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苏幕说了不少苏应寒相亲的事情,也知道这位慕云青小姐就是被苏应寒拒绝联姻的对象。在听见慕云青说苏应寒是“她的东西”的那一秒,本是风平浪静的心底也终于开始荡起波澜。
是啊,苏应寒不是任何人的东西,他是个有血有肉有着自己思想的人不是么。
白樱回嘴,慕云青更是不能罢休,一定要让白樱狠狠吃番苦头才好!
“好啊你,还敢回嘴,给我带到老夫人面前问罪去!”
被押去老夫人面前,只因这是苏应寒的祖母她才没做任何反抗。她不想伤害任何人,却也不想让任何人伤害他。
慕云青把她自己看见苏应寒与白樱的种种全数添油加醋说了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让白樱无地自容,也让苏应寒这一家之主的面子没地方放。
可事实却远远没有慕云青说的那样过分。
白樱知道的,若是现在被斥责的人是苏应寒他一定不会对他的祖母反驳任何,他一定会听着所有的话然后一个人忘记。
不知为何,亦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白樱也想要体会一番苏应寒每次一个人承受忘却一切事情的心情是什么。
无端端就产生这种心情,她却好像要更喜欢现在的自己。
想着苏应寒这个人再去听这些难听的话似乎也没有那么刺耳了。而最终白樱被老夫人赶出苏家。
一直躲着看见全部过程的苏幕赶紧将这件事情告诉苏应寒。
甚至来不及穿鞋,苏幕推着轮椅将苏应寒带了来。
慕云青带来的人正对白樱上手要将她赶出去,苏应寒顾不得礼仪居然喝了一声:“住手!”
连老夫人都为之一惊,她的乖孙儿什么时候说过这么吓人严肃的话?难道真的如慕云青所说的那样,她的乖孙儿被这区区一个丫鬟迷惑了,所以拒绝了与烟阳慕氏的联姻,所以才会用这样的口气说这两个他从来都不会说的字?
苏幕推着轮椅再往前一步,苏应寒瞧白樱一眼,眉头不由得紧皱几分。
谁都能看出来,那样的皱眉是心疼。
“祖母,是孙儿的不好,她没有错。”
“乖孙儿这么急着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做什么?你又知道我在追究什么事情吗?”
老夫人的话语一句比一句质问得厉害,在场的人听了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苏家的人都知道苏应寒最听他祖母的话了,也从来都没有反驳或者是忤逆过他祖母的话,但是近来的情形似乎不是这样。
这已经是苏应寒第二次跟老夫人背着来了。
被老夫人这么一问苏应寒才意识到他的确是连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就把所有的不是往自己身上揽。
刚才在路上苏幕什么都没有说清楚,苏应寒也只有一个想法,他想保住白樱。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没有想。
“祖母,她是孙儿带回来的,要是有错也全是孙儿的错,希望祖母不要怪罪她。”
稍稍冷静一下,苏应寒仍旧为她承担一切。且,在他心中是相信白樱并没有做错什么的。
从不食人间烟火的蓬莱仙岛来到人世间,从一个修仙人士到甘愿留在他身边报恩为他想法子治疗,他早就十分相信白樱了。
若是真的有错,那也全部都是他的错。苏应寒这样想。
站在大堂边上看着这一切,九叶罂也跟着皱起眉头来,稍稍推一下并肩的风华君,她问:“他这算是喜欢白樱了么?”
风华君嘘声,“看完。”
“哦。”
苏应寒这样做似乎是给了老夫人一个正当将苏家家主赶出家门的由头,既然他这么一心护着白樱,那老夫人便成全了他们。
老夫人说,苏家在秦桑边界有一处山头。
老夫人说,从这一刻开始苏应寒就和白樱一起去那座山头生活,苏家家主中,亦是不再需要这个叫做苏应寒的人。
心中有愧,白樱不想连累苏应寒,可是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那晚他们两人分明只是交心,哪里存在什么蛊惑与迷惑的?可到了如今这一秒,白樱知道的尽管苏应寒不站出来为她说一句话她还是会愿意为了苏应寒一句话都不说。
别人说她错了,那她就当作自己错了。只要不牵连到苏应寒,一切都好。
可苏应寒偏生抢在她之前回答老夫人,他说:“孙儿遵命。”
“公子……”
当苏应寒说出这句话时,苏家的人无一不面露诧异之色。而苏应寒却只是自己移动轮椅到白樱身边,似乎是想要扶起她来。
面上还是那样谦虚温柔的神情,宠辱不惊,他说:“白姑娘,委屈你了。”
白樱跟他走了,跟他离开了。苏幕也走了。
站起来迈出第一步,白樱便晓得自己已经出不去了,已经离不开了。
苏应寒,这个人啊。
去到秦桑边界的山中竹屋后苏应寒的病越来越严重。
苏应寒从小在苏家受到的照顾无微不至,不是什么擅于吃苦的人,加上山中晨晚几个时辰的瘴气颇深湿气颇重更是让他咳嗽不已。
