由生,不由想念起了远上天山的长公主。 此时此刻,不知她是否也在仰望着同样的稀星淡月,心中可否拥有同样的思念之情呢。 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公子爷,是我,正珂。” 他轻叹一声,高声道:“进来吧。” 白正珂推门而入,然后又将门紧掩了上,凑上前去说道:“公子爷,薛大人那边来信了,他说,你交待的事他已经办好了。” 李灵也不回头,依然仰望着夜空,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又道:“薛大人还有什么话吗?” “薛大人说,西征大军不日便到抵达汴京,之后陛下要宣布封赏,到时朝中格局可能会有莫大变化,他请公子爷速速还京。” “我明白,你转告薛大人,就说我一月之后便会还京。” 白正珂却是心有疑惑,忍不住说道:“公子爷,正珂有件事一直不明白,搁在心里实在是难受,却不知当问不当问。” 李灵转过身来,脸上地表情十分的悠闲,看了他一眼,道:“有什么不明白的,问吧。” 白正珂也不犹豫,便道:“公子爷,此番灭蜀,以你居功最大,陛下对公子爷的封赏也必然最厚,但公子爷身为主帅,不随大军一同班师回朝,却跑到这边疆之地,其中究竟有何用意,正珂实为不解。” 李灵其实早料到他会这么问,于是微笑着说道:“文殊,你可听说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句话吗?” “这”白正珂一怔,道:“正珂自然听过,还请公子爷明示。” “朝中格局将变,但究竟将有何种变化,却是众所纷云,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看清其中的脉络,分清其中的利害,别人都要争着涌向这股洪流之中,我却偏要置身岸上,待水清浪静,前路明了之时再涉水渡河,如此,才能安稳而渡呀。” 白正珂似懂非懂,茫然地说道:“可是大家都在传言,公子爷将接替曹国公成为殿前司都点检,还说依公子爷的功劳,以及与陛下的关系,这是板上钉钉之事,既然已经这么明了了,公子爷为何还要置身于外呢?” “这嘛”李灵诡秘一笑,道:“看似平静的水中,往往潜伏着危险,我便是要将河里藏着的那些蛇蝎统统揪出来,这样的话,过河之时,才不会被咬到脚呀。” 白正珂摇了摇头,道:“正珂还是不明白。” 李灵拍了拍他的肩,道:“回去慢慢琢磨琢磨吧,还是那一句话,一切当以大局为重。” 白珂叹了口气,道:“是我太笨了,还是回去慢慢想吧,公子爷,我先告退了。” “去吧。” 门开,门合。 天色不早,李灵也起了睡意,便欲上床去睡,忽然身后吹过一缕风,方才想起还未关窗,一回头,却见一团白影挡在眼前。 李灵还当是遇到了鬼,吓了一跳,猛地后退一步,仔仔一看,那一团白影不是别人,正是端木长风。 “真受不了你了,总以这样吓人的形式出现,有意思吗?”李灵抚着胸脯,没好气的说道。 “心中无鬼,如何能被吓到。”端木长风的语气,依旧充满讽刺。 李灵也不去和他争辩,遂淡淡一笑,道:“白日里劳你出手,多谢了。” 端木长风却是冷冷说道:“我想出手便出手,与你何干?你用不着谢。” 李灵耸了耸肩,道:“随便了,反正谢也谢过了,如果你觉得吃亏地话,可以再谢回来,我不介意地。” 端木长风冷哼一声,道:“你这个人,嘴上出言漫不经心,表情坦然自若,心里却是邪机深厚,谁惹上了你,算是倒了大霉。” 李灵一怔,随后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你不身在其中,自不知这个朝廷之中有多险恶,你说我邪机深厚,难道说,那些想谋害陛下,想刺杀我地人,他们的心机就高洁吗?” 风摧边关第一百二十七章铲除 沉默半晌,端木长风却是一声轻叹,道:“江湖与朝堂,都是是非浑浊的旋涡,我看你还是早些抽身才好。。quanben。” 李灵走到窗边,眼光投向空寂的夜色之中,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朝堂亦是如此,进来了,就休想轻易退出,尤其是到了我这种地步,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把你的敌人统统消灭掉,否则,即便我想抽身而出,他们也不会放过我。” 端木长风也转过身来,与他并肩立于窗前,却道:“所以,你就布下了诡计,要将那三个人一并铲除。” 李灵呵呵一笑,道:“别说的那么难听嘛,什么‘诡计’啊‘铲除’呀,显得我很阴险狡诈似的。” 端木长风盯了他一眼,道:“难道你不阴险狡诈吗?” “这嘿嘿,算了,说不过你,阴险就阴险吧。其实,对于那两个人,陛下可能已有弃用的想法,我只不过顺水推舟,再加把劲,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而已,并非想要他们的性命。” “这么说,京城里流传的‘点检做天子’也是你安排的了?” 李灵笑而不答。 端木长风又道:“那么,对付那位侍卫司的首领,你又打算怎么做?” “这个嘛,就要着落在那个胡安公公身上了,到时我还得显一显我‘大周神医’手段。” 端木长风也不追问。接着又道:“朝堂之上,这两个人是你最大的敌手,除掉了他们,你便可高枕无忧了,却为何还要对那姓赵地下手?” 这其中的原因,李灵自不能与他细说,总不能说“我们的历史课本上写着。赵匡胤陈桥兵变,篡周建宋” 只是淡淡一笑。道:“这只是我的一种预感而已,这个人,可能才是种种卑鄙手段的真正幕后黑手。” 端木长风一怔,道:“你是说,给柴荣和皇后下毒之人,还有行刺你的人,是这个姓赵的幕后操纵?” 李灵地眼神流露着不可琢磨的迷惑。沉沉说道:“我找不到任何根据,只是一种很强烈地预感而已。” “那你准备如何对付他?” “这倒不用你忙乎了,我已经在他身边埋下了一枚绝佳的棋子。” 长久的默然。 沉寂的气氛,变化的心思。 李灵感觉到他似乎有些犹豫了,便道:“其实,我这么做也不光是为了我自己,更是为了陛下,为了大周。幕后施毒之人。必是那三人中的一个,而我们现在却无法查出是谁,再这般耗下去,难保此人不会再向陛下下手,正所谓宁可错杀三千,绝不放过一个。干脆将他们一并铲除,一劳永逸,如此才能保得陛下周全。” 端木长风直视他的双眼,冷冷道:“这是你真实地想法吗?” 李灵很郑重的点了点头,道:“当然。”顿了顿,又道:“端木兄,在这个关键时刻,你还愿意继续帮我吗?” “我说过,我不想让柴荣死,所以。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不是在帮你,而是在帮他。” 言罢。转身便欲离去,李灵暗松了一口气,嘴角边扬起一丝笑意,便道:“端木兄,你的房间就在隔壁,怎么,难道你还要从窗户走吗?” 端木长风白了他一眼,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没走窗户,推门而出。 吱——呯! 隔壁传来很是狂放的关门声,李灵摇头一笑,遂去关了窗户,熄灯之后便也倒在床上蒙头大睡。 —— 睡梦之中,隐约听到一声轰响,似乎有什么沉重的东西砸在了地上。 在军营之中养成的警觉性使他猛然惊醒,腾地坐了起来,右手本能的摸到了塞在褥子下地匕首。 接着便是接二连三的轰隆声,其中掺杂着兵器碰撞和人的惨叫之声,似乎,外面有许多人正在打斗。 李灵忙穿了衣服,手持着匕首,欲要往门缝上瞧个究竟,外面忽然有人呯呯的直敲门,喊道:“公子爷,有刺客,你快穿好衣服出来。” 李灵一惊,忙推开了门,喊话的正是白正珂,却见他手中提着一把佩刀,一脸的凝重之色。 李灵走出来,向下探头看去,却见阁楼下地大堂中,十余名蒙面黑衣人手持弯刀,正与端木长风打斗,刀剑过处,堂中桌椅、酒罐等被砸得七零八落,碎片横飞,一片的狼藉。 那些房客们为打斗之声惊醒,出门一看,均是大为恐惧,纷纷卷着行李往外逃去。 “怎么回事?” 白正珂也不及细说,急道:“有人行刺端木大侠,此处已不安全,咱们快去县衙避一避。”说着便拉着李灵往外跑。 李灵却是心有不解,此番他们秘密北上,一路来那端木长风曾多次在暗中察探,确信无人跟踪,不料在这丰宁小县却突然出现了刺客。 更可疑的是,这些刺客的袭击的目标,应该是自己才对啊,却为何去惹那位中原第一剑,这不是送上门去找死么? 然而在这个时刻,他却不及细想这其中的可疑之处,正要随白正珂奔出去,蓦地想起了月如还中房中,惊道:“月如还没出来呢,我去叫她。” 白正珂却是焦急万分,道:“公子爷,他们的目标是你,不会对小姐下手的,形势紧急,咱们先走吧。” 李灵猛地甩开了他,什么话也不说便又往回奔去,白正珂无奈,也只得跟着又奔了回去。 比及跑到了月如房门口时,房门正好打开,月如睡眼朦胧,晃晃悠悠的走了出来,那样子,显然是刚被吵醒,还未曾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李灵松了一口气,携起她的手欣慰地说道:“月如,你没事就好了,咱们快走吧。” 月如被他拉着不由自主地奔跑起来,却是莫名其妙的说道:“哥哥,大半夜地,你拉我去哪儿啊?” 李灵也不回头,只道:“看下边。” 月如一所扭头,却是瞅见了下边激战正酣的场面。 端木长风初时并无出剑,只以拳脚将这伙蒙面刺客击倒,哪知道这些人似乎是中了邪一般,重击之下竟毫不觉痛,刚刚倒地眨眼间又站将起来重新杀入战团。 端木长风惊疑之下心生杀意,长剑奋然出鞘,他那柄长剑,乃是削铁如泥的宝剑,更兼他剑术超凡,数招之间已毙敌数名,长剑过处,头颅落地,肢体横飞,鲜血四方溅落,将那本为狼藉一片的大堂更是着染的如修罗场一般可怖。 月如何曾见过这等情景,惊恐之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脸色惨白,眼神惊惧,只能任由着李灵拉拽着往楼下而去。 那端木长风眼见他们三个要逃出门去,手中剑势不减,口中却喝道:“小心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你们呆在原地,万不可离开我的视线!” 那白正珂恍悟,一拍脑门,惶愧道:“是我急傻了,这些人纠缠着端木大侠,明显是想逼我们趁机逃离,然后再由他人行刺公子爷,我太糊涂了,险些中计。” 李灵点了点头,道:“有端木兄在,这些刺客只是飞蛾扑火而已,咱们就在旁边稍候片刻吧。” 血腥的战场,他们两个若无其事的观看着,月如则是吓得直哆嗦,躲在李灵身后紧紧拽着他的手臂,双眸紧闭,呼吸急促。 李灵只觉臂上之肉被她抓得生疼,但却咬着牙默默忍受着,不忍拨开她颤抖的双手,他知道,她只有这么抓着他,心中才会感到一丝安心。 战事就要收场了,还剩下三名刺客。 李灵的嘴边露出了笑意,这在此时,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 “灵哥!” 空悠,灵脆,仿佛曲径通幽处的一声鸟鸣,又似深渊暗谷中流过的一缕清风。 近在咫尺,如此的熟悉。 过往种种,只因这声轻呼,瞬间涌入脑海。 他的心从未有过如此震憾,颤抖着转向了声音发出的方向。 那个身影迅速转过了过出,急匆匆的往后院而去。 李灵竟似着了魔一样,什么刺客,什么危险,全都抛到了九宵云外,猛的拨开月如的紧抓着的手,狂奔着追了出去。 比及奔到院中,那人已是骑了一匹白马奔出院子,策马往东而去,李灵想也不想,急牵了院中的另一匹马便要去追。 那白正珂冷不防李灵会如此,惊愕之下,忙也跟了出来,望见李灵策马而去,急呼道:“公子爷,你要去哪里?危险啊!”李灵却根本没有理会他,只顾抽打着马儿往东奔去。 白正珂无奈,也想跟上去保护他,却不料,马厩空空如也,他们的坐骑不知都去了哪里,仿佛除了李灵骑走的那一匹,全部都被盗骑了去。 “该死!” 白正珂暗骂一声,拔腿往东追去。 风摧边关第一百二十八章冲动 借着月光,他策马狂奔着,生平从未有过如此冲动的时刻,心中只有一念,今天就算是死,也一定要追到那个人! 那个身影在就在他前边十丈之远,他甚至可以听那鞭击马儿时的清喝声。!quanben! 每一声,都让他心头为之一震。 求求你,停下来吧,哪怕让我看你一眼也好啊。 他几乎要这样喊出来,但他没有,他压抑着心中的一切情绪,只是拼命的抽动着马鞭,毫无顾惜马儿吃痛的嘶叫。 眼看便要到城墙边了,这下,无路可逃了吧。 李灵又狠抽了几下马鞭,随着那人转过了一处弯角。 他急勒住了坐骑,四下一望,却见那匹马被弃在了城墙下,而那人却又不见了踪迹。 时下丰宁县正在全力防备辽人的来袭,四面城墙当有站岗放哨之人,但这一处城墙却是静寂无声,不见有士兵的影子,这情形,当真是有一些诡异。 不过李灵却没有心思细想这些,因为,他寻到了那个人的身影,就站在城头之上,背对于他。 似乎,在等着自己。 李灵一跃下马,踏着粗糙的阶梯急匆匆的往城上爬去,不过十余阶而已,此刻在他眼里,竟似有千重万重,叫人急迫不已。 终于,他踏上了城头。 那个人,就站在他身前五步之外。瘦削的身体,一袭黑衣,连整个头部也为黑纱包裹,在这夜半三更之时,愈发显得神秘莫测。 李灵地心狂跳不已,一步一步,缓缓的走近了那人。 他颤抖着抬起了手。指尖一寸寸的伸向那黑纱,只差分毫。却停驻在了半空。 迫不及待的想要揭下这层面纱,一睹真容,却不知为何,会有恐慌是充斥在心头。 你在怕什么呢? 李灵,快揭下那层面纱呀! 终于,下决定心,他的指尖再次向前移去。触到了那面纱,一咬牙,奋力的揭开。 乌黑的秀发从头顶滑落,如落瀑一般披洒在肩上,她背对地身体微微震动,似乎,她早已等待着他亲手揭去面纱,却又和他一样的害怕。怕他看到自己地真容。 李灵的心几乎要从胸膛中冲出,静寂的城头,可以清晰的听到他粗重紧促的呼吸声。 他的手搭落在了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拉转。 她的身体随之缓缓的转了过来,四目相对,眼神交汇的那一刹那。两个人同时凝固了。 眼眸澄澈,却似一涨清泉,清丽的面容上,抹过塞北风霜着染过的沧桑。 这是一张多么熟悉的面容,多少次,她曾在梦中出现,多少次,她又在惊醒只消散。 那些逝去的岁月,那些初始地回忆,都已渐渐在烟消云散。唯有这张面容。永远无法忘却。 是悔恨?还是深深的眷恋? 凝望着她,仿佛过了多少个世纪。方才从澎湃的情绪中醒悟过来,他轻轻的道了那么一声。 “青黛。” 他深情的凝望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虽然这张面容已毫无疑问地确定了她的身份,但他还是想听到她亲口回应,方才敢相信这一切的真实。 他的眼神是如此的热烈,这使她的面颊泛上了几分红晕,虽然夜色幽墨,他根本无法看清楚她脸色的变化,但她还是感到一阵浓浓的羞意,沉寂片刻,低声道:“灵哥。” 是她,真的是她! 他此刻惊喜的心情,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暗地里曾经派了多少人去寻访她地下落,过了那么久,却依然没有她地下落,虽然他一直执着的寻找着,但心中却是隐隐笼上了一层悲观地情绪。 也许,在那场本不该发生的变故中,她早已去了吧。 万没有想到,今晚,她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完好无缺。 眼神还是那么的清澈,浅浅的笑意还是那么的撩人心魄,只是多了几许沧桑而已。 他的眼眶湿润了,手掌轻抚着她的面庞,想笑,想哭,心有千言,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凭由他温情的爱抚,眼中含泪,深情的注视着他火热的目光。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心绪有所缓和,柔声说道:“青黛,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青黛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是我,灵哥,我是你的青黛,真真切切,并非是梦。” 李灵猛的将她拥入怀中,紧紧的搂住她,又是欢喜,又是惊异,哽咽的说道:“青黛,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你知道吗?这些日子以来,我找你找得有多苦!燕云、河北、中原,几乎将大周翻了个遍,却始终没有你的音信。想不到该死的老天终于开了眼,让我在今晚,在这丰宁县找到了你,青黛,答应我,永远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 青黛的情怀何尝不是欣喜万分,重逢的喜悦同样令她忘记了一切,只是伏在她怀中,不停的点着头,不停的说道:“灵哥,我再也不离开你了,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风起,抚过她的发丝,她紧贴在李灵耳边,柔声道:“灵哥,跟我走吧,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地方,再也不理会这冷漠无情人世,平平凡凡,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 这一刻,李灵的头脑已被重逢的狂喜所占据,当下想也不想便道:“好,我随你去,天涯海角,永不分离。” 青黛大喜,手指着早已悬于城墙上的一根绳索,道:“那咱们现在就走吧,顺着这绳索爬下城去,咱们就可以远走高飞了。” 李灵看了一眼那条绳索,蓦然间想起了许多事,愿本的热情渐渐消散,理智重新占据了上风,犹豫不语。 青黛的脸色也跟着阴沉了下来,沉默片刻,却道:“难道,你是舍不得你的那位公主吗?” 李灵大惊,道:“你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青黛打断了他的惊语,冷冷道:“燕云之战的毒计,荆湖的迷烟,成都的蜜蜂,普天之下,还有谁会有你宋国公这般的智慧?” 看来,她不光是完好无缺,而且一直在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她说话的语气是如此的深沉,言辞之中隐含着锋芒,这些变化,却与先前的她判若两人,实难想象这离散的日子里,她究竟是经历了什么事,才会有些巨变。 李灵思索着,而青黛又道:“我的宋国公,你怎么不说话呢?看你的样子,是在思念你的公主殿下吗?还是那个体贴的翠儿姑娘?又或是那位清纯的阿草姑娘?” 靠,连这些事她都知道了! 李灵沉吟片刻,道:“青黛,你听我解释,这一切,原本就是迫不得已” “你不用解释了,我也不想听,我只问一句,你跟不跟我走?”她的语气是如此的决然。 从未有过这般的进退两难之势,一面是思念已久的那个女人,另一面却是无上的权力与尊荣,还有那深藏心底的梦想,如何选择? 不,我哪一样都不能放弃! 李灵紧握住她的手,诚然说道:“我不能走,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那是上天赋予我的使命,我必须完成。青黛,跟我回汴京去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爱你,在我眼中,你才是我真正的妻子。” 他这话,无疑是想让青黛去做他的妾室,其实古人三妻四妾原本十分平常,更何况李灵这般位高权重之人,只不过因为他马上就要成为驸马,驸马再添妾室,原本就不是一件很容易事,他能这么做,已然是非常的难得。 但青黛却是万分的不屑,冷笑一声,道:“‘好一句上天赋予我的使命’,看来,在你眼中,我终究只是陪衬而已,罢了,罢了,你去完成你的使命吧,去做你的驸马吧,就当我已经死了,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相见之时。” 她言罢,转身便欲下城, 李灵一急,热血再生,急道:“好吧,青黛,我跟你走。” 青黛停在了原地,却并不回头,只是低声说道:“怎么,你愿意舍去辛苦得来的那些东西吗?” 李灵哈哈一笑,豪然道:“什么梦想,什么驸马,都让它们见鬼去吧,与你相比,轻如一羽,青黛,我们走吧,天涯海角,随便哪里,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 青黛猛地转过身来,那眼神中又重新流露出了深情脉脉,柔声道:“好,灵哥,我们走。” 随后拉着他从那绳索爬下城头,下面已是栓了两匹好马,看来她是早有准备,李灵虽稍有疑惑,但情字当头,却是忘了细想,翻身上马,两人策马并行,奔入苍茫的夜色之中。 风摧边关第一百二十九章离奇 东方发白,天边云霞吐露芳华。 牵着马儿,沿着绿草河畔漫步而行。 草原的清晨,清新凉爽,十分的惬意。 李灵牵着她的手,脉脉的注视着她的面容,晨光之下,才发现她的容颜已与从前多有不同,少了几分天真的纯白,多了几分尘世的沧桑,不过,如今看来,反倒拥有了一种成熟之美,比先前更加令人欣心悦目。 “青黛,告诉我,这些日子你都是怎么过的?易州发生的那件事时,你又是如何躲过一劫的?” 青黛轻叹一声,道:“是范大夫救了。那天,我们听说你被关进了大牢里,都十分的担心,爹爹正要上府衙去说理,范师叔突然赶到了仁和堂,她说她打听到消息,赵行德勾结了刺史,要害我们仁和堂,她让我们赶快走。爹爹却说要留下来救你,叫我跟着范师叔先走,我怎么也不肯,爹爹一狠心,就把我给打晕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所有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李灵心里有些害怕,怕她知道自己干的那些错事,却是小心的问道:“那你知道赵行德为什么要害木先生吗?” 青黛点了点头,道:“我听范师叔讲,赵行德是为了一本师父祖传的医书,所以才勾结官府抓你入牢,以此来要胁爹爹,后来爹爹至死不肯,他一怒之下就杀害了仁和堂的所有人。”忽然又道:“灵哥,我那时以为你也被他们害死了。可你又是怎么从牢中逃出来地啊?” 看来,她真是不知道其中的内情,那我就放心了。 李灵也是一叹,道:“此事说来话长,那赵行德本是想放火烧死我,可后来翠儿及时赶到,救了我一命。所以,我才能安然无恙的活到今天。其实,我能与你重逢,还得感谢翠儿才是。” 青黛一听到“翠儿”两个字,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却道:“不管她从前怎样对你,从今往后,我不许你在我面前提起别的女人。更不许你想她们,你的心里,只能有我一个人。” 多日未见,这蛮横无理的性子,却还是一点未变。 唉—— 李灵无奈的一笑,道:“那你后来地数月是又是如何渡过的呢?既然知道我还活着,为何不来找我?” 青黛眼神有些犹豫,似乎。她不想提起这段往事,忽而盈盈一笑,道:“灵哥,咱们不要再提这些难过地往事了,好不好?” 李灵一怔,遂道:“也好。前尘旧事,就让它随风而去吧,我们一起面对全新未来,只有开心,没有忧伤。” “嗯!”青黛心满意足,用力的点了点头。 又走了一会,河的对面隐隐出现了旌旗的影子,似乎有大队人马正在往南而去。 草原之上,突然出现军队,定是辽军了。 李灵眉头一皱。心生警觉。忙道:“青黛,那边有辽军。咱们先躲一下吧。” 青黛不以为然的说道:“没关系,他们是往武州而去,不会往咱们这边来的。” “哦。” 他随口回应,蓦地觉察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 青黛也跟着停了下来,拉起他的手,道:“怎么不走了?累了么?要不咱们先休息一会吧。” 李灵地眼中不再是温情,而是无限的疑异,很是郑重的问道:“青黛,你怎么知道那些辽军是要去武州的?” “我”青黛的脸色一变,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顿了片刻才道:“我猜的嘛,你看他们去的方向,不是去武州又会去哪里呢?” 李灵的目光愈加犀利,就在这时,先前地那些疑惑纷纷涌上心头。 为何那些蒙面人会去袭击端木长风?而为何她又会在那一刻出现? 为何城头上会有绳索?为会城下会有两匹马? 这一切,绝对不是巧合,分明就是环环相联,多半便是由她一手安排的。 若是如此,那些蒙面人很可能便是受她指使,前去缠住端木长风,然后再由她亲自出面,引走自己。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凭她一个弱女子,又如何能调动那些武功不凡的蒙面人? 难不成,先前屡屡被端木长风料理掉的刺客,幕后的操纵都竟是是她? 