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凌霄被李鸣弄得晕头转向,虽明知他是编好了圈套让自己钻,可这坏小子说的也不无道理,万一十招胜不了武凤楼,当着群雄面前,自己这个人如何能丢得起?亏得他攒个梯子让自己下台,只好默认。
可心中这口恶气,实在无处发泄,只有拿八魔出气,忿声叫道:“六奇,传我口令,你们弟兄于天黑以前一起在孙府集合,随为师同回燕山。谁敢届时不到,我废了他!”训斥已毕,才向白剑飞一拱手道:“咱们的事,今天到此为止,晚日再行请教。”话刚落音,带着几个徒弟,头也不回地向孙子羽的府舍走去。
白剑飞一见天色不早,吩咐大家散开回六和塔。武凤楼、李鸣二人头一批回到塔中,江汉双矮中的老大矮罗汉窦觉已在塔中等候。一见二人回来,忙对武凤楼说道:“我已探听出令堂现在押于杭州监牢。今晚无论如何!要设法下手营救。”武凤楼含泪叩谢。
过不多时,众人陆续回来。只有狗屠户一人,直等到掌灯的时侯才回到塔内。可是,他却带回了三个消息:一是侯国英以锦衣卫统领的身分,传见了杭州知府;二是夏侯兄弟去了一趟监牢;三是侯国英的师娘——铁扇帮的帮主阴阳扇于和之妻,河东狮阎秀英突然来到杭州。
白剑飞听了这三个消息,思忖再三,向众人问道:“众位对此有何看法?”
矮罗汉窦觉抢先说道:“依愚兄看来,这三个消息其实是一件事情。侯国英虽然很想解走武夫人,但她究竟不是地方官员,又有郡主魏银屏作梗,使她很难如愿。她只有另辟途径,向杭州府施加压力;夏侯兄弟到杭州监牢,也肯定奉侯国英之命,去查看武夫人的情况。至于女魔王的师娘来到杭州,那是因为侯国英察觉了咱们的力量,认为单凭夏侯兄弟和她自己的一把扇子很难解走武老夫人,所以才请师娘河东狮阎秀英前来助阵。”
白剑飞虽然觉得矮罗汉说得有理,但总认为侯还有什么别的企图,又看了狗屠户位方一眼道:“位兄的意思呢?”
位方爽直地说:“敌人的图谋,反正总是对着我们来的。夜长梦多,事久必变,我看还是今晚下手为好。”直到这时,李鸣还是默不作声。
白剑飞不由得暗暗好笑,知道李鸣最怕他的大师伯窦觉,只要有矮罗汉在场,李鸣是一句诳话也不敢说。可是,他还是想听听李鸣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忙笑着说道:“鸣儿,不要怕你大师伯,这是正经事,说说你的看法。”
窦觉知白剑飞是说给自己听的,遂严厉地看了李鸣一眼,说道:“你二叔问你,有话只管说,只要你不胡扯八诌。”
李鸣才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说道:“从位大叔探听的这些消息看来,说明侯国英这女魔王必然另有图谋。情况不明,不好贸然劫狱,以免上当;另外,郡主魏银屏虽出身魏阉家中,可是她深明大义,恩怨分明,对武大哥又情有所钟,对扣押武伯母这件事,她和侯国英已然反目。倒不如今晚由我巡风,武大哥夜入两江水陆提督府去找魏银屏,一来打探消息,二来求其相助,情况弄明后再行动手,方为万全。”
众人一听,也觉得有理。不料,窦觉却大为不满,厉声斥道:“去找魏银屏相助?亏你说得出口!放着我们这么多人,我不信斗不过一个侯国英。俺弟兄当年受武大人深恩,我窦老大死在九泉之下,也刻骨难忘。你们要是畏首畏尾,我孤身一人也要夜闯监牢,救武夫人脱险。”说罢,忿忿不已。
人见愁李鸣哪里还敢分辩?白剑飞虽然也觉得不明真象,劫牢救人是有些冒险,但他也是怕夜长梦多,又深念爱徒武凤楼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即救出老娘。可是一来有师尊在场,没有他当家的余地;二是,此举乃是为他而去犯险,叫他怎么出口?