苏幕为他拂背顺气,抱怨道:“公子,我去向老夫人求情吧,公子这样怕是……怕是……”
说着说着苏幕眼泛泪花又深吸一口气试图控制情绪。
从在山中竹屋住下的第一天晚上苏应寒就各种不适应,可都在白樱面前掩饰得极好,苏幕也明白他家公子不想让人为他操心。
可,总这么下去别说治病了,病情分明就是在越发变严重。
苏幕从很小的时候就被苏应寒买到苏家跟在身边,他向来很心疼他家公子。从之前的人前风光到现在被赶出苏家住在这个没有人烟的地方,苏幕真心为他家公子不平。
苏应寒浅浅一笑,近来面色越发惨白:“别担心,我很好。”
这六个字任谁听了都是在逞强,虚弱无比的声音……苏幕也开始不明白苏应寒为何宁愿选择在这个鬼地方生活,宁愿放弃他那么尊贵的身份都不肯开口向他尊敬的祖母道个歉说句话。
可看着苏应寒的脸,虽然憔悴,却又好像要比从前开心许多。
苏幕有很多话想问,但又被生生堵了回去,藏在心里。
苏应寒看看外头起风的时节,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究竟要靠什么熬过今年的寒冬,“快下雪了吧。”
语气之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欣喜。是啊,这应该是苏应寒第一次按照自己的想法过日子吧。
从前在苏家,因为身子太弱他几乎不被老夫人允许出门。尽管秦桑下了苍茫大雪他都没机会亲眼纵身其中好好看一看。
而现在的苏应寒,就像是只逃离了牢笼的金丝雀,叫苏幕看着又是为他开心又是心疼不已。
“公子……公子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嗯。”
简单的一个字回答,苏应寒的视线投去竹窗外那片起风之处。还是翠绿色的竹叶在半空中盘旋飞舞。
而在这其中,那个青衣女子正向他慢慢行来。
第37章 应寒葬白樱(8)
“咳咳……咳咳……”
寒夜,山中要先一步进入大雪隆冬之际。只是一夜已有千万雪絮临落竹枝,将山中本是一派翠绿之景点缀成茫茫白色。
苏应寒的病越发不受控制,每日咳嗽都有黑血被咳出,前些日子还能自己推着轮椅出竹屋,现在只能躺在床上,根本使不上丝毫力气。
苏幕一边捣药,一边偷偷抹眼泪。虽然当初在苏家苏应寒只是个有名无实的主,可至少是不用愁吃愁穿愁住的。但现在,生了这么严重的病竟是连稍好药材都吃不起。
苏老夫人也是狠心,将她唯一的孙儿赶了出来也不关心关心,倒像是要让苏应寒病死在这山头一样绝情。
越想越是不甘气愤,连捶药的声音都不免大了几分,惊动了本就没睡安稳的苏应寒。
“苏幕?”声音很小很虚弱,还带着一丝恐慌。
苏幕听见赶紧抹干净眼泪,应声跑过去,“公子要喝水吗?”
苏应寒躺在床上,没有要起来的意思,视线向屋内环视了一圈,最后问道:“白姑娘呢?”
“公子你……白姑娘好好的在休息……公子快些休息吧。”
听了苏幕这句话,苏应寒才略略安心。舒下一口气才又闭眼。
苏应寒的呼吸声极弱,叫苏幕听了心中一阵一阵惊得慌,他问:“公子,您后悔吗?”
“不后悔。”
甚至不需要问一问苏幕说的是什么,苏应寒便给出了回答。后悔与老夫人作对,后悔离开苏家,后悔抛弃自己那华而不实的身份还是后悔当初选择去保护白樱?
苏应寒能想到的只有这些,而对于这些事情,他从没有感觉过后悔。
屋内有好一会的沉默,苏应寒道:“苏幕……”
“公子我在。”
“你回去吧。”很浅的四个字却在苏幕心中留下了挥之不去的烙印,苏应寒睁开眼看他,“同我耗在这里,对你很不公平。”
“那白姑娘为什么可以留在公子身边?”接上苏应寒的尾音,苏幕一下开口,“跟在公子身边这么多年,公子还信不过我吗?”
苏幕第一次用这种带着不确定与质问的口气同苏应寒说话。自从白樱出现之后,一切似乎就都变了。
他一直都敬重的公子似乎根本就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那样,反倒是白樱的出现让那个一直沉睡在傀儡苏应寒身体里的那个真正的苏应寒得到了苏醒的机会。
这一切改变都让苏幕措手不及。
“公子是要赶我走了?”苏幕直接问,“公子,那位白姑娘对公子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不过短短数月的相处,公子难道,难道……”
后面的话连苏幕自己都不想再说下去。
苏应寒会喜欢上一个人吗?至少在从前,在苏幕看来,是不会的。
“你这份心意,我一直都明白,只是这份待遇不是我想给你的……”说了这么久的话苏应寒又止不住咳咳几声,叫苏幕一急赶紧端水来。
“公子,我不觉得这里不好。既然公子在这里我就应该在这里。”
顺了顺气,苏应寒接着道:“好。”
屋内油灯渐灭,将外头端着一碗汤药的身影很好的掩盖隐藏住。
那是白樱。
翌日,一年一度的修仙大会在蓬莱仙岛召开。
从早上出去与苏幕采药开始,白樱便一脸的心不在焉。蓬莱仙岛打出的消息甚是隆重,即便是市井中人都能知晓一番修仙大会要开始了,更何况是苏幕这个曾经亦是修习过仙术法术的人。
他问:“蓬莱仙岛在召开修仙大会,白姑娘不回去真的好?”