李灵实在是无法想明白这一切,于是沉声说道:“青黛,你老实告诉我,你失踪的这些日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些刺客,是不是你派来地?” 青黛一怔,下意识的松开了他的手,沉吟良久,冷冷答道:“不错,是我派去的。” 突然之间,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脸色铁青,眼神中闪烁着怒火,用同样冷肃的口气说道:“为什么要派刺客杀我?” “我并没有叫他们杀你,我只是想把你抢过来,让你回到我的身边。”青黛的语气有些急促,显然,她很害怕李灵误解她的心意。 听她之言,李灵蓦地想起了当日在朗州端木长风对他说过的话。 “自汴京起,我替你料理了数拨刺客,似乎,他们地来路并不相同,其中一拨想杀你,另一拨却只想虏去你,仅此而已。” 难不成,她就那个想虏去自己地人吗? 郡主!他记得端木长风曾提起来,要虏去他的那些刺客,乃是受一名郡主指使。 而青黛怎么可能会是郡主呢? 他地心一片混乱,千思万绪纷扰着脑海,突然之间,一团最紧要的死结解了开,一切事实真相,瞬间真相大白。 范文秀! 就是她,青黛的母亲萧叶明曾经说过,范文秀是她的贴身侍女,关于青黛的身世,除了已死的张冲和木怀仁之外,便只有她一人知道。 当日那范文秀救走了青黛,必是想去幽州找寻萧叶明,但那时幽州已破,根本无法得到萧叶明的下落,所以范文秀就去找那萧叶明的情人,也就是青黛的亲生父亲。这个人既然与萧叶明自幼相识,必也是辽国的王公贵族,到时父女相认,青黛的身份变成了郡主便也不再稀奇了。 而以郡主之尊,要调动那么多高手,自是不在话下了。 困惑源头,竟然会是这样! 凭他自恃聪明,却也编不出这么离奇的故事。 苦笑一声,道:“现在,我是该叫你木青黛呢,还是该称你耶律郡主呢?” 青黛一震,眼神极为惊讶,只片刻又归于平淡,却道:“看来,我娘把我的身世都告诉你了。” 李灵又是一惊,道:“原来你一直知道萧明妃的下落!” “我当然知道了,你一次又一次的去那个无忧居,自然会引起我的注意。” 李灵却是不信,道:“整个汴京,除了我之外,无人再知道明妃的身份,你又从何得知她是你母亲呢?” 青黛淡淡一笑,道:“我本来是查不出来什么的,可是有一天,我在那无忧居外,听到里边有人在抚琴,而那人所抚之曲,却是我父王平日里最喜欢的一首曲子。父王说过,那首曲子是我娘所作,这世上除我娘和我父王以外,无人会弹,所以,我便猜出了那人是谁。” 原来是这样,想不到,她竟比我想象的要聪明许多。 李灵又道:“既然你知道了明妃的身份,为什么不站出来和她相认,却要一直躲在暗处。” “父王与我相认,对外只能说我是她流落民间的遗珠,而我的母亲已然故去。而我若是与母亲相认,这件事传将出来,必陷父王于危难之中。所以,我只能默默的思念着母亲,一次次守在无忧居外,默默的听着她抚琴,除此之外,别无选择。而我知道你是念着我才冒着危险将母亲藏起来的,你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安危,所以,我也就放心了。” 父王。 他的生父果然是一位辽国的王爷,萧叶明甘为此人冒天大的风险,今天一定要问清楚他是谁。 “那么,你能告诉我,你的这位父王,究竟是谁吗?” “怎么,我娘没有告诉你吗?” 李灵摇了摇头,道:“她怕拖累你父王,我问了多次,她决计不肯说。” 母亲身陷他国,心中却依然惦念维护着父王,青黛有有所感,恍惚了片刻,道:“反正你早晚也得称他一声岳父大人,告诉你无妨,父王他便是大辽南院大王,耶律休哥。” 耶律休哥,如雷贯耳的名字啊! 燕云之战后,耶律休哥守卫云州有功,遂被辽主封为南院大王,总领剩余的燕云四州军政大事,一方面协防北汉,一方面则准备重夺燕云。 前者与杨延汉交谈中得知,这位耶律休哥文武双全,堪称一代名将,甚至为杨延汉敬为“英雄”想不到,这等人物,竟然会和辽主的女人通有私情,还偷悄悄生下了青黛这位“郡主” 真他的离奇呀,为什么自我穿越而来之后,所遇之事,总是一件奇过一件呢! 风摧边关第一百三十章谋 忽然想到,若是将萧叶明与耶律休哥的私情捅出去,辽主倘是知道耶律休哥为他做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结局必是十分有趣。!quanben! 除去此人,辽国便是折损了一棵栋梁之柱,于大周来说,那是百利而无一害,他日破北汉,灭辽,谁人还会是大周王师的对手呢! 不过,这个想法只是在心中一闪而过已,因为有青黛这一层关系,他又怎能出卖她的母亲呢! 何况,已经决定和她远走高飞,什么国家、战争,你死我活,这些都将随风而去,与己无关。 长叹一声,重新携起了她的手,道:“我们走吧。” 青黛面露笑容,正要说些什么,却见李灵的脸色猛然一变,急切的说道:“你说这些辽军是要去武州?” “是呀,他们要去武州打草谷。”青黛若无其事的回答。 李灵心下大骇,却是想起了留在丰宁的月如,还有白正珂、端木长风,甚至是萍水相逢的杨延汉、陈素衣,这些人的面孔一一浮现在他的眼前。 瞧这一队辽兵,人数怕是不下五千之众,而武州的周军却未必有所防备,辽军此去,所过之处必是一片惨状。那小小的丰宁县又怎能挡得住五千辽军,铁骑踏过,便是端木长风也未必能幸存,更何况是月如这般柔弱的女子。 不行,我不能眼看着他们死去。 他突然紧紧抓起青黛的手。急促地说道:“青黛,你是郡主,快,快下令让这些辽军退去,不要去武州打草谷。” 青黛一怔,却道:“不去打草谷,那你让我们的这些军人吃什么?” 她竟然会这样回答。那语气,是如此的若无其实。似乎辽军这打草谷的行为是天经地义的一般,而那些大周的百姓却如草芥,生死与她毫无关系。 就算她知道了自己是辽人,但终究和木怀仁这些汉人相处了十多年,才过去不到半年的时间,心境立场却有如此大地变化,实在叫人难以置信。 原来的她。绝不会如此漠视生命,如此地冷酷无情的。 怎么会这样? 时间紧急,辽人的队伍眼看便要消失在视野之中,他没有功夫去质问她,忙又道:“那你可以命令他们去别的地方打草谷呀,难道非得去武州不成吗!” 青黛望着他急迫的表情,自是瞧出了他的心思,脸色一变。冷冷说道:“为何不直截了当的说呢,你不就是担心你那位楚楚动人地妹妹么,方才还答应我不再去想其他的女人,才多久,这么快就食言,哼!”这当口你瞎吃什么醋呀! 李灵也不想多解释。遂诚恳的说道:“青黛,我答应你,从今往后,我心里只有你,别的女人如何,我绝不去理会。但是这一次,你无论如何要答应我,算我求你了。” 他竟然为了别的女人如何低三下四的来求我,他的心里,果然不只是爱我一个人。什么迫不得已。什么身不由己,全是谎话! 青黛怒从心起。用力甩开他的手,道:“不可能!我告诉你吧,命令本就是我下地,我要他们踏平丰宁,男女老幼,一命不留。” 李灵浑身一震,心中不单单是惊骇,却是涌上几分怒火,厉声说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青黛瞪着他,目光之中充满了肃杀之意,道:“因为我知道,无论如何,你绝对忘不了那些贱女人,所以,我就让她们从这个世上消失,永远的消失,等到她们的人都不在了,你去想她们也没有用了,因为,你的身边只剩下了我,你只有爱我一人,别无选择。” 疯了,疯了,她不光是变得冷血无情,而且变得这般疯狂,这哪里还是他心中的那个木青黛,除了外表之外,她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 一时的冲动,欲要和他远走高飞,这时本就稍有后悔,此时听他她这般疯狂地话,李灵更是极为的失望,于是什么话也不想再说,调转马头便要往回走,青黛一惊,忙上前拉住他,道:“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丰宁县,如果你执意要踏平丰宁,那就让你的铁骑连我也一块踩死好了。” 说着,他便要翻身马,青黛哪里容他离去,手上稍一用力便将他从马上拖了下来,怒不可遏的说道:“我不许你回去。” 李灵的火气也跟着上升,叫道:“我要去哪里,轮不到你来管。” 他想甩开青黛的手,却不料她的力气不知何时竟变得极大,纤小的手紧抓着他的胳膊,无论他如何用力,总也挣脱不开。 李灵生平,最容不得的就是被别人束缚,青黛这般拽住他不放,他不单单是感到愤怒,更觉地他地自尊受到了挑衅。 “放开我!”他大声吼道。 青黛却似毫不理会,盯着他,眼神之中流露着几分轻蔑,手中的力道渐渐加强,李灵只觉骨骼疼痛难当,竟有欲碎之感。 这原本软弱地手,怎会有这么大的力量,就算是平日力有意的训练,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也决不可能有如此不可思议的变化! 他确实痛的要死,但一个男人自尊告诉他绝不能在这个女人面前喊痛,所以,即使他已痛得脸色胀红,几欲晕厥,却仍是咬着牙,只声不哼。 青黛的眼神闪过一丝赞许,突然松开了他,冷笑着说道:“没想到你能这么硬气,倒不象那些软弱的汉人,有几分我们契丹男儿的血气!” 李灵恨恨的瞪了她一眼,转身又欲上马,蓦地,背上一阵剧痛,瞬间失去了知觉。 青黛俯下身子,轻抚着他的脸,喃喃说道:“对不起,灵哥,今生今世,我不会让你离开了。” ——— 月如沾满鲜血的双手,苦苦的伸向自己,他想去抓住,只一线之间,却似有一堵无形的墙挡在身前,无论用尽全身之力,却依然触不到她的指间。 鲜血从她的额头滑落,渐渐的将她的整张脸都模糊,血淋淋的,如同地狱惨死的冤魂,可怖,却又可怜。 “不要啊!”他大喊一声,从梦中惊醒,腾地坐了起来。 背上一阵剧痛,他不由痛叫了一声。 缓了好一会,终于是好了许多,这才有心情打量四周。这是一座普通的行军帐篷,不同之处在于,内中的各种摆设都十分的精致,屏风、梳妆台、木制的大澡盆,应有尽有,倒似一处女儿家的闺房。 我怎么在这里? 他仔细回想,想到那时和青黛争吵,然后被她捏得很痛,一转身的功夫便失去了神智,再然后醒来就躺在了这里。 难道是她打昏了我吗? 他想要下地,一撩身上盖着的毛毯,却发现整个人光溜溜的一丝未挂,吃了一惊,忙又赶紧把毛毯掩上。 谁这么缺德,把老子衣服给扒光了。 他的衣服放在丈许之外的桌上,他感到有些窘迫,遂高声喊道:“有人吗?来人啊,我已经醒了。” 过不多时,帐幕掀起,隔着屏风看去,一位契丹服饰打扮的女子走了进来,手中还捧着一叠衣服之类东西,待她转过屏风时,李灵才看清,这位契丹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青黛。 她冲着他嫣然一笑,道:“你醒啦,把衣服换上吧。” 说着将那叠衣服搁在了床边。 李灵莫名其妙的望着她,口气生硬的说道:“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青黛一笑,道:“这是我的大营。” “你的大营!” 李灵定心一想,立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想不到眼下青黛的心性已是大异于从前,竟然对自己下这般狠手!既是如此,如何还能与她远走高飞,共渡一生? 不管如何,为今之计,需得想办法逃回武州报信才是,这不光是关系到月如的安危,更关系到武州万千百姓的生死,所以,必须阻止青黛做出这等残无人性的杀戮。 硬的不行,就只好施些软招了。 于是他一改先前的那般强横,语气平和的问道:“你不是说要和我远走高飞么?为什么却带我来你的大营?” 青黛见他的语气没那么生硬,还道他已消了气,便是坐在他身边,轻抚着他的手,柔声说道:“等打完了这最后一仗,我们便远走高飞,再也不管这些世间的纷争。” 李灵隐忍着心中的怒气,轻声一叹,道:“这最后一仗,就是踏平武州吗?” 青黛斜倚在他的肩头,道:“这也是没办法,我先前已答应过父王,武州这一仗,无论如何也要打的。” 听她的言辞,似乎此次来袭,辽军的目的并不单单只是打草谷而已,或许,还潜藏着什么阴谋算计。 风摧边关第一百三十一章埋击 李灵眉头微皱,便佯装无所谓的样子,道:“不是我小瞧你们,武州城防坚固,守将何汝才虽不是一员良将,守城的话还是有些本事,你们铁骑虽众,一时之间却也未必攻得下来。。quanben。” 青黛诡异一笑,道:“我何时说过要攻下武州了。” 李灵一怔,道:“不想攻下武州,那你们这么多人马远道而来又是为何,难不成只是为了在附近县镇抢些粮草财物吧。” “哼,小小的武州,我父王又岂会放在眼里,其实,此次作战,我们是冲着屯驻在蔚州的那五万人马而来。” 李灵先是一怔,随后便惊悟,道:“你的意思是,你的人马围攻武州,只是当作诱饵,真正的目的,却是想引蔚州的大周主力赶来救援,然后于半路埋击,是不是?” 青黛婉然一笑,道:“灵哥,你真的很聪明啊,怪不得怀仁爹爹当日看中了你,偏要把我许配给你。”又道:“你猜得不错,全盘计划,就是如此,我父王已亲率了七万大军埋伏在了武州与蔚州间的夹龙谷一带,只要周军的五万人敢来,必被杀得片甲不留。” “原来如此,看来,先前你们频繁的派出小股部队于武蔚一带打草谷,只不过是障眼法罢了,其目的不过是让周军觉得这次武州之围,也不过是一次打草谷而已,如此才好让他们放心的赶来援救,却不曾想。半路上已有天罗地网在等着他们。哼,你地这位父王,果然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啊。” “那还用说,有我父王在,被你们夺出的燕云十二州,我们大辽早晚要夺回来。”提及耶律休哥,青黛显得很是自豪。 听她口口声声“你们”“我们”的,似乎俨然已全身心的把自己当作了一个契丹人。一位辽国郡主,李灵听着很不舒服,便道:“青黛,虽然你是契丹人,但你养父木先生、仁和堂的徐继祖他们可都是汉人,不管怎样,你与他们一起生活了十多年。可是现在,你为什么那么恨汉人,为什么呢?” 青黛的眼神中闪烁着仇恨地火焰,仿佛那些不堪的回忆涌上心头,沉吟良久,却道:“我之所以恨汉人,是因为他们实在可恨,那个赵行德、那个易州地刺史。还有抓我爹爹的那些官差,他们原本,不都是汉人么?可他们为什么还要杀我爹爹,杀我的师兄,毁了我们的仁和堂?为什么呢?所以,我恨他们。我恨所有的汉人,我恨不杀光他们” “够了!” 李灵不想再听她这般疯狂之语,一声喝断,却是冷冷说道:“我也是汉人,难道,你连我也想杀吗?” 青黛一怔,慌忙解释道:“不是的,灵哥,你跟他们不一样,我只恨别的汉人。对你。我我我爱爱还来不及呢。” “爱”一字,她说得细微如无。心中略有羞涩,却是不由低下了头。 李灵地心中却是一声长叹,木怀仁之死,仁和堂之灭,于他又何能脱得干系呢!若是她知道内中真相时,又会如何待他? 只怕那时的恨,会比现在更强烈千倍万倍吧。 李灵无奈的摇了摇头,道:“青黛,如果这一仗非打不可的话,我也不拦你,但你得答应我,战事结束之后,我们就远走高飞,你不再是辽国郡主,我也不再是大周的国公,我们只做一对平凡的夫妻,好吗?” 青黛听他说得这般诚恳,还道他真有此意,却是扑入他的怀中,欣喜说道:“灵哥,我答应你,只要你只爱我一人,我什么都答应你。” 不知为何,她的身体明明是火热,而他地心中却感到一丝寒意。 淡淡一笑,道:“好啦,你先出去一下吧,我把衣服换上。” 青黛拿过了那些衣服,道:“我帮你换。” 李灵一怔,道:“我可是光着身子的!” “那有什么,反正也是我给你脱的衣服,又不是没看过。” 李灵yin邪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再看个够吧。”说着,呼啦一下掀开了毛毯,整个下面顿时裸露在青黛面前。 青黛脸色一红,却也不并躲闪,反而伸过去手来,轻轻的捏住了李灵的山根,顿时一柱擎天,坚如钢铁。 李灵一声低哼,不由自主的躺了下来,享受着她地爱抚。 揉捏了一会,她进而伏在她,红唇轻启,将那话儿含入口中,细舌缠绕,碎牙轻咬,李灵但觉全身畅快淋漓,yu仙yu死。 他正爽得要死之时,帐外忽然有人喊了一声“郡主” 青黛一怔,忙把他山根吐了出去,边抹着嘴边说道:“你先换衣服吧,我出去一下。” 言罢匆匆而去。 李灵大感郁闷,心中暗骂为何屡屡在这种关键时刻出现变故。 闷生了片刻闲气,却是坐起来换上了那套契丹人的衣服,隐隐听到帐外有谈话之声,遂悄悄的移到帐纱边,欲要听个究竟。 “郡主,我听说你把那个李灵带来了,有这回事吗?” 说话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李灵隐约觉得好象在哪里听过,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 “是,我是把他带到了营中,而且,我还把他带到了我的帐中。” “郡主啊,你怎么这么糊涂,这个人可是咱们大辽的心腹之患啊,你这么做,若是让大王知道了,那可如何是好!”“我想怎么做,谁也管不了,父王也不能。” 青黛的语气异常坚决,这倒令偷听的李灵有些感动。 “不行,我不能让你这么做,现下可是千载难逢之机,此人必须除掉。” “在我的大营中,谁都不许动他。” “我有大王地令牌。” “哼,真要杀地话,连我一块杀了吧。” “郡主你”那人似乎十分的气急,却是一声长叹,道:“罢了,郡主,你可要想清楚了,他可是敌国地驸马,怎么会甘心和你在一起。” “他已经答应我了,那些女人他都愿意放弃,他要全心全意的和我在一起。” “男人的话怎能相信呢?何况还是这样一个绝顶聪明的男人,郡主,你莫要信他的花言巧语呀。” “我自有分寸,用不着你管,你回去吧。” 接着便有脚步声,李灵慌忙退了回去,假装若无其是的坐在了床边。 青黛回到了帐中,脸上依然挂着些许恼火的表情,一见到他便立时笑容满面,道:“你穿上我们契丹人的衣服还很有些威武的嘛,比起那些汉人的服饰可好看多了。” 没有心思听她的赞美之词,眼下这辽营之中,还有旁人知道他的身份,若是传扬出去,必是极大的危胁,必须尽快想出办法逃脱。 脑子飞快的转动,突然之间,有了主意。 他笑着站起来,蓦地身子一歪,咧着嘴又跌坐回床上,青黛一惊,慌忙上前扶住他,关切的问道:“灵哥,你怎么了?” 李灵捂着后背,痛苦的说道:“可能是背上的伤处震动,没事的,休息一下就好了。” 青黛面有愧色,道:“灵哥,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对你下这般重手,你等着,我这就去找大夫来。” 李灵拉住了她,强颜一笑,道:“傻瓜,你忘了吗,我就是一个大夫啊。”又道:“你去取笔砚来,我写一道秘方,你叫人按方抓药,我服下之后,背上的伤自然就好了。” 青黛恍悟,忙去取了笔砚来,李灵大笔一挥写了一道方子,青黛却是怕手下那些人搁误事,遂亲自出去搜寻药材。 她自幼生活在仁和堂,虽于医术之道一窍不通,但对药材却是十分熟悉,于是在武州附近县镇中四处寻找,费了半日功夫方才搜全这些药材。 她捧着一大包药材,风尘仆仆的奔入帐中,将那药包小心的放在了桌上,抹了抹脸上的汗水,笑着说道:“灵哥,我把药带回来了,你快把它们配制服下吧。” 李灵却不急,从身后搂住了她,温言说道:“不急,我的伤现在好多了,过一会再用药也不迟。” 他说着,边是深情亲吻她的侧脸,她的玉脖,她的发丝,热情无限。 青黛闭眼享受着,却是低声道:“灵哥,我身上有汗,待会好吗?” 李灵用力的嗅了一口,yin笑着说道:“我就喜欢你香汗淋漓的样子,青黛,我等不急了,我现在就要你。” 他说话间,手已探入她的衣衫,肆无忌惮的游走抚摸起来,青黛自也不再顾忌那么多,反倒是转过身来,将他按倒在床上,骑在他的身上疯狂的亲吻起来。 李灵想不到她竟会如此狂野,却是更加激起了他的yu火,一转身,又将青黛压在了身下,十分粗鲁的撕扯起她的衣衫,青黛也不甘示弱,如同发的母狼一般,十指拼命的撕向他的衣服。 风摧边关第一百三十二章被迫 两人在床上滚来滚去,疯了一样的亲抚着对方,各自的衣衫皆剥得条条缕缕,终于是将自己完全呈现给对方,李灵用力将她摔在床上,按住她光滑的背脊,分开她白嫩的双腿,奋力一推,从后边进入了她的身体。。quanben。 青黛到底还是处女之身,李灵这一猛然的进入,她只觉下面如撕裂般的疼痛,惨叫一声,险些晕厥过去。 李灵忙停下了动作,贴在她背上柔声说道:“青黛,忍一下,过一会就好了。” 青黛知道,这是她从一个少女变为一个女人的必经之难,虽然痛得眼泪欲出,便却咬劲牙关,点了点头,颤声说道:“灵哥,我能忍受,你你轻一点就好了。” “嗯。”李灵应了一声,遂开始缓慢的抽动着身体。 青黛初始眉头紧皱,下面随着他的冲动而感到阵阵撕痛,但到后来,痛楚渐渐变成了快感,却是呻吟了起来。 李灵见她表情愉悦,遂一点点加快了速度和力度,两人私密相接,挥汗如雨,整个大帐之内,充斥着粗喘娇吟,好不yin靡。 唉—— 帐外,一声无奈的叹息。 ——— 李灵斜倚着,目不转睛的凝望着身边熟睡的青黛。 略有零乱的发丝半掩着脸庞,嘴角边微微扬着满足的笑容,完美地乖巧的蜷缩成一团。半露于臂外,脊背如白玉一般光滑温润。 他还在回味刚才的了一下手臂,上面隐隐分布着一排指印,那是被青黛在狂野中无意抓破的,方才激情之时倒没觉察,这时热情过了。却是感到了一丝隐痛。 是时候了吧。 他悄悄的下了床,穿上了屏风上挂着的他本来的衣服。随后打开桌上地药包,很是利索的将其中地各色药草按量配制好,又用纸包住。 他找了块毛巾沾湿,包裹在口鼻上,随后点起火来,将那纸包的药点燃,火焰之中。青烟燃起,很快在帐中弥散开来。 随后,他又从那些撕碎的衣服中寻出一根长条,轻轻的掀开了半掩在青黛身上的被子,然后将她两手拢在一起,用布条绑住了手腕。 忽然,李灵发现了她手臂上的异常,在肌肉分布之处。似乎有十几个细微的红点,再细细一瞧,原来竟是针灸留下地痕迹。 霎时间他明白一切,心下不由大惊,心道:“怪不得她的力量会在短时间内提升如斯,原来是有人对她施过了神鬼针经中的‘宏肌针法’。以金针刺激血脉,使肌肉在很短的时间内加快生长,从而获得强劲的力量。” 虽如此,然这‘宏肌针法’却有极大的后遗症状,肌肉超正常生长,本就会对身体的其他机能造成过重的负荷,若是长时间如此地话,很可能导肌肉处血脉的崩溃,进而使肢体瘫痪。 这‘宏肌针法’乃是载于神鬼针经的上半部,然在下半部才注明了其针法的危害。以及解救之法。 可当世之中。除了自己之外,恐怕便只有那赵行德会此针法。难道说。青黛会和赵行德有什么关系吗? 不可能的,青黛可是恨死了赵行德,若是见到他,必将其碎尸万段,却又怎么会容许他在自己身上施以针法呢? 那施针的人又会是谁呢?总不会是死去地张冲和木怀仁吧。 本来已是破除的迷团,转眼间又蒙上了一层阴影,现下时间紧迫,只有以后再向青黛询问了。 心一横,用力将那布条栓紧。 睡梦中的青黛感觉到了手腕上的疼痛,猛然惊醒,却是万分惊愕的望着李灵,道:“灵哥,你你这是干什么?” 李灵面色愧然,道:“青黛,对不起了,我不能让你这么做,我必须去救我该救的人。” 青黛的脸色陡然间煞白,眼神之中流露着痛苦的神色,随后是极端的失望,接着又是慑人的冷酷。 她冷笑一声,道:“你以为,只这一根布条就能捆住我吗?” 李灵笑眯眯地说道:“你可以试一试。” 青黛双手用力地一挣,原本以为凭她现在的力量,很轻松地便可将这布条撑断,却不料,手臂上竟连一点力气都没有,莫说是撑开布条,便是连抬起来都有些吃力。 她大吃一惊,惶然的说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灵指了指那拆开来的药包,道:“你不用再费心了,那些药草并不是什么治伤的药,而是一种可以叫人暂时脱力的药物,名为‘化气软骨散’,方才你吸了好些在嘴里,最少也得八个时辰才能恢复力气。” 青黛猛摇着头,道:“不可能,你所开的这几味药,我让人看过的,确定就是治伤的药,怎么可能” 李灵呵呵一笑,道:“我是故意那么写,只是作为幌子而已,药草本是没错的,只不过,少用了几种,便成了‘化气软骨散’。青黛,你别怪我,我本是不想欺骗你的,这一切,都是你逼出来的。” 青黛咬牙切齿的骂道:“李灵,你这个混蛋,我恨你——我恨你——” 李灵怕惊扰了外面那些辽兵,忙又用一块布条将她的嘴反捆上。青黛怒目而视,嘴里吱吱唔唔,空有一腔怒火却骂不出来。 李灵在她的帐中寻了件长袍,将她赤luo裸的身子包裹了起来。随后又拿了她地匕首,架在她的脖间,一步步的走出了大帐。 帐外辽兵立时大乱。 一片喧嚣声中,无数狼牙棒、大刀、长矛指向他,数不清的箭矢四面八方的瞄准他,稍有差池,他当场便会剁为肉泥。或是被射为蜂窝。 李灵的手有些颤抖,他的心也在狂跳不止。毕竟,这是他第一次独自面对千军万马,没有人可以帮他,想要冲出狼群,唯有靠自己。 李灵啊李灵,不要慌,千万不要慌。辽主地十五万铁骑都可以被你摧垮,这些个小喽啰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这样鼓励着自己,手里死死的握紧那柄匕首,将它紧贴在青黛脖间,只消腕上稍一用力,锋利地匕刃立时可割断她的喉咙。 