考虑再三,才把主意拿定,向大家道:“窦大哥和鸣儿爷俩的话,都有道理。所好我们人多,可以兵分两路,一批去巡抚衙门假装行刺侯国英,绊住女魔王;一批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闯入监牢救出武夫人,以使侯国英措手不及。然后,两拨人在钱塘门外会合。速速离开此地!切记,不准互相救援,以免心悬两地。”
大家同意之后,接着就分拨人手。最后决定去劫牢的是武凤楼、窦觉与狗屠户位方,剩下的人由白剑飞亲自率领,前往巡抚衙门暗刺侯国英。分拨已毕,大家吃了些东西,各自打坐运功,静候二更天行事。
别人都闭目静坐,默运功力,武凤楼却心潮起伏不已,怎么也宁静不下来。一会儿想起老父惨死的景象,历历在目;—会儿又焦心年迈老娘陷身监牢,度日如年。忽然魏银屏那一张苍白无血色的脸庞和一对呆然无神的双眼出现在眼帘,武凤楼悚然一惊。
他清楚地记得,这时魏银屏突然知道他是两江巡抚武伯衡之子,并刺杀了乃父魏忠英之后,那一副悲痛绝望的神情。难得她在其母吞金自杀之后,还释放了自己。后来,又不惜和侯国英翻脸,硬从魔爪下带走了自己的母亲,使老娘免受非刑之苦。此恩此德,只怕永世不能得报了……正呆想间,忽然一只大手搭上了他的肩头。睁眼一看,见身旁只有窦觉和狗屠户二人。
其余众人都不见了。武凤楼这才收敛了心神,一问之下,才知众人已由师父率领提前去了巡抚衙门。当下,毫不迟疑地跟随窦、位二人,出了六和塔,直奔杭州城里疾驰。
凭三人的功力,找一个僻静去处,毫不费力蹿上了城墙。由武凤楼带路,疾如飘风地向杭州府监牢掩去。
原来,这杭州城分属钱塘、仁和两县所辖,府牢设在仁和县辖境之内,地处偏僻的东北一隅,爷儿三人来到监牢后面听了听,一点儿声息皆无。
窦觉一伸手取出两枚铜钱,这是两校永乐年间所铸的通宝,分量很轻,体积很小。他一抖手向大牢上空打去。说也奇怪,那两枚锟钱好象一对并翅双飞的蝴蝶,互相轻击,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声。
武凤楼不禁暗暗钦佩窦大侠的巧妙手法,知道他这是投石问路。不料,铜钱飞入上空,大牢内还是一片死寂。窦觉低喝了一声:“上!”身子已腾空蹿起。怕墙上有倒刺伤人,在越过大墙时,突然一个“云里翻身”,向墙内射去,并且伸手接住了那下落的两枚铜钱,以免它落地有声,惊动了里边守夜的人。
三人入内后,窦觉一打手势,示意位方巡风,他自己带着武凤楼轻点巧纵扑奔女监。
这时二更已过,三更未到。一勾斜月被浮云遮掩,更显得监牢内阴森可怕。二人正想查看武夫人被囚禁的所在,忽听两声有气无力的梆子响遥遥传来,同时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窦觉和武凤楼闪身避入墙角。工夫不大,一个狱丁挑着一盏气死风灯缓缓走来。窦觉候他来到近前,突然闪出,不等他喊出声来,已把他象老鹰抓小鸡般地提了过来,低声喝道:“要命的别作声。”武凤楼也靠了过来。
那狱丁吓得魂不附体,只是低声哀求:“好汉爷饶命。”
窦觉手下一紧,那狱丁已疼得满头大汗。矮罗汉窦觉用左手抓住他的梆子稍一用力,那梆子已经粉碎,威吓道:“你敢吭一声,我就废了你。快说,武夫人的监房在哪儿?”
那狱丁哆哆嗦嗦地说:“从这里向北,过一排房子就是女牢。武夫人是朝廷命妇,押在地字一号。”
窦觉说了一声“委屈你了”,随手点了他的穴道,又撕下他的衣襟塞住他的嘴,抛入了墙角。然后弄熄灯笼,扑到了地字一号监房。这是一个单人牢房,门上桂一把大铁锁。
武凤楼知母亲就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斗室之中,一塌肩抽出销魂刀,信手一挥,“喀嚓”一声,锁头已落。武凤楼刚想入内救母,不料矮罗汉已低声说道:“今天牢中出奇的沉寂,这倒很出意外。为防止中了埋伏,需要你好好地宝刀扬威。我背人,你掩护。”
武凤楼知矮罗汉报恩心切,只有从命,随即一个“靠山背”把门推向一边,窦大侠已闪身而入。这时空中浮云一过,斜月余辉从门中射入。武凤楼一眼看见自己的高堂老母被头散发,衣衫破碎,斜倚墙角昏睡过去,心痛之下,手中宝刀几乎失手掉落。
窦觉低声惨呼:“老夫人,你受苦了!快伏我背上,我救你出狱。”说罢,转身躬背,半蹲地下。不料,武夫人颤声说道:“男女有别,还是让楼儿背我。”
武凤楼一听,不由得心头一颤。他从那嘶哑的嗓音中发觉有异,正想近前察看,不料窦觉心急,说了一声:“形势危急,何拘俗礼?”已向武夫人伸出手去。
就在这时,猛听矮罗汉一声厉吼,身子突然跌伏在拖。紧接着三点寒星,已分别袭向武凤楼的人中、咽喉与小腹。武凤楼知道中计,宝刀轻挥,挡住了打向人中、咽喉的两枚丧门钉,左手一翻,抄住了射向小腹的一颗。
在他挥刀震飞暗器的一刹那,也看清了室中的一切:矮罗汉后背上,一把匕首已全部没入后心,一刀毙命。那假装武夫人的女人已从身后抽出了一把黑忽忽的长约二尺七八的大扇子来。
武凤楼一下子全明白了:这个女人就是阴阳扇子于和之妻,女魔王侯国英的师娘,当今武林最恶的恶婆娘河东狮阎秀英。悔不听李鸣之言,致有今日之失。
他恨极了这个恶妇,销魂刀化成一道红紫相间的光华,正想向那妇人逼去,哪里想到就在这时,监牢中一片灯光暴亮,狗屠户位方已如一溜轻烟落在门外,低喊一声:“凤楼,快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