这一切皆是逼不得已,他压根就没有伤害青黛的意思,只想以此手段逃出她的手掌心。逃出辽人的大营。 他深吸了一口气,高声呼道:“有人听得懂汉话吗,给我站出来。” 立时有一名辽人军官站了出来,大刀指向李灵,厉声道:“混帐东西,快快松开了我们郡主。否则将你碎尸万段。” “我命令你,给我跪下!” 李灵毫不畏惧,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在气势上压到他们,让这些辽人知道他不是好惹的,于是便在这么多人面前,发出如此过分的喝令。 那军官显然很愤怒,用更加凶悍地语气叫道:“狗东西,你已经被我们五千大军围住。再不放” “我叫你跪下。你他娘的没听到吗!” 他厉喝的同时,匕首迅捷一动。却是将青黛的一抹头发割了下来。 这一动不要紧,众辽军一片惊呼,欲想一涌而上,又怕投鼠忌器,伤到了郡主的性命,个个瞪红了眼睛,如凶残的野兽一般死盯着李灵。 那军官终于被震慑住了,稍一犹豫,却是骂骂咧咧的跪了下来,双目喷火,恨不得将李灵生吞活剥了。 李灵冷笑一声,遂道:“你,转达我的话,让他们速去备一匹好马在营门口候着。” 那军官不敢违逆,于是忙用契丹话叽哩咕噜地说了一通,李灵虽不是精通契丹话,但到底也在辽人统治下的易州生活了一段时间,这军官所说的话,多少还是听懂了一些,确定他转达无误。 “好了,你站起来吧。” 那军官腾地站了起来,道:“我劝你还是赶快放开我们郡主吧,或许郡主还会饶你一命。”他这回说话的口气,却是比方才客气了许多。 “闭嘴,你要再敢多说一句,我立时割断你们郡主的喉咙。” 那军官也确实有胆量,不慌不忙的说道:“你不会地,如果你杀了郡主,你也是死路一条。” “我不敢,哼!”李灵一声冷哼,匕首微动,将她的皮肉割破分毫,一缕鲜血立时顺着伤处流了下来。 青黛的脸色胀得通红,眼神已是极尽愤恨,李灵贴身她耳边,悄声道:“青黛,对不起。” 那军官见识到了他的胆量,终于是深信不疑,惶恐的说道:“你千万不要伤害郡主,你想怎样,我们全听你的就是了。” “让他们退开,你在前边开路,带我去营门。” 军官回头哇啦哇啦一喊,五千辽人立刻分开两边,让出了一条刀箭包裹下的狭路。 那军官一步三回头的走在前边,李灵则挟着青黛,一步步往营门而去。 其实,他这一举动是冒了很大的风险,要知辽人精于弓射,内中若是有神箭手一箭躲中他的脑门,瞬间就可以取他性命。只不过,这些辽人都是有心无胆罢了,谁都怕有个万一,万一差了那么分毫,那么发箭之人便要背负害死郡主地死罪,故而无人胆敢放这一箭。 李灵地心都几乎要跳了出来,他料想这些辽人不敢冒然出手,但这里可是有五人啊,他怕的就是有人一不留神,来个失误,到时可该如何是好,总不能真地就杀了青黛吧。 风摧边关第一百三十三章武州 就这么在辽人残冷的注目礼之下走到了营门,那里果然已备了一匹马,李灵缓缓的转过身来,一手牵起缰绳,一手仍抵着青黛的脖子,又向那军官道:“告诉他们,谁都不准跨出营门一步,否则,就等着为你们的郡主收尸吧。、quanben、” 那人无可奈何,只得将他的话如实传给身后的五千辽人。 李灵遂牵着那马,后退着走,一步一步远离了辽营。 他不敢就此上马,因为他知道了辽人的弓弩强劲,必须出了射程才好上马逃去。 于是就这么倒退着,一直走出了五百余步,这才忙将青黛抱上马,策马往武州方向而去,他这一动,身后的辽军立时一窝蜂似的冲了出来,数千铁骑紧追而去。 —— 武城守军望见城外尘土大起,隐隐似有数千人马杀来,还道是辽军前来攻城,守将何汝才急命众军登城,准备迎敌。 李灵抱着青黛策马狂奔,直抵武州城下,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声喊道:“快快打开城门,放我进去。” 当此时刻突然有一陌生人要进城,那何汝才怕其是奸细,遂命紧闭城门,不许放他入内。 李灵见半天城门不开,却是又急又怒,厉声喝道:“城上守将何汝才听着,我乃大周宋国公李灵,再不开城,误了大事,我奏请陛下诛你九族!” 何汝才先是一惊,随后便是轻蔑一笑。冲着城下喊道:“宋国公正随伐蜀大军班师回京,哪里又冒出来你这么个‘宋国公’,定是辽人派来的奸细,来人啊,给我射死他。” 城上弓箭手得令,正要射杀李灵,何汝才身旁一员都头急道:“何大人。杀不得呀,那人确实是宋国公李灵!” 何汝才一怔。却有不信,道:“你怎知他便是宋国公?” “回大人,末将早先参加了渝关大战,那时候身患瘟病,便是宋国公亲自为末将医好地,末将有幸见过他一面,故而认得。末将敢以性命担保。城下这人绝对是宋国公。” 何汝才这才相信,慌忙叫道:“快,快打开城门,放下吊桥,请宋国公入城!” 令罢,忙不迭的率领众将下城,亲往城门迎接。 李灵眼见城上弓箭手弯弓搭箭,欲要射杀他。正不知该如何应对,忽又见吊桥放下,城门大开,正疑惑时,却见数骑奔出。 为首那人滚鞍下马,伏地言道:“武州刺史何汝才参见宋国公。” 李灵马鞭指向他。道:“方才你为何不开城门?” 何汝才惶然道:“属下不知是宋国公大驾,为防万一不敢打开城门,幸得一名部将识得国公尊颜,属下方才省悟,冒犯之处,还请国公恕罪。” 李灵点了点头,赞许道:“你守城严谨,本国公怎会怪你。武州地处边关,竟也有人识得我,此人在哪里呀?” 方才那员都头上前一步。行了一礼。道:“末将呼延赞参见宋国公。” 呼延赞,这个名好像很熟啊。可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遂道:“你如何认得本国公。” 呼延赞道:“先前渝关大战之时,国公曾为末将医病,故而末将认得国公。” 事过多时,李灵当日曾医人无数,却也记不得这种小人物,正在琢磨“呼延赞”这个名字有何不妥时,那何汝才却是慌张的说道:“国公,后边辽军就要杀过来了,请国公快些入城吧。” 李灵回望一眼,不屑的一哼,道:“这伙辽军虽然来势凶猛,却不过是群龙无首的乌合之众而已,我料定他们不敢攻城。何大人,你速去调集武州全部人马,只待辽军冲势一停,立刻杀出城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急。” “这”那何汝才不明其中实情,眼见辽军势大,自是有所畏惧。 李灵瞪了他一眼,道:“怎么,何大人,你敢违抗我的命令吗?” 要说这武州军事,乃是归幽州留守李重进统辖,他李灵并无指挥人马军队的权力,只不过众人皆知他是周主身边最信任之人,他所说地话,在周主心里自是十分有份量。 这何汝才深知此一点,故也不敢再违逆,便是无奈的说道:“属下遵令。” 李灵这才满意,道:“那好,我们入城吧。” 何汝才先将李灵送入他自己地府中,随后集结了武州全部的两千人马,欲要出城而战,李灵则吩咐那些丫环们好生看护青黛,自己也是亲自登城观战。 那五千辽军只为他们的郡主而来,比及奔至城下之时,果然是没有攻城,李灵一声令下,何汝才亲率两千人马,突然杀出城来。 辽军本就没有战意,又兼郡主被擒,群龙无首,怎料得周军还敢杀出城来,军心立时大乱,被周军这么一冲,片刻间便陷入了崩溃,丢盔缷甲,溃不成军,沿原路败退而回。 何汝才也想不到辽军这般不堪一击,只怕中了辽人奸计,大杀一场,只追出了十余里便率军归城,斩杀辽军千人,夺得旗鼓军械无数。 得胜而归,那何汝才自是喜不自欣,遂向李灵道:“辽军果然是不堪一击,宋国公当真是料敌如神,属下万分钦佩。” 李灵却没他那么兴奋,道:“钦佩倒是不必了,你速派人通知蔚州方面,就说辽国南院大王耶律休哥在夹龙谷一带设下了重兵埋伏,让他们千万要小心。” 何汝才又是心生不解,道:“这不知宋国公是如何得知此事?” 李灵眉头一皱,道:“我没功夫跟你细说,你只须依令办事就行了,出了什么事,由我一人承担。” “是是是,属下明白了,属下立刻去办。” —— 吱呀——— 门缓缓而开,李灵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还是迈过门槛走了进来。 端坐着的她,似乎并未觉察到人的到来一般,面无表情的望着墙壁,眼神之中,是令人心寒的冷漠。 李灵叹了一声,走到她地身旁,温言说道:“青黛,对不起。” 她腾的站了起来,直视着他的双眼,仇恨,愤怒,如火一般燃烧的目光令他心中一震,不由的退了一步。 她的胸口在剧烈的起伏着,似乎有满腔的怒言要喷发而出,然而,直视他良久,却并无一语,又是坐了下来,偏开头来不再看他一眼。 李灵咬了咬牙,又走到她身边,道:“青黛,是我不好,我不该那样对你,可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你被仇恨吞噬,毫无原由的去滥杀无辜。你是青黛啊,你不该是人人畏惧的‘女魔头’。” “女魔头,女魔头,是啊,我是女魔头!哈哈——” 忽然间,她狂笑起来,那笑声中充斥着嘲讽与张狂,隐约,却还有几分深深的伤痛。 李灵不喜欢她这样的笑声,眉头一皱,道:“很好笑吗?青黛,你好好想一想,原来的你是什么样地,纯朴、善良,最大的梦想只不过是有一间漂亮的闺房而已,那是怎样的一个令人心动的少女!再看看现在的你,满口的‘杀’,‘死’,‘恨’,被人家叫做女魔头还这么的不以为然,青黛,你还是我心中的那个青黛么?你你太令我失望了。” 笑声骤止,她回过头来,又用那种令人极不舒服的眼神盯着他,冷冷道:“是啊,我令你失望了,所以你就占有了我地身体,然后用绳子绑上我,再用刀子架着我,像对待畜生一样把我拖到这里来,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呢?对啊,你原本就是想杀我地,看看,我的脖子不是已经被你割过了吗?你来啊,再用那把匕首,这次一定要狠一点,千万要把我地喉咙割破” 她那极尽讽刺的话语,一字一句,犹如利剑一般刺在他心头,无比的心痛。 是啊,她说的没错,我这般对她,她的心,恐怕早已碎了,如此恨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是我又能怎样呢?不这么做,难道看着月如他们去死吗? 如今不愿做事已做了,月如他们却还沓无影信,不知生死,这样的结果,实在是叫人难过。 也许当初就不该来这北疆,相见不如不见,见过之后,却将那些存于心底的美好彻底打破,就连眼前的美好也一并被夺走。 望着她,无奈的摇了摇头,道:“青黛,你现在还在气头上,我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等你消了气之后,我再来看你吧。” 言罢,转身而去。 “李灵,你不要走,你有种就杀了我呀,我告诉,你不杀我,我迟早要杀了你,杀了你身边所有的女人” 一声长叹。 呯! 用力的砸上了那扇门。 风摧边关第一百三十四章棋子 他刚走出几步,那何汝才便迎了上来,一脸的惊慌之色,急道:“国公,国公,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quanben、” 李灵心下正有气,一见他这般模样,便是喝道:“身为一州刺史,遇事如此慌张,成何体统!” 何汝才一震,忙道:“国公教训的是,属下知错。”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属下派去的人还是迟了一步,孟兴国将军的五万大军在夹龙谷中了辽人的埋伏,大败而归。目下辽国南院大王耶律休哥正率七万得胜之师,马不停蹄的往咱们武州而来,国公,这可该如何是好呀?” 耶律休哥若是果为名将的话,就当趁胜追击,一举夺下蔚州才是,眼下他放着孟兴国的败兵不去追,却掉转方向往武州而来,想来是听说了青黛被擒的消息,乱了原来的布局。 看来,他这个当爹的还是很重视她这个刚认的女儿,若是这样的话,只要有青黛在手,莫说七万人马,便是来七十万也不足为惧了。 李灵面无惧色,道:“无妨,他绝不敢攻打武州的,为今之计,只有尽快请坐镇幽州的李大帅速速发兵救援了,事不宜迟,你快去写奏呈吧。” 何汝才当然知道耶律休哥的厉害,但他却想不通这耶律休哥为何不敢攻打他的武州,既是李灵不说,却也不敢多问。只得应诺而去。 何汝才正要离去,李灵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将他叫住,却道:“何大人,那位孟兴国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 提及此人,何汝才似有不屑,道:“这个孟兴国呀。素来胆大妄为,上次各州刺史在幽州会商对抗辽人之策时。他竟然提议率数千轻骑奇袭云州,一举铲除辽人在燕云地根基,你说他胆子大不大,不过被李大帅当场痛斥了一顿,这个人呀” “好了,我知道了,”李灵不想再听他啰嗦。道:“你立即休书一封,请孟兴国重整败兵,急速赶来武州,杀他一个回马枪,那耶律休哥必是料想不到,到时我们里外合击,可杀他个措手不及,或许可以暂缓一下武州的危局。” 何汝才一怔。道:“国公,孟兴国刚吃了败绩,且又不得李大帅将令,恐怕不敢擅自行动吧。” 李灵一声诡笑,道:“你不是说了嘛,这个孟兴国素来胆大妄为。这一次,我们靠得就是他的胆大妄为。” 何汝才恍悟,却又不太敢相信他的计策,于是半信半疑的匆匆告退。 其实李灵心下也有担心,他担心那李重进知道他在这里后,故意不肯发兵救援,要借辽人之手除掉他这个竞争对手。 不过,这恰恰也是他希望李重进做的。 他正寻思间,又有人来报,道:“禀宋国公。外边有三人求见。其中一位自称叫白正珂。” 白正珂! 他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三个人,那其他两人必是月如和端木长风了。看来他们都没有事啊!这下就放心了。 脸上露出喜色,急道:“他们人在哪里?” “末将把请他们请到了前堂” 还未等他说完,李灵却也顾不上形象,一溜烟的奔往了前堂。 果然是他们三个。 “阿草!” 他轻轻地喊一声她的小名,眼神之中,流露着安心与喜悦。 正焦虑度步地月如一震,猛的转过头来,霎时间,脸上的阴云一扫而光,仿佛一生之中,再没有比现在更欣喜的时刻,眼眶中不知不觉盈起了泪花。 “哥哥!” 几步奔了过来扑入他的怀中,竟是情不自禁的哭泣起来。 李灵抚着她的长发,柔声安慰道:“不要哭了,我不是好好地吗?” 抬起头来,凭任李灵为她拭去眼中的泪水,却是哽咽着说道:“哥哥,这几都干什么去了,可担心死我们了。” “这几日” 过往的经历,一时间涌上心头,那月下的重逢,那河畔的争吵,那万军之中的决裂,一切的悲欢喜乐,如过眼云烟一般从眼前浮过。 伤怀难抑,愁绪难平。 他本是挂满喜色的脸,渐渐地布满了阴云。 是啊,这几日,我都干了些什么呢? 月如见他的表情忽然这般难看,关切的问道:“哥哥,你怎么了?” 呵—— 他强颜一笑,无力的摇了摇头,道:“没什么,详细的经历,一言难尽,我以后再跟你们细说。你们呢?你们不是在丰宁吗,为何又会来武州?” 白正珂上前道:“是这样的,那晚国公你失踪之后,我们都很心急,但是四下寻找却没有你地踪迹。那时又得到消息,说有辽军五千人马来武州打草谷,这么多人马一来,一个小小的丰宁县当然是守不住的,所以那县令就下令让全城军民撤入了武州。我想光凭我们几个的力量,怕是找不到国公,所以想言明身份,请武州刺史调动军队打探国公的消息,不想听说国公正好就在武州,实在是大喜呀。” 李灵听他说罢,忽又想起了什么,便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那白正珂面有犹豫,道:“国公,我要是走了,你的安全?” 李灵一笑,道:“这不是还有端木大侠在么,你放心的去吧。” “那那末将就去了,请国公千万要保重。” “我明白。” 李灵目送着他离去,又向一旁的端木长风低语了几句,端木长风眉头一皱,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城外可是围着七万辽军,你这么做,害死你自己不说,难道还要全城百姓也跟着送死吗?” 李灵胸有成竹的说道:“我既然选择这么做,自然预料到了一切后果,端木兄,这是一个好机会,我们不能错过呀。” 端木长风一哼,道:“别用‘我们’这个词,你是你,我是我。” 李灵讪讪一笑,道:“行行行,你是你,我是我,好了吧。端木兄,一句话,我这个忙,你帮还是不帮。” 端木长风沉思片刻,道:“也罢,反正已是上了你的贼船。这件事,我会找人去办地?” 李灵一怔,道:“端木兄,你不亲自出手吗?” 端木长风眼神之中散出傲气,却道:“我端木长风行走江湖多年,多少也认识几个朋友,这点小事都要我亲自出手,那我这中原第一剑地名头,未免也太不值钱了。” 我x,在我面前装酷摆显啊!装就装吧,管你找谁,只要把事给我办好就行了。 李灵一拍脑门,假意恍然大悟的说道:“你看我这记性,端木兄是什么人啊?那可是鼎鼎大名地汴京大侠,号称中原第一剑,江湖好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要你吹一声口哨,自然会有无数人愿为你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他说了一大堆的恭维话,他端木长风听得不耐,冷冷道:“你慢慢唠叨吧。”转身便往外走。 “端木长风!” 李灵突然一声厉喝。 已到门边的端木长风停住了脚步。 接着却是淡淡一笑,真诚的说道:“谢了。” 顿了片刻,他的手微微的挥了一下,随后身形一动,不见了踪影。 朋友,端木长风,在你心中,不知我算不算是你的朋友呢? 堂中只剩下了他二人,月如见他方才这般神神秘秘,心有不解,却也不想多问,又见他望着端木长风离去的方向怔怔出神,便握紧了他的手,柔声道:“哥哥,你又在想什么呢?” 李灵什么话也不说,转过身来将她拥入怀中,就那么紧紧的拥着,仿佛有她在怀中,阴沉的心绪便会有一丝温暖。 月如似乎感觉到了他情绪的异样,小心的翼翼的说道:“哥哥,你是不是遇见什么人了?” 李灵摇了摇头,低声道:“月如,什么也别说,抱紧我就好了。” 月如一怔,随后会心一笑,双手紧紧拢在他的背脊,柔弱的身体紧贴向他的胸膛。 可以感觉到她的体温,可以嗅到她身上淡淡的芬芳,那种感觉,仿佛又回到初见时的温馨、自然。 默默无言。 大堂之中,散发着几许淡淡的温情。 亦或是淡淡的忧伤。 —— 许州。 “戍鼓断人行,边秋一雁声。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她凭栏而依,仰望夜空,低吟着。 薄云之中,月光暗淡,恰如此时的心境一般,阴郁,苦愁。 不知何时,他已悄无声息的站在了她的身后,望着那幽幽的身影,望着那淡淡的愁容,别有一番迷人的韵味,注视良久,却是不忍心惊动她。 风起,檐边悬挂的风铃摇曳起来,玲珑清脆的声音在这空荡的阁楼中懒散的游荡着。 唉—— 花蕊夫人轻叹一声,转过了身子,却是被默然站立在身后的他吓了一跳。 他忙行了一礼,道:“夫人,是我,匡胤。” 风摧边关第一百三十五章中计 花蕊夫人抚了抚心口,花容稍定,却是嫣然一笑,道:“原来是将军,你什么时候上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quanben!” 赵匡胤淡淡说道:“匡胤上来许久了,只是见夫人似有心思,故不敢冒然打扰。” 花蕊夫人又转向窗边,遥望薄云淡月,幽幽说道:“我能有什么心思呢,只不过,是有一点想念故乡罢了。” “哦。” 他默然不语。 花蕊夫人却也不回头,道:“快到汴京了吧。” “是的,过了许州,明日傍晚便可到汴京。” 花蕊夫人的眼神中更显忧郁,道:“不知陛下会如何处置我这个亡国之妇呢,算了,有什么好担心的,最多一死而已。” 听到那个“死”字,赵匡胤一震,忙劝慰道:“夫人不必担心,我主仁慈,且对夫人多有仰慕,必会封夫人为妃子,大加宠爱。” 花蕊夫人的脸上并未有喜色,又是一叹,道:“在宫墙中生活了十余年,原以为,国亡了,我可以一死解脱,却没想到,还要在另一堵宫墙中渡过一生,这就是我的命吗!” 赵匡胤想要说什么,可话到嘴边,犹豫半晌,却又改了口,道:“这世上有多少女子想到一睹君颜而不得,夫人能侍奉陛下,该当庆幸才是。” “有什么好庆幸的,想见地人不能见。不想见的人却要强颜欢笑,日日侍奉,这样的日子,将军没有尝过,自不会体会到其中的痛苦。” 赵匡胤一怔,似乎有所触动,道:“孟昶已死。夫人便是想见,今生怕是不能了。匡胤劝夫人还是不要想太多,好好准备一下,以待陛下恩宠吧。” 花蕊夫人伤绪满怀,双目不知何时已盈满了泪光,凝望他许久,忽然,牵住了他的手。颤声说道:“将军,你难道真就不知,花蕊心中想见之人是谁吗?” 出人意料的举动,他的眼神中闪过惊愕之色,或许还掺杂着几分暗喜,他地手在颤抖,他的心在狂跳不止,那纤巧白晳地玉手在他掌中蠕动着。 月下。这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容如此深情的凝望着他,那柔顺如水,脉脉如风的眼神,竟是这般的夺人心魄。 身经百战,在生死中过往的他,面对眼前伊人。生平头一次感到了不知所措,他想要拨开她紧握着的手,但潜意识却催促着他将她地手越握越紧,他明知不可以这样,但就是无法避开她秋水般楚楚动人的眼波。 最终,他还是没有胆量担当正在发生的一切。 咬了咬牙,硬生生的拨开了花蕊夫人的手,低声道:“匡胤只不过是一个臣子,臣子的一切,包括他的命。全都掌握在陛下的手里。夫人,你明白我地意思吗?” 花蕊夫人脸色惨白。神情极是失望,哀叹一声,道:“花蕊明白,这些日子以来,将军对我照顾细致如微,在我愁苦无助时,安慰我,激励我,让我有了活下去的勇气。将军的恩情,我会一辈子铭记于心,我不敢有什么奢求,只盼过了明天,将军还能记着我,在有月亮的夜晚还能偶尔想起我,想起有这么一个人,她深处宫墙之中,同样在仰望着月亮,同样在思念着心中的那个人。如此,花蕊也就心满意足了。” 一字一句,如泣如诉,至情至意,怎能不叫人感动。 赵匡胤虽是铁打的汉子,但心底总还藏着几分柔情,她这几句话,恰如纷落地雨滴,在那静如死水的心湖中击起了几分涟渏。 一种莫名的冲动涌上心动,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明知不可为,却终究按捺不住燃烧如火的,猛地上前一步,深深的将她拥入怀中。 他火热的胸膛中,那一张美艳无双,楚楚可怜的脸庞,微微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 武州。 七万辽军,黑压压一片,如乌云一般铺在武州城下,他们挥动着旌旗,舞弄着刀枪,喊杀之声震天动地,整个武州城都为他们嚣张的示威声笼罩。 城头之上,李灵身披甲胄,默默地注视着城下围而不攻地辽军,他的表情一如往昔临阵时地那般淡然从容,但心中却是充满了焦虑与不安。 这已经是辽军围城的第三天了,幽州方面的李重进没什么动静,蔚州方面的孟兴国也没有消息,似乎,一切都超出了他的意料与掌握之中。 他知道,辽军之所以围而不攻,所忌惮的便是青黛的安危,但这么耗下去却也不是长久之计,正所谓为天下者不顾家,若是那耶律休哥一狠心,来个大义灭亲,只怕这武州一眨眼功夫就会被辽军夷为平地吧。 旁边的何汝才的表情却不似他这般平静,本就略显苍老的脸上更是爬上了许多焦虑的皱纹,乍一看去,跟个老头似的。 他见李灵无动于衷,便道:“国公,辽军势大,我们该如何应对才好啊?” 李灵微微一笑,道:“何大人,我听说你是个守城的能手,武州的城墙也算高厚,你应该有信心守得住才是。” 何汝才也不知李灵是在夸自己还是在贬低自己,反正这话现在听起来就是很不舒服,不过他当然不敢表现出来,于是很不自然的咧了咧嘴,以示笑过了,接着道:“国公过奖了,属下这点本事实在是不值一提,城外那可是辽国的南院大王耶律休哥,属下万不是他的对手。国公武略超群,还是请国公拿个主意吧。” 李灵假意苦思了一番,却道:“我地主意嘛,一个字,‘等’。” “‘等’?等等什么?”何汝才一头雾水。 “等孟兴国的回马一击。” “可是,如果孟将军不敢来呢?” “那就等李大帅的援军。” 提及此,那何汝才却是心有不解。道:“属下早在五天前就派出了信使,按理说。李大帅的援军也该到了吧,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怪了。” 李灵冷笑一声,心道:“他见不到你的信使,自然不会这么快就派援军来了。” 他心想如此,嘴上却是用十分恭维的语气说道:“李大帅深谋远虑,用兵如神,想必他是有什么奇策吧。何大人,咱们也不要自寻烦恼,回去煮一壶好酒,吃几口小菜,耐心的等吧。” 李灵言罢,正欲下城,身旁小校突然指着城南方向,高声叫道:“快看!有我们地援军杀进来了!” 众人皆是一惊。忙涌到城边细看,却见南边辽阵中,一将勇不可挡,率领着数百人马横冲直撞,杀开一条血路,往城门冲来。 城上有认识者高叫道:“不是援军。是呼延赞将军!” 何汝才翘首一望,果然是呼延赞,忙向李灵道:“确是呼延赞,属下前几日派他往蔚州送信,怎么他现在才回来!” 奋不顾身杀入敌军重围,如入无人之境,这个呼延赞果然是一员猛将。 李灵急道:“快,打开城门,派五百人马接应他入城。” “是。” 不多时,在城中援兵接应之下。那呼延赞奋力冲破重围。奔回了城内。 李灵亲自下城相迎,却见那呼延赞身中数箭。浑身浴血,一见李灵,摇晃着跪伏于地,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禀国公,末将回来迟了,还请国公恕罪。” 李灵见他伤势颇重,当下也不急于问明蔚州方面军,急命将他送入军营,欲要自己亲自动手为他拔箭疗伤。 那呼延赞受宠若惊,惶然说道:“国公身份尊贵,延赞只不过是一卑微之将,怎敢劳动国公亲自动手,国公,还是请别地大夫来吧。” 李灵淡然一笑,道:“在渝关的时候我不是也为你医过病么,那时也没见你推让啊。” 呼延赞苦笑着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国公身份地位已大异于当时,尊卑有别的道理,延赞自然明白。” “什么尊卑有别,现在这里只有大夫和病人,没有什么国公和属将,你省口气,不要再啰嗦了。” 说着便开始为他医伤,呼延赞见李灵话已说到这份上,却也不好再推违,只得闭上眼静待李灵为他治伤,心中却是大为的感激。 呼延赞虽然身中数箭,好在都没有射中要害,这点小伤对李灵来说,自然不在话下,不出半柱香时间便包扎完毕,道:“我给你用了上好金创药,十天之内伤口便可愈合,这期间你可不要剧烈运动,以免震裂伤口。” 呼延赞感激的说道:“多谢国公。” “小事而已,何足挂齿,”李灵洗干净了手,话题转移到了正经事上,却道:“呼延将军,蔚州方面有何回复?” “孟兴国开始有所犹豫,但后来又下定决心再次兵发武州,他命末将约会国公,说只等瞧见武州城头放起三股狼烟,他那时便率军兵分三路奔奇袭辽军大营,还要咱们到时杀出城来,里外夹击,共破辽军。” “这个孟兴国果然有些胆色!”李灵点头赞许,又道:“他所部一共有多少人马?” “两万。” “两万?”李灵吃了一惊“怎么才有两万?” 呼延赞无奈说道:“夹龙谷一役,孟将军所部损失惨重,五万人死伤无数,本来只剩下了一万人,另外那一万人还是他倾尽了蔚州所有能战之士所得。” 只两万人,虽说是奇袭,但辽军可是有七万之众,且对手乃是赫赫有名的耶律休哥,情况不容乐观。 看来,要想达到奇袭的效果,还得另想些办法才是。 风摧边关第一百三十六章自残 又来到了那间房门前,徘徊良久,却始终下不了决心走进去。,quanben, 不忍看到她憔悴的面容,害怕看到她仇视的目光。每次来过这里,对他而言,都是一次折磨。 他正来回度步,那门却开了,走出来的是月如,盘中端着尚温的饭菜,看样子又是未曾动过。 李灵急道:“怎么,她还是不肯吃吗?” 月如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不光是饭,她现在连水也不肯喝了,哥哥,你快想些办法吧,不然,这位青黛姐姐撑不了多久的。” 沉声一叹,接过了月如手中的饭菜,默不作声的走了进去。月如便将那扇门掩好,欲待离去,却心有犹豫,于是悄悄的伏在了门边,想要听听房中的动静。 她静静的躺在床塌上,双眸紧闭,面色苍白,嘴唇干裂,胸口微微起伏着,呼吸已渐微弱。 看到她这副样子,李灵心中涌上一阵酸痛,于是将饭菜端到了她身边,道:“青黛,吃点东西吧,你看,这些都是你最爱吃的菜,你最爱吃的红烧茄子,还有你最爱喝的南瓜汤”他说着,将那些菜端到脸前使劝的嗅了嗅,心旷神怡的说道:“好香啊,我口水都流出来了,青黛,乖,吃一口吧。” 他用筷子夹起了一片茄子,小心的送到了她嘴边,然而,那本已干无血红的嘴唇竟是咬得更紧了些,她在无声地向他示威。 我要饿死自己。我要让你愧疚一辈子。 他的呼吸加快,脸上的表情已显恼怒,却是一哼,道:“你不吃是吧,那好,我吃,多好的菜啊。可不能随便浪费。” 言罢便坐在她旁边大口的吞食吃来,吃得极为凶猛。咀嚼的声音更是大得有些夸张,边吃还边赞不绝口,喃喃自语着“香啊,真是香!” 然而青黛却仿佛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就那么静静地躺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呯—— 他再也无法忍受她这无言地对抗,将手中的饭菜统统的砸在了地上。怒不可遏的说道:“木青黛,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我屈服了吗?你错了!我李灵是什么人,辽国那个狗皇帝的都奈何不了我,南方的那些诸侯之国都被我轻易铲平,你又算得了什么,我告诉你,我不让你死,就是无常勾去了你的魂魄。我也照样杀下地府把你抢回来。” 他叫嚷了半天,青黛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他心里愈加地恼火与不安,此时此刻,哪怕是她开口骂自己一句也好啊! 默默的自残,那才是对他最沉重的伤害。 她很清楚这一点。那她也应该清楚,他的心中还是深爱着她,却为何还要这般固执的伤害着自己,为何? 他扑过去,拼命的摇着她的身子,吼道:“木青黛,你说话啊,我不许你沉默,不许——” 吱呀,房门猛然被推开。月如慌忙冲了进来。边拉他边心急的说道:“哥哥,她地身体已经很虚弱了。你再这么折腾她,真的是要出人命了。” 他不管不顾,仍旧疯了一般摇动着青黛的身子,月如力气微弱,费尽全身之力也拉不开他。 咳——咳咳—— 突然间,她剧烈的咳嗽起来,本就苍白的面容更是难过之极,似乎李灵方才的摇动令她呼吸不畅。 李灵陡然间清醒过来,满腔地怒火转眼间化为了无限的关爱,忙道:“青黛,对不起,对不起,我我” 青黛睁开了眼睛,望着他难过痛惜的表情,眼神中显出几分得意之色,气若游丝的说道:“李灵,你心痛吗?那种感觉,是不是如刀割一般难受啊?那种痛,一定比身体的伤更痛上千倍万倍吧,呵呵呵呵”她说了这么几句话,却是咳嗽的愈加强烈。 月如边替她舒顺胸口,边端过了一杯水,道:“青黛姐姐,你别再生哥哥的气了,先喝点水吧。” 水杯递到嘴边,她免力抬起手来,强行推开,又道:“你走开,我耶律云痕不需要你这样的女人来怜悯。” 李灵心念一动,夺过了那杯水,一口灌入了口中,随后出人意料的吻向了她的干裂地双唇,用口对口地方式,强行将水灌入了她的嘴里。 青黛一惊,拼命地想拒绝,但不知为何,那原本紧闭的双唇竟是不由自主的松开,那一刻,神情却是有些恍惚。 眨眼间又恢复了神智,欲待紧闭上嘴时,李灵口中的清水已尽数灌入了她的腹中。 月如惊讶的看着刚刚的发生的一切,一时间竟是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脸上该呈现出怎样的表情才好。 李灵将杯子还给了月如,冷笑一声,道:“青黛,我终究还是有办法的,水也喝了,该吃饭了吧。我看你还是乖乖的自己吃吧,不然我还会用刚才的方式喂你。” 青黛的脸上泛起了微微红晕,怒目而视着他,喘息着说道:“你你你再敢这么这么对我,我立刻咬舌自尽!” 月如一听,吓了一跳,急道:“青黛姐姐性子执着,怕是真会咬舌自尽呀,哥哥,你千万不要再胡来啊!”她,她真就这么恨我吗? 罢了,我真的是累了,再没有力量承受你的恨了。 他长叹了一声,起身而去,走到房门时停住了脚步,道:“你不用再自残身体了,三日之后,我便放你离去。” 言罢,再无回头,大步离去。 ——— 夜如泼墨,秋风萧瑟。 城头上,兵戈肃然,旌旗鲜明,火把遍布城墙各处,夜色中的武州城笼罩在火色朦胧之中。 城外不远处,一片火海,那是七万辽兵高举着的火把,风吹过,火焰如同海浪一般起伏摇曳,蔚为壮观。 鸦雀无声,除了火把燃烧时的噼啪之声,以及战马偶尔的嘶鸣之外,并无半点喧哗,那七万人好像没有生命的陶俑一般沉寂,静得可怕,静得令人心生惧意。 城楼之中,透过疏漏的窗孔,城外的一切清晰可见,李灵凝望了许久,转身说道:“竟然摆下这么大的排场迎接你,青黛,你这个父王还真是重视你。” 静坐着青黛冷眼瞟了他一眼,不屑的说道:“怪不得你不敢让我死,原来,你是怕我父王的七万铁骑。” 李灵却道:“你父王的铁骑确实厉害,不过,当初我若是弃城而去,他又如何奈何得了我呢!青黛,我知道,我做了一些对不起你的事,但那都是迫不得已,我心里如何待你,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吗?” 青黛一哼,道:“是啊,你所做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都是被我这个女魔头逼的,你是好人,你是天下第一的大好人” 李灵深叹一声,苦笑着说道:“罢了,事到如今,再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说着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纸递了过去,道:“这张纸上细写着‘宏肌针法’的危害和相应解救之法,你收下吧。” 青黛一怔,默默注视着那张纸,一动不动。 李灵硬将那张纸塞入她的手中,道:“虽然我不知道是谁为你施的针,我想你也不会告诉我,不过,你要清楚,此针法的危害甚大,如果你不想下半辈子瘫痪的话,最好依我写的法子施救。” “我凭什么相信你?” 沉寂了半晌,她终于有所回应。 李灵也赖得跟她多解释,道:“信不信由你,如果你认为我真的没有一点情意,真的想要你死,回去之后,你大可将这张纸撕了。” 青黛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神色,犹豫许久,终究还是将那纸收入了怀中,冷冷道:“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不用心急,过一会就送你出城。” “我很奇怪,你为什么要选择在晚上放我走。” “我不光要送你走,还要送你那强悍的父王走,他老人家在我的地头上住了这么久,再不走,我就要被他吃穷了。” “哼,难道你就不怕放走我之后,父王的铁骑眨眼之间将你和你的武州城夷为平地吗?” 李灵诡异一笑,道:“这就是为什么我要选择晚上的原因了。” 青黛似乎有些担心,道:“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嗵嗵嗵—— 她话音刚落,城外辽军阵中响起了鼓声,接着,武州这边也敲起了军鼓,似乎,双方在进行着什么信息的交流。 “好了,时候到了,是该送你离开了,”他说着,噌地拨了出匕首,缓缓的走到了青黛跟前。 青黛眉头一皱,道:“你果然还是想要我死啊,真是假仁假” 唰!匕锋扫过,她的一缕长发断落,李灵接在手中,道:“今日一别,恐怕日后再无相见之时,这一缕头发,就算留做纪念吧。” 她眼神一动,有什么话脱口欲出,到最后却轻咬着红唇,终究还是没有出口。 天下大计第一百三十七章破围 今明两天有事,只能每天一更,抱歉了。 —— “我们走吧。” 李灵想去扶她,她却道:“用不着你扶,我自己能走。” “随你吧。” 推开门,二人一前一后,缓缓的下了城头,来到城门口,那里已有武州诸将和端木长风在等候。 何汝才一见李灵下来,忙上前行了一礼,道:“国公,你真要亲自去吗?我看还是算了,太危险。” “不,这个女人我一定要关自送她出去,此外,我还想会一会那个耶律休哥,打开城门吧。” 何汝才无奈,只得下令打开城门。 李灵一跃上马,指着另一匹马说道:“木姑娘,那匹马是为你准备你,你快骑上去吧。” 青黛这些天一直中着“化气软骨散”身上那点力气走几步路都吃力的很,更何况是跨上那一人高的高头大马,她用尽力气,三番五次的努力,却仍是无法骑上去。 李灵实在看不下去,不得不跳下马来,趁她不注意,从后边猛的将她托了上去,还趁机在她臀上狠狠的掐了一下。 青黛脸色顿显红晕,喘息不定的伏在马上,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李灵装作什么也发生的样子,一本正经的说道:“木姑娘,你千万要坐稳啊,万一掉下来的话。我还得费力把你再托上去。 也不等青黛有什么反应,翻身跃上了自己地坐骑,转而向端木长风道:“你准备好了吗?” 面对城外七万大军,端木长风还是一如既往的不以为然,道:“我不需要准备。” 骤然间,辽军鼓点加快,武州这边的鼓声节奏也随之变快。约敲了半盏茶的功夫,鼓息。一切又陷入了沉寂之中。 “咱们走吧。” 李灵掉转马头,一手牵着青黛的马缰绳,驱马缓缓步出城门,端木长风背负长剑,紧随他身后一步之地。 三人出了武州,往当中旷野而来,与此同时。辽军阵中也同时走出两骑人马,相对而来,最后,双方在距对方五步之处停了下来。 这个位置,正处在武州城与辽军阵营的中央位置,各距七百余步,均是超出了双方弓弩的射程。 对面地那两个辽人,一个乃是大将装束。中年的模样,形容彪悍,目光冷峻,身侧那人则是布衣着装,背上负着一柄大刀,与端木长风一样。也是江湖人物。 青黛一见那辽将,眼神中闪烁着欣喜之色,忙叫了一声“父王!” 耶律休哥望了青黛一眼,道:“云痕,你无恙吧。” 青黛眼中盈有泪光,摇了摇头,哽咽地说道:“我没事。” 这便是传说中了耶律休哥了,竟敢与我单骑会面,果然是有些胆色! 李灵于马上抱拳行了一礼,道:“久仰南院大王之名。今日一会。荣幸之至。” 那耶律休哥的眼光从女儿的身上转移开来,上上下下将李灵打量了一番。眼神之中有几分惊讶与赞许,道:“听说南朝出了一位年轻有为的俊才,今日一见,确实是令本王感到意外。” 李灵一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大王又有什么意外的呢?” 耶律休哥道:“本王观你体型,一副弱不禁风的书生之状,当不是武人出身,出谋划策倒也不算稀奇,但竟能身任三军元帅,灭荆湖,伐西蜀,这倒是让本王不得不有些佩服。” 李灵一脸的淡然,谦逊地说道:“这点微末之绩,何足挂齿,耶律大王身经百战,一生无一败绩,当属辽军第一名将,该是李灵佩服大王才对。” 耶律休哥点了点头,道:“年经人,恃才而不傲物,确实难得,前途无量啊。将来南朝之中,除了你们的皇帝之外,只怕你便是本王最大的对手。” “将来之事,谁人能料!不过,能被耶律大王当作对手,李灵还是感到十分的荣幸。” 耶律休哥忽然呵呵一笑,道:“听说你和云痕有过婚约,有这回事吗?” 李灵一怔,道:“确有此事,那是青黛的养父定下的。” “既如此,那你便算是本王的女婿了,何不归顺我大辽,以你之才,必受我主重用,到时随本王吞灭中原诸国,助大辽浑一宇内,岂非快哉!” 原来是想劝降啊,嘿嘿。 李灵也跟着呵呵一笑,道:“大王乃识时务之人,必知当今宋辽两国,辽主庸昏残暴,我主贤明仁德,英明神武,大王何不反过来归降我大周,以大王之才,必能助我主扫清**,并吞八荒,成不世之功业,李灵之言,句句肺腑,请大王三思而决。” 劝降不成,反被对方耍了花腔,耶律休哥心中恼火,但脸上却是泰然处之,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说了的,现下就履行约定吧,你放归云痕,我撤去武州之围。” 李灵直视于他,却道:“大王,你果真会撤兵吗?” 耶律休哥一哼,道:“本王一nbsp;他转过头来,凝望着青黛,良久,道:“青黛,那张纸,你最好还是重视一下吧。” 言罢,松开了缰绳,在马背上轻轻一拍,那马便缓缓跑向了对面。 耶律休哥接过了缰绳,满是疼爱地深望了女儿一眼。温言道:“云痕,随父王回家吧。” “先等一下。” 青黛掉转过马头,双眸正对李灵,眼神虽然仍是那么冰冷,但似乎,隐隐已有几分融化地波光。 “李灵,下次再见面。你我便是死敌,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不知为何。他的心此刻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于是轻松一笑,道:“下次再见面,我会对你手下留情的,若有一战,我当退避三舍。” 话音刚落,却见辽军阵后杀声大作。火光四起,似有无数人马由四面八方冲入了辽营。 先前李灵出城之时,曾吩咐过何汝才,一但人质送出,则立即于城头点起三堆冲天号火,那孟兴国见号火起,则兵分三路杀入辽营。 耶律休哥万万想不到那孟兴国刚被揍了个头碰血流,转眼间又敢重新杀回来。他七万人马尽皆兵临武州城下,营中空虚,周军轻易闯入,四处放火,这黑夜之中也无法辨明敌情,只觉四方火起。杀声四围,似乎有无数人马杀来,辽军个个为之胆寒。 耶律休哥心知中计,马鞭指向李灵,怒道:“好小子,果然是诡计多端,你给本王记着,下次战场上再见,必取你项上人头。” 言罢勒马奔回阵中,策马奔行之中。青黛回首一望。只那一刹那,目光不再是冰冷仇恨。而是一种莫名地茫然,随后便转过头去,渐渐消失于火光之中。 李灵马鞭一扬,城门大开,何汝才率武州兵马杀出城来,冲向已是阵角大乱的辽军,前后夹击之下,耶律休哥止不住败溃之势,遂弃了营寨,率军西退而去。 这一战一直杀到天明,杀声渐远,狼烟消散,旷野之上一片狼藉。 远处,辽营之中残火未熄,周军地士卒正在清理着战场,收拾旗鼓兵器,战马车帐,但有苟活着的辽人便一刀结果,偶尔传来地惨叫声随着晨风游荡于旷野之中。 遥望东方,旭日初升,不知为何,李灵却觉得这轮红日分外的刺眼,隐约有种鲜血着染的感觉。 身旁的端木长风道:“仗打完了,回城吧。” “你说,我和她将来还会再见吗?” 端木长风一怔,沉思了片刻,道:“有聚必有散,有散却未必有聚,人生本就如此,你应该明白的。” 李灵一叹,道:“还真是麻烦呀,端木兄,你觉得我做的有错吗?换做是你,又会如何处置。” “我不知道,我又没有到处沾花惹草,背上了那么多地情债。” 他地话,分明是带着几分讽刺的意味。 李灵无奈一笑,道:“我也不想这样,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反正,每次都是不由自主地动了情,要不然你教教我吧。” “教你什么?” “教一下我如何像你一样,面对美色当前,可以视若无睹,冷酷透顶,身理和心理上都能控制自如。哎!说到这事,端木兄,你是不是真的那个那个有点问题呀?” 端木长风一怔,道:“什么那个这个,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灵一本正经的说道:“就是那个嘛,其实没事的,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男人嘛,谁能保证没个大病小灾的,端木兄,你放心,凭咱俩地关系,凭我大周神医的手段,保证让你药到病除,重新焕发出男人的风采” 端木长风终于明白他又是在损自己,无奈的摇了摇头,冷冷道:“什么时候都可以信口开合,言辞无束,该说你是镇定从容呢,还是没轻没重呢?实在是不好评价。” “这个嘛,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就比如说小妹,她对我的评价可是很和蔼,很有趣,很傻瓜,我觉得这个评价还是比较贴切的,只不过我很奇怪啊,你们亲兄妹俩,看人地眼光竟会如此不同,而且性格也会如此迥异。” “那是因为她年幼,不懂得这个世间的险恶,看人看事,不光要用眼睛看,更要用心看。” “哎呀!”李灵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却道:“端木兄,不知不觉中,你又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啊,不行,我得记下来,将来出一本语录,就叫‘端木长风品人生’,一定能卖好价钱,哈哈,我发财了” 端木长风没心思听他戏言,勒马而回,李灵忙也掉转马头,跟了上去。 “是不是这个书名不好听,那咱们换一个,就叫‘那人,那剑,那话儿’” “无聊!” “要不就叫‘端木回忆录’” “你真是太无聊了。” “算了,你这人,一点情趣都没有。” 天下大计第一百三十七章破围---< >--- 天下大计第一百三十八章线索 汴京。 周主端坐龙榻,静静的翻看着手上那本汉书,虽然双目不离书页,但眼神却似乎不是那么专注。 一旁侍立着的是翰林学士陶谷,默默无言,他心中细细的琢磨着陛下三更半夜里招见自己会有什么重要的事,他想不通,于是不时的偷眼瞅向周主,想从他的表情从探出些端倪。 殿中寂静得很,偶尔会有周主翻书时发出的沙沙之声,陶谷有种不祥的预感,今晚,将会有大事发生。 不多时,冯青宝从外面走了进来,行了一礼,道:“陛下,翰林学士薛居正来了,正在外边候着。” 周主的目光并未离开书,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是。” 冯青宝退了下去,过了一会,那薛居正从屏风后转过,上前行了跪拜之礼,道:“臣薛居正拜见陛下。” “平身吧。” “谢陛下。” 薛居正站起身来,等着周主问话,岂料周主似乎是读书入了迷,竟是忘了他二人的存在一般,一语不发。 薛居正有些纳闷,遂转头望向陶谷,那陶谷无奈的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会回。 顿了片刻,薛居正忍不住问道:“不知陛下深夜招臣入宫,所为何事?” 周主这才想起了他们,遂放下了书。拿起案上的一卷白绢,道:“这是归州方面送来地密奏,你们都看一看吧。” 离得最近的陶谷忙接了过来,二人挤在一起,展开那密奏细看一番,脸色均是一变。 那陶谷惊道:“陛下,密奏上说。押送的人马半路遭到袭击,胡安被刺身亡了。这这怎么可能呢?” 薛居正却道:“陛下,胡安被刺,必是那个幕后贼子所为,此事关系重大,必需彻查。” 周主倒是面色平静,道:“密奏上交待的很清楚,杀手皆为蒙面之人。杀了胡安之后,尽皆逃遁,并未有一名活口被拿下,如何彻查。” 陶谷想了想,道:“此事也并非全无线索,胡安运送回京之事,本是十分的机密,如今却生出了意外。必是事有泄lou,我们可以从这一点着手调查。” 周主道:“当初李灵送上的那封密奏,只有朕与两位爱卿知晓其中内容,如今消息泄lou,确实是有些奇怪。” 周主之语气,自然便是疑心是他二人泄lou了秘密。那陶谷慌忙跪倒于地,诚然说道:“臣发誓此事从未向任何人透lou,臣愿以九族性命向陛下担保。” 周主忙亲身上前,扶他起来,笑着说道:“爱卿言重了,朕并非疑心于你,你跟了朕这么多年,忠心不二,朕难道还会不信任你吗?” 陶谷感激说道:“谢陛下信任。” 他言辞虽然坦然,却不禁被吓了一身冷汗。站起来时。背上已是一片沾湿。 那薛居正更是脸色惨白,浑身颤抖。扑嗵一声跪伏于地,道:“臣有罪,臣有罪。” 周主皱头一眉,见他此状,便知此事与他拖不了干系,当下也不急于发作,仍是一脸笑意的扶起了薛居正,道:“薛爱卿不必慌张,究竟怎么会回回,你慢慢告诉朕。” 薛居正抹了抹额头上地汗珠,定了定心神,道:“是这样的,陛下命臣修编前朝之史,臣听说曹国公家中收藏了几本唐代古书,所以才登门求借。曹国公留臣在他府中吃饭,臣那时稍微喝醉了几分,不小心把密奏地事向曹国公透lou了几分。臣当时也十分懊悔,但转念又想,曹国公一向忠心为国,便是知道了也无妨,所以这件事臣一直没放在心上,不想突然间会有这般变故!这都是臣之过错,请陛下治罪。” 周主的脸色严峻,他坐回了龙榻,沉吟片刻,道:“陶爱卿,你怎么看待此事?” 陶谷深知此事的严重性,但有定论,必将在朝中xian起一场腥风血雨,还不知有多少人要被牵连进来,此时此刻,必当谨慎而言,遂道:“臣还没有想好,不敢妄言。” 周主脸色一沉,转而又道:“薛爱卿,你呢,你有何看法。” 薛居正道:“虽说臣将此事泄lou给了曹国公,或许曹国公也是在无意之间又泄lou给了别人,这件事眼下还是不好定论,不过,其根源在于臣之疏忽,请陛下治罪。” 周主一叹,道:“罢了,你也是无心之过而已,朕不怪你。” 薛居正如释重负,忙道:“谢陛下。” 周主端起案上茶来,浅饮一口,放下茶杯,话题一转,道:“听说京城之中,现在到处流传着一首童谣,可有这回事?” 陶谷道:“确有此事,不过那都是些孩童戏言而已,没什么意义。” “童言无忌啊,陶爱卿,你可知道这几句童谣说的是什么吗?” 陶谷摇了摇头,道:“臣并没有太过留意,故不知这童谣的具体内容。” 周主知他是在故意推拖不言,心有不满,又向薛居正道:“薛爱卿,你呢?你也不知道吗?” “这”薛居正犹豫了片刻,道:“臣大概记得一些,好像是说:桃花落,困龙厄,点检当为真真”后边那两字,他无论如何不敢说出口。 “真天子!” 周主替他说了出来,只这三个字,却令薛居正二人为之一震。 周主扫视了他二人一眼,道:“你们可知。这桃花落指的是什么吗?” 薛居正想了想,道:“依为臣愚见,怕是指夹竹桃之事吧。” “不错,桃花落正是指夹竹桃之花落入水井之中,而困龙厄便是暗指朕身遭剧毒之劫。那么,这点检当为真天子,又是什么意思呢?” 其实这句话地意思再明了不过。他二人何尝不知其中之意,但当着周主之面又怎敢实言。那陶谷忙道:“这童谣所传乃是虚无之事,陛下又何必在意。” “虚无之事?”周主冷笑一声,道:“难不成,朕身中夹竹桃之毒,也是虚无之事吗?现在不是朕在不在意地问题,而是有人正觊觎着朕这张龙椅,处心积虑的想要谋取大周的社稷。朕难道可是无动于衷,视而不见吗?” 周主的语气极为严厉,那陶谷却道:“陛下神武威震四邦,此事或是敌国之人蓄意谋害陛下,而后又散布谣言,欲要挑动我大周君臣的关系,还请陛下明察,莫要中了敌国的jian计。” 薛居正略一思索。跟着说道:“陶大人所言极是,只是此事若为敌国所为地话还好,若是真有国中之人存有大逆不道之心,那于我大周更是莫大的危胁,两方面地因素都应该考虑进去,所以。此事还当详查之后才好下定论。” 周主一哼,道:“详查,人证都已被灭口了,唯一的线索已断,怎么去详查?” 他二人无言以对,默然良久,那陶谷道:“臣斗胆问一句,陛下心中是不是早已有了决断?” 周主不答,却是轻声一叹,道:“你们都退下去吧。” 陶谷还要再言。那薛居正忙拉了一下他的衣角。道:“陶大人,陛下必是要细细思量一番。咱们就不要打扰了。”又是周主行了一礼,道:“臣告退。” 那陶谷无奈,也只得退了出去。 殿中一片沉寂,周主双目紧闭,眉头微凝,以手托额斜倚案上。他的表情极为复杂,有愤怒,有不解,也有失望与伤痛,这么多年来,东征西讨,身经百战,便是高平、渝关那种生死之决时,他也未曾有过这般两难过。 他是高祖的女婿,是朕的亲戚,高平之役,他誓死追随朕地左右,这么多年来,朕一直当他是朕地兄弟,一直以为他是忠心不二的,可现在,他为什么要 难道是朕给他的封赏不够重吗? 国公的爵位,禁军点检的军职,满朝文武之中,谁人还会比你的权位更高,可你为什么还不满足? 为什么? 周主的脸色渐渐铁青,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 啪—— 狠狠地拍了一下龙案,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展开一卷黄绫,提笔疾书,片刻间拟成一道圣旨,高声道:“冯青宝。” 冯青宝慌忙入内,道:“陛下有何吩咐?” “速将这一道旨意送往门下省审核,尽快颁布。” “是。”冯青宝小心地接过了那道圣旨,又道:“陛下,宋国公地侍将白正珂在殿外候见多时,要不要宣他入内?” 周主一怔,道:“为何不早向朕通传?” 冯青宝忙道:“方才见陛下心情不好,故而不敢惊扰。” 周主也没闲功夫训斥他,喝道:“快宣他入内。” “是。” 冯青宝施礼而退。 当日李灵曾给周主上过密旨,言他在攻打荆湖之时得知了夹竹桃一案另有蹊跷,故而欲在灭蜀之后暗中北上调查。 这件事周主自然是比谁都要在意,巴不得李灵能快些查出幕后黑手,所以当即应允。怎料其后证人胡安被杀,线索遂断,周主无计可施,此时此刻,他只盼李灵那方面能够查出些什么名堂,白正珂这一来,自然便是有了新的消息,周主精神为之一振。 天下大计第一百三十八章线索---< >--- 天下大计第一百三十九章探花 不多时,白正珂身着便装入内,跪伏于地,恭敬说道:“臣白正珂拜见陛下。” 周主的情绪与先前判若两人,一派的从容肃穆,手一摆,道:“平身吧。” 他表情虽然平淡,但心中却是十分焦急,白正珂刚一站起身,便道:“白正珂,你不是一直跟随宋国公暗中调查吗,为何会突然回到汴京,是不是他有什么消息要你传给朕。” 白正珂道:“宋国公命臣回京,确是有两件事要奏呈陛下。” “说。” “第一件事是关于胡安一事,宋国公怕押送胡京回京一事有所泄lou,故而当初奏呈陛下的那道密旨中所言的路线是假的,宋国公并非有意欺瞒陛下,请陛下恕罪。” 周主又惊又喜,道:“想不到无疾心思缜密,早有此料,好,朕不怪他,那胡安现在到底在何处?” “陛下放心,宋国公已安排从另外一条路线运送胡安回京,差不多这几日便会密秘入京。” 周主甚为满意,道:“无疾做的不错,那这第二件事呢?” “宋国公现下被七万辽军围于武州,还请陛下发兵援救。” 周主一震,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李灵为何会被围于武州,那七万辽军又是从何而来?” 白正珂解释道:“宋国公原本是在武州暗查,岂料辽军突施奇袭。击败了孟兴国将军的五万大军,随后兵围武州。臣奉宋国公之命杀出重围,一则向陛下禀报胡安之事,二则是向陛下求救。陛下,请赶快发兵吧,再迟几天,武州一破。宋国公性命危矣!” 周主面有疑惑,道:“朕知道李重进在蔚州布署了五万人马。由孟兴国统领,此一路虽败,但他自己在幽州还握有八万精兵,缘何不去解武州之围。” “这”白正珂也是不解,道:“臣也不知为何,武州被围之后,我们原本以为李大帅会来援救。岂知苦等了三天也不见援兵到来,无奈之下,宋国公才派臣回京求援。” 周主忽然间想到了什么,脸色立时阴沉下来,沉吟片刻,道:“朕明白了,你下去吧,此事朕自会处置。” “那。那臣就先告退了。” 白正珂一去,周主又是狠狠地拍了一下案桌,连案上的笔砚也尽皆震落于地,他口中怒不可遏的说道:“这个李重进,大敌当前,不以国事为重。却还想着朝中这些勾心斗角之事,实在是可恶之极!” 看来,这次,朕真的是该痛下决心了。 —— 川流不息的人群,生意红火的商铺,南来北往的商人行旅汇聚于此,汴京城,依旧是繁华依旧。 “阿草,这回本来是想带你去草原地,可惜出了这样的意外。没能如愿。你不会怪我吧。” 月如自幼生活于河边,平日里就是那朗州城也没去过几趟。又何曾见识汴京这等繁华之都,她地眼光早被四周的新奇与热闹所吸引,心情好得很,听李灵一言,便笑着说道:“我怎么会怪哥哥呢,其实,这次若不是为了带我去看草原,也不会碰上这么多意外,哥哥也不会有那件伤心事,该是我求哥哥不要怪我才对的。” 李灵一笑,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子,道:“傻瓜,那些事,该发生总归是要发生的,跟你没有任何关系。这样吧,我答应你,今年不行,明年初春时,等草原上的草都长绿了,我一定再带你去。” “嗯!”月如笑眯眯的,很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身侧的端木长风看不惯他二人这般亲昵之状,便道:“这里可不是丰宁县,也不是武州,国公大人,我劝你举手投足还是要注意一些,免得被别人抓到什么不好的把柄。” 月如听不懂他话中深意,李灵却是明白,心中一震,遂道:“多谢端木兄提醒,我自有分寸。” “你打算下一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李灵故作不知。 端木长风白了他一眼,道:“装什么糊涂,安排了那么多事,现在回京城了,也该是戏收场的时候了吧。” 李灵微微一笑,道:“其实呢,这出戏的剧本原本就是写好的,我只不过是稍添了几笔,让它演起来更逼真罢了。” “那么,这个写剧本的人,又是谁呢?” 李灵指了指皇宫的方向,道:“他就在那里端坐着。” 端木长风似乎所悟,月如却是一头雾水,道:“你们乱七八糟地说些什么啊?什么剧本啊,什么收场啊,到底什么意思,是说看戏吗?” “有些事情,不明白反而会好些,明白了,只会自寻烦恼。”端木长风缓缓道来,颇有一番深刻之意。 “哎呀!”李灵一拍脑门,焦急的说道:“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那二人皆是一怔,齐声道:“什么完了?” 李灵轻叹一声,道:“端木兄方才又说了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只可惜我没带纸笔,无法记录下来,可惜呀,‘端木语录’中又少了一句发人深思的话,实在是可惜呀” “无聊透顶!” 端木长风没好气的骂了他一句,大步往前而去。 李灵慌忙跟了上去,口中道:“端木兄,刚才的话再复述一遍嘛,虽然我笨得很,但或许可以记下一点点你思想地碎片” 月如这才明白李灵是在捉弄端木长风,但见他二人一个无奈,一个一本正经,当真是十分的有趣,忙也窃笑着跟了上去。 三人正啰嗦间,前面敲锣打鼓,好不热闹,一队送亲的队伍吹吹打打而来,路人们忙闪在一边,让开一条道来。 队伍最前边的那是那新郎倌,身着大红喜袍,骑着高头大马,相貌俊朗,身形修长,眉宇间散发着几分文雅之气,果然是一表人才。 李灵好奇心起,便向挤在旁边看热闹的一个汉子问道:“兄台,这位新郎相貌堂堂,气度不凡,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那汉子惊讶的打量着他,道:“他你都不知道啊?那位新郎倌可是此次科举的探花,刚刚升任礼部侍郎的姜成焕姜大人。” “姜成焕!这个名字好熟悉呀,我好象在哪里见过似的。”李灵眉头皱起,细细回想。 那汉子却是不屑地瞅了他一眼,道:“别吹牛啦,人家可是新科探花,你怎么会认识。” 月如却是猛然省悟,忙道:“哥哥,你忘了吗?陈素衣姐姐不是向你提到过她地未婚夫吗?他好像就叫做姜成焕。” 李灵恍悟,喃喃道:“原来他就是姜成焕,想不到还考上了新科探花,这下也好,倒省了我去寻找他下落。” 月如却是一脸的急促,道:“这个姜成焕不是和素衣姐姐有婚约吗!他怎么可以娶别家地姑娘呢,素衣姐姐怎么办?” 这嘛,姜成焕如今乃是新科探花,又官任礼部侍郎,可谓平步青云飞黄腾达,既要娶妻,必也讲究个门当户对,而陈素衣只不过是一贫贱的布衣女人,如何能与之相配,显然,这姜成焕是始乱终弃,早把陈素衣抛之脑后了。 李灵自不好和月如明讲这些,遂又向那汉子道:“不知这位姜探花迎娶的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那汉子很是羡慕的说道:“你们定是外地来的,连这都不知道,这新娘子可是咱们汴京第一才女,宰相范质的孙女,范落秋小姐。这位姜大人算是攀上了棵大树啊,将来飞黄腾达,升官发财没得说喽。” 范落秋,汴京第一才女! 原来范质那老头还有这么一个有名气的孙女,先前倒是没听说过。 也难怪呀,古往今来这些读书人,寒窗数十载,饱读圣贤书,不就是为得赴身宦海嘛,说得好听点,那是要胸怀抱负,一展才学,说不好听点,不就是冲着“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两句话才读书的么。 如今科举有成,既已为官,谁人不想自己的仕途一帆风顺,步步高升,莫说是这范落秋是美是丑,有才或是无德,但为她这“宰相之孙“的名份便有无数人希图求娶,怕是这姜成焕也拖不了这宦海之拌吧。 在无数人眼中,他是一个幸运儿,恐怕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吧,只是,在那遥远的北方小村,是否还是记得有那么一个孤苦无依,痴心一片的女人在默默的牵挂着,等候着他。 不知为何,李灵对这个姜成焕并无鄙夷之心,甚至,有些同情他,这让他想起了自己当初追求长公主时的那种心情,但为“权力”二字,但他那时不光是为了利益,对于长公主,多少还是有一点爱慕之情。 此时,却不知这姜成焕对那“汴京第一才女”可曾有过一点情意乎? 他心中所想,何人能知,身旁的月如却是气呼呼的说道:“这个姜成焕也太可气了,枉费素衣姐姐还在家乡苦等着他,他可好,巴巴的去娶了人家的宰相的孙女,真是个势利小人!那个皇帝也真是糊涂,怎么会让这种人当大官呢!” 天下大计第一百三十九章探花---< >--- 天下大计第一百四十章相思 她这话明显是对天子的大不敬,周遭听见之人无不为之一震,纷纷的回地头来望向她。 李灵不想惹人注意,却是讪讪一笑,向众人道:“没事没事,你们听错了。”言罢忙拉着月如匆匆离开。 他一路拉着月如狂奔到了国公府,指着那块大大的匾道:“好啦,咱们到家了,你有什么不满的话,回家之后随你说个够。” 月如一叹,道:“其实我也没什么不满的,只是觉得素衣姐姐可怜罢了,她孤零零一个人,还在傻傻的等着,若是知道那姜成焕已经成了亲的话,真不知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算了,别想那么多了,事已至此,怕是也没什么回转的余地了,过些时日我便托人将这人消息传给她,只希望她不要太过伤心才好,能够坚强的生活下去。” “唉!希望如此吧。” “咱们进去。” 月如忽然发现了什么,奇道:“那个端木大侠呢?他怎么不见了?” “他必是回家去了,家中还有一个小妹等着他呢。” 李灵言罢,遂携起月如走上台阶,用力的敲那扇熟悉的朱门。 大门敞开,开门的下人一见是李灵,又惊又喜,忙呼道:“国公回来啦,国公回来啦。” 李灵平素待人和蔼,对这些下人们极厚,他们心有所感。俱是十分喜欢和尊重这位年轻的国公主子,此时一听说李灵回来了,忙不迭地全跑了来迎接。 李灵走入府中,一路又说又笑,月如则是稍有些生怯之情,紧贴在李灵身旁。 那刘小菁见李灵又带了位姑娘回来,却是瞧出了几分端倪。便笑盈盈的说道:“公子爷,不知这位小姐是哪家的千金。公子爷也向咱们介绍一下呀。” 李灵却是为初回家时的兴奋弄的忘了这点,此时刘小菁一提醒方才想起,忙将月如拉至身前,道:“这位林月如姑娘是我在朗州结拜的义妹,从今往后,就住在咱们府里了,你们可要好生侍奉她。不得怠慢呀。” 众人皆是一怔,随后便恍悟,皆是心道:“公子爷可真是会风流,出去打仗的功夫便收了个水灵灵地妹妹。”而其中有几个胆大的更是掩嘴窃笑。 李灵当然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遂干咳了一声,摆出了一副严肃地表情,道:“怎么,我离家才几天。你们就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啦,真是胆子见长啊!”虽说李灵待平易近人,这些人平素在他面前都不大拘紧,但到底还是尊卑有别,此时李灵表情一变,似有生气的样子。众人便忙着点头应下人向月如行了一礼,齐声道:“见过林小姐。” 月如毕竟只是渔家女出身,虽然生性自然大方,却也未经历过这等场面,忙也还了一礼,道:“大家不要这么客气,叫我阿草就好了。” “那可不行,”李灵当即反对,道:“阿草这个名是我专用的。除了我谁都不可以这么称呼你的。” 那刘小菁笑着说道:“是啊。林小姐,咱们这些下人怎么配叫你的小名呢。便是公子爷不怪罪,若是叫外面人知道,岂非笑话咱们国公府毫无体统。” “可是” 刘小菁又道:“公子爷,我看林小姐脸色不大好,怕是旅途劳累了吧,我这就去打扫出一间厢房,好让林小姐沐浴休息。” 李灵点了点头,道:“好吧,菁姐,就麻烦你好好照顾一下月如了。” “公子爷放心吧,”刘小菁说着,便命丫环们送月如去池塘边的阁楼去,月如望了望李灵,依依不舍地被丫环们簇拥而去。 看着月如走远了,刘小菁便上前一些,低声说道:“公子爷,你走后不久,苏小姐便生了病,一直卧床不起,既然公子爷回来了,就赶紧去看看她吧。” “翠儿生病了?” 李灵一惊,急是飞也似的往翠儿住所奔去。 推开那扇门,熟悉的气息扑鼻而来,那是一种淡淡的芳香,隐约还含着几分草药的味道。 他悄悄的走了进去,转过屏风,心头不由一痛。 翠儿安静的躺着床榻,沉沉而睡,面色苍白,形容憔悴,与离别时那个清秀动人的翠儿判若两人。 会是什么病,竟让她在短短地时日内削瘦如此,容颜凋零。 他心痛不已,生怕吵醒她,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坐在了她身边,望着那楚楚可怜的睡容,心里愈加不是滋味。 手抬起,轻轻拨去她抹于脸前的发丝,她在睡梦中仿佛感受到了他手心的温度,脸庞稍稍一动,很是满足的贴近了他地手掌,嘴间微微扬起了一丝笑容。 她是在做一个美梦吧,或许是在梦中看到了他,才会笑得如此幸福。 想到自己在外边与长公主生死缠绵,与月如情意朦胧,与木青黛悲喜离合,这其中虽然有苦有乐,但终究算是在风流快活。 当初,若是没有她冒死闯入烈火熊熊的天牢将自己救出,何能有今日的一切? 地位、财富、荣耀,还有那种种复杂的感情,都将是黄粱一梦而已。 而如今,让他能够有生命拥有这一切的人,却这般憔悴的病卧于此,自己游离在外时。可曾有想过她?有挂念过她?便是想起,也是那短短地一瞬间而已吧。 想到这些,李灵颇为自责,深叹一声。 睡梦中的翠儿有所惊觉,幽幽睁开了眼眸,眼前那张俊朗的面孔渐渐清晰,她眼中现出无限的惊喜与激动。不知不觉中,眼眶已是湿润。 仿佛不敢相信这是真地。凝望了他半晌,方才颤声说道:“公子,真地是你吗?” 李灵更加温柔的抚摸着她地脸庞,用力的点着头,道:“翠儿,是我,我回来了。” 虽然李灵一直视她为妹。但她总还存着尊卑之别,内心深处仍是只敢把自己当成是他地婢女而已。 想要扑入他怀中痛哭一场,想要将心中那些积累如山的思念之语尽数说与他听,然而,却终是无法在他面前全身心的释放情怀。 眼见终日惦念的人就在眼前,却只是深情脉脉的望着,许久,哽咽说道:“公子。这些日子,没有翠儿侍奉在你身边,你过的还好吗?” 李灵的眼睛已然湿润,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傻瓜,你是我疼爱地妹妹。怎么能用‘侍奉’这个词呢?” 翠儿一笑,道:“是我说错了,该说照顾才对吧。” 李灵叹道:“你看看我,白白胖胖,日子过得滋润的很,倒是你啊,我不在这几日,却把自己弄得病成这样,也太不小心了。” “公子过得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她病成了这样。却一心只挂念着他。李灵更是感动,感慨半晌。却才想起了该做之事,便道:“我现下就替你把脉,有我这个‘大周神医’在,包你马上痊愈。” 他说着,小心的放平了翠儿的手腕,左手搭住穴脉,细细的体察。 翠儿便一动不动,乖乖的由他把脉。 脉相平和,并不似有什么大病之状,再让她张开口来观察舌喉,也均是与正常人无异。 这就怪了,脉舌皆是无异,却为何精神不振,形容憔悴,莫非又是一例奇症吗? 李灵眉头皱起,道:“翠儿,你等一下,我去取验血仪来,我需要给你做一个详细的检查。” 他正欲起身离去,翠儿却是一把抓住了他,低低说道:“公子,不用麻烦了,我的病很快就会好地。” 李灵一怔笑道:“你又不是大夫,如何能知道自己得的什么病,放心吧,费不了多少事的。” “我知道我得的是什么病。” 翠儿突然意外言道,脸上片刻间已是泛起片片红晕,似有无限娇羞之状。 李灵愈发的奇怪,便是一本正经的说道:“那好,你倒是说说看,自己得地是什么病?” “翠儿得的是得的是” 她吞吞吐吐半天,一咬牙,低低的说道:“相思病。” 李灵一怔,随即便明白了怎么回事,诗中有云“为伊消得人憔悴”相思成灾,惦念至深,便可让人茶不思饭不想,形容貌似有病,然根源却在心上。 想来是这几月他离别在外,翠儿对他情深意重,无时无刻不在惦念挂怀,相思郁积,心病一生,便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她吐lou心声,便觉羞怯难当,却把头偏向一边,正眼都不敢瞧他一下。李灵但见她云霞染颊,羞意情切,此时看来,别有一番惊心动魄之美,熟视良久,忍不住俯身在她额头深情一吻。 翠儿身子一震,低低的道了一声“公子!” 李灵伏在她胸前,温情言道:“翠儿,是我害你生了病,这一次回家后,我哪里也不去了,再不会让你担心惦念,劳心伤怀了。” 翠儿犹豫了片刻,却是双手搂住了他,轻柔的抚着他的头发,淡淡说道:“男儿志在四方,公子是干大事情的人,翠儿怎能拖累公子。” 天下大计第一百四十章相思---< >--- 天下大计第一百四十一章投靠 想起那过往种种,他不禁心有感慨,道:“翠儿,到现在我才明白,只有你是一心一意只为我好,不求一点点回报,默默的承受着一切,翠儿,我对不起你。” 听他真挚之言,眼中盈动着的泪光,深深说道:“公子真心待翠儿,翠儿愿意为公子付出一切,甚至是失去生命也再也不惜,翠儿不敢奢求什么,只盼公子平平安安的就好。若是将来有一天,翠儿离开公子了,在偶尔的时候,公子还能想起翠儿这个人,翠儿就心满意足了。” 她说话的口气十分的伤感,且言辞又颇为怪异,倒像是生离死别时的告白,李灵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便道:“小傻瓜,从今往后,我会日日陪在你身边,把你当宝贝一样揣在怀中,你想离开我,可没那么容易。” 翠儿忽然神情郑重的说道:“公子,若是将来有一日,翠儿做了错事,对不起公子,公子会怪我吗?” 李灵想也没想便道:“无论你做了什么错事,我都不会怪你的,何况啊,翠儿这么乖巧,怎么会做对不起我的事呢!” 翠儿的神情松了下来,淡淡一笑,再无多言,只是享受着这温馨的一刻,她知道,只有这时,李灵才只是属于自己,过了这一刻,他的心不知又会飞到哪个女子的身边。 然而,只是这短短的惬意,她便是心满意足了。 —— 不知何时。她已悄然睡去,原本憔悴地容颜已焕发了几分红润,睡得那么香,嘴角边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李灵轻轻的移开了她的手,为她掩好被子,又在她额上深情一吻,随后蹑手蹑脚的走出了房外。缓缓的将房门掩上。 那刘小菁正候在门边,似乎已等了许久。只是不敢进入打扰他们,李灵料想她必是有事,便道:“菁姐,你怎么也在这儿啊?” 刘小菁道:“公子,有客人来访。” 李灵一怔,道:“我前脚刚进门,后脚便来客人了。他们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啊,菁姐,来地是谁啊?” “费县公慕容延钊。” 当日李灵秘密北上,临行时将统军大权效付于慕容延钊,命他将花蕊夫人送往赵匡胤处,由其护送回京,又命慕容延钊率本部大军班师回京,回京之后。周主颁布了第一轮的封赏之旨,策封了慕容延钊县公之爵。 那慕容延钊素来高傲,一向不屑于拉帮结派,营私结党,当初以副帅之职随李灵领军出征时,一路上便对他这位年轻地主帅有所不待见。虽说后来态度稍有转变,但终究还是有几分芥蒂。 如今他回到京城,第一个登门拜访的却是慕容延钊,这却是令他大感意外,心里倒是十分想看看这位副帅有何用意,于是径直往前厅而去。 那慕容延钊一见李灵,忙起身而迎,躬身施礼,道:“延钊参见大帅。” 李灵笑脸相对,道:“慕容兄说错啦。眼下征战已毕。我已不再是什么大帅,费县公还如此称呼。李灵实不敢当啊!”慕容延钊一本正经的说道:“在延钊眼中,大帅永远的是大帅,征战也好,罢兵也罢,都是一样的。” 一上来便大表诚心,呼呼,绝对是“心怀不轨”呀! 李灵也不好多说什么,遂淡然一笑,道:“慕容兄,一月不见,没想到你已升到了县公的爵位,恭喜恭喜。” “延钊若不是跟着大帅南征西讨,建了些微末之功,何能得陛下封赏!延钊有今日之荣,多赖大帅,今日登门拜访,便是专程来道谢的。” “哪里,慕容兄荣此恩赏,全是你上阵杀敌,为国立功地原因,慕容兄此谢,我可是愧不敢当呐。” 他二人又是你来我往,说了几句客套的话,随后便分宾主坐下,李灵不想多绕弯子,便道:“慕容兄此来,我看不单单是来看望我,怕是还有其他事吧?” 慕容延钊呵呵一笑,道:“大帅的眼光一如往昔的锐利啊!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延钊听说大帅刚刚回京,料想对最近朝中发生的一些事还知情,万一陛下招见,怕大帅不好应对,所以” “原来如此,哎呀,慕容兄实在是有心,我刚回京,正愁没个人询问些朝中之事呢,慕容兄来的真是及时,那就赶快给我讲讲最近朝中有什么新鲜事发生吧。” 慕容延钊的神色忽然严肃起来,看了看四周无人,却是低声说道:“大帅,我也是不久之前才听到一个消息,听门下省那边的人说,陛下拟了一道旨意,要罢掉曹国公地点检之职,还要免去他节度使之职,改升为太尉。” 这么大的事情,暗中安排下的那些人早就给李灵送去了消息,故而他在返京之前便已知晓,只不过,此时从慕容延钊这个局外人口中得知,听起来要更爽一些。 太尉之职,位列三公,官居极品,自隋以后,渐次演化为优宠宰相、亲王、使相等的赠官,也就是相当于名誉教授,名誉院士之类的职位,荣誉虽高,手中却无实权,乃是名符其实吃闲饭的官。 事情都已经这般明了,本应该定他个死罪才对,最终却明升暗贬,给了他一个太尉地官职,看来,陛下对他还是有些情意的。 李灵假意惊愕,骇然说道:“怎么会这样?自我离京到现在不过数月,却有这等事情发生,慕容兄,你可知陛下如此旨意,究竟是因为什么啊?” 慕容延钊心道:“装什么装啊,这不明摆着废掉他给你开道嘛!” 心中如此,表情却是一脸神秘,道:“我听说,曹国公的离职,乃是和夹竹桃一案有关。” “夹竹桃?”李灵又是一声惊呼,道:“这件案子不是已被赵普查清了吗?怎么又会牵扯出来。” “这嘛,我也只是听说而已,陛下对这件事封得很严,具体情况无人能知,朝中众臣们也只能打听出点风吹草动。” 李灵一叹,道:“曹国公忠心为国,要说那案子和他有关,我决计是不信的,改日我面见陛下之时,一定要问个清楚。” 慕容延钊忙道:“大帅,不管那案子跟谁有关,眼下木已成舟,陛下既然下旨,那自然便是无可挽回的,咱们又何必管那么多,更何况” 李灵瞅了他一眼,道:“更何况什么,慕容兄不妨明说。” 慕容延钊顿了顿,道:“其实这样也好,曹国公走了,这殿前司都点检之职,自然便空缺了,放眼朝中,当以大帅功勋最重,且大帅目下又是副点检之职,这都点检之职,还有谁比大帅更合适呢?” 李灵假意不解,却道:“这我倒是没想过,这都点检一职十分重要,必当以功勋名望着著之人来担任,李灵只不过是一大夫而已,虽说立了些军功,那也是赖慕容兄等众将士用命而已,若要我来担任此职,实在不能胜任呀。” 慕容延钊就知道他会这么自谦,便又道:“大帅太过谦逊了,大帅之武略,朝野上下谁人不知,且大帅不久就要成为驸马,那便是陛下的妹夫了,有这一层关系作保,依延钊所见,都点检之职,非大帅莫属。” 李灵呵呵一笑,道:“不管是什么职位,都是为大周用命,为陛下效忠,这点检一职嘛,当不当也无所谓,不过若是陛下果真信任李灵的话,李灵也自是义不容辞,到那时,还要谢过慕容兄之吉言。” 慕容延钊笑道:“延钊乃是就事论事而已,哪里有什么吉言,其实咱们这些随大帅出征过的兄弟,哪一个不是盼着大帅高升!到时咱们也可以跟着大帅沾些光彩呀。” 原来是这样,看来是张永德这棵树要倒了,他手下那些将领们都急着要找一棵新的大树来kao,这慕容延钊只是一个代表而已。 人情冷暖,世态炎良,真的是就在于一个“利”字啊! 其实这本就是李灵事先料到地,他只是没料到,陛下地旨意才公布几天,他这些人便迫不及待的有所动作,不知那张永德听闻之后,心中会做何感想呢? 只是旁人要投kao他也就罢了,这慕容延钊在朝中向来以独来独往而闻名,却也为何有这般动作,这倒是令他不解。 不解,也不好相问,于是正色言道:“李灵能有今日之绩,多亏弟兄们全力支持,大伙尽可放心,不管我前程如何,绝对不会忘了并肩而战地弟兄们的。” 慕容延钊慨然道:“大帅豪义冲天,有大帅这一句话,咱们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两人又是各表了一番兄弟情义,那慕容延钊又道:“延钊听说大帅在武州被困了多日,真有此事吗?” 李灵一叹,道:“此事不提也罢,那辽国的南院大王耶律休哥果然厉害,把我们在武州足足围困了近十天,若不是孟兴国将军及时赶来的话,此刻只怕我也没命和慕容兄在此畅谈了。” 慕容延钊却是奇道:“幽州距武州不过数日的路程,我听说李大帅手中握有雄兵数万,缘何不赶去武州救援大帅呢?” 天下大计第一百四十一章投靠---< >--- 天下大计第一百四十二章逃婚 李灵也是一脸的疑惑,道:“这我也不知道,兴许李大帅另有奇谋吧。” 慕容延钊又道:“不过陛下似乎对这件事很生气,前些日子以守备燕云不利之责下旨撤了他幽州留守之职,改任为了西川节度,他此时怕是正在回京复命的路上。” 李灵又是一惊,道:“据我所知,蔚州之败,其实是辽耶律休哥蓄谋已久的,李大人当时远在幽州,责任并不算大,陛下却要撤了他幽州留守之职,确实让人难以理解。” “听说陛下之所以这么生气,原因并不是气他有蔚州之败,而是气他不发兵去解武州之围。” “何出此言?” 慕容延钊见他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也不知他是真不懂还是在装懂,便道:“大帅,难道你不觉得,他不发兵救援武州,其实是另有所图的吗?” 李灵还是一脸茫然,道:“慕容兄,这里没有外人,你就有话直说吧。” “四个字,‘借刀杀人’。” 李灵一怔,半晌方才有所恍悟,惊道:“你的意思是,他想借辽人之手杀掉我,对吗?” “正是,你想,大帅扫平荆湖,伐灭西蜀,此等不世之功,天下谁人不知,那李重进乃是朝中两大势力之一,先前早有风传曹国公要倒,其后自然大帅便成了李重进最大的对手,他如何能不对大帅你有所忌惮?武州之围。他明明收到了求援之书却偏偏不肯发兵,这其中意图,难道还不明够显吗?” 李灵怎么会不知呢,因为这本就是他所期望地,当日那何汝才往幽州派出求援使者之后,李灵便让端木长风着人暗中劫杀了使者,其后何汝才又数度派出使都。都是去无所踪,故而李重进一直未接到武州方面的求援之信。还道一切平安,所以便没有发兵。 他那时也是明知手中握有青黛,那耶律休哥兵马虽众,却不敢奈何于他,所以才敢出此险策,自然便是想在世人面前造成李重进欲借刀杀人的假象。 周主虽然英明,但毕竟想象不到李灵会冒着性命之险设下此等布局。所以见到白正珂听说此事之后,便是震怒。 原以为周主会象对待张永德一样将其弃用,却不料周主仍保留着他侍卫军都指挥使之职,还让他去改镇西川,这倒与李灵当初之设想有所不符。 看来,还是得用早先想好的那条计策! 慕容延钊还道李灵仍有不信,道:“大帅,我知道你有所不信。但事实就是如此。延钊斗胆一言,大帅虽然武略过人,但这毕竟是入朝为官不久,于这朝堂上的险恶所知甚少,眼下别人有谋害之心,大帅可不能不有所行动啊!”李灵想了半天。道:“就算如此,陛下对他已有所惩罚,我又何必斤斤计较呢。” “大帅此言差矣!众所周知,我大周以殿前司与侍卫军两支禁军最为强悍,侍卫军都指挥使虽较殿前司都点检之职略逊一筹,但其势力却不相上下,如今他只是改任西川节度使,并未被夺指挥使之职,如此,则在朝中的势力只不过是有所削弱而已。仍将是大帅面临的最大政治对手。大帅仁厚。不愿施以那些小人手段对付他,他可未必。这一次有借刀杀人之计,难保下一次不会又施什么阴险手段,正所谓防不胜防啊!”“那么,依你所见,我该当如何?” 慕容延钊眉头一皱,沉沉道:“只有想方设法,夺了他都指挥使之职,将他从朝中剔除,如此,大帅才能高枕无忧。” 李灵一怔,细想了一会,忽然间明白了慕容延钊地真实目的,难怪他会这般热心地向自己出谋划策,原来,这家伙是看上了侍卫司都指挥使一职,想借自己的力量除掉李重进,而后由他慕容延钊取而代之。 野心真真是不小啊! 除去张永德和李重进这两股政治势力,本就在他的计划之中,只不过,周主虽然可以将殿前司都点检的重职授与他,却绝不可能让他再身兼侍卫司都指挥使之职,周主英明,当然知道在军中要维持平衡,绝不能容许任何一方坐大。 若是除掉了李重进,侍卫司都指挥使一职一空,依目前朝中武将的名望地位,最有希望接任的便是他慕容延钊和赵匡胤了,与其让赵匡胤捡了便宜,倒不如让这慕容延钊沾光,好歹到目前为止,他和自己应该算是一条船上的人。 李灵假意很是为难地样子,冥思苦想许久,却道:“慕容兄说的也是,只不过,臣下任命之事,全决于陛下,我便是有此心,怕也没有这份力呀。” 慕容延钊诡秘一笑,道:“大帅虽没有这份力,但有一个人说的话,却十分有重量,陛下绝不会忽视。” “谁?” “长公主殿下。” “殿下?” “对,陛下对长公主殿下十分疼爱,凡事必是应允,若是大帅能将此事告诉殿下,想殿下对大帅情深意重,万分的重视,到时即使不用大帅开口,殿下必也会到陛下那里有所言语,只要殿下一开口,这件事多半便能成了。” 长公主这一节,连李灵都考虑到,倒是慕容延钊这个局外人率先想到,李灵颇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 平日里不声不响,看似谁都不得罪,却在这关键的时刻摆明立场,出此损招,人啊,在利益面前,果然是不得不低头。 虽如此。然慕容延钊在朝中的份量不轻,若是有他相助,将来之事,便又少却了不少羁绊。 当然,眼下这个时候,还不是和他坦lou心机地的时机,于是淡然一笑。道:“慕容兄之言,我会好好考虑地。无论如何,还是要多谢你出言提醒。” 慕容延钊却也不急着有什么结果,也是笑道:“大帅客气了,延钊跟随你出生入死,虽说有主副之分,但在延钊心里,已是将大帅视为同生死。共患难的兄弟,今日之言,乃义不容辞也。” 李灵慨然道:“慕容兄如此看重李灵,李灵心中万分感激,既如此,你我便是好兄弟,好朋友,慕容兄也别大帅大帅的称我了。显得太过见外。” 慕容延钊当然盼着他这么说,乐呵呵的说道:“说的是,李兄!今后还望李兄多多提携才是。” “放心,咱们既然是兄弟,自当相互关照。” “多谢李兄,今后但凡有什么事需要延钊帮忙。只需招呼一声,延钊必义不容辞。” “那李灵就先谢过慕容兄了。” 两人之间达成某种同盟地默契,心中俱是欣喜,于是相视大笑。 ——— 送走了慕容延钊,李灵心中又多了不少想法,本来回府之后想要先好好休息一下,不想和慕容延钊这么一聊就是大半天,眼看已是暮色将近。 正想吃过饭后便去蒙头大睡,却有下人来报,言宰相范质之子范华有急事求见。 范质虽统率三司六部。官居宰相。可谓位高而权重,但他为人清廉。凡事必秉公处理,谨言慎行,除为政事之外,私下极少与其他官吏交往,且他门风甚严,家人亲戚也都是规规矩矩地,克己守法,洁身自好。 今日范华突然登门拜访,口称有急事,这倒是比慕容延钊之造访还让李灵感到意外,于是忙令下人将其请来前厅。 那范华和他地宰相老爹一样,也是一身的博学,身形文弱,长相憨厚,他人还未踏入门槛,李灵便迎了上去,抱拳行礼,微笑着说道:“范大人大驾光临,未能远迎,还望大人见谅。” 那范华忙也还了一礼,道:“宋国公言重了,范某在这个时候登门造访,该请国公见谅才是。” 李灵见他表情焦急,似有什么重要的事,便道:“范大人此来,不知所为何事?” 范华也不说那么多客套话,当下直言道:“实不相瞒,小女落秋突发重病,范某此来,正是想请国公为小女治病。” 李灵一怔,却也不多言,忙叫下人取了医箱来,便与那范华匆匆赶往相府。 在马车上时,李灵询问病情,那范华一声叹息,道:“说来也不怕国公笑话,今日本来是小女出阁之日,岂知拜堂之时,竟发现小女没了人影!范某便命下人们四处寻找,黄昏之时才在城外十里处的官道上发现了她的下落,那时小女已是病倒于地。下人们将她送回府后,范某便急请了御医前来治疗,几位御医均是断定小女乃是犯了心脏之病,然开了数道方子,均是无法止住她的心痛,范某知国公乃是神医,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故而只好前来烦扰国公。” “范大人言重了,我本职就是大夫,治病救人乃是份内之事,何来烦扰之说。” 他边说边琢磨着范华所述之蹊跷,他女儿得心脏病倒是算不得奇怪,怪就怪在,身为宰相之孙,又是新科探花的新娘子,却在拜堂之时逃出家门,离京而去,这可当真是一件轰动性地猛料,想必不久之后便回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真不知那范质的脸面该往哪里搁! 不过这位汴京第一才女也确实了得,身为名门之秀竟也敢做出逃婚这等超时代地举动,这却是引起了李灵地兴趣,他倒是有点迫不及待的想见识一下这位传说中地奇女子。 天下大计第一百四十二章逃婚---< >--- 天下大计第一百四十三章体 马车飞快奔驰,不多时便来到了相府,李灵提着药箱跳下车来,那范质已是迎在了门口,一见李灵,便上前道:“宋国公刚刚回京便有所打扰,还望宋国公见谅啊。” 范质老成持重,虽然爱孙重病在身,然语言间却丝毫不见慌张,一如往昔的镇定自若。他乃是两朝元老,如今又身居相位,可谓德高而望重,李灵更不敢在他面前妄自尊大,忙施了一礼,道:“范相之言,李灵愧不敢当,快带我去见过令孙吧。” 范质便道:“博暮,你就带宋国公去看看秋儿吧。” “是,”范华应了一声,道:“宋国公,这边请。” 于是李灵便随着范华走入相府,往范华闺中而去,一路过往,皆是张灯结彩,处处鲜红,本是喜气洋洋的布置,然府中上下之人俱是面色沉重,反倒把个喜庆的日子弄得跟办丧事似的。 闺阁之外,那新郎姜成焕一脸的忧心忡忡,在客厅中走来走去,焦虑之情不言而喻。 一见岳父大人领着一人进来,便知是宋国公李灵,忙上前行了一礼,道:“礼部侍郎姜成焕见过宋国公。” 虽说是新科探花,然初入官场便被委以礼部侍郎之职,周主的眼光一向不错,由此可见这姜成焕必有些真才实学,且相貌堂堂,气宇不凡,怪不得能为范质看中,招为女婿。 然而李灵见到他的第一眼。却只是想起了远在北疆地陈素衣,若是她知道她一直牵挂的那个人,此时却身着喜服,心急如焚的关心着另一个女子,心中会是什么滋味呢? 于是很免强的笑了笑,道:“听说姜大人才学过人,我多有所闻。他日还要有所请教呀。” 他语气生硬,且话中掺杂着几分挑衅之心。那姜成焕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宋国公和他初次见面,便似有不满之意,忙谦逊说道:“国公功勋着著,声名远播,天下无人不钦佩,成焕残星之能,怎可与国公之浩月之才相比。请教二字,万不敢当。” 李灵也没功夫跟他多言,便道:“姜大人太过谦逊了,我先去症治范小姐了,稍后再向姜大人请教。” 言罢拎着药箱步入闺阁之中。 那姜成焕立在门外,一脸的不解,怔怔的望着李灵的背影。 范华乃忠厚之人,自听不出李灵话中有什么不对劲。便道:“成焕,放心吧,宋国公乃陛下御封地‘大周神医’,他肯施救,秋儿定可安然无恙。” 姜成焕原本身在北疆,入朝为官不久。对于李灵的种种传说也只是略有所闻而已,今日见到了他本人,几句话间,除了感觉他对自己地态度有些生硬之外,并没感到有什么特别之处,遂不解的说道:“区区一个大夫,如何能升到这般高位,实在是令人费解!” 那范华却道:“成焕呀,你可千万不能小看这位‘大夫’,当初就是他从鬼门关下拉回了陛下。光是这医术便堪称当世之奇。其后燕云大战。一计下幽州,一计胜渝关。不久之前又攻灭荆湖,西破蜀地,短短时间便立下诸多旷世之功,你说,这样一个人,能用‘区区’二字来形容吗?” 姜成焕头一次听全了李灵的过往功绩,自是大为惊讶,叹道:“如此说来,此人之过往,实在是匪夷所思,当世之中,竟有这般奇才,不简单,真的是不简单啊。” “这个自然,他虽是大夫出身,然于用兵之道似乎有着天生的不凡,就在数日之前还在武州大败威名远播辽国南院大王耶律休哥。” 武州! 听到这无比熟悉的两个字,他浑身一震,那些旧事瞬间浮现于脑海,他的眼神是如此地复杂,似乎有着难言之隐,或又有几分愧疚之意。 范华见他这没拜过堂的女婿突然发呆,便拍了他一下,道:“成焕,你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刚才急着寻找秋儿,累坏了身子,要不” “没事,我没事,我就在这里,等着落秋好起来,不然我放心不下。” 姜成焕怔怔的说着,言辞中却不带半点感**彩。 —— 闺阁之中,几名丫环侍立在侧,一位中年妇人拉着床上那女子的手哭哭啼啼,甚是悲切,而那躺着的女子则是双目紧闭,眉头深锁,手捂着胸口低声痛吟。 床上的那位必就是那范落秋了,那中年妇人想来便是她的母亲,李灵搁下了药箱,上前行了一礼,道:“范夫人,在下李灵,是专程来为小姐看病的。” 那妇人只顾着哭,并未注意到有人进来,直到李灵出言才缓过神来,忙用绢帕拭干净脸上泪水,起身施了一个万福,道:“你便是老爷所言地那位国公大夫吧,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女儿” 她刚说几句便又欲痛哭,李灵听着心烦,忙道:“范夫人,你先出去休息一下吧,小姐就放心的交给我吧。” 范夫人心舍得女儿,但她知李灵身份尊贵,且又是皇帝封的神医,神医都发话了,哪敢不从,却是哭哭啼啼的由一名丫环搀扶着离开了闺阁。 耳根清静,李灵便坐在了床边,却见范落秋脸色难看,口中不知在胡乱说着些什么,似乎已是痛得有些神智不清。 虽然她面色难看,但从那眼眉之间还依稀辨得出几分清秀,想来虽不算是个美人,但也有几分中人之姿。 这让李灵有些失望,转念一想也是。人家是号称“汴京第一才女”又没号称“汴京第一美女”所谓才女,只然是胸中有文墨,胸中藏真经,不过一个学识不凡的才女,能长成这样已经算是不错了。 他没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地。收了收心神,便是展开范落秋的右手。平铺于床边,指间搭起,为其切脉。 随后又观其口眼,向那些丫环们询问了一些之前的症况,初步断定了她的病症。 李灵便走出外面,向范华道:“范大人,不知范大人祖上之人。可有患有同小姐一样的病症吗?” 范华细想了一番,道:“有过,我记得我的祖父大人便是因这心痛之病而逝。” 李灵似有所悟,喃喃道:“果真是如此。” 范华听他这口气,似乎很严重的样子,忙道:“宋国公,小女儿病情究竟如何?” “小姐患得是先天性心脏病,之前可能是因为久居府中。无有劳累,故一时没有发作,只因为今日出城,赶路甚急,血脉运转突然加快,引动病发。故会感到心绞剧痛“ 李灵讲了半天地医理,他们三人不通医术,自也听不时白,那范夫人倒是被他的长篇大论给吓住,以为女儿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李灵话还未说完,便已是泣不成声,哭哭啼啼地问道:“宋国公,我女儿地病到底能不能治啊”“治嘛,倒也能治。只不过这种病需得慢慢调养。长期治疗,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两三年才会有明显效果,眼下要做地,当是先为小姐平抚心律,止住绞痛,只不过” 范夫人一听女儿有救,马上又来了精神,急道:“只不过什么?需要什么药材国公尽管说,我们马上去买。” 李灵略一犹豫,便道:“小姐的病痛已使她陷入昏迷状态,若是用药物地话,短时间内显不出效果,我怕依小姐目前情况,撑不到药效发挥的时刻。所以,我想用针灸之术为小姐止痛,只需半刻钟的时间便可有效。” 范华欣喜道:“既然国公有此医术,那就请赶快为小女治疗吧。” 李灵无奈地说道:“我也想赶快,只不过这针灸之法要取四处穴位,一处在手上,一处在背脊,一处在小腿内侧,还有一处则在胸口,我只怕会有所不方便,故而要征求一下各位的允许。” 范华夫妇立时陷入两难之地,此法无疑要让她们的女儿在李灵面前袒lou躯体,虽说是治病所需,但她毕竟是还未拜过堂的闺女,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赤身**,成何体统,传扬出去,必会让人们多有议论。要知道,在那样一个年代,一旦女人的贞节操守问题被人议论,那不光是对她自己,对她的亲人也是莫大的耻辱。 李灵也知道这让他们很是为难,但除此之外,别无更好的方法,遂又道:“范大人,请你们赶快做决定吧,小姐性命垂危,耽搁不起地。” “就这样吧,依国公之法为落秋治疗。” 一直沉默的姜成焕忽然开口,语气断然。 范华看着那姜成焕,为难的说道:“成焕,你不怕别人议论吗?” 姜成焕淡淡说道:“生命比什么都重要,别人要怎么想就由他们想去吧,我只要落秋好好活着。” 范华顿了顿,终于下定了决心,便道:“那就有劳国公了,一切任由国公处置。” 他们既已点头应允,李灵便不再有所顾忌,道:“那就请夫人也进来吧,不然那些丫环们不会听我的话的。” “好吧。” 两人走入闺阁之中,李灵边开药箱边道:“夫人,我现在要准备金针,烦你将小姐的衣服褪去吧。” 范夫人万般不愿,但以女儿性命为重,却也顾不了许多,遂吩咐丫环们将范落秋地衣衫拖去,扶她两腿放平,坐直身体。由于李灵所取那四处穴位的关系,除了下体处遮掩了一抹红布外,她身体其余部位不得不裸lou出来。 天下大计第一百四十三章**---< >--- 天下大计第一百四十四章情 李灵挑选了四枚样式不一的金针,放入沸水中消毒片刻,遂取出一根,坐于范落秋身后,一手扶着她的背脊,一手缓缓的将金针刺入了第五胸椎棘突下,左右帝开二指宽处的心俞穴。 接着第二枚针却是刺入了内关穴中,此穴位于人体的前臂掌侧,从近手腕之横皱纹的中面,往上约三指宽的中央处。 第三针则取的是三阴交穴,此穴位于人体的小腿内侧,足内踝上缘三指宽处,也就是在踝尖正上方胫骨边缘凹陷之中。 四针之中,数这第三针最为麻烦,且施针的姿势颇为尴尬,李灵不得不拖了鞋上床,正面向范落秋,略微分开她的双腿,俯低了身子将那金针刺入小腿内侧中的三阴交穴。 其时范落秋虽然下体那里遮掩了一抹红布,然李灵这么一低头,双眼正前方正对着那里,却见红布的空隙处,依稀lou出了几根卷曲的金丝,借着红烛之光,那里黑漆漆的一片,茂密而纷杂,神秘诱人,甚至可以感觉到有一股温暖的气息从那里散发,缭绕着他的脸庞。 李灵偷着瞧了那么几眼,立时心神恍惚,他努力的维持着镇定,不断的对自己说道:“李灵啊李灵,千万不能看,千万不能想,你现在可是个大夫!” 强抑着蠢蠢欲动之心,终于刺完了第三枚金针,然而,这最后一枚金针却更是要他的命。 膻中穴。位于人体地正中线上,两**之间连线的中点,也就是气功之中所称的膻中气海所在。 他不得不直视着她的胸脯,脸上极力装作不以为然,一本正经的神情,然心里边已是翻江倒海,山崩地裂。 令他感到震惊的是。她的**为何能这么大,且如此地坚挺。到目前为止,他自信也称得上是阅乳无数,然而,只有今天见到的这一对,才是最完美,最动人,最有魅力地。让他乍一看去,便有一种想要扑上去狠狠咬一口的感觉。 一个终日处于闺中的女子,一个以读书为乐,吟诗为趣的才女,竟会有这般丰膄的**,实在是叫人不敢想像。 难道说,读书也有促进**发育的副作用吗? 他感到自己简直要疯了,面对如此诱惑。却不得不装出一脸的大义凌然,正人君子之态,普天之下,还有比这更难受,更郁闷地事么? 他的手竟微微有些颤抖,他紧紧的握住了拳手。心里对自己说:“李灵,那不是一对**,那只是两个发酵粉放多了的大馒头,咬了会很难吃,抓了会很沾手” 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不去瞅别处,目光锁定在胸口之间,金针一点一点,缓缓的刺入了膻中穴。 偏偏这膻中穴乃是人体一大要穴,稍有差池便可损及心脉。于是他不得不以蜗牛的速度推进金针。足足用了比其它穴位多出三倍的时间方才完成。 只这一会功夫,已是满头大汗。他吁了一口气,于是开始逐次转捻四根金针,如此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范落秋地痛吟声渐息,脸上的痛苦表情也缓和了许多,呼吸也跟着逐渐恢复了平稳。 李灵见病情已得到控制,便小心的将那四枚金针拔除,道:“好了,可以为小姐穿上衣服了。” 范夫人忙不迭的和那些丫环们把范落秋包裹起来,手忙脚乱的,仿佛怕李灵看到似的。 李灵暗笑,心道:“慌什么,反正我都看了那么久了,也不稀罕多看这几眼。” 李灵收拾好药箱,道:“夫人先照顾小姐吧,我出去开方子。” “好好,多谢宋国公了。” “哪里。” 李灵提着他地宝贝药箱走出阁外,外边那两个男人已是心急如焚,一见李灵出来,忙奔了上来,那范华率先道:“国公,小女的病怎么样了?” 李灵抹着额上的汗珠,笑着说道:“没事了,心绞痛已经止住,我现在开一道方子,你们依着方子让小姐服用,过不了几日小姐的身体便会无恙了。” “真是太好了,快快,来人啊,笔墨侍侯。”范华万分的激动。 李灵大笔一挥,写了一道方子,递给那范华,道:“这方子只是暂医小姐心绞之疾,但小姐这病非同一般,必须长期治疗才能完全消除,我过几日会再来为小姐复查一遍,到时再确定长期的根除之法。” 范华接过了那方子,反正也是看不懂,交给了下人收起,却是向李灵施了一礼,道:“国公之恩,范某莫齿难忘,范某在此代我们全家谢过国公。” 李灵忙是还了一礼,道:“范大人言重了,医者救人,乃天职也,万不敢望谢。” 范华心情比先前好了许多,便笑道:“宋国公侠骨仁心,范某万分敬佩,不如国公且留片刻,待我备下酒筵,便当是酬谢了。” 李灵却道:“范大人不必客气,他日有空,必当与范大人痛饮一番,只是我刚回来,府中还有一些事情要安排,既然小姐的病已无大碍,就先告辞了。” “也好,我这就安排车马送国公回府,他日一定登门拜谢。” “告辞了,”李灵欲要离去,忽又想起了什么,道:“范大人,小姐这病,千万不能让她有剧烈的运动,否则可能会再次引动病情。” “范某一定牢记。” 李灵又看了一眼姜成焕,笑着说道:“我与姜大人一见如故。姜大人若有时间,不妨往我府中一叙。” 姜成焕一怔,忙道:“成焕谨记,改日必往府中叨扰。” 李灵点了点头,道:“那这回就真的告辞了。” —— 比及他回府之时,已是华灯初上,那刘小菁早迎在门口。问道:“公子爷,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范小姐地病怎么样了?” 李灵将那药箱交于下人收好,道:“突发心脏病而已,不过已无大碍了。” “这是自然了,公子爷医术神奇,亲自出手,还有什么病是治不好地。” 她说话间语笑嫣然,颇为妩媚。且她今晚又穿了一件半畅胸地衣衫,火光映照之下,那一道拥挤的沟渠清晰可见。 李灵在范府中受了刺激,本就心绪未平,此时一见刘小菁这般媚容,胸中欲火又燃,遂道:“菁姐,你随我来吧。” 刘小菁哪知道他给人看病时会有那般经历。却也看不出他心中所想,便道:“公子爷,晚膳已经备好了,要不要先叫两位小姐出来一起用膳。” “待会吧,我有事要和你说。”李灵地语气已有些迫不及待,言罢便往自己的住处大步而去。 刘小菁不敢违逆。便紧走几步跟了上去。 推开房门,二人先后走了进去,李灵便将门紧掩了上。 “公子爷,有什么” 刘小菁正欲相问,李灵却是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双唇吻了上去,下体那话儿早已坚硬如铁,直挺挺的抵在了她双腿间。 刘小菁却是听了一惊,吱吱唔唔地说道:“公子公子爷你怎么突然” 说话间,李灵已将她推kao在了墙上。深情脉脉的说道:“菁姐。不要说话,好好享受就可以了。” 刘小菁也搞不清楚他为何突然间来了兴致。不过这也没关系,她这个年纪,本就是如狼似虎,极需要男人抚慰地时候,自李灵离去之后,已是多日未蒙雨lou,心中其实早已寂寞难耐,如果李灵再不回来的话,恐后便要忍受不住出去偷汉子了。 如今既见李灵有这个兴致,当然是欢喜无限,于是便不再多言,尽情的享受,配合着李灵的肆意亲吻抚弄。 忽然间,他想到了什么,用力扯开了她的抹胸,那一对丰满的白乳如同两只大白兔一般,忽地一下踹了出来,上下晃动半晌方才稳住。 他吞了一口唾沫,神情晃惚,想象着,眼前所见便是范落秋的那对天下间最完美地**,怔怔的望着,品味着,一时间竟是忘记了动作。 刘小菁本是吟呻着,喘息着,享受着他极富野性的揉捏,却不料他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已是燃起的快感搅得她心痒难耐,于是不得不哀求道:“公子爷你不要不要停呀奴家受不了了” 听到她的娇喘,李灵这才省悟过来,双掌狠狠的抓住了两个大白球,用力的抓捏起来。 “啊——唔——” 那刘小菁地身体似乎十分的敏感,只是这开始时的抚弄便搅得她面色潮红,神色迷离,淫声不断,仿佛已是频临**一般。 李灵为她的淫声所激,**更增,便是将她的裙子一褪到底,一把抱起了她,让她的双腿夹在自己腰间,后背紧贴在墙上。 他迫不及待地解开了自己的裤子,那攀天之柱呯地弹了出来,他还未动,那刘小菁已是按捺不住了,双手握住那话儿,找准方向猛地塞入了自己的身体。 “哦——” 一声闷哼,仿佛在进入的那一瞬间被电到了一般,她全身跟着颤抖起来。 李灵深吸了一口气,于是开始了一次又一次的猛攻。 屋内可以清楚的听到他们身体交触时的声响,仿佛沾湿的巾帕拍打桌面一般,极是**。 天下大计第一百四十四章激情---< >--- 天下大计第一百四十五章遥望 李灵粗喘着,眼前不断的浮现出范落秋的面容,那深锁的眉头,那紧咬的红唇,那上下晃动的**,仿佛,在他的冲击下娇喘不定的这个人,便真的是范落秋一般。 李灵也不明白她为何会这么强烈的想着那范落秋,只是一面之缘而已,虽然看到了她的身体,但是木青黛、长公主、翠儿、她们的身体,自己不单是看到过,还触摸过,占有过,却为何,此刻心中所念,只有她一人。 或许是她逃婚的行为所致吧,在这千年之前,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决定婚姻的时代,一个女人,却敢于挑战命运的安排,不屑于世俗的耻笑,毅然逃婚,这,让他看到了一些现代女人的性情。 似乎,对于这个未曾说过一句话的女子,本身就有着一种强烈的亲切感,所以,才会这般念念不忘,才会这般强烈的惦记着她的身体。 在疑惑与快感的包围中,渐至颠峰,又冲撞了数十次,陡然间一声低吼,那亿兆生命之源,携着他的遗传基因奔涌而出,前赴后继的涌入了她的身体。 长吁了一口气,全身有种虚拖却又舒畅无比的快感,他扶着同样疲惫不堪的刘小菁,慢慢的走回了床边,两人相拥着瘫倒在床上。 —— “菁姐,舒服吗?” 李灵抚摸着她白嫩的大腿,柔声问道。 刘小菁伏在他怀中。娇羞说道:“公子爷,你刚才实在是实在是太猛了,差点把奴家折腾死。” 李灵掐了一下她地肥臀,淫笑着说道:“叫得那么浪,我看是欲仙欲死才对吧。” 刘小菁欲加羞怯,轻捶了一下他的胸膛,低低的说道:“公子爷。你好坏!” 明明是十分的浪荡少妇,却偏偏要展现出几分娇羞的少女之状。李灵就喜欢她这一副风情万种的姿态,于是呵呵一笑,在她额上深深的吻了一下。 忽然想到了什么,却道:“菁姐,洵儿今年几岁了?” 洵儿便是刘小菁地儿子,听到李灵突然提起,刘小菁便道:“洵儿过了十一月就有五岁了。怎么,公子爷为何突然关心起洵儿来了?” 李灵若有所思,却道:“都五岁了,是该读书的时候了,这样吧,等这阵子忙完了,我给洵儿安排一处汴京最好地私塾,你就送洵儿去读书吧。” 刘小菁心中大喜。感激的说道:“多谢公子爷。” “谢什么呢,洵儿的父亲,说来也是因为我才唉——算是我对他的一点补偿吧。只是,菁姐,你心里真的没有怪我吗?” 刘小菁有所感触,轻声一叹。道:“这也怪不得公子爷,两国交战,死伤自是再所难免,公子爷如此能这么厚待我们母子俩,洵儿他爹泉下有知,想必也会感激公子爷的。” 李灵一笑,道:“算了,咱们不提这些伤心事了,对了,菁姐。这些日子。汴京城有什么议论吗?” “当然有啊,汴京城中到处在风传。说公子爷立下奇功,陛下一定会将那个都点检的职位授予公子爷,甚至有人还说,陛下要为公子爷封王呢!” “封王?” 李灵吃了一惊,那刘小菁却未注意到他地表情变化,又道:“是有人这么说的,他们都说公子爷建了盖世之功,为大周拓展了近一倍的版图,就是封王也不为过。” 封王,盖世之功。 功高盖主! 李灵骤然间想起了那已死去的王昭远对他说过的四个字,眼下自己当属浪尖上的人物,满京城都是对他的赞颂之词,竟然还有人说他要被封王! 王啊!与皇帝之尊,只差那么一级。 从古到今,异姓封王者,能有几个是好下场的,以汉朝为例,楚王韩信、梁王彭越、淮南王英布,哪一个不是为汉朝之开国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最后却都落了个身首异处凄惨下场。 因为无论君王是多么地英明,多么的仁德,他可以容忍臣子的直言讽谏,也可以容忍臣子的贪财好色,唯一不能容忍的便是有哪个臣子危胁到了他皇帝的宝座。 尤其是在这王朝更替频繁地五代,那些开国君王们,无不是手握重兵的大臣,其后拥兵自重,夺权篡位,本朝开国皇帝太祖郭威的皇位,不也是这么夺来的么? 如今他所建之功,绝不逊于身为臣子时的太祖,可谓名望高重,百姓皆议论他要被封王,不知这话传到周主的耳中,他心里会怎么想?他还会对他这个未来的妹夫一如既往的信任吗? 只怕真要封王之时,便是杀身之祸上身之日吧。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现在看来,确实是出了些问题。 刘小菁不见他回应,抬头一看,却见他脸色凝重,似有无限心思,便关切的问道:“公子爷,你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很高兴的嘛,怎么一会功夫脸色变得这么难看?” 李灵一怔,道:“我脸色难看吗?” “是啊。”刘小菁娇滴滴地点了点头。 “那可能是饿了地原由,走吧,咱们吃饭去。” “嗯,奴家这就去准备。” 两人穿好了衣服,径直前往后堂,刘小菁吩咐下人将饭菜送上来,又差人去请了月如与翠儿。 一见到李灵,只半日的功夫,翠儿身子已是大为好转,脸上稍有红光。月如本是路途劳累,然洗过澡。睡了一觉之后,精神见佳。 李灵拉着她二人分坐左右,便是笑着介绍道:“这位是苏轼妹妹,这位是林月如妹妹,今后咱们便是一家人了,你们可要互相照顾,好好相处呀。” 翠儿早已听说李灵带回了一个年轻地义妹。便是向月如微笑着点头示意,道:“月如妹妹好。” 月如也忙回道:“苏姐姐好。今后还要劳你多多照顾。” “妹妹言重了。” 看起来,她们俩人初次见面地气氛还不错,李灵便是放下了心,呵呵一笑,道:“好好,从今以后,咱们一家人相亲相爱。开开心心的过日子。来,吃饭吃饭,我快都饿死了” 他说着,为月如夹了一口菜,道:“月如,这是你最爱吃的煎小鱼,多吃点。” “谢谢哥哥。” 他接着又为翠儿夹了一片蒸鹅,道:“翠儿。你不是最爱吃鹅肉吗?看你把自己弄成瘦成这样,今天一定要把这一盘全吃光了。” 翠儿面有难色,望着那一大盘鹅肉,犹豫的说道:“公子,这么大一盘,我怎么吃得了啊!”李灵很是郑重的说道:“吃不了也要吃。我一定要在十天之内把你养得跟从前一样白白胖胖。” 翠儿脸一红,笑道:“公子,白白胖胖的是小猪啊,我原来可不是小猪!” “小猪怎么不好啊,我就觉得挺好的,白白胖胖,多可爱,还会哼哼,哼——” 翠儿噗哧一笑,道:“公子。你哼地真像。我看你才是小猪。” 月如见他二人言语逗趣,相处甚为融恰。心有所感,便道:“苏姐姐,哥哥待你真好。” 李灵对她好翠儿自是知道,但她却羞于在别人面前承认,忙道:“哪有,公子对月如妹妹才是真的好,我听说,公子还瞒着陛下带妹妹你去北边看草原,这份心意,真真是难得。” 北边,草原。 听到这个词,李灵忽然想起了青黛,或者说,是耶律云痕。 明明想要忘记,为何却这般敏感,只言片语便又勾起了回忆,往事如烟,却无法烟消云散,那一切地爱、恨,皆已铭刻于心,只怕今生难忘了吧。 忽然间沉默下来,她两人皆是不解,月如便道:“哥哥,你怎么了?” 轻叹一声,淡淡一笑,道:“没什么,吃饭吧。” 他情绪如此,她二人不知为何,便也不在说话,只是默默的咀嚼着饭菜,本是融恰的气氛,变得略有沉闷。 —— 北方的夜,已然染上了薄薄的寒意。 旗帜舞动,火光摇曳,她站在城头,迎风而立,静静的遥望着南方。 那眼神一派平和与安祥,仿佛在那看不见尽头的黑暗中,有什么存着,能让她地心澄澈如水。 那是一种思念,伤感的思念。 不知何时,那人已站在了她身后,凝视许久,道:“云痕,你又在想他吗?” 她身子一震,回头一望,却见他的父王正满眼关怀的望着他,微微一笑,道:“父王,你怎么来了。” 耶律休哥慈爱一笑,抚摸着她的头发,温言说道:“我来看看我的傻女儿。” “我怎么就傻了?” 耶律休哥和她并肩而立,目光投入夜色之中,道:“女儿的心思,做父王的怎能看不出来。你日日站在这里,遥望南方,难道不是想着那个人吗?明知没有结果,却还这么痴心地想着,不是傻还会是什么?” 青黛眼神一变,却道:“我哪里有想什么人,我只不过是来城头看看夜景罢了。” 耶律休哥呵呵一笑,指着苍茫的夜色说道:“这里放眼望去,漆黑一片,能有什么好景致让你夜夜观赏的,说说看,让为父也欣赏一下。” 天下大计第一百四十五章遥望---< >--- 天下大计第一百四十六章苍狼 青黛无言以对,沉默良久,道:“我是忘不了他,那天晚上,也是在城头上,他见到我时是那么的喜悦,他本来愿意抛弃一切,和我过一辈子的,可后来,却变成了那样的结果。我现在在想,究竟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才会弄成现在的局面,是我做错了吗?” 耶律休哥断然说道:“我的女儿怎么会错!是那个小子不懂得珍惜而。云痕,你是我耶律休哥的女儿,大辽的郡主,我大辽有的是好儿郎任你挑选,又何必为一个汉人痴心不改,况且,这个汉人还是我们的死敌!” “是啊,他是大辽的死敌,我不应该再想他,”青黛似乎想明白了什么,毅然说道:“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来这里了,他是我们大辽的死敌,他那样无情的对我,下次再见,我要用剑来对他。” 耶律休哥很是满意,拍着女儿的肩说道:“云痕,你能这么样就好了,记住,我们辽人与汉人终将会有一场生死存亡之战,你和他的关系,只能是死敌,对付敌人,绝不能仁慈,否则,就是对自己的残酷,对大辽的不忠!” 青黛点了点头,道:“父王的话,我会谨记在心。” “那就好,天色已晚,早些回去休息吧。” 言罢,耶律休哥转身下了城头。 青黛也欲离去,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异动,停下了脚步。冷冷道:“你回来了,事情办妥了吗?” 黑暗之中,走出一个蒙面的黑衣人,在这夜色之中,显得格外诡秘,他向青黛躬身行了一礼,道:“回郡主。那人抢先一步将王妃转移了住处,我们暂时无法查出王妃地下落。” 果然还是被他抢先一步。李灵,你要敢动我母亲分毫,我一定会把你碎尸万段! 她恨恨咬着牙,怒道:“你们‘苍狼骑’都是饭桶吗?连一个人都找不到!” 那人一震,忙屈膝于地,道:“属下该死,请郡主责罚。” “限你们在一月之内夺回王妃。否则,你这个狼首就不用回来见我了。” 说罢,她衣袖一拂,头也不回的走下城去。 那蒙面人怔了片刻,一声轻叹,身形一动,消失于黑暗之中。 —— 壮丽的殿宇,精致的长廊。雕梁画栋间,尽显皇家的威严与气派。 每每穿行其中,心中总会升起一种莫名的震憾,或许是为这宫殿的主人所震慑,或许,又是一种潜在地羡慕。 在某一刹那间。他也曾想过:如果我是这一切的主人,那会是一种怎样地感觉? 不知不觉,已是走进了御花园之中,时下正值深秋,园中芳草凋零,唯有那一棵棵坚忍不拔青松仍张显着苍翠本色,还有那朵朵金菊,傲视风霜,百花谢而独立寒秋。 李灵跟随着冯青宝沿着园间石径而行,穿过一片松林。绕过一面静湖。却是走入了一片枯树林中,黄叶遍地。碧云当天,那林中,一座孤独的木亭座落其间,显得愈加的寂寞,那亭匾上书着“勿忘亭”三个字,其中之意,颇为怪异。 周主静坐石凳,落叶的婆娑、秋风的萧瑟,林间飞过的鸟雀,这一切他都视若无物,只是目不转眼着注视着石桌上的棋盘 冯青宝低声道:“宋国公,你且稍候一下,我去向陛下通传一声。” 李灵有礼地说道:“有劳公公了。” 那冯青宝走入木亭,还未开口,周主却先说道:“是不是李灵来了?” 冯青宝一怔,忙道:“是的,陛下,宋国公在亭外候见。” “叫他进来吧。” “是。” 冯青宝走到李灵身边,道:“宋国公,陛下叫你进去。” 李灵点了点头,遂深吸了一口气,稳步走入亭中,伏地言道:“臣李灵拜见陛下。” “平身吧。” “谢陛下。” 周主说话之时,眼睛并未离开棋盘,似乎他已全身心的投入了棋盘上的厮杀。 他是在和自己下棋,左手执黑,右手执白,棋盘之上,黑白交错,战局激烈,黑白双方难分高下。 李灵不敢打扰周主的棋兴,就那么静静的站在一旁,默默的注视着这局棋。 周主手拈着一枚白子,沉思良久,终究还是无法落子,忽然一笑,将手中白子丢回了棋篓之中,道:“自己和自己下棋,确实是极有难度,看来朕的火候还是不够,每每在这关键之时便下不了手了。”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手握黑白二子,便总是当局者,想要看清楚棋势,实非一般人可为,陛下能下到这个程度,已经十分难得,换做是臣地话,只怕十子不到就犯晕了。” 李灵很谨慎的拍着马屁。 周主微微一笑,站起身来,目光投向亭外的晴空,道:“无疾,你还记得渝关那一盘棋吗?” 李灵一怔,道:“当然记得,臣当时苦战许久,最终还是输给了陛下。” “你觉得朕那时的棋风如何?” “陛下行棋,大开大合,犹如万马奔腾,势不可挡,确实是非常的强悍。” 周主心有感触,道:“是啊,朕那时的棋风,真地是很强悍,但最近这一段时间,行棋之时每每考虑甚多,落子之时拈前顾后,颇为犹豫,这棋下得是很不痛快。” 李灵觉察到周主是话中有话,似乎想借下棋来向他暗示些什么,却也不敢妄言,道:“下棋之时,讲究一个心境,可能是陛下最近的心情有所变化吧。” 周主忽而呵呵一笑,道:“你看看朕,光顾着下棋,却忘了今天招你来要干什么,无疾,咱们坐下说话吧。” “是。” 李灵看着周主先坐下,这才也跟着坐下,周主道:“无疾,还记得南征之前,朕对你还有几分担心,没想到,你不但很快平了荆湖,而且还夺了灭蜀首功,真是令朕又是意外,又是惊喜,很好!你果然没让朕失望。” 李灵忙道:“此全赖陛下之大局谋划,以及陛下之神威,无疾只是奉旨行兵而已。” 周主的心情颇好,又道:“无疾啊,人言元朗用兵如神,乃我大周第一谋将,依朕看,他这个头衔,怕是要被你抢了去了。单就那成都一战,你竟然能想出用mi蜂破城的奇策,实在是匪夷所思,你知道吗,当朕听到战况时,朕可是当着众臣的面惊愕了大半天呀!” 李灵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陛下过奖了,臣当是只不过是灵机一动才想到了这个法子,用兵如神四个字,实不敢当。” “无疾,你这是谦逊过头啊!”周主微笑着,忽又话题一转,道:“对了,朕听说伐蜀之时,你和英儿闹了一些别扭,有这回事吗?” 这你也听说了!看来,你对这个妹妹还真是上心啊。 “是有些小别扭,不过那都是臣之错,是臣惹了殿下生气,请陛下恕罪。” 周主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儿女私情,吵个架,闹个别扭是再寻常不过的事,虽然英儿是朕的妹妹,但朕这个皇兄也不是不明事理的暴君,连这点小事都要cha手。” “陛下言之有理,陛下放心吧,我们只是闹了些口角,不会影响我们之间地感情地。” 周主点了点头,道:“那就好,朕也知道,朕这个妹妹的脾气是有点狂傲,但她对你却是一片深情,你是堂堂男儿,有些事情,还要忍让一些才是。” “臣明白,殿下地情意,臣岂有不知,殿下虽然外表冷漠,但心中却存有温情,臣会好好待她的。” “你能这么想,朕也就可以放心的把英儿交给你了,待她从天山回来之后,朕便择一人良辰吉日为你们操办婚事。” “谢陛下。” 周主重新站了身来,一手无意识的轻捶着亭柱,语气略显凝重的说道:“无疾,你可知眼前这一种树叫什么名字吗?” 李灵边思索着他话中又有何深意,边扫视了一下亭外那片黄叶零落的枯树,忽然眼睛一亮,道:“是夹竹桃树。” “不错,那你可知这木亭下面是什么吗?” 周主的问话愈加令人费解,不过既知这些树便是夹竹桃,李灵凝思片刻,便已猜到,道:“如果臣猜测不错的话,这木亭下面,原本应当是一口水井。” 周主lou出赞许的笑容,道:“无疾,你果然是聪明过人,如你所言,这木亭下边就是使朕中毒的那口水井,朕叫他们将水井填上,又在其上建了这座木亭,朕给这亭子取了一个名字,叫做‘勿忘亭’。” “勿忘亭?” “对,‘勿忘亭’,无疾,你能猜到朕为什么给这亭子取了这个名字吗?” 李灵沉思片刻,不解其意,只得摇头道:“恕臣愚钝,臣不知其意。” “朕之所以在这里建了这个亭子,并且取了这个古怪的名字,便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外有敌患,国有逆臣,时时勿忘。” 天下大计第一百四十六章苍狼---< >--- 天下大计第一百四十七章本草 下月初要外出实习两周,为免断更,所以要攒些稿子,这月只好改为一日一更,见谅。 ——— 原来如此 李灵这才省悟,难怪他刚来之时,瞅见亭匾上写着“勿忘亭”三字时,觉得难以理解,原来周主是把这里当成了一座警钟,时刻提醒自己勿忘忧患。 李灵想说点什么,但不知为何,一时间竟无从开口。 周主的脸色愈加凝重起来,道:“无疾,胡安何时能押解回京。” 李灵一怔,忙道:“这嘛,估计在四五日之内,臣为防不测,故意制造了数路假象,真正的那一路则需绕些弯路才能回京,所以时间要稍长一些。” “除了胡安之外,你此次北上,还查出了什么新的线索了吗?” “没有。”李灵回答的很干脆。 周主眉头微皱,道:“这么说,这个胡安便是此案的唯一线索了。” “是的,所以要对他详加盘查,从他口中挖出幕后的主使。” “上次你推荐了赵普查此案,虽有些成果,却未查出真相,这次你还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推荐吗?” “这”李灵眼珠子一转,忽然又有了想法,便道:“臣以为礼部侍郎姜成焕比较合适。” 周主似乎为他的推荐略感意外,道:“你有什么理由吗?” “理由有三。其一,此人乃是新科探花,既然如此,则必有一番才学智谋。其二,他初涉官朝,对朝中众臣不够熟悉,断案时可以公正。无有袒护。其三,他是范相家的女婿。依范相地人品,他家女婿自也是正直淳良之人,所以他在人品上也有保障。有此三点,故臣推荐姜成焕主审此案。” “言之有理,就依你之荐,待胡安押解回京之后,朕便下旨命他主审此案。” “陛下英明。” 周主的神情似乎轻松了许多。道:“好了,今天就聊到这里吧,朕答应花蕊夫人,今天要听她新谱的琴曲。” 周主说着便要离开,李灵上前一步,道:“陛下,臣还有一件事要奏呈。” “什么事,说吧。” “臣想辞去殿前司副都点检一职。” ——— 书房之中。李灵奋笔疾书,桌上已积了厚厚一叠的字稿,粗略一扫,已有四五十张之多。 此时此刻,他才真正的感受到了电脑的好处,若是敲键盘的话。那四五十张地字,最多三四个小时便搞定,如今却花了他整整三天的时间,且落了个腰困手酸,腿麻脖硬,实在不是好受地。 也不知又写了多少张,实在是有些累了,这才搁下了笔,深吸一口气,美美的伸了个懒腰。 忽然。一双小手蒙住了他的眼睛。接着便有一个俏皮的声音说道:“猜猜我是谁,猜对了有赏。猜错了打手心。” 李灵初时却是吓了一跳,但听那人一开口,便是会心而笑,道:“我猜你就是后院那头名叫端木狂华的小白猪。” “哼,你才是小白猪呢,你才是小白猪!” 李灵呵呵一笑,道:“好啦,好啦,我是小白猪行了吧。别闹了,小妹,快让我看看你。” 她格格一笑,松开了手,几步跳到了前面,呼地一下伏在了桌上,双手托着下巴,双眸眨啊眨的,一本正经的说道:“看吧。” 墨如点漆地眼睛,尖尖的下巴,娇巧的小鼻子,还有那搭在肩前的两条麻花辫,一切都与他初见时一样,一样的可爱,一样的讨人喜欢。 李灵欣喜的看着她,同样用一本正经的口气说道:“小脸蛋嘛,倒是长得更漂亮了,只是不知长高了没有,来,站直了,让我看一下。” “嗯!”狂华忙站直了身子,脚尖还使劲地踮起,很是认真的问道:“我长高了吗?” 李灵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会,轻声一叹,道:“别人姑娘都是越长越高,怎么你就是越长越矮呢?真是奇怪了。” 狂华好是紧张,急道:“你胡说,我哪有长矮了,一定是你看错了。” 李灵摇着头,很是确信的说道:“不可能看错,我的眼神好得很。” “那那那是因为我上次穿的是厚底鞋,这次穿的是薄底鞋嘛!” 李灵见她急地什么似的,便不忍心再逗她,笑着说道:“我说嘛,要是这样的话,别说,你还真是长高了一些。” 狂华松了一口气,抚着胸脯说道:“就是嘛,我怎么可能越长越矮呢,肯定是长高了才对。” “狂华算了,我还是叫你小妹顺口,不过你爹爹也真是奇怪,一个女孩家却偏偏取了‘狂华’这般嚣张的名字,总让人叫起感到很别扭。” 狂华跟着一叹,道:“这有什么办法,我也不喜欢这个名字,可是听大哥说,当初我生下来时,体质特别弱,险些死掉了,算命的说我天生命薄,想要活久的话,就得起一个霸道的名字撑起命相,所以啊,爹爹脑子一昏头,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其实哪有什么命相啊,都是骗人的,想要活得好好的,还不是得kao自己呀。” 小小年纪便能明白这些道理,果真是冰雪聪明的很。 李灵欣慰一笑,道:“小妹,你不呆在家里照顾生意,怎么想起来我这里啦?” 狂华婉然一笑,道:“我啊。听说你回来了,所以就来看看你呀,哎”狂华忽然对桌上地那叠纸起了兴趣,随手拿起一张,逐字念道:“本——草——纲——目,灵哥哥,你写得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在写一本医书。书名就叫本草纲目。” “本草纲目,既有本草二字。那必是关于药学地书吧。” “聪明!” 狂华随意翻看着他已写好的那些纸稿,道:“灵哥哥,你打算写多少字呀。” 李灵想了想,道:“差不多有两百万字吧。” “两百万字?” 狂华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道:“那得写多少天呀?不把你累死才怪。” “反正现在也没事做,有时间就写吧,什么时候写完了才算。”他忽又想起了什么,道:“对了,你家不是开了几间印书坊吗?到时我这本草纲目就交给你们印刷发行了。想想啊,大周神医写地书,肯定卖得火热,你们家可发了哟。” 狂华倒对发不财没多大兴趣,心中细细一算,却道:“两百万字的书。光刻板就要近万块,看来印书坊里这回要多请些工匠了。” 刻板! 李灵陡然间想到了什么无比重要的之事,急道:“狂华,走,带我到你家的印书坊去看一看。” 狂华一怔,道:“你不写书了吗?” “哎呀。写书写累了,现在是娱乐时间。” “”“别傻站着了,快走啊。” 李灵方一出门,却见门口站在一个青面獠牙,长相难看的汉子,正瞪着两只斗大地眼睛盯着他。 从未见过这么过份的长相,李灵吓了一跳,惊道:“你你哪儿来地?” 狂华后脚跟了出来,忙解释道:“灵哥哥,这位是东方哲大哥。是我哥哥请来保护我的。” 东方哲。好文气的名字,不过跟他的长相实在是有些差距。李灵定了定心神,很是免强的挤出了几分笑容,道:“东方兄,你好。” 那东方哲哼了一声,低声道:“你好。” 初次见面便这般态度,仿佛自己欠了他钱不还似的,李灵有所不解,遂望向狂华。 狂华笑道:“灵哥哥,东方大哥就是这般脾气啦,你不要在意啊!”“哪里哪里,我怎么会在意的。” “你别看东方大哥脾气怪怪地,他的武功可厉害着呢,他一手飞针的暗器功夫,百发百种,防不胜防,人们都称他‘夺命神针’呢。” 会飞针的暗器,又复姓东方,莫非 李灵正色说道:“东方兄,你可与东方不败有何关系吗?” “东方不败?”东方哲一怔,道:“不认识。” “那那你是否练过‘葵花宝典’?” “从未听说过有这种武功。” “那辟邪剑法呢?” “我只擅长飞针之术,不懂剑法!” 东方哲有些不耐烦。 狂华也是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便道:“你都问些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啊,快走吧,再晚了我家印书坊就关门了。” “好好好,咱们走。” 于是三人出了国公府,驱车往东大街而去。 那端木长风虽是江湖中人,但却不似金老爷子笔下那些大侠们,整天不干事,还动不动就几百两银子的花。他端木家在汴京也算大户人家,旗下有许多的产业,诸如米行、当铺、木材店等,这印书坊只是其中一项小产业而已。 想那端木长风行走江湖,动不动就可以调动各门各派的人马为他效力,那些人也不是白痴,一者是冲着他地名望而去,二者便是冲着银子去的。正因为家中有这些产业,所以端木长风才能有足够的资本去招揽结识那些江湖人士。 江湖其实便如朝堂,没有利益,武功再高也没有人会听你号令。 天下大计第一百四十七章本草---< >--- 天下大计第一百四十八章印刷 穿过热闹的街市,马车在东大街最繁华处的“风雅印书坊”前停下,李灵先下了车,伸出手来要抱狂华下车,狂华哪理许多,直接就跳了下来,李灵心一惊,道:“小妹,你的腿刚医好不久,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 狂华跺了跺脚,笑眯眯的说道:“我的脚完全没事了,你看,我现在比兔子还要机灵。” “但是” “哎呀,别但是了,快进去吧。” 狂华听不得他啰嗦,拉着他便走入了那印书坊中。 那东方哲警觉的注视着左右状况,也随之跟了进去。 刚一进院子,却见几名工匠围着一棵合腰粗的梨木,又是砍又是锯的。 李灵心奇,便道:“狂华,这些工匠们是在干什么?” “这嘛,印书的话就需要刻板,他们是要把这棵梨木锯成一块块的木板,打磨干净了,送进屋里面由刻匠们刻成一板板的书,然后才能印。” “哦,明白了。” 两人说着起进了屋中,果然是有十几名刻匠,一个抱着一块木板细心的雕刻。所谓雕刻又有阴文和阳文之分。阴文刻的字是凸出来的,阴文刻的字则是凹进去的,一般来说,石碑、印章等都要刻成阴文,而印书的话就要刻成阳文。 那印书坊的掌柜的一听说大小姐来了,忙不迭地赶来参见。笑着说道:“小姐今天怎么突然有心情来咱们的印书坊啊?” 狂华指了指李灵,道:“这位宋国公想要参观一下咱们的书坊,所以我就带他来看看,我们随便转转,你快去忙你的吧。” 那位掌柜的一听说是宋国公,吃了一惊,忙道:“哎呀。宋国公来参观咱们书坊,那可是大大的荣幸啊。小的这就去告诉大少爷。” 李灵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大惊小怪,很是和气地说道:“不用惊动端木兄了,我只是随便看看而已。对了,掌柜的,你这一间印书坊一天能印多少本书。” 掌柜地点头称是,道:“要单是印一页书。一天最起码也可以印两千页,不过刻板的话就要慢许多,我们这里有二十几个刻匠,一天最多也就刻五十多块板,想要刻全一本书的话,薄一点的二十来天,厚的话有些甚至要用三五个月。” “是够慢的。”李灵若有所思。 “哎呀!” 正这时,身旁的一位刻匠叫了一声。那掌柜地忙喝问道:“老何,你瞎叫什么,没看到咱这里有贵客吗?” 那老何吞吞吐吐的说道:“掌柜的,我不小心刻错了一个字。” 那掌柜的脸色立时变得难看起来,走上前去,心疼的捧着那块刻了一半的板子。道:“刻错一个字就要换一块新板重刻,你当这板子不要钱啊!老何,我可跟你说明白了,这已经是你这个月刻块的第三块板了,再有一块,你就给我卷铺盖走人吧。” “是是是,掌柜的,我一定加倍小心。” 那老何连连应遂相视一笑。狂华道:“灵哥哥,咱们去另一间屋子吧。瞧瞧他们正在印什么书?” “嗯。”他们又转到了隔壁一间屋里,一进屋,一股浓重的墨香之味扑鼻而来。着将白纸复于板上,再用另外一把干净的刷子在纸的背面轻轻刷一下,然后把纸拿下来,平铺于桌上晾干,如此,则一页便印好。 李灵随手拾起了一张已做好的蓝皮封面,却见上面写着“玉堂闲话”四个字,便道:“这玉堂闲话是何人所著?” 跟在后面的那掌柜的忙答道:“是范相所著。” “想不到宰相大人理政繁忙之余,还能笔耕不辍、著书立传,实在令人佩服。” “是啊,范相的书卖的很好,上次一版出了五千册,刚发行时便被抢购一空,这已经是第二版了。” 果然很牛,不过比起我的本草纲目来说还差得远,只要我把书写完,别说印两版,便是十版百版也必是供不应求。 话说要是我不去当宋国公地话,除了当大夫之外,倒是可以考虑一下改行当作家,四大名著地作者这会都还没生出来,还有苏轼柳永欧阳修这些大文豪,他们的大段文章记不得,抄几篇千古名词还是没问题地,还有啊,不知道金瓶梅是哪朝写的,也可以考虑抄一下,说不定还会被后世尊为“**之祖” 李灵正神游外物,白日做梦,狂华猛拍他一下,道:“灵哥哥,你发什么呆啊?” 李灵这才醒悟,干咳了几声,讪讪笑道:“我是见范相的书写得太精采了,一时看得入迷了。” 狂华一脸茫然,道:“你手里只拿了一页封皮呀,看封皮也能看得入迷吗?我也来看看” 李灵无语。 将所有的工序观看了一遍,对于雕板印刷的过程,他大体有了一个了解,遂决定将心中的想法告诉狂华。 二人走入院中,已是黄昏时分,李灵沉思良久,道:“狂华,你擅长雕刻,对吗?” “当然!”狂华很是骄傲的说道:“不是我吹牛啊,整个大周国内,怕是没有第二个人的雕刻技术超过我的,我绝对是名符其实的‘大周第一雕’。” 李灵忍俊不禁,却道:“好一个‘大周第一雕’,亏你想得出来,乍一听,还以为你是一只鸟呢!” “什么啊,你又欺负我”狂华作势要捶他。 李灵忙忍住笑,一本正经的说道:“好好,我不胡说了。现在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 狂华见他很是郑重的样子,便不再嘻闹,怔怔的望着他,道:“什么重要的事?” “我是想问,依你的雕刻技术,能刻出这般大的木字吗,而且是要阳文的。”李灵边说边用手比划着。 狂华点了点头,道:“这个嘛,小菜一碟而已。” “那就好办了,那我就说说你们这个雕板印刷吧,依我看,最大的缺点就在于刻板不能重复利用,每印不同的一页,必需要新刻印一块雕板,且板上的字丝毫不能出错,错了一个,就要重新刻过。虽然刻好之后单印一页很快,但要完整的印一页书的话,效率却非常的慢,就拿我要写的这本本草纲目来说,光花在刻板的时间就有五六个月之多,实在是太慢了。” 狂华不明白他想说些什么,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要印书嘛,就要刻板,要刻板就得花时间,急也没有用。” 李灵一笑,道:“听我说完。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每个字都是独立的,事先刻好的,需要印哪一页时,我们便将所需的字排列起来,用框子固定了,做成雕板的样子,然后再印。这样的话,一页印完了,框子一拆,字还是完好的,不需要丢掉,等到印下一页时,再从中选取所需的字组合起来,用同样的方法印刷便可。如此一来,则省去了雕板时所花的大量时间,而且还节省了板材,既加快的了效率,又降低了成本,这种方法,你以为如何?” 狂华冰雪聪明,听完他这一番长篇大论,立时便明白了他其中的意思,惊喜万分的望着他,道:“了不起,真是太了不起了!灵哥哥,你知道吗?你发明了一种新印刷方法啊!老天你真是太聪明了,就在这印书坊里随便转了一圈,然后就创造出一项举世无双的发明” 李灵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竟有些泛红,道:“我没你说得这么厉害,只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只是说了构想,真要具体运用,还是得kao你这位‘大周第一雕’。” “是啊是啊,当然得kao我这双神奇的巧手了,对了,得给这种新的印刷术起了名字,叫什么好呢” 狂华眯眼琢磨着,李灵想也没想,拖口说道:“活字印刷术。” “对,就叫活字印刷术,这个名字最恰当了。” “名字有了,眼下就要kao你把这个活字印刷术弄出来,到时印刷的效率翻他个十倍八倍的,你们端木家可又发了啊。” 狂华拍拍他的肩膀,乐道:“真的能成的话,我做主,印你那个本草纲目的钱的免了。” 李灵装模作样的掐着指头算了半天,喜道:“那我可省不少钱呀。” 两人畅怀大笑。 天下大计第一百四十八章印刷---< >--- 天下大计第一百四十九章胡安 狂华似乎对雕刻有着天生的热爱,既是得知一种新的印刷之法,便将李灵抛之脑后,兴冲冲的跑回家去钻研,李灵颇为郁闷,只好独自回府。 待到车马回到国公府时,却见门口停着另外一辆马车,李灵料想又是有人登门拜访。 果然,他方一进府,那刘小菁便迎接而来,道:“公子爷,薛大人来访。” 薛居正啊,现在也是该他来探访的时候了。 李灵遂径直往前厅而来,那薛居正正是在闲坐品茗,一见李灵归来,便起身迎上,施礼言道:“下官见过宋国公。” 李灵忙还了一礼,笑道:“薛大人不是外人,何必这么客气,来,咱们坐下说话。” 二人分宾主坐下,李灵便开门见山的问道:“薛大人,你此来必是有要事相商吧。” 薛居正神情悠然,却道:“也谈不上什么要事,下官只是听说国公向陛下奏请辞去军职,故而前来问一下是否有这么一回事?” 李灵也不瞒他,点了点头,道:“确有此事,不过陛下并未应允,他只是说再考虑一段时间。” 薛居正抚须笑道:“国公这件事做的好啊,做的好。” 李灵料想他也猜到了自己此举用意,当下却也不言破,道:“薛大人何出此言?” “国公可知眼下汴城上下都在流传些什么吗?” “这我刚回京不久,确有不知。”李灵故作茫然。 薛居道:“京城上下。人人都在传言,说国公功勋着著,会被陛下封王。” 李灵假意吃了一惊,忙道:“果真有这样的传言么?这可不大好啊,岂非要陷我于不利地境地!” “是啊,自古以来,哪个君王不对异姓封王万分敏感。这话要是被陛下听去了,只怕心里多少会有点不自在。” “那依薛大人之意。我该如何对待。” 薛居正呵呵一笑,却道:“所以我刚才说国公辞去军职这件事做的好,正好消除了陛下的猜忌,让陛下觉得国公是个不爱权,没有其他心思,可以让人放心的臣子。” “这么说,我这件事还真是做的不错了。” 薛居正笑眯眯的瞅了他一眼。道:“其实以国公这般聪明才智,怎能会看不清眼前的形势,只怕原本就有此意吧。” 李灵笑而不答。 薛居正也不追问,忽然脸色严肃起来,压低了声音,道:“国公,居正有一句话想要问国公,不知国公信得过居正否。” 李灵已是猜到了**分。便道:“说吧。” “归州那个假胡安,是不是国公安排人杀掉地?” 李灵一怔,道:“薛大人何出此言?” “那日下官接到国公的传信,要下官无论如何要将押解胡安回京一事透lou给曹国公,事后不久便发生了胡安被杀一事,其后又过不久。陛下却又得到国公地传言,说归州那个胡安是假的,真的胡安会另寻路径秘解回京,观这其中种种迹象,居正故有此疑问。” 李灵一脸无辜的说道:“我只是想确保胡安的安全而已,所以才弄了一个假的,薛大人要怀疑也该回忆那个知情人才是,怎么会怀疑到我头上呢?” 薛居正一笑,道:“如果不是国公让我透lou给曹国公,我也不会疑心到国公身上的。” 李灵一叹。道:“不瞒薛大人。我这么做,其实只是想试探一下他而已。没想到他真地” 薛居正见他表情语气俱是诚恳,还道他说的是真的,道:“若是这样的话,难道说夹竹桃一案果然与曹国公有关?” “这就不知道了,只好等胡安押解回京后再说了,或许可以从他口中得到些线索。” 李灵忽然呵呵一笑,道:“算了,难得薛大人来我府上一次,咱们就不要谈这些无趣的事了,我这就吩咐下人摆上一桌酒菜,咱们把酒言欢,我还有许多史学之事要向薛大人请教。” 薛居正却道:“这个时候,居正本不该来国公府上的,只是心中疑惑太深,不得不来问一下。现下既已清楚了,那居正就不久留了,修史之事不能担搁,居正还要去一趟国史院,就此告辞了。” 李灵也不挽留,便起身道:“那我就不强留了。对了,我与长公主之婚事,还要多谢薛大人,若是没有大人指点,万不能成的。” 薛居正淡淡一笑,道:“此事能成,乃是殿下与国公缘份天定也,居正只不过是略有提点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薛大人,今后之事,还须薛大人多多提醒指教才是。” “不敢当,那居正就告辞了。” “薛大人慢走。” 送走了薛居正,方一回头,吓了一跳,却见那端木长风不知何时已坐在了厅中,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李灵抚了抚胸口,没好气地说道:“端木兄,你这个登场方式,实在是不够闪亮,我求你了,下次走正门行不?” “那个假胡安,真的不是你派人杀的吗?”端木长风答非所问。 李灵一怔,断然说道:“当然不是我干的。” 端木长风沉吟半晌,道:“这么说,幕后主使之人,真的就是那曹国公张永德了。” “或许是吧,不过。也许是有人陷害他也说不定,又或许,他只是同谋之一而已。” “你这话我听不明白。” “等到胡安运送回京之后,一切自然就明白了。”李灵胸有成竹。 端木长风一哼,道:“我看未必,当初我盘问过胡安,他根本就不知道幕后真凶是谁。” “那是你盘问的方法不对。” “”“不说这些了。对了,你地那些江湖朋友。到底何时能把他押解回京,陛下已经有些等不急了。” “已经到了。” “已经到了!” “对,我此来就是为了这件事,胡安现在安置在城外我的别庄中,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你等我一下,”李灵匆匆而去,不多时。手中拎了个药箱,匆匆而回,却道:“走吧,带我去见见这位胡公公。” 端木长风不解,道:“去见胡安,你带药箱干什么?” “估计你的朋友会虐待他,我顺便给他看看病。” “哼,你还真是好心肠啊!”端木长风的语气颇为不屑。 李灵却不以为然的说道:“没办法。天生的,走吧。” —— 端木长风家大业大,城内城外都有他不少的宅子“梅花庄”只是其中较偏僻地一处而已,只因多年前生了一次大火,火灭后也没细细的修整。故而这些年一直荒废着,不过,这里却是一个藏人地绝佳之地。 因为庄子地四周早已起了好些个坟墓,每天夜里,这里地气氛都是十分的阴森诡异,谁会想到这么个没有鬼气重生地地方,却藏着一个如此至关重要的人呢。 李灵跟随端木长风来到此处,开门的是一个肩扛大环刀地粗眉汉子,一见端木长风,很是恭敬的说道:“端木大哥。你来了。” 端木长风点了点头。道:“鬼头,那胡安怎么样了。我们要看看他。” “那家伙整天吵着要见我们的老大,烦也烦死了,你们来的正好,快进去吧。” 两人遂一前一后走入庄中,一路上又遇见几个怪异的江湖人士,均是十分恭敬的向端木长风打招呼。最后来到了一处密室,守门那人打开铁门,两人便走了进去。 屋内的陈设还算精致,只不过光线较为昏暗,烛光映照之下,却见一个身形矮胖的人呆呆地坐着,手捧着一杯茶,一动不动的发愣。 端木长风冷冷道:“胡安,你不是一直想见这位宋国公吗,他来了。” 胡安一怔,转过头来,先是看看端木长风,又看了一眼背着药箱的李灵,不解的说道:“我要见的是宋国公,不是大夫。” 李灵笑了笑,将那药箱放在了桌上,道:“现在就是宋国公了。” 胡安还是不信,惊疑的说道:“你你就是传言中地宋国公?不可能吧,哪有这么年轻的” 李灵坐在了他正对面,不以为然的说道:“连你都能加害陛下和皇后娘娘,那么这世上还有什么事不可能发生的呢?” 胡安一震,急道:“我没有加害陛下和娘娘,我没有!” “难道夹竹桃不是你献种的吗?” “是我,可可那是别人叫我做的,我不知道那花有毒,如果知道的话,打死我也不敢这么做呀!”胡安已有些慌张,急切的想为自己开拖。 李灵的语气愈加凝重,却道:“不管怎么样,陛下和皇后中毒已成事实,你死罪难逃!” 扑嗵—— 那胡安猛的跪了下来,几下爬到李灵身前,抱着他地腿哭求道:“小人是冤枉啊,小人地确不知情,求国公大人救救小人” “先起来,大男” 李灵本想说“大男人哭什么哭”转念一想人家的那话儿早就阉在酒坛里了,这么说未免有点损人地味道,于是只好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天下大计第一百四十九章胡安---< >--- 天下大计第一百五十章八针 回来了,可惜电脑又崩溃了,刚刚修好一点,极度郁闷中。万分抱歉了。 —— 那胡安一脸鼻涕的站了起来,巴巴的望着李灵,好像见大救星似的。 李灵讨厌被一个太监用这么暧昧的眼神看着,遂站了起来,道:“想要救你也要可以,但是我问你的话,你必须要如实回答,否则,你就等着被千刀万剐,满门尽诛吧。” 胡安吓得不得了,急道:“国公问什么,小的一定如实回答,绝不敢说句谎话。” 李灵点了点头,便道:“那好,我先问你,你与周行逢是什么关系?” “小的和周行逢没有关系?” “既然没有关系,为何你会被关在朗州天牢之中。” “这小的也不知,自从那天在汴京城外被一伙蒙面人劫走以后,小的一直就被关在那个什么天牢里,小的连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直到那天这位大侠救我出来。” 李灵看了端木长风一眼,端木长风点点头,示意他刚才所言与自己当初盘问时所言一致。 李灵又道:“这件事我暂且相信你,我再问你,指使你献上夹竹桃之人,到底是谁?” “小的也不知,那人一直都是蒙着面的,不过不过小的记得,那人身上有一股兰花的味道。” “兰花的味道!” 端木长风眼神一变,上前揪住了那胡安。怒道:“当初我盘问你之时,为何从未提过兰花香之事?” 胡安吓得全身哆嗦,结结巴巴地说道:“小的不是存心欺瞒大侠,这几日来小的一直在细细回想,也是刚刚才想到这一点。” “端木兄,想来他也不敢说谎,你先松开他吧。” 端木长风瞪了胡安一眼。一甩手将他推在一边。 李灵道:“胡安,你又怎么知道那人身上的味道是兰花味呢?” 胡安半天才缓过神来。很是慌然的说道:“小的司植御园,半辈子都在和花花草草打交道,小的不但能闻出是兰花味,而且敢确实,那是一种叫做‘建兰’地品种才特有的味道。” “建兰!”李灵心中暗思,又道:“胡安,你是和那人每次见面时都可以闻到这种味道吗?” “是地。” 如此说来。这个人当是经常与建兰接触,或许家中养了许多建兰也说不定。 再者,建兰药用的话,有止咳的功效,也许此人有咳嗽的病症,久服建兰,故而身上会带有其味。 不过,一切只是假设而已。单凭这一点细微的线索,还是很难查出此人的真面目。 其实,这一切本就已经不重要,他的一切布置皆已顺利展开,管那幕后真凶是谁,只需将朝中地一切势力一并铲除。所有真的,假的,潜在的,存在的危胁,都将一举消除。 李灵走近端木长,附耳近言了几句。 端木长风一怔,猜不到他其中有何用意,犹豫片刻,蓦地身形一动,闪至了胡安身后。手起一掌。重重的击在了胡安的背上,顿时将其击晕在地。 端木长风拂了拂袖。道:“人我已经给你打晕了,你到底想搞什么花样。” 李灵诡异一笑,道:“这嘛,天机不可泄lou,端木兄,烦劳你先回避一下了。” 端木兄愈加疑惑,但也知他既有心瞒他,必是不会如实相告,于是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密室。 铁门合上,李灵将那晕倒的胡安扶着,斜kao在桌腿边,然后打开了他地宝贝药箱,展开一卷白布,里面却是一排金针。但这些金针却与他平日针灸时所用金针大为不同,这白布里的皆是极细,极短,如发丝一般,乍一看去,很难辨清。 李灵抽出了一根,端于眼前凝视着,口中喃喃道:“胡安啊胡安,能成为我第一个施展‘灵思八针’的对象,你算是走运了。” ——— 宫帏锁清秋,愁上眉梢。 小符皇后幽坐凤榻,手中锦帕上,那一幅鸳鸯戏水图只绣了一半,她却是手握银针线,静静的盯着窗外发呆。 悠然,欢悦的琴声隐隐传入殿中,游荡在寂寞空旷的梁柱之间,原本秋意已浓地空气中,更添几分淡淡的伤感。 小符皇后的眼神中流lou着惆怅,怔了半晌,幽幽说道:“青荷,这琴声,是从‘花暖阁’那边传来的吧。” 身旁那个叫青荷的宫女抬头望了望窗外,道:“是啊,娘娘,这几日总是听到‘花暖阁’传出琴声,听说是那个花蕊夫人谱了新曲子,陛下喜欢听,天天都到她那里去听她弹琴。” “哦。” 她就那么随意的回应了一声,低头看着锦帕,轻抚着,低声的说道:“陛下,已经有十几天没来这里了吧。” 她的语气中含着伤感,似在喃喃自语,又似在对青荷说着。 青荷似乎并没有体会到到符皇后的心思,道:“陛下是好多天没来看娘娘了,真是怪啊,以往闲暇之时,陛下必是来陪娘娘说话,最近好象总往花暖阁那边去了。” 青荷很单纯,反应也有些迟钝,话说完了半天,方才想到了其中的不妥,吃了一惊,忙道:“娘娘,莫非莫非陛下给那个花蕊夫人迷惑了” “放肆!怎可对陛下出言不逊。” 小符皇后一言喝止。 青荷吐了吐舌头,道:“奴婢知错了,请娘娘责罚。” “算了,日后说话不可这般没有礼数,若是让陛下听去了,谁都保不了你。” “奴婢谨记娘娘教诲。” 符皇后轻叹一声,放下了手中针线,起身走到这窗边。 秋风萧瑟,鸿雁南飞,外面地景致,也是一样地落寞。 姐姐呀,你为何要留下遗嘱,让我做他的皇后呢?这几年来,他虽然日日来宫中陪伴我,但我知道,他只是把我当成是你地替身,想从我身上找到往昔与你恩爱的痕迹。 我不怨他,我知道,他是一个痴情的男人,哪怕他面对我时,心中念着却是逝去的你,我亦无悔。 可如今,他的心思全投在了那个亡国之妇身上,他似乎要把我忘了,也把你忘了。 姐姐,我该怎么办才好! 郁念至此,又是一声轻叹。 她虽是一宫之后,但却心质淳良,于那些后宫争宠夺爱,勾心斗角的手段半点不会,在这时候,虽然心有焦虑,但却无计可施,只能独守空房,默默感慨罢了。 青荷于心不忍,遂安慰道:“娘娘,放心吧,陛下从前对你那么好呢,他现在也许只是图个新鲜,所以才常去看那个花蕊夫人,等陛下新鲜感过了之后,肯定又会天天陪着娘娘的。” “后宫嫔妃众多,我虽为皇后,岂又能枉自专宠,我只是怕” 小符皇后欲言又止,脸上神色似有焦虑。 青荷道:“娘娘,你怕什么呢?” 小符皇后其实是怕周主万一沉迷于那花蕊夫人,日渐消沉,不理政事,最终步了那蜀主孟昶的后尘。但这心里事,也只是心里独自担忧罢了,当着一个宫女的面又怎好明说。 青荷这么一问,小符皇后一时倒不知该如何回答,犹豫了半晌,却是一声轻叹,喃喃道:“没什么。” 青荷不敢再问,当下也只默然不语。 一主一仆正沉郁间,忽然殿外太监来报,言宋国公李灵求见,说是离京日久,此番进宫是想为皇后就上次夹竹桃之毒症进行一次复查。 小符皇后忙道:“快请宋国公进来。” 不多时,李灵入内,施君臣之礼,道:“臣李灵拜见皇后娘娘。” 小符皇后面带微笑,衣袖一抚,道:“宋国公快快平身。”又道:“青荷,为宋国公赐座奉茶。” “谢娘娘。” 李灵遂起身坐下,接过青荷奉过之茶,只是浅饮了一口,道:“臣奉陛下之命,令兵征战之外,无法为娘娘复症病情,此番征蜀而归,故臣专程入宫来为娘娘复查贵体,以确定体内毒素清除干净。” 小符皇后道:“多谢宋国公操心了,这两月来本宫身体安好,并无异样,想来体内之毒已除尽了,就不必劳你费了心。” “娘娘乃千金之躯,容不得一点差池,臣想还是容臣细查一番才算妥当。” 小符皇后见李灵一番好意,且他又是大夫,故也不再推辞,便道:“那就有劳宋国公了。” “不敢,此乃臣之本分也。” 于是李灵花了半个多时辰为小符皇后复查身体,确定她身上的夹竹桃之毒已清除完毕,这才放心。 诊查之后,李灵道:“既然娘娘身体一切安好,臣也就放心了,臣还有一些政事要向陛下禀奏,得去一趟御书房,臣告退了。” 小符皇后一听,忙道:“宋国公,陛下不在御书房,你若有事禀奏的话,就去花暖阁吧。” 天下大计第一百五十